正如肖昌云所云：「四季人神禁忌指春夏秋冬四季，人神應人體四個部位，
在對應的季節這些部位禁止針灸。」112《黃帝蝦蟇經》稱為「四時禁處」。《千金 翼方》、《備急千金要方》和《外臺祕要方》則是未使用專稱來指涉四季人神。
事實上，四季人神源自於《黃帝內經靈樞》當中的「天忌日」。《黃帝內經靈 樞》卷二十三〈九鍼論第七十八〉，岐伯曰：
請言身形之應九野也，左足應立春，其日戊寅己丑。左脇應春分，其日乙 卯。左手應立夏，其日戊辰己已。膺喉首頭應夏至，其日丙午。右手應立 秋，其日戊申己未。右脇應秋分，其日辛酉。右足應立冬，其日戊戌己亥。
腰夙下竅應冬至，其日王子。六府陷下三藏應中州，其大禁，大禁太一所 在之日及諸戊己。凡此九者，善候八正所在之處，所主左右上下身體有癰 腫者，欲治之，無以其所直之日潰治之，是謂天忌日也。113
本著天人相應的概念，從上古時期發展出的宇宙觀即可知悉，古人將天體劃分為 九等分，亦即「九野」。所謂的「天有九野，地有九州，土有九山，山有九塞，
澤有九藪，風有八等，水有六川。」114《呂氏春秋》總共分為中央鈞天、東方蒼 天、東北變天、北方玄天、西北幽天、西方顥天、西南朱天、南方炎天、東南陽 天；並且以身形對應九野。理由在於萬物形之所存，其實乃假五行以運用，徵其 本始則從三氣以生成。氣是三，三乘以三等於九。115亦即「人生有形，不離陰陽，
112 肖昌云〈針灸人神禁忌學說研究〉，北京中醫藥大學碩士論文，2007 年，頁 47。
113 《黃帝內經靈樞》卷二十三〈九鍼論第七十八〉，收入錢超塵主編《中華經典醫書》冊一，
頁365-366。
114 〔秦〕呂不韋《呂氏春秋》卷十三〈有始覽第一‧有始〉（臺北：臺灣中華書局，1966 年），
頁一上-一下。「何謂九野？中央曰鈞天，其星角、亢、氐。東方曰蒼天，其星房、心、尾。
東北曰變天，其星箕、斗、牽牛。北方曰玄天，其星婺女、虛、危、營室。西北曰幽天，
其星東壁、奎、婁。西方曰顥天，其星胃、昴、畢。西南曰朱天，其星觜嶲、參、東井。
南方曰炎天，其星輿鬼、柳、七星。東南曰陽天，其星張、翼、軫。」
115 《黃帝內經素問》卷三〈六節藏象論第九〉，收入錢超塵主編《中華經典醫書》冊一，頁
天地合氣，別為九野，分為四時」的寓意。116三乘以三還有另一層意思，指三部
《外臺祕要方》皆不脫此說法。119同為孫思邈的著作，《備急千金要方》和《千 金翼方》對於四季人神的說法相同。《備急千金要方》卷二十九〈針灸上‧太醫 針灸宜忌第七〉云：「春左脇，秋右脇，夏在臍，冬在腰。皆凶。」120左脇、右 脇、臍、腰，都在人身中間的區段，可理解成左右上下或東西南北等四方。醫家 對於四時禁處的理解，是本著人身小天地的天人相應宇宙觀。
除此之外，合稱為「分至啟閉」，或稱為八節的四立與二分二至也需要避忌。
《醫心方》所引的《華佗法》亦有此忌。121《備急千金要方》卷二十九〈針灸上‧
太醫針灸宜忌第七〉云：「立春、春分，脾。立夏、夏至，肺。立秋、秋分，肝。
立冬、冬至，心。四季十八日，腎。」122立春、立夏、立秋、立冬，乃是「四立」。 春分、秋分、夏至、冬至，則是「二分二至」。「二分二至」象徵了天體的橫軸線 以及縱軸線。123《黃帝內經靈樞》以太一行九宮來表述「天忌日」，《黃帝蝦蟇經》
稱之為「四時禁處」，《備急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未曾替其設置名目。何以 認為上述內容屬於「四季人神」？答案即在《外臺祕要方》之中。《外臺秘要方》
卷三十九〈明堂灸法七門‧孔穴主對法〉云：
又法：立春、春分，脾。立夏、夏至，肺。立秋、秋分，肝。立冬、冬至，
心。四季十八日，腎。又春左脇，秋右脇，夏在臍，冬在腰。以上人神並
119 〔唐〕孫思邈《備急千金要方》卷二十九〈針灸上‧太醫針灸宜忌第七〉：「又春左脅，秋 右脅，夏在臍，冬在腰，皆兇。」，收入《孫思邈醫學全書》，頁 536。〔唐〕王燾《外臺 秘要方》卷三十九〈明堂灸法七門‧孔穴主對法〉：「春左脅，秋右脅，夏在臍，冬在腰。
以上人神並不宜灸之，傷神殺人。」收入曹洪欣主編；鄭金生，柳長華副主編《海外回歸 中醫古籍善本集粹》冊十一，頁3041。
120 〔唐〕孫思邈《備急千金要方》卷二十九〈針灸上‧太醫針灸宜忌第七〉，收入《孫思邈醫 學全書》，頁536。另參〔唐〕孫思邈《千金翼方》卷二十八〈針灸下‧針灸宜忌第十〉：
「凡春左脅，秋右脅，夏臍，冬腰。以上人神皆不宜針灸。」，收入《孫思邈醫學全書》， 頁924。
121 〔日〕丹波康賴撰，趙文山等注釋《醫心方》卷二〈人神所在法第八〉，頁 110。「立春、
春分，立夏、夏至，立秋、秋分，立冬、冬至。右日，忌不可針灸治病也。」
122 〔唐〕孫思邈《備急千金要方》卷二十九〈針灸上‧太醫針灸宜忌第七〉，收入《孫思邈醫 學全書》，頁535。另參〔唐〕孫思邈《千金翼方》卷二十八〈針灸下‧針灸宜忌第十〉：
「立春、春分，脾，立夏、夏至，肺，立秋、秋分，肝，立冬、冬至，心，四季十八日，
腎。」，收入《孫思邈醫學全書》，頁924。
123 按：黃道與天赤道有兩個交點：春分點和秋分點。在北半球看來，春分點是升交點，秋分 點是降交點。夏至點是黃道上的最北點，冬至點是黃道上最南點。
不宜灸之，傷神殺人。124
在立春、春分這兩個節氣的時候，要避免灸療脾。在立夏、夏至這兩個節氣，則 是要避免灸療肺。到了立秋、秋分的時候，不可治肝。立冬、冬至不可治心。所 謂的四季十八日，指的是四季之末的各十八日。由於四時配四方，春、夏、秋、
冬四季分別配屬東、南、西、北等方位以及五行屬性之木、火、金、水。如此一 來，中央以及土便無法歸入系統當中。古人為此，將四季之末的各十八日集結於 一起，稱其曰四季或曰長夏。春三月之正月、二月、三月，共有九十天，三月的 最後十八天不屬於春天，而是歸屬「四季」或曰「長夏」，亦即中央土。此外，
夏三月之四、五、六月，六月的最後十八天；秋三月之七、八、九月，九月的最 後十八天；冬三月之十月、十一月、十二月，十二月，十二月的最後十八天等，
都歸入於中央土的範疇。
各扣去十八天之後，春、夏、秋、冬各有七十二日。五行屬性為土的「四季」
或曰「長夏」也獲取三月、六月、九月、十二月的各十八天，亦為七十二日。五 行各有七十二日，合三百六十日，正符合周天之數。這是中國傳統醫學的基本概 念，在《黃帝內經素問》當中即可得見。《黃帝內經素問》卷八〈太陰陽明論第 二十九〉有云：
脾者土也，治中央，常以四時長四藏，各十八日寄治，不得獨主於時也。
脾藏者，常著胃土之精也，土者，生萬物而法天地，故上下至頭足，不得 主時也。125
脾不歸屬於四季當中的任何一季。因其屬土，治理中央，脾藏本著胃土之精，土 的作用在於生長萬物而取法天地。所以要分劃四季當中個各十八日來寄治脾，用 四時來生長肝、心、肺、腎等四藏。脾不可以獨領一個時節來治療。
除了「春不治左脇，夏不治臍，秋不治右脇，冬不治腰。」126這種關於四季
124 〔唐〕王燾《外臺秘要方》卷三十九〈明堂灸法七門‧孔穴主對法〉，收入曹洪欣主編；鄭 金生，柳長華副主編《海外回歸中醫古籍善本集粹》冊十一，頁3040-3041。
125 《黃帝內經素問》卷八〈太陰陽明論第二十九〉，收入《中華經典醫書》冊一，頁 87。
126 《黃帝蝦蟇經‧四時禁處絕離日及六甲旬中不治病日法第六》，收入《東洋醫學善本叢書》，
的「人神」禁忌，《黃帝蝦蟇經》還有另一種與四季有關的灸刺禁忌。《黃帝蝦蟇 經》之〈五藏出屬氣主王日避灸判無治病第五〉又云：
五藏屬五神日
春肝王，甲乙日，無治肝募輸、及足厥陰。
夏心王，丙丁日，無治心募輸、及心主手少陰。
四季脾王，戊己日，無治脾募輸、及足太陰。
秋肺王，庚辛日，無治肺募輸、及手太陰。
冬腎王，壬癸日，無治腎募輸、及足少陰。127
這段內容的醫學術數概念非常明顯。所謂的王就是「旺」，旺盛之意。《淮南子》
卷三〈天文訓〉云：「甲乙寅卯，木也；丙丁巳午，火也；戊己四季，土也；庚 辛申酉，金也；壬癸亥子，水也。」128春天屬木、肝旺，所以不能治肝募輸以及 足厥陰肝經循行的部位；其禁忌時日在配屬於春天的甲乙日。夏天屬火、心旺，
所以不能治心募輸以及手少陰心經循行的部位；其禁忌時日在配屬於夏天的丙丁 日。從春、夏、秋、冬分出的四季屬土、脾旺，所以不能治脾募輸以及足太陰脾 經循行的部位；其禁忌時日在配屬於四季（長夏）的戊己日。秋天屬金、肺旺，
所以不能治肺肝募輸以及手太陰肺經循行的部位；其禁忌時日在配屬於秋天的庚 辛日。冬天屬水、腎旺，所以不能治腎募輸以及足少陰腎經循行的部位；其禁忌 時日在配屬於冬天的壬癸日。四季分屬五藏，因此五神所屬的臟腑和經絡輸穴當 避而不可灸刺。129凡是五藏四時氣主日，五藏所屬的部位及其外連之處、開竅之
第二十八冊，頁58。（古籍原頁二十三下）。
127 《黃帝蝦蟇經‧五藏出屬氣主王日避灸判無治病第五》，收入《東洋醫學善本叢書》，第二 十八冊，頁56。（古籍原頁二二下）。
128 〔漢〕劉安著，高誘注《淮南子》（臺北：藝文印書館 1974 年），頁 93-941。類似說法亦 見於〔唐〕張果《果老星宗》：「東方；甲乙寅卯木。南方；丙丁巳午火。中央；戊己辰戌 丑未土。西方；庚辛申酉金。北方；壬癸亥子水。」
129 《黃帝蝦蟇經‧五藏出屬氣主王日避灸判無治病第五》，收入《東洋醫學善本叢書》，第二十 八冊，頁55-56。（古籍原頁二二上-二二下）。「肝為青龍、神在丁卯。心為朱雀、神在庚 午。脾為勾陣、神在中央，戊巳。肺為白虎、神在癸酉。腎為玄武、神在甲子。右五神所 屬、當避勿判灸。」
處皆不可以灸刺療之。130
同樣是四季的禁忌，《黃帝蝦蟇經》又提到「四時五藏氣足處主無灸判之」
的說法，《黃帝蝦蟇經》之〈五藏出屬氣主王日避灸判無治病第五〉云：
五藏王日
立春後七十二日、木王土死。不治脾募輸。三年畢水病。
立春後七十二日、木王土死。不治脾募輸。三年畢水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