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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論:詩與詩人

在文檔中 向陽現代詩研究:1973-2005 (頁 48-0)

第三章 向陽的詩觀與其實踐

第四節 作者論:詩與詩人

《孟子‧萬章上》云:「說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是為 得之。」孟子認為,評論詩的人不能根據詩的個別字眼斷章取義地曲解辭句,也 不能用辭句的表面意義曲解詩的真實含義,而應該根據作品的全篇立意,來探索 作者的心志。

《孟子‧萬章下》云:「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

是尚友也。」尚友就是以古人為朋友。文學創作有時需要借鑑古人,對古人的作 品進行批評和鑑賞,更需要瞭解古人;人是不能離開時代而生活的,這就還需要 瞭解他的時代。

中國古代文論因而發展出所謂「以意逆志」與「知人論世」的觀念,是評論 文學作品的一種原則;掌握「以意逆志」與「知人論世」的原則,或許不免帶有 道德觀點,但確有助於理解古代文學作品。清人王國維則將孟子的「以意逆志」

與「知人論世」結合起來,如此解釋:「顧意逆在我,志在古人,果何修而能使 我之所意,不失古人之志乎?其術,孟子亦言之曰:『誦其詩,讀其書,不知其 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是故由其世以知其人,由其人以逆其志,則古人之詩 雖有不能解者寡矣。」55他認為「意逆」雖在說詩者,但說詩者在對作品進行解 釋時,應貫徹「知人論世」的原則,以避免主觀武斷之弊,亦能準確地詮釋作品 的意涵與指涉。

以今語言說,簡政珍的詩論或可概括詮釋上述這段話:

詩人寫下一個殷實的「現在」,累積成豐富的「過去」。因此,不僅是「過 去」介入「現在」而完成詩作,抓住「現在」的某一瞬間,正是讓「未來」

有一值得回味的「過去」。「現在」並不是絕對性的存在,一切都由「過去」

統收。詩人所觀照的不僅是個人的過去,還有所處時空的歷史。歷史感的

55 王國維:〈《玉溪生年譜會箋》序〉,張爾田:《玉谿生年譜會箋》(台北:台灣中華書局,1984 年 12 月台三版),頁 3。

──向陽的詩觀與其實踐──

意義是:詩人由「過去」而在「現在」中找到立足點。「過去」是無名的 標尺,告訴詩人已有的存在。……詩人以「現在」和「過去」的標尺撞擊,

而產生火花。「過去」和「現在」交互辯證,正如艾略特所說:「過去」指 引「現在」,「現在」改變「過去」。……詩人的歷史意識有助於他的創作 和閱讀。翻閱文學史,對於一首詩的評價要將他放回原來時間的定點,才 能體會它的價值。56

現代詩是所有文類中被公認為最帶有作者主觀色彩的文類,在於它「在心為 志,發言為詩」;從「以意逆志」與「知人論世」的文學詮釋系統反觀之,詩與 詩人的關係更是密不可分。

向陽以為:「詩人是,而且只是一個用詩來傳達人的感情的人。」57然則詩人 的理智、情感、識見對於詩的創作發揮重要的作用,既是創作的重要動力,又是 作品內容的重要因素。詩人透過作品中的形象對生活作出評價,顯示出自己的傾 向,並以這一切去感染讀者;而種種的評價卻須由「人的情感」出發,這時詩人 的情感已不是一己的,而是天下的、人民的、眾生的。所以向陽又說:

不管他出乎宇宙人生之外,或入乎宇宙人生之內,首先他須是一個人,其 次他必須是一個用詩來傳達感情的人,然後才考量他傳達的是少數人的或 是多數人的感情。58

生活是文學的唯一源泉,生活積累越深厚,就越能培育出豐碩的果實。文學 描寫的中心是作為「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的「人」,對於文學創作者來說,從 生活中觀察人,剖析人的內心世界,關心人們的各種命運,設身處地地體察不同 的人情、色彩和節奏,才能真正捕捉到的那種獨特的感受,然後反覆的深入思考,

透過生活現象探求生活真諦,完成真正有生命的文學創作——而同情心是這一切 的前提。作為一個濡沐於古典文化的詩人作家,向陽對於詩和詩人的關係確有著 同情的道德觀點的評判:

56 簡政珍:〈詩人的過去〉,《詩心與詩學》,頁 85-86。

57 向陽:〈出入—-在熱愛與冷智之間〉,《歲月》前序,頁 2。

58 向陽:〈出入—-在熱愛與冷智之間〉,《歲月》前序,頁 1。

──向陽的詩觀與其實踐──

詩人用筆寫一己對天地萬物的感情見解,筆是工具,滾熱的愛和冷凝的 智,才是支持他創作不懈的源頭。詩人在他立足的土地上和共存的人群 間,生活、打滾、哭或者笑,像潮汐中的泡沫,朝夕奔波,他的喜樂來自 土地和人群,他的哀哭也源自土地和人群。脫離了土地和人群,詩人的一 切身段便成虛矯,木然而無生氣。59

詩人對社會是帶有責任的,因而對詩也是。詩是詩人實踐社會正義的唯一工 具,他關心自己的情感,卻能推而廣之,因為他發現週遭的人事物無不是和他共 同生活在同一塊土地上,牽動著自己的情感,因為同情,詩人的情感才有真實的 定位。如同古代偉大的社會詩人一樣,透過詩,詩人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該做什 麼:

追求詩義上的「為時而作」與追求詩藝上的「為詩而作」,都同樣困難;

要將載道與言志並冶於一爐更不簡單。詩人如果是夜裡點起的一盞燈,他 的責任即是要在最黑最暗處發光——但他首先必須是一盞燈,其次他必須 是一盞能夠發光的燈,然後才考量他放出的光芒多強多弱。60

在詩的創作過程中,詩人的思想觀點和客觀的現實生活不免發生矛盾的情 況,許多作家在面臨這種矛盾的時候,都力求忠實於客觀現實生活,但也試著將 自己對世界的期許和觀點不著痕跡地融入文學作品當中,而使思想與境界得到提 高——偉大作品往往於焉產生。向陽說:

但詩人也不能完全沉溺於潮汐中,朝三暮四,隨波逐流。他對所立足的土 地和所共存的人群可以「愛到深處無怨尤」,卻也不能不「情到深處情轉 薄」。透過敏銳的觀察和冷靜的批判,詩人有時必須退出浪潮的行列,拒 絕成為泡沫,以礁岩的銳利,戳破狂流,做最堅硬的抵抗。61

59 向陽:〈出入—在熱愛與冷智之間〉,《歲月》前序,頁 1-2。

60 向陽:〈出入—在熱愛與冷智之間〉,《歲月》前序,頁 2。

61 向陽:〈出入—在熱愛與冷智之間〉,《歲月》前序,頁 2。

──向陽的詩觀與其實踐──

詩人的思想觀點和客觀的現實生活在詩人頭腦中交錯進行,使創作過程中既 有能夠反映時代精神的主題思想,又能塑造典型環境中的典型形象;這一構思整 體的兩面,關係是辯證的,是相輔相成而不是對立的。但是如何化解其中的衝突 矛盾,達到一種制高點的平衡,使詩為讀者接受感動,還能轉化其思考深度,則 是詩人費心之所在。難嗎?不難。不難嗎?著實不易。然而只要創作者的態度真 誠,往往可以將真實的情感化入藝術的創作之中,成為一股昇華的力量。所以向 陽說:

先把人做好,再把詩寫好,然後嘔心瀝血,用詩來傳達人的情感——這樣 的詩人,不管他投身潮流或者力抗狂流,都不會有矛盾;不管他「為時而 作」或「為詩而作」,他心中想的和他筆下寫的都不會有出入,因為在創 作態度上,入乎其內與出乎其外已渾然不可辯了。這樣的詩人,就是我心 目中的詩人。我願砥礪一生,灌溉血淚,努力追求這樣的境界。62

在向陽的詩觀中,詩人和他的詩的一體的,詩不僅僅是喧嘩取寵的文字,更 是詩人真實情感的代言;詩不僅僅是個人情感的抒發,也是人民情感的見證;詩 不僅僅是藝術競逐的場域,還能背負淑世的理想。失去詩人真情的詩,非詩;失 去同情之心的詩,非詩;失去淑世理想的詩,非詩。向陽說:「我已愈來愈相信:

在這樣一個以科技、財經、政治惟宗的時空裡,一個把詩當信仰的人,所以支持 自己不絕望、不灰心、不低頭的,不是意向的掌握、不是詩藝的翻新、不是詩想 的出奇,而是他在處身的短暫時間有限空間中,對於生活及生命所賴以繫之的人 間尊嚴的提昇。」63對於詩人對於詩,向陽這樣深深期待著:

我們需要這樣的詩人:他的喜樂就是大眾的喜樂,他的悲哭就是大眾的悲 哭,而同時他以我們眼所能見、耳所能聽、口所能誦、心所能感的文字為 我們留下悲與喜的見證,指向望與愛的明天。64

62 向陽:〈出入—在熱愛與冷智之間〉,《歲月》前序,頁 3。

63 向陽:〈歲月:苔痕與草色〉,《歲月》後記,頁 169。

64 向陽:〈要大地,也要香火——對三十年來文學發展的省思〉,《康莊有待》,頁 26。

──向陽的詩觀與其實踐──

第五節 文質論:形式與內容

「文」「質」是中國古代文論討論「形式」與「內容」的基本概念和術語。

最早提出這個概念的是孔子:「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

(《論語‧雍也》)孔子又說:「文,猶質也;質,猶文也。」(《論語‧顏淵》)原 來是就一個人的內在品德及言談舉止而說的,「文」指外在表現,「質」指道德品 質。後世文論則轉化「文」「質」的意義,用來指稱語言風格範疇的華美和質樸,

如蘇軾論陶淵明詩的特點,稱「質而實綺﹐瞿而實腴」(《與蘇轍書》)。因而亦有

「尚質」、「尚文」之說,等等。

但「文質」運用到後來的文論上,還有另一方面的意義。即「文」指辭采、

表現,大體上相當於今人所說的作品的形式與表現技巧;「質」則指內容。由於 文學風格上的華美和質樸,最終是與作品的內容和形式緊密相聯繫的,所以這一 點對後世的影響也很深遠。如劉勰在《文心雕龍》中評論作家作品時所提出「質 待文」、「文附質」的理論,65就是從作品內容與形式的統一上立論的;他認為內 容必定要有一定的形式才能具體反映出來,而形式則須依付一定的內容才能存 在。儘管「文質」具有藝術風格和形式內容方面的意義,但不論從風格的華美與 質樸方面看,或從內容與形式的關係方面看﹐很多有成就的作家和理論家﹐都是

表現,大體上相當於今人所說的作品的形式與表現技巧;「質」則指內容。由於 文學風格上的華美和質樸,最終是與作品的內容和形式緊密相聯繫的,所以這一 點對後世的影響也很深遠。如劉勰在《文心雕龍》中評論作家作品時所提出「質 待文」、「文附質」的理論,65就是從作品內容與形式的統一上立論的;他認為內 容必定要有一定的形式才能具體反映出來,而形式則須依付一定的內容才能存 在。儘管「文質」具有藝術風格和形式內容方面的意義,但不論從風格的華美與 質樸方面看,或從內容與形式的關係方面看﹐很多有成就的作家和理論家﹐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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