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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間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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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ademic year: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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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中興湖文學獎:散文. 樓梯間的話語. 聽說,當巷口新路還未開通,仍是綠意滿山崗的小時候,我說得一口流利台語。. 母親每年一定要提到一次,有時是在過年,有時是在端午,更有時是在陽光窮 極無聊,跳在貓背上搔癢的週末午後。母親總是反覆訴說,關於奶奶如何因那一口 方言特別疼惜我,即使我不是長孫,更不是生來就端著一爐香火的弟弟。可惰的是,. 事隔超過十年的現在,我沒長成奶奶心目中體貼的孫子,一口台語就像浸濕的紙張 一樣,既薄且破,更別提再講任何諂媚話討糖吃。. 我幾乎連怎麼撒嬌都忘了,平時看著奶奶只是語塞,因為語言隔閔讓我只能坐. 著聆聽。奶奶坐在面對一樓走廊的專屬塑膠椅上,拿著修補過好幾次, 幾乎碎裂卻. 怎樣也不肯去的塑膠扇(和椅子一樣,輕質,對老人家于腕好,奶奶總能找到各式 各樣省力的生活方式),我則在桌邊忙著按遙控器,為她尋找跳台後, 不知跑哪去 的摔角頻道, 而她說的話,就好像來自山另一端的呼喊,夾雜在其中的狂風暴雨,. 吹走了字句的大半意義。 曾幾何時,我和奶奶間的對話就只剩下簡單的問候語,貧乏得說者無力、聽者. 無奈,幾乎讓雙方連人帶心枯萎。要是人真會因此凋零,我早應該挫敗跪俯在地像 一朵死去的向日葵,臉磨著花花綠綠的地板,雙于焦脆成片片。正因為如此,我幾 乎無法相信過去的自己,還沒有明確的記憶,卻懂得一種語言,會說、會聽,還懂. 得奉承阿誤。 如果台語也有套文字的話,家裡大概還會留些當時的奇蹟書寫,但我碩果僅存. 對小時說話的記憶,只有躺在奶奶腿上,張開嘴從喉嚨發出啊、啊、啊的抖音鬧著 玩,那不是台語,更不是國語,甚至根本稱不上語言,只是擠壓空氣震動聲帶而已。. 聽母親說,奶奶在我離家讀書後曾經躲在房裡偷偷哭泣,我想像她柔軟而滿是 刻痕的眼眶滑落兩道淚,大部分卡在歲月裡下不來。當然,爺爺去世後的現在,奶. 奶究竟是對我還是對爺爺,更或者是對過長的人生,還是對水流般匯集成湖的一切 感到憂傷,都不可知,因為她甚至連于臂也不肯人揉,頭痛了非要到萬不得已才看. 醫生。. 我已回不到和她共用同一種語言,溝通無礙的以前。面對奶奶,現在說不出好. 話的我只好彩衣娛親,讓她嘲笑我的幼稚,比如說,把四隻腳的生物搬到一樓,假. 裝自己是放牧人,並在她眼前上演令人血壓直升的人貓追逐戰,不斷進行類似這種. 1.

(2) 損傷腦力的練習。. 也許小時候的我,真的很會說台語也不一定,但在我較清楚記憶裡的自己,卻. 出口句句國語。現在我連用台語稱呼個杯子也要想半天,究竟那「杯」音怎麼發? 真的有我腦中存在的那個講法嗎?還真一點印象也沒有。. 雖然沒有任何用台語溝通的記憶,但我卻生在一個語言混雜的家庭,長在充滿. 矛盾的環境。祖父母吵架時用的是台語,爸媽平時講話用的是國語,講悄悄話時則. 用客語,鄰居聊天時更是精采,隔壁隔壁和再隔壁,甚至是巷子裡的街坊全說客語, 但當「一啊三四」的口音滿天飛時,會有爺爺帶客家腔的台語夾雜其中,偶爾他也 會用幾句帶台語腔的客語,或是已經分不清楚是什麼腔的國語作回應。. 母親是客家人,她的一口客語純正無誤,聊天一把罩,時常在一 陣呵呵哈哈後 帶回幾條絲瓜 。 父親則是多聲帶 , 不管是國語台語還是客語, 同種方言還可以雙腔. 同開,只是偶爾和其中一方人馬接觸多了,他的國語會帶客腔,客語則帶台腔,至. 於台語,你無從想像起它究竟成了什麼神奇的調性。. 我們住在語言的布萊梅,門口圍了半圈的竹藤椅是樂團指定席,鍋碗瓢盆是名. 樂器,所有人開啟雙唇震動聲帶,接著舞動全身,奏出流言古語協奏曲。沒有高尚. 的樂章,街頭巷尾流傳的全是最新出版的雞毛蒜皮,一句簡單的晨間問好,有數十 種不同調性,很難分辨出究竟是誰走音,又是誰喉嚨裡裝了效果器。這裡從來沒有. 所謂純正這回事,就算今天有人在你面前吐出壯闊東北山河,你還是能從中嗅到奶 奶煮的醬油傲肉,或是草仔棵內館的蘿蔔絲香氣。. 在這裡,無所謂正確的演奏方式,路過的人們通常見到的,常常是一把小提琴 和改裝機車的合鳴。比如說,帶著選舉贈品棉布帽的鄰居奶奶,談論天氣的時候講 的客語,我那被夏日太陽烤得焦黑的弟弟,卻回她走音的客語和甚沒自信的台語,. 間雜不知為何有法國腔的國語,那大概是台客混合的效果,聽起來挺外國。而姊姊,. 也在某年夏天把「游泳」講成了「 j囚水」’並對爺爺震驚的雙眼感到不解,從此成 為家裡的一則傳奇,因為她打從心底,誠心誠意的錯覺那是同一系統的語彙。我也 好不到哪去,和她一樣,時不時的就錯頻。. 父親與母親肯定覺得奇怪,在這樣豐富多元語言環境下成長的三個孩子,卻駕 鈍而一點也沒有語言天份似的,樣樣不通樣樣羞。我們聽客語,說國語,台語破得. 沒得補,可能只比被去棄的漁網好一些,客語的程度僅止於招呼道再見,國語還老. 讓人糾正發音不標準。有鑑於此,多聲帶的父親,曾經嘗試想改善這四不像的狀況,. 讓我們玩了一場有趣的遊戲,卻也搞得大家人仰馬翻。. 2.

(3) 還記得那是小學時的事。大概是家裡的不知哪位,和爺爺奶奶溝通時出了去人 的誤會,父親才會決定,要在自己家裡劃分語言的國界。. 基於家中人口分布的考量,父親規定在一樓說台語,二樓說客語,這樣才能強 迫我們和正港台語使用者爺爺和奶奶,練習台語,和標準客語教師母親,學著. 說客語。而國境之內,除了原住民話之外的語言都難不倒父親,所以他充當游走各. 方的外交代表,接受各種疑難雜症諮詢,至於平時使用最多的國語嘛,只能在樓梯 間使用。. 於是,一場災難開始了。在嘗試幾次斷斷續續對話後,三個被家規逼得走頭無 路的小孩,終於認清前方險阻重重,還有一百座喜馬拉雅山等著被攀爬,我們在客. 廳坐成一個尷尬的金三角,拼命的你看我我看你,就算著急的視線熱得就要把對方 的頭髮燒光, 也看不出任何通暢對話的可能性。. 直到整點新聞告一段落,三支雨傘標友露安廣告裡張小燕的臉跳進眼簾,這時. 我們才想到, 應該好好利用樓梯間的特殊功能。三個還沒長大,愣頭愣腦的孩子, 就這樣輪番上 陣 , 一句話講完堵在第二句一上樓梯,半句話怎麼說也說不過去. 上. 樓梯,連半句話也扯不出來還是上樓梯。前前後後我們上下樓梯好多次,跑得小 腿痠疼、氣喘口于斤,卻連半件事也沒說完,彼此溝通的進度慢得不可思議,而爸媽 也在這反覆來回沒有進展的遊戲裡,疲累了神經,最終在沉默的嘆息中,宣布語言. 培訓計畫失敗。只是,我似乎從那一刻開始,就一直被卡在樓梯間,注定一輩子要 說著樓梯間的話語。. 樓梯間的遊戲,說來慚愧,一直到現在也還在持續。講台語的同學嫌棄我有口. 音,飄來飄去的不知道要去哪裡,每每電視廣告客家文化,他們總會拍我一下提醒 我身為半個客家人,卻不懂講半點客語的事實。講客語的同學更不用說,沒有那種 語言能力,哪還有什麼互相溝通的可能性?只好他們說,我聽。. 接起家裡打來的電話,我說不出流利的台語,也說不出流利的客語,雖然它們. 在我的生命中平行存在,卻不知為何交錯成一種尷尬,讓我在某回打工,必須以電 話通知診所歇業時,被聽不懂國語、受不了我殘破台語的老奶奶,掛電話掛得十分. 無奈。而卡在樓梯間的特性,讓我無論是往南也好,往北也罷,都像個外國人一樣 得不到認定。. 家的語言是什麼呢?如果問我這個問題,我想,我只好非常仔細的用長篇大 論,解釋我此刻站在樓梯間的窘境,說是帶客腔的國語,帶台腔的客語,還有帶台 腔的國語與帶國腔的客語,帶客腔的國語和帶客腔的台語. 之類的,什麼也不是. 的,什麼也是。.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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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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