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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雨賢歌曲的客語歌詞創作與內涵
何石松 新生醫護管理專科學校通識教育發展中心 教授 shiisung@yahoo.com.tw 【摘要】 童子解吟春風曲，老叟能唱雨夜篇的鄧雨賢歌曲，一直是客家地區紀念鄧雨 賢活動的重要象徵。但是，一直以來，儘管春風已滿行人耳，終究是客音希聲少 聽聞。 本文乃針對鄧雨賢〈望春風〉等曲目賦予客語新詞，以詮釋其歌詞內涵意義 與創作歷程，同時探討其內心世界，本文僅就〈春風戀〉〈雲英未嫁〉二首加以 論述，取原經史，以詩入樂，其內涵為溫柔敦厚，仁心善意，以見其性情之真， 用心之善，意境形象之美，雅俗適中，期能對鄧雨賢的客語歌詞盡一份心力，並 對活化客庄注入新血，以達族群和諧共榮之意義。 望春風，是台灣的國風；鄧雨賢，不只是台灣的福斯特，更是曲中的白居易。 關鍵詞：鄧雨賢、望春風、春風戀、一個紅蛋、雲英未嫁58
壹、前言
作為一個台灣總督府台北師範學校畢業的傑出校友鄧雨賢，不只是台灣歌謠 之父，是天才音樂家，真正的藝術家1，同時，也是台灣歌謠曲之王及台灣的福 斯特2與舒伯特3。他所作的曲子，「都造成大流行，響徹寶島每一個角落」4，已 由譽滿全台，而享譽國際了。 於是，許多的鄧雨賢紀念音樂會，都試圖走向國際化。如百年爵唱，是由台 灣歌手、德國三重奏與俄羅斯吉他樂手共同詮釋鄧雨賢歌曲，為一國際與在地化 的結合，使鄧雨賢音樂在國際間散發光芒。5 然而，鄧雨賢歌曲，早在 1933 年，就已有日語的國際版本了。如〈望春風〉 成了〈大地在召喚〉；〈月夜愁〉改編為〈軍伕之妻〉；〈雨夜花〉改成〈名譽的軍 伕〉。但，這都不是鄧氏的本意，而之所以會被改成作為日本軍國政策的歌曲， 實在是鄧氏曲子太動人了！ 難怪，〈望春風〉已成台灣歌謠日月經天，江河行地的經典之作，是台灣的 國風。6 雖係如此，在每次的鄧雨賢紀念音樂會，總有那麼一點惆悵。 鄧雨賢是龍潭客家人，但每次音樂會中，卻少有客語的出現，儘管台灣經典 劇〈四月望雨〉號稱是台、客、日語發音，但，一直未能在其中也體會客家文化 的內涵，故在 2004 年，筆者寫了〈從望春風談客家歌謠的內心世界〉7一文，期 待有客語歌詞的出現，希望能夠客語「望」春風。 因為鄧雨賢的歌曲跟白居易的詩一樣，傴僂提攜，婦孺皆知。 正是： 寶島風行八十年，四月望雨成詩篇； 浮雲難繫青春讚，造化無為鄧雨賢。 童子解吟雨夜曲，老嫗能唱四季篇； 春風已滿行人耳，月夜低吟徒悵然。8 這是根據唐宣宗悼念白居易詩的遊戲之作，實在是因為鄧雨賢的歌曲和白居 易的詩一樣，是如此的婦孺皆知，風行全國，令人愛不忍釋，這裡的青春、雨夜、 四季、春風、月夜，都是鄧雨賢的名曲，確實是： 童子解吟雨夜曲，老嫗能唱四季篇； 春風填滿行人耳，月夜低吟徒愴然。 1 見鍾肇政《望春風》，台北：草根出版事業有限公司，頁 8 及頁 75。2001 年 7 月。 2 見楊兆禎〈台灣歌謠曲之王——鄧雨賢〉收錄於劉玄詠《滿面春風四季紅》頁 27，新竹竹北， 1998 年 8 月。 3 見廖俊逞〈四月望雨，為經典台灣歌謠添新色〉在《表演藝術雜誌》174 期，頁 18，2007 年 6 月 1 日。 4 見鍾肇政〈我鄉出身的大音樂家——鄧雨賢〉《第十屆紀念鄧雨賢音樂會》台灣國際文化協會， 頁 7，2015 年 1 月 11 日。 5 見〈台灣歌謠之父在桃園與世界相遇〉在《表演藝術雜誌》225 期，頁 74-75，2011 年 9 月 1 日 6 見莊永明〈百年來歌謠傳略〉《復興劇藝學刊》第 20 期。 7 見《2004 年鄧雨賢紀念音樂會學術研討會》新竹縣文化局主辦，2004 年 6 月 11 日。 8 仿作唐宣宗皇帝〈弔白居易〉，見宣宗〈弔白居易〉，清聖祖御製《全唐詩卷四》，頁 13，宏業 書局，1982 年 9 月 1 日。原詩為「綴玉聯珠六十年，誰教冥路作詩仙。浮雲不繫名居易，造化 無為字樂天。童子解吟長恨曲，胡兒能唱琵琶篇。文章已滿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愴然。」59 不禁令人一震，既然春風已滿行人耳，如能添些客語歌詞，豈非美事一樁？ 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裡，桃園文化局要辦鄧雨賢音樂研習營。只是，鄧雨賢的 曲子都以閩南語為主，缺乏客語歌詞，承蒙謝俊逢教授及龍閣傳播公司的不棄， 希望能將鄧雨賢的四月望雨等曲子能填上客語歌詞，而這也正是長久以來的心願。 乃不揣簡陋，勉力為之，而有春風戀等幾首客語歌詞。分別是〈春風戀〉、〈世紀 紅〉、〈靚靚月光〉、〈桐花風情〉、〈四季對〉、〈雲英未嫁〉、〈蝶戀花〉、〈不忘娘親 言〉等，力求不失原意而有新創之風。重要的是希望能走入客家歌謠的內心世界， 以達閩客同春，各展丰姿，則鄧雨賢含笑，客語復甦矣。
貳、鄧雨賢客語歌詞創作的意義
一、歌詞創作的意義
鄧雨賢歌曲在台灣，已是楊柳飄香，春風十里，老弱都能淺吟低唱，婦孺亦 能昂首高歌。乃因其詞曲早已深入人心，直搔癢處而能俯首帖耳之故。如要易其 詞語，實在窒礙難行，但，歌詞要得其深旨，出自真情，不妨試之。 所謂「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9雨賢之曲，既如歌詩，則予 長言詠歌，和其聲律，抑揚頓挫，密詠恬吟，擊節詠歎，得其妙旨。歌詞乃為一 種音樂文學，音樂跟文學結合的產物，表達強烈思念感情的文學語言，是配合曲 調可以歌唱的樂府詩。故，凡生動流行的歌曲，莫不具有民情風俗民間寫實的風 味。 客語歌詞創作亦然，必須掌握客語的特色，好比李臨秋的〈望春風〉，掌握 閩南語的特色一樣。客語的特色，乃在其語音、語法、詞彙，必須是通行流暢而 有味的客語。二、客語歌詞創作的原則
（一）形象鮮明 客語歌詞創作的原則之一就是形象鮮明。所謂形象，是指「主體的每一個人， 經由外在事物的經歷和刺激，產生事務的形狀的偏於外表認知。其範圍包括了一 花一草，一顰一笑；也可平沙萬里，驚濤萬丈；也可一言一行，故事曲折；更可 色聲味觸俱來，形成綜合的感覺。」10 歌詞透過形象來表達具體事物的感受，是 一種感知、美麗、生動的形象。形象有跳躍性、主觀性11 ，是一種動態的美感。 跳躍即是一種活躍鮮明，而印象深刻，故歌詞要有形象性。12 1. 景物、人物形象鮮明 觀之景物，細柳新蒲任飄揚，蒼松翠柏傲霜雪；春樹拂和風，秋林披玉露。 不然，蒹葭蒼松之景，楊柳依依之貌，可謂景物鮮明。至若觀音淨瓶水，媽祖立 9見清•阮元校勘《十三經注疏•論語注疏》頁 46，台北：商務印書館，1979 年。 10 見杜松柏《論藝術原委與形象思維》，頁 45，台北學生書局，2007 年 3 月。 11 見唐清輝•林蓉〈論詩歌形象的創造〉《宜春學院學報》第 29 卷第 1 期，，頁 95-99，浙江衢 州。2007 年 2 月。 12 見楊景春〈流行歌曲歌詞創作要素漫談〉《荊楚理工學院學報》第 24 卷第 6 期，頁 81-86，2009 年 6 月。60 波濤；孟姜千里送寒衣，三娘房中產兒郎；呂蒙正苦鑽破窯，錢玉蓮怨投甌江等， 多是生動感人的鮮明形象。 客語歌詞有許多景物鮮明者，如〈青山綠水好風光〉〈油桐花〉〈掌牛郎〉〈摘 茶細妹〉〈觀音像〉等，多在其形象鮮明而獲喜愛。因此，歌詞創作期盼能將生 動的外表形象能栩栩如生，恰如其分。以〈望春風〉言，將「拂牆花影動，疑是 玉人來」幻化成「被風騙不知」，都是形象鮮明。 2. 語言形象鮮明 一首動聽的歌曲，除了曲調以外，便是歌詞，歌詞是否能清新如畫，入耳著 心，就要靠其鮮明的外表，如「一首好歌詞，應該是語言形象生動，讓人一聽即 懂，又有豐富的內涵。」13就是要有語言形象，展現語言特色。 （1）客語特色 歌詞創作需掌握語言特色，客語特色在開口韻中有些是一般語言所無的韻， 如： -oi―― 發琢呆來看下真，桃花舞春風。14 雪打松柏鬧台台，遽遽來，亻厓當愛15 藤斷自有篾來駁，船到灘頭水路開。 人人做過十七八，擔竿做過嫩筍來。 阿哥種有油桐樹，自有鳳凰會飛來。 貓公行入灶肚睡，衝到歸鼻公介灰。 駁歌愛遽莫去呆，水涿戲棚會衰台。 -am――老妹可比柑子樣，有看無食心也甘。16 -iam――有菜無菜哥莫嫌，酒淡你愛講酒釅； 無菜愛講有菜榜，人情好來食水甜。17 想愛行兼同佢尞，腳步千斤重。 -im――阿哥有心妹有心，鐵杵磨成繡花針； 阿哥係針妹係線，針行三尺線來尋。18 -ung――記得去年桃花紅，清香春風送。 -au―― 綠竹到死毋變節，衫樹到死毋彎腰。 -eu―― 狗骨拿來刻佛仔，身裝雖好賤骨頭。 綠竹做籮從底起，食水愛唸水源頭。 半夜想出千條路，天光本本賣豆腐。 -ong――火燒芒草一陣光，火燒樟樹一陣香。 魚簍斷索沉入塘，水浸冬瓜會脫囊。 番薯愛種藤愛牽，山歌愛唱妹愛連。 海闊容得千江水，地大能裝萬重山。 13 見楊景春〈流行歌曲歌詞創作要素漫談〉《荊楚理工學院學報》第 24 卷第 6 期，頁 81-86，2009 年 6 月。 14 見筆者〈春風戀〉龍閣文化傳播公司製作，桃園縣政府發行，2009 年 6 月。 15 見筆者〈四季對〉龍閣文化傳播公司製作，桃園縣政府發行，2009 年 6 月。 16 見賴碧霞《台灣客家民謠薪傳》頁 183，台北：樂韻出版社，1993 年 8 月。 17 見賴碧霞《台灣客家民謠薪傳》頁 177，台北：樂韻出版社，1993 年 8 月。 18 見賴碧霞《台灣客家民謠薪傳》頁 195，台北：樂韻出版社，1993 年 8 月。
61 （2）雅俗適中 傳統音樂文化，始終有雅俗之辨，如孔子認為韶樂，「盡美矣，又盡善也。」 19，在齊聞韶，竟然「三月不知肉味」20，就是認為韶是雅樂。反之，則直斥「鄭 聲之亂雅樂也」21。但雅俗也並非如此涇渭分明，其實，《詩經》是由民間俗文 學到文雅的經典，《紅樓夢》更是俗文學的昇華。原始詩歌，是來自民間的勞動。 何況，人之所好非一，雅俗並非存於對立狀態，如： 夫篇章雜沓，質文交加，知多偏好，人莫圓該。慷慨者逆聲而擊節，醞藉者 見密而高蹈，浮慧者觀綺而躍心，愛奇者聞詭而驚聽，會己則嗟諷，異我則 沮棄，各執一隅之解，欲擬萬端之變，所謂「東向而望，不見西牆也。」22 可見不論雅俗均受歡迎，如能雅中有俗，俗中有雅則更佳。而〈望春風〉的 作詞者李臨秋，創作靈感乃是來自於古典文學，莊永明敘及李臨秋創作〈望春風〉 時只是個二十五歲的「少年家」，並問他在怎樣的情況下寫了〈望春風〉，他說： 元曲西廂記的詩句「隔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激發他寫這首歌詞的靈感。 「疑是玉人來」這七個字在他的詮釋之下竟成了「聽見外面有人來，開門該 看覓；月娘笑阮戆大獃，被風騙不知。」不但在傳統文學中找到了創作的源 泉，又能抓住時代的民風。23 在此可見「隔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是雅，「聽見外面有人來，開門該看 覓；月娘笑阮戆大獃，被風騙不知」是俗，在俗中，實際的生活情況中反見真情， 因而極為生動鮮明，不僅有台灣味，也有中國風，可謂「古典文學的鎔鑄與創生」 24 ，望春風，是雅俗適中矣！ （二）主題鮮明 不論詩文，多以立意為主，使之主題鮮明，要做到「意似主人，辭如奴婢」， 不可主弱奴強，呼之不至，貫穿無繩，散錢委地」，要「開千枝花，一本所繫」25， 才是真正的立意，且主題只有一個，所謂「萬山磅礡，必有主峯」，意念必須醞 釀、培養。歌詞亦然，必須多加思考。鄧雨賢客語歌詞的創作，由於原作曲作詞 都已成經典之作，在要跳脫，實非易事，必經一番琢磨，但願能另出新意，乃從 客語出發，所謂「須知極樂神仙境，修練多從苦處來」26，如何為已名揚四海的 鄧雨賢歌曲李臨秋等的詞，另作客語的詮釋，頗費苦思。 （三）情感鮮明 歌欲入人深心者，必以情感為先。情感是歌詞的靈魂，是創作的源泉，童子 19 見清•阮元校勘《十三經注疏•論語注疏》頁 32，台北：商務印書館，1979 年。 20 見清•阮元校勘《十三經注疏•論語注疏》頁 61，台北：商務印書館，1979 年。 21 見清•阮元校勘《十三經注疏•論語注疏》頁 157，台北：商務印書館，1979 年。 22 見梁•劉勰著，周振甫注《文心雕龍注釋》，知音第四十八，台北，里仁書局，1984 年 5 月， 頁 888。 23 見莊永明《台灣歌謠追想曲》頁 90，台北，前衛出版社，2006 年 3 月。 24 見劉兆恩〈古典文學的鎔鑄與創生——論李臨秋望春風的中國風〉《淡江大學中文所問學集》 第 19 期。 25 見清•袁枚•司空圖《詩品集解》，頁 15，台北：清流出版社，1972 年 3 月。 26 見清•袁枚《小倉山房詩集》卷 23。
62 解吟長恨曲，胡兒能唱琵琶篇的白居易，就認為詩者莫先乎情，如云：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莫始乎言，莫深乎義。詩者根情苗言華聲實義。27 所謂根情，是指以情為根本，這樣詩歌才能長出幼苗；華聲，是開出燦爛花 朵，實義是結出壯碩果實，無怪乎白居易的詩歌流行極為廣遠。同樣，袁枚亦主 張性情為本，如云： 詩者，人之性情也，近取諸身而足矣。其言動心，其色奪目，其味適口，其 音悅耳，便是佳詩。28 詩即歌也，其音悅耳，便是佳歌。鄧雨賢之春風已滿行人耳，正是其言動心， 其色奪目，故填其歌詞，需充滿真性情。
參、鄧雨賢客語創作歌詞的內涵
一、 鄧雨賢客語創作歌詞的實例
（一）鄧雨賢的〈望春風〉 1. 李臨秋〈望春風〉詞原作 獨夜無伴守燈下 冷風對面吹 十七八歲未出嫁 見著少年家 果然標緻面肉白 誰家人子弟 想要問伊驚歹勢 心內彈琵琶 思欲郎君做尪婿 意愛在心內 等待何時君來採 青春花當開 聽見外面有人來 開門該看覓 月娘笑阮戇大呆 被風騙不知 2. 筆者〈春風戀〉客語歌詞創作 記得舊年桃花紅 清香春風送 看到斯文細阿哥 無酒面也紅 想愛行兼同佢尞 腳步千斤重 青春花蕊正當時 仰般結成雙 一春過了又一春 共樣吹春風 打扮恁靚來尋佢 心頭起海湧 明明看佢面前過 一下走無踪 發琢呆來看下真 桃花舞春風 （二） 鄧雨賢的〈一個紅蛋〉 1. 李臨秋〈一個紅蛋〉詞原作 思欲結髮傳子孫 無疑明月遇烏雲 尪婿耽誤阮青春 哎唷！一個紅蛋動心悶 27 見唐•白居易《白居易集，卷 45•與元九書》，頁 960，台北：里仁書局，1980 年 10 月。 28 見清•袁枚《箋注隨園詩話》補遺卷一，頁 679，台北：鼎文書局，1974 年 10 月。63 慕想享福成雙對 那知洞房空富貴 含蕊牡丹無露水 哎唷！一個紅蛋引珠淚 春野鴛鴦同一衾 傷情目屎難得禁 掛名夫妻對獨枕 哎唷！一個紅蛋鑽亂心 愛情今生全無望 較慘水虌墜落甕 堅守活寡十外冬 哎唷！一個紅蛋催苦痛 2. 筆者〈雲英未嫁〉客語歌詞創作 女：阿哥一溜逞多情 鳥仔嘍下歸十陣 仰般今日來相見 噯唷 還係青衫你一人 男：自從離開十過春 雲英還係打單身 亻厓吂出名汝吂嫁 噯唷 可能全係不如人 女：敢係才貌不如人 像君人才哪位尋 也無攀竹想對想 噯唷 也無紅葉來傳情 男：難得今日傳玉音 心肝深處為雲英 想愛千金來捶藥 噯唷 也愛捼鏡表真情
二、 鄧雨賢客語歌詞創作的內涵
（一）〈春風戀〉的創作來源及內涵 1. 〈春風戀〉的創作來源及意義 李臨秋望春風的創作靈感來自〈西廂記〉，具神韻之美、境界之美，前人之 述多矣。而客語望春風，則將其歌名改為〈春風戀〉，其創作靈感則來自唐•崔 護的〈題都城南莊〉，原詩為：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29 一見此詩就被春風駘蕩，一片真純潔淨，白璧無瑕，纖塵不染的真性情而感 動，這是一個用生命寫出的戀愛故事，難怪乎自唐至今，仍是歷久不衰。 為了要瞭解這首詩背後動人故事，不能不把故事的來龍去脈敘述一遍。崔護 詩，《全唐詩》收了六首，而這首〈題都城南莊〉最為有名，也出自孟棨《本事 詩》，後收錄於《太平廣記》中，全文如下： 博陵崔護資質甚美。而孤潔寡合，舉進士第。清明日，獨遊都城南，得居人 莊。一畝之宮。花木叢萃。寂若無人。扣門久之，有女子自門隙窺之，問曰。 誰耶。護以姓字對，曰。尋春獨行，酒渴求飲。女入，以盃水至。開門。設 牀命坐。獨倚小桃斜柯佇立，而意屬殊厚，妖姿媚態。綽有餘妍。崔以言挑 之，不對，彼此目注者久之。崔辭去，送至門，如不勝情而入。崔亦睠盻而 歸，爾後絕不復至。及來歲清明日，忽思之，情不可抑，徑往尋之。門院如 故，而已扃鎖之。崔因題詩於左扉曰。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暎紅。 29 見李昉等編《太平廣記•卷 274•崔護》，第六冊，頁 2158，北京中華書局，1986 年 3 月第三次 印刷。64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後數日，偶至都城南，復往尋之。聞其 中有哭聲，扣門問之。有老父出曰。君非崔護耶。曰：「是也。又哭曰。君 殺吾女。崔驚怛，莫知所答。父曰。吾女笄年知書，未適人。自去年已來， 常恍惚若有所失。比日與之出，及歸，見在左扉有字。讀之，入門而病，遂 絕食數日而死。吾老矣，惟此一女，所以不嫁者，將求君子，以託吾身。今 不幸而殞，得非君殺之耶。又持崔大哭。崔亦感慟，請入哭之。尚儼然在牀。 崔舉其首枕其股，哭而祝曰。某在斯。須臾開目。半日復活，老父大喜，遂 以女歸之。30 筆者在〈從望春風彈客語歌謠的內心世界〉一文中曾述及〈望春風〉具有真 善美的價值，而筆者所作〈春風戀〉的客語歌詞，實源自唐人崔護人面桃花的故 事，其實也是具有真善美的價值，是從實際生活出發，這是「真摯的人生體驗， 自然的情感詠歎」「一切文學作品莫不符合生活，莫不蘊含了人生的悲歡離合， 莫不蘊含了真善美。」31可說同樣充滿了人生的真善美，而〈人面桃花〉的春風 戀，正是真善美的體現。 2. 〈春風戀〉的意蘊內涵 〈春風戀〉的意蘊內涵，充滿了性情之真，用心之善，境界之美。 （1）真 〈春風戀〉背後的主角崔護，正是充滿了感情之真，且在二三月的清明時節， 在灼灼桃花滿樹紅的景象，顯示的情境之真，才使得崔護難以忘懷，在那都城南 莊的一見鍾情，始終充滿著桃花盛開的美景，從第一次的偶遇，顯得情真意濃， 到了第二年的清明，忽思念之，終「情不可抑」的再度前往，孰料竟人去樓空， 悵然久之，用真情留下了這感人的千古名詩與美麗的愛情故事。 其實，令崔護始料未及者，該女子在一年未見崔護，及見崔護之詩，竟至相 思成疾而香消玉殞，更是感情之真。而崔護卻蒙在鼓裡，不知已有佳人為之而死， 難怪始終未能忘情，彷彿心有靈犀一點通似的，若有神力般的再度前往，才感動 得舉其首枕於股，哭而祝禱，女子竟然復活，此果是真性情矣！ 為了思念只見一面的意中人，竟然撒手人寰，可見生前應是真情湧現，多麼 盼望與對方結成雙，心頭一陣海湧，臉上一陣桃紅，明明看到了他，怎麼一下走 得渺無蹤跡，愣了一下，待了半晌，哎呀，竟然是桃花舞春風，風都能與花相戀 和諧，我竟形單影隻，徒奈生何？ （2）善 〈春風戀〉，其實隱含著人生處世的善。崔護、少女、老父的善良，栩栩如 生的出現在如畫的詩中。崔護資質甚美，遊春本無機心，只是孤潔寡合，宛如處 在聖地一般，一片冰清玉潔，仁心善意。其初遊本無意，再遊添惆悵，三遊生死 別，更顯其善心。 當崔護三往都城南，聞有哭聲，乃扣門問之，得知少女已死之事，因而撼動， 「請」入哭之，可見心地之善。老父已知崔護名，若非其自動前來，亦未去尋找 30見李昉等編《太平廣記•卷 274•崔護》，第六冊，頁 2158，北京中華書局，1986 年 3 月第三次 印刷。 31 見李明〈真正的人生體驗，自然的情感詠歎〉《詩文學刊》頁 97，湖北，2009 年 10 月。
65 崔護理論，今自動上門，乃告知愛女已死之事，亦顯現其憨厚老實善良之一面； 至乎少女，只不過清明一面之緣，竟爾相思終年，及見題詩，始知緣慳一面，不 知何日方能再見崔護，因而相思病起，絕食數日而死，真是癡情而善良。 《春風戀》的內涵，即是崔護所作人面桃花這首詩，彷彿纖塵不染，高潔無 瑕的神仙聖地，沒有任何的外力干擾，沒有《鶯鶯傳》中張生始亂終棄的疑慮， 沒有門第高不可攀的階級意識，沒有周圍封建觀念的阻撓，彷彿神仙王國一般， 城堡的公主等到了王子，便悠然醒來，啞女一見范丹便能言語自如，周遭竟是如 此善良而和藹可親的情境，心存善念，則無不善矣！言為心聲，實乃善之心聲也， 如： 尹文端公曰：「言者心之聲也，古今來未有心不善而詩能佳者。三百篇大半 賢人君子之作。溯自西漢蘇李五言，下至魏晉六朝宋元明所謂大家名家者不 一而足，何一非有心胸有性情之君子哉！」32 所謂有性情即真性情，真性情即善心善念，但願春風之善能處處桃花舞春 風。 （3）美 〈春風戀〉內涵的崔護〈題都城南莊〉詩，充滿著愛情之美，情境的修辭之 美，映襯對比之美，象徵之美，含蓄之美。自唐迄今，仍傳誦不衰，為人所津津 樂道。 崔護與少女的愛情之美，其基礎在於純真與善良。尤其在於曲折含蓄，其眼 力是博觀而約取，其愛情是厚積而薄發，並非所有的叩門者都去開門，崔護之來， 乃「自門隙窺之」，顯示出少女有一定的含蓄。崔護雖以言挑之，儘管愛意甚深， 初見送別時仍「不勝情而入」，自此之後，一年「常恍惚若有所失」，而始終未曾 表白，及絕食而死，所有深情，乃透過其父含蓄表達，確實是意永味深，不勝歎 息者久之。亦有人認為崔護既然有愛意，又何必待一年之後才出現，豈非寡情？ 此亦正是崔護亦拘謹含蓄之行，無事何必干擾人家，非待次年清明才去不可，此 正旁見側出的說明清明出遊的正當性。在唐代，清明乃人人踏青之日，即使深閨 婦女亦多出遊，所謂「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33，崔護亦把握在清 明時節再出遊，顯見崔護當非輕薄子，而係含蓄拘謹之士，可見此詩深具含蓄之 美。即所謂「直詰易盡，婉道無窮」34「不著一字，盡得風流」35之義。 〈春風戀〉之文化意涵，充滿著人面桃花的映襯之美。所謂「去年今日此門 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包含時間映襯，人 物映襯，映襯即是對比。整體而言，是一片和諧之美。崔護心中，印象最為深刻 者，恐怕是少女「獨倚小桃斜柯佇立」的人面桃花相互映襯，使得景色如在畫圖 中，襯托出春日的美景與青春之美。去年初訪的快樂，今年再訪的失意，並未強 烈的心情發洩，而昇華以詩表之，乃為喜悅悵然的對比，是時空的對比，與歐陽 修的＜生查子•元夕＞有異曲同工之妙，如： 32 見清•袁枚《箋注隨園詩話》卷十二，台北：鼎文書局，1974 年 10 月。 33 見楊倫輯《杜詩鏡銓》卷之二，頁 101，台北：中華書局，1969 年 10 月。 34 見清•沈德潛〈說詩晬語〉在丁仲祐編《清詩話》下，頁 643，台北：藝文印書館，1977 年 5 月。 35 見清•袁枚•司空圖《詩品集解》，頁 21，台北：清流出版社，1972 年 3 月。
66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 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這也是時空不同，情感不同，物是人非的對比，使我們更能體會「年年歲歲 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的人世滄桑的變化，一種無可奈何的感歎。 而〈春風戀〉中，與〈人面桃花〉，物是人非的映襯，烘托的情景，鮮明逼 真，「桃花依舊在，幾度笑春風」，把一切的意象，都幻化成桃花，桃花即少女， 少女即桃花的美景，廻環往復，是一極美的情景交融，這是一種意象之美。 〈春風戀〉其實是一種意象之美。 意象即易象，其源可上溯《周易•繫辭》的「立象以盡意」，是「中國文化 的總體風貌，它那重經驗，尚感悟，趨向反省內求的特色」是「一種意象符號的 文化功能」36 是對過往美好經驗的回憶反思冥想。桃花，成為一鮮明的符號。故 去年觀賞桃花與少女緊密聯在一起，今歲觀賞桃花，少女卻杳無蹤跡，經過一個 感悟的過程，那少女彷彿翩然悄立眼前，恍惚之間，又渺焉悠渺。因而，桃花， 乃依愛情的象徵，從《詩經》的「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桃之夭夭，其葉蓁蓁」 37，這鮮明的桃花形象，經過了魏晉的〈桃花源〉，唐代的《人面桃花》直至明 代孟稱舜的《人面桃花》雜劇，女主角是以「蓁兒」38莫不以桃花為意象，「象 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象者，桃花也，意者，少女也。然，〈春風戀〉之 詞與〈望春風〉者然，明明是李臨秋心目中有一追求的對象，卻反而敘寫少女嬌 羞的模樣；同樣的明明是崔護心中想念著少女，但，歌詞中卻以「想愛行兼同佢 尞，腳步千斤重」，「打扮恁靚來尋佢，心頭起海湧」，「明明看佢面前過，一下走 無踪」，「發琢呆來看下真，桃花舞春風」是真善美的湧現，意象的緊合，怡情的 幻化之美，好比明明是杜甫望月想妻兒，卻寫妻兒望月想杜甫，還擔心她「香霧 雲鬟濕，清輝玉臂寒」，充滿了無限的至情至性，此亦為〈春風戀〉之真善美， 更為鄧雨賢〈望春風〉的真善美。 （二）〈雲英未嫁〉歌詞的創作內涵 1.〈雲英未嫁〉的創作來源及意義 〈雲英未嫁〉係根據鄧雨賢〈一個紅蛋〉曲，李臨秋所作的詞予以改編創作。 〈一個紅蛋〉是繼鄧雨賢〈桃花泣血記〉後另一部電影，敘述清代一位少女嫁給 縣令之子為婚的一段故事。而〈雲英未嫁〉則取材於唐詩人羅隱與雲英的故事。 （1）雲英是才女 為什麼會以雲英未嫁為題？主要是小時候時常聽先母講羅隱與雲英的故事， 只知羅隱才高八斗，到處逍遙，碰到雲英，二者對話機鋒伶俐，是很好的性別與 語言教育教材。如： 頭擺有個才子，安到羅隱，逐日騎條馬仔滿天飆。 有一日行到路上，看著老阿伯背佝佝在該蒔田，就對老阿伯講： 「上夫田水漕漕，下夫田水漕漕； 36 見汪裕雄《意象探源》頁 4，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 年 4 月。 37 見清•阮元校勘《十三經注疏•詩經注疏》頁 36，1979 年 3 月，台北：商務印書館。 38 蓁兒為明•孟稱舜《人面桃花》雜劇中的女主角。
67 老阿伯，請問你： 今晡日蒔盡幾多千，幾多百，幾多十叢禾？」 老阿伯係老實人，一時之間嗄無辦法應佢。轉屋下就摎厥妹仔講，厥妹仔教 佢，韶早愛仰般應佢。 第二日，羅隱又來咧。 老阿伯就問佢： 「羅隱仔，騎條馬仔耳劇劇，請問你： 昨晡日行盡幾多千，幾多百，幾多十踪跡？」 羅隱一聽，老阿伯仰恁會問話，就問： 「係麼人教你个？」 老阿伯講： 「係 妹仔啦！」 羅隱遽遽就去尋厥妹仔。 去到厥屋下，厥妹仔堵堵行到大門口，羅隱乜堵堵愛下馬。就講： 「細阿妹仔，你看 這下係愛下，抑係愛上？」 細阿妹仔堵好一隻腳佇門肚，一隻腳佇門外，就講： 「你看 這下，係愛出，抑係愛入？ 」 羅隱分佢堵到口水嗄哽著，黏皮又講： 「你看 嘴肚這口水，係愛呸，抑係吞？」 細阿妹仔聽著以後，遽遽跍下去，就講： 「你看 這下，係愛屙屎，抑係屙尿？」39 這個才女就是雲英，雲英是當時的才女，出語有雅有俗，她與羅隱見過多次 面，各自都敬佩對方的才學與才能。 可惜這次是在羅隱屢試不第的情況下，黯然回鄉，這時，他已 55 歲，考了 十次進士，卻落第十次，失意悵然可想而知。又見到了雲英，遭受揶揄的一段話 令人傷感，卻有史實可考。如： 羅秀才微睨於人，體物風刺，初赴舉之日，于鍾陵筵上與娼雲英同席。一紀 後，下第，又經鍾陵，復與雲英相見，雲英撫掌曰：「羅秀才猶未脫白矣！」 雖内恥尋亦嘲之：「鍾陵醉别十餘春，重見雲英掌上身；我未成名君未嫁， 可能俱是不如人。」40 這件事，除了《鑑戒錄》，也載於其他諸書，如《唐才子傳•卷七》，內容略 同。《民族大全•卷七》、《中天記•卷三十八》、《羅昭諫集•卷四》、《御定全唐 詩錄•卷九十》等，皆錄有此詩。 （2）雲英是仙女 〈雲英未嫁〉歌詞中有「想愛千金來捶藥」，創作靈感是來自唐•裴鉶〈裴航〉： 唐長慶中，有裴航秀才，因下第游于鄂渚，謁故舊友人崔相國。值相國贈錢 39 見桃園縣政府《客語故事集》，頁 21，桃園：桃園縣政府，2014 年 5 月。 40 見《四庫全書•子部•小說家類•雜事之屬•鑑戒錄•卷八》。這件事，除了《鑑戒錄》，也載於其他 諸書，如《唐才子傳•卷七》，內容略同。《民族大全•卷七》、《中天記•卷三十八》、《羅昭諫集•卷 四》、《御定全唐詩錄•卷九十》等，皆錄有此詩。
68 二十萬，遠挈歸於京，因傭巨舟，載於湘漢。同載有樊夫人，乃國色也。言 詞問接，帷帳昵洽。航雖親切，無計道達而會面焉。因賂侍妾裊煙，而求達 詩一章曰：「同為胡越猶懷想。況遇天仙隔錦屏。倘若玉京朝會去，願隨鸞 鶴入青雲。」詩往，久而無答。航數詰裊煙，煙曰：「娘子見詩若不聞，如 何？」航無計。因在道求名醞珍果而獻之。夫人乃使裊煙召航相識。乃褰帷， 而玉瑩光寒，花明麗景，雲低鬟鬢，月淡修眉，舉止煙霞外人，肯與塵俗為 偶。航再拜揖，獵聵良久之。夫人曰：「妾有夫在漢南，將欲棄官而幽棲岩 穀，召某一訣耳，深哀草擾，慮不及期，豈更有情留盼他人？的不然耶，但 喜與郎君同舟共濟，無以諧謔為意耳。」航曰：「不敢。」飲訖而歸，操比 冰霜，不可幹冒。夫人後使裊煙持詩一章曰：「一飲瓊漿百感生，玄霜搗盡 見雲英。藍橋便是神仙窟，何必崎嶇上玉清？」41………… 這是唐傳奇中，人與神仙戀愛的感人故事，其後因真誠而度過重重難關，裴 航與羅隱一樣，同樣是落第秀才，但，羅隱是一心科舉，忘了婚姻，而裴航則輕 科舉，重愛情，願為雲英低首下心，搗藥百日，以表心跡，其後宋元話本亦有〈裴 航遇雲英於藍橋〉，元明戲曲亦有呂天成〈藍橋記〉等，直至清代蒲松齡《聊齋 誌異》中亦有雲英為仙女者，如： 千金覓玉杵，殷勤手自將； 雲英如有意，親為搗元霜。42 故雲英未嫁自亦有如處高潔之地，修聖潔之行，以追求期目標理想，竟也忘 記婚姻，一直如小姑之身，以待有緣人也。 2.〈雲英未嫁〉的現代意義及啟示 無巧不巧如現代者，未婚，遲婚男女愈來愈多，以致當今之「羅隱未娶」與 「雲英未嫁」者為數不少，一方面是由於現代在學時間甚長，至大學研究所畢業， 都已近而立之年，比起從前「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或「女子十七不嫁，其 父母有罪」的時代相比，不可同日而語，因此，雲英未嫁極具現代意義。 尤其到了適婚年齡，受到職場人際關係的限制，工作、事業或未盡如人意的 挫折，家人親友的壓力，確實有羅隱雲英的難言之隱，他們多半是正直的，講義 氣的，直來直往的言語，多涉世未深，也許會得罪不少人，即使才華甚高，工作 也未必盡如人意，在時空的衝擊之下，就會有羅隱會雲英的情況發生。 羅隱會雲英這段，描寫女的一直認為，多情的你，甜言蜜語，連天上飛鳥， 都可被吸引下來，為何隔了十幾年，至今還是獨身一人，不只單身，連個學位也 沒有。 男的突然被他一問，正好刺傷痛處，予以辯駁，進一步也說我雖然沒有出名， 仍是寒士，你也好不到哪裡去，也還是這麼孤單啊！ 幸好雲英語氣一轉，向您這種人才其實不可得，只是沒有用心去想想，也差 了那媒妁之言哪。 果然，難得今日玉音相傳，心中早已屬意雲英，就讓真誠實現諾言，就看後 續發展如何了。所要表現的，其實是真誠的對話而已！可用之於現代的語言與性 別教育。 41 見李時人編校《全唐五代小說•卷六十三》頁 1759-1760，陝西：人民出版社，1998 年 9 月。 42 見清•蒲松齡《聊齋誌異•辛十四娘•卷五》頁 229，台北：世界書局。1990 年 11 月，5 版。
69 3.〈雲英未嫁〉的意蘊內涵 鄧雨賢〈一個紅蛋〉歌曲優美動聽，李臨秋之詞亦雅俗共賞，如何跳脫〈一 個紅蛋〉，另闢蹊徑，使之傳承與發展，而以合乎時代男女之婚姻現實與理想， 而有客語〈雲英未嫁〉之作。盼能以典雅為基礎，脫俗為意念，綜合而言，〈雲 英未嫁〉，試圖與羅隱雲英、裴航雲英的戀愛顯出其內涵之美，與〈望春風〉相 同者，男女主角具有感情之真善美。而在此則期盼其境界之典雅。 所謂典雅，實具高韻古色，所謂「玉壺賣春，賞雨茆屋；座中佳士，左右修 竹。」43果然，重愛情輕科舉的裴航，在藍橋會雲英，見茅屋三四間，老嫗叫雲 英擎一甌漿與裴航飲，後又要騎準備杵臼，搗藥百日，方議婚姻，而裴航心中屬 意甚久，確是想愛千金搗藥。不論裴航，或是羅隱，已經融而為一，羅隱裴航已 幻化為千千萬萬的羅隱雲英，裴航仙女矣！彼此心中都存著對方，只是沒有說出 而已。 羅隱雲英本是溫文儒雅飽學之士，行有環珮之音，口吐珠玉之聲。故，作此 歌詞乃力求典雅含蓄，而有餘味，盼有詩樂之合，雖不能至，仍努力為之，沈德 潛云： 以詩入詩，最是凡境。經史諸子，一經徵引，都入詠歌，方別於潢澇無原之 學。44 同樣以歌入歌，亦是凡境，故，雲英未嫁除了天然妙語自然生成外，亦有所 本，羅隱會雲英即是其例，又如紅葉亦是來自宋•張實〈流紅記〉的紅葉題詩； 捼鏡即是有名的《荔鏡記》，即陳三五娘故事。多係含蓄蘊藉之事。 至如詞彙之嘍，音leu/leuˇ，乃客語方言，呼叫禽鳥之意；青衫，乃指青衣秀 才；想對想，想，是竹子兩目中空部分，是一語雙關，相互想念之意。歌太典雅， 無法普及；太俗，又難登大雅。故，求亦雅亦俗，雅俗適中也。除此意蘊內涵外， 更有其形象美。
三、鄧雨賢客語歌詞之形象美
鄧雨賢歌曲客語歌詞〈春風戀〉〈雲英未嫁〉所表現的是情真意切表情姿態， 舉止談吐各具其美，而且形象生動，所具有姿態美，綜合表現其盼望之情，不論 是「發琢呆來看下真，桃花舞春風」，或是「手攀綠竹想對想，也無紅葉來傳情」 確為姿態萬千。 至如表情美，如女子之驚訝，沉思，盼望，回想，疼惜，難過，悵然等，表 現在：「明明看佢面前過」的驚喜，「桃花舞春風」的落寞，「一下走無蹤」的悵 然，「發琢呆來看下真」的冷靜，「桃花舞春風」的失落，「阿哥一溜逞多情」的 讚嘆，「還係青衫你一人」的婉諷，「雲英還係打單身」的疼惜， 吂出名你吂嫁」 的失意，「敢係才貌不如人」的自信，「像君人才哪位尋」的愛慕，「也無攀竹想 對想」的傳達等，多充滿了表情美。 如此的形象，其實是一形象鮮明的表情美，姿態美與眼神美，這和〈十二月 古人〉正月的「脫忒繡鞋為古記，連喊三聲王狀元」的特寫鏡頭，錢玉蓮的絕望 表情是相聯繫會通的。至如「桃花舞春風」的景物，桃花的象徵，崔護蓁兒，羅 隱雲英的人物更是具有鮮明的形象。 43 見清•袁枚•司空圖《詩品集解》，頁 15，台北：清流出版社，1972 年 3 月。 44 見丁仲祐編《清詩話•說詩晬語卷上》頁 641，台北：藝文印書館，1977 年 5 月，再版。70
肆、結論
論述至此，可得而言者： 一、通篇透過客語歌詞的闡述，表現著愛情的真善美，蘊含著性情之真，用心之 善，境界之美，不論男女，都抒發性靈，意象鮮明，主題鮮明，情感鮮明， 兼具古典與現代。 二、歌詞嘗試以詩入樂的內涵，二者分別取材於崔護與羅隱的詩，表現著桃花春 風的意象，雲英未嫁的神韻，彷彿建構一理想美麗世界，是現實的桃花源， 也讓桃花源走向現代，二者從原曲的悲情走向重新燃起生命期望。同時掌握 著時代情緒，羅隱雲英困於科第與年齡，未能及早締結連理，與今之眾多高 齡化的男女未婚青年，何嘗不是古今對比，頗值深思。 三、鄧雨賢客語歌詞的內涵，展現著青年男女溫柔敦厚，知書達禮的優雅特質， 尤其是仁者善心的發揮。發乎情，止乎禮義的高雅，表面是美麗小姐想念小 阿哥，實際是男子追求的渴望，在桃花盛開的都城南庄，善良女子的面酡紅， 腳步千斤重，心頭起海湧，一陣的發呆才發現是桃花舞春風，其實正是襯托 男子的多情，無限的相思，化為女子對他的相思，正是杜甫「香霧雲鬟濕， 清輝玉臂寒」的深層愛意。 四、這兩首客語歌詞，都全首押韻，亦掌握著日常使用的詞彙，高雅清新脫俗， 如〈春風戀〉的舊年即去年；行兼即走近、尞即嫽，亦即早期的嬲，此為上 古社會祭祀女神祭祀的詞彙；仰般即恙般的俗字；恁靚更是美麗的優雅詞彙； 起海湧，即小鹿亂撞的羞赧；發琢呆即發呆。至如〈雲英未嫁〉亦然，如： 一溜、嘍、歸十陣、吂嫁、想對想（一語雙關）等客語詞彙，紅葉傳情、千 金捶藥、捼鏡等皆有其典故，可謂亦莊亦諧，亦雅亦俗，期盼雅俗適中，非 是自足，乃心嚮往之。 五、童子解吟春風曲，老嫗能唱雨夜篇的鄧雨賢歌曲，早已寶島風行八十年，四 月望雨成詩篇，鄧雨賢已成了歌曲中的白居易。歷來的研討會，對鄧雨賢都 推崇備至，論述亦多，且李臨秋所作的閩南語歌詞，早就春風已滿行人耳， 本文乃從客語出發，另闢蹊徑，創作新詞，以配其曲，並加以論述，以傳承 溫柔敦厚，蘊藉風流的文化，在客音希聲的鄧雨賢音樂會，亦有客語歌詞的 發聲，期待指正。本文限於時間，謹以〈春風戀〉〈雲英未嫁〉創作來源及 內涵加以論述，二者皆取於經史諸子，以詩入樂，展現真善美之真諦，盼能 雅俗共賞。71
參考文獻
◆古籍
梁•劉勰著，周振甫注《文心雕龍注釋》，知音第四十八，台北，里仁書局，1984 年 5 月 唐•白居易《白居易集》，台北：里仁書局，1980 年 10 月。 清•阮元校勘《十三經注疏》，台北：商務印書館，1979 年。 清•袁枚•司空圖《詩品集解》，台北：清流出版社，1972 年 3 月。 清•袁枚《小倉山房詩集》。 清•袁枚《箋注隨園詩話》，台北：鼎文書局，1974 年 10 月。 清•袁枚《箋注隨園詩話，台北：鼎文書局，1974 年 10 月。 清•沈德潛〈說詩晬語〉在丁仲祐編《清詩話》，台北：藝文印書館，1977 年 5 月。 清•袁枚•司空圖《詩品集解》，台北：清流出版社，1972 年 3 月。 清•阮元校勘《十三經注疏•詩經注疏》，1979 年 3 月，台北：商務印書館。 清•蒲松齡《聊齋誌異》，台北：世界書局。1990 年 11 月，5 版。 清•袁枚•司空圖《詩品集解》，台北：清流出版社，1972 年 3 月。 清•聖祖御製《全唐詩》，台北：宏業書局，1982 年 9 月 1 日。 ◆專書
鍾肇政，《望春風》，台北：草根出版事業有限公司，2001 年 7 月。 杜松柏，《論藝術原委與形象思維》，台北：學生書局，2007 年 3 月。 賴碧霞，《台灣客家民謠薪傳》，台北：樂韻出版社，1993 年 8 月。 莊永明，《台灣歌謠追想曲》，台北：前衛出版社，2006 年 3 月。 李昉等編，《太平廣記》，北京：中華書局，1986 年 3 月。 楊倫輯，《杜詩鏡銓》，台北：中華書局，1969 年 10 月。 汪裕雄，《意象探源》，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 年 4 月。 桃園縣政府，《客語故事集》，桃園：桃園縣政府，2014 年 5 月。 李時人編校，《全唐五代小說》，陝西：人民出版社，1998 年 9 月。 丁仲祐編，《清詩話》，台北：藝文印書館，1977 年 5 月。 ◆期刊
楊兆禎，〈台灣歌謠曲之王——鄧雨賢〉收錄於劉玄詠《滿面春風四季紅》頁 27， 新竹竹北，1998 年 8 月。 廖俊逞，〈四月望雨，為經典台灣歌謠添新色〉在《表演藝術雜誌》174 期，頁 18，2007 年 6 月 1 日。 鍾肇政，〈我鄉出身的大音樂家——鄧雨賢〉《第十屆紀念鄧雨賢音樂會》台灣國 際文化協會，頁 7，2015 年 1 月 11 日。 莊永明，〈百年來歌謠傳略〉《復興劇藝學刊》第 20 期。 唐清輝•林蓉，〈論詩歌形象的創造〉《宜春學院學報》第 29 卷第 1 期，頁 95-99， 浙江衢州。2007 年 2 月。 楊景春，〈流行歌曲歌詞創作要素漫談〉《荊楚理工學院學報》第 24 卷第 6 期， 頁 81-86，2009 年 6 月。 李 明，〈真正的人生體驗，自然的情感詠歎〉《詩文學刊》頁 97，湖北，200972 年 10 月。 劉兆恩，〈古典文學的鎔鑄與創生——論李臨秋望春風的中國風〉《淡江大學中文 所問學集》第 19 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