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曛 綾
記
得 十 年 前 從 美 國 回 來 後 ， 由 於 老 家 在 台 中 ， 外 子 又 已 在 國 立 中 興 大 學 環 境 工 程 學 系 任 教 ， 因 此 我 一 心 一 意 想 在 台 中 找 教 職 ， 無 奈 因 為 外 子 和 我 同 行 ， 且 已 在 台 中 唯 一 的 國 立 大 學 任 教 ， 因 而 受 限 於 夫 妻 最 好 不 要 在 同 一 單 位 工 作 的 不 成 文 規 定 。 而 私 立 大 學 環 工 相 關 系 所 如 東 海 、 逢 甲 等 大 學 又 決 定 不 錄 用 我 ， 最 後 反 而 是 中 山 醫 學 院 公 共 衛 生 系 主 動 由 青 輔 會 取 得 我 的 資 料 ， 不 但 要 聘 用 我 ， 還 要 我 一 上 任 就 當 系 主 任 ！ 在 對 方 要 求 回 覆 的 前 一 天 ， 我 卻 接 到 當 時 擔 任 交 大 所 長 的 高 正 忠 教 授 來 電 通 知 我 已 被 錄 取 為 交 大 新 任 教 師 （ 而 我 早 已 忘 了 曾 申 請 過 交 大 教 職 ） 。 當 時 的 我 真 是 有 點 兩 難 ， 因 為 一 個 是 位 於 居 住 地 台 中 ， 但 是 並 非 本 科 系 ； 另 一 個 是 位 於 新 竹 ， 但 卻 是 著 名 的 國 立 大 學 ， 且 任 教 於 環 工 所 較 符 合 我 的 專 長 領 域 。 最 後 想 到 若 在 中 山 醫 學 院 任 教 ， 那 麼 光 是 系 主 任 的 工 作 ， 大 概 就 會 把 我 這 個 初 出 茅 廬 的 二 楞 子 給 整 得 不 知 所 措 ， 還 是 交 大 環 工 所 的 工 作 較 能 勝 任 ， 從 此 我 就 因 緣 際 會 地成 了 交 大 的 一 份 子 ， 也 開 始 了 十 年 如 一 日 的 台 中 ─ 新 竹 通 勤 生 活 。 我 是 於 民 國 八 十 一 年 依 「 加 強 培 育 及 延 攬 科 技 人 才 方 案 」 聘 任 的 教 師 ， 當 時 原 本 是 擬 由 環 工 所 聘 任 ， 但 因 當 時 本 所 之 研 究 生 人 數 不 足 ， 而 經 教 育 部 通 知 規 定 不 符 ， 經 協 調 後 改 以 土 木 系 名 義 聘 任 ， 因 此 增 加 之 科 技 教 師 名 額 即 納 入 土 木 系 員 額 中 。 而 後 學 校 重 新 計 算 員 額 ， 我 成 了 環 工 所 多 出 來 的 老 師 ， 因 此 本 所 無 法 由 學 校 獲 得 任 何 助 理 之 聘 用 經 費 。 當 時 所 長 對 此 傷 透 腦 筋 ， 因 為 本 所 p白 曛 綾 教 授教 師 的 教 學 及 研 究 表 現 無 論 在 交 大 或 國 內 環 工 界 雖 都 名 列 前 茅 ， 但 是 在 缺 乏 外 來 財 源 的 狀 況 下 ， 要 負 擔 所 上 助 理 的 薪 水 實 在 是 很 困 難 ， 而 我 也 不 想 因 此 背 負 讓 所 上沒錢聘助理的罪過，只好向張俊 彥校長求救。承校長幫忙，最後在 八十九年的某次交大員額配置審議 小組會議中，終於將我定位為由學 校支援的員額，而我從此也被所內 同 仁 戲 稱 為「 校 級 教 授 」（ 但 是 助 理的薪水還是得由所上自籌。） 初至交大時，不免想有一番發 展，但又覺得受限於浪費在長途通 車的時間太多，於是每天與時間競 賽，下班前總到最後一刻才趕搭新 竹回台中的巴士。記得回國當時台 汽客運是每二十分鐘一班車，而我 只要錯過一班車，就急得跳腳，我 的心跳速率也因此逐漸增加，到了 第三年任教時已是每分鐘一百二十 六次。考量自己非到最後一刻才趕 車的習慣無法改變，唯有改變自己 急躁的個性。因此現在即使國光客 運平均每五十分鐘才一班車，但錯 過了我也不會覺得焦急，忙碌時就 坐在候車椅上，或讀文件、教材， 或改學生作業；不忙碌時，就前往 清 華 大 學 附 近 的 書 局 看 書 買 書 。 而 每 天 通 車 若 睡 不 著 時 ， 車 內 安 靜 不 受 打 擾 的 時 間 與 空 間 ， 正 是 我 構 思 新 研 究 的 好 時 機 ， 我 也 因 此 訓 練 出 既 能 維 持 工 作 效 率 ， 又 不 會 因 此 過 於 忙 碌 緊 張 的 生 活 習 慣 。 我 發 覺 自 己 現 在 的 表 現 ， 並 不 會 輸 給 初 到 交 大 、 工 作 時 間 較 長 時 的 自 己 。 而 如 果 不 是 當 年 至 少 維 持 了 每 年 健 康 檢 查 的 習 慣 ， 及 早 發 現 自 己 心 跳 過 快 ， 或 許 現 在 的 我 早 已 是 病 痛 纏 身 。 記得剛回國時，一位前輩教授 聽到我台中─新竹通車，就告誡我 「 這 個 問 題 一 定 要 在 五 年 內 解 決 ， 否則會影響家庭及工作，兩者都做 不 好 。 」雖 然 我 不 敢 說 自 己 在 家 庭 與工作兩者間能兼顧得很好，但至 少自認平衡得很好。而藉著每天來 回將近四小時的交通耗時，我學會 了更有效率的生活，也因此獲得無 論在辦公室或家裡都不易取得的不 受外界干擾的寶貴通車時間，因此 通 勤 生 活 的 得 與 失 ， 全 在 一 念 之 間。而若不是在交大環工所這樣自 由與和諧的環境中，讓我的上下班 完全不受時間與空間限制，又如何 能讓我的通勤生涯維持十年的良好 品 質 呢 ！ 我的專長是空氣污染防制，而 存在於空氣中的氣體或懸浮微粒的 生 成 與 防 制 機 制 ， 我 認 為 都 是 空 氣 污 染 專 長 的 人 應 該 要 努 力 去 瞭 解 的 。 早 期 我 多 從 事 於 傳 統 工 廠 之 空 氣 污 染 控 制 技 術 研 發 與 改
良 ， 而 因 為 地 緣 關 係 ， 與 科 學 工 業 園 區 之 工 廠 接 觸 越 來 越 多 ， 隨 著 半 導 體 元 件 越 做 越 小 ， 在 現 在 的 奈 米 級 製 程 下 ， 潔 淨 室 早 已 不 是「 無 塵 」就 足 夠 的 。 潔 淨 室 環 境 中 的 氣 體 及 奈 米 粒 徑 以 下 之 懸 浮 微 粒 ， 都 可 能 影 響 晶 圓 產 品 之 良 率 ， 因 此 除 了 園 區 工 廠 的 末 端 污 染 防 治 設 備 值 得 研 究 外 ， 廠 內 潔 淨 室 空 氣 品 質 之 控 制 ， 其 實 也 正 是 我 的 研 究 專 長 可 以 施 力 之 處 。 因 此 我 目 前 的 研 究 領 域 包 括 了 針 對 潔 淨 室 內 之 氣 態 與 微 粒 污 染 之 分 析 ， 從 潔 淨 室 中 之 微 量 氣 體 採 樣 分 析 、 污 染 物 沈 降 速 率 探 討 、 乃 至 潛 在 污 染 源 追 蹤 ， 都 是 我 認 為 自 己 可 以 游 刃 有 餘 之 研 究 ， 但 這 樣 的 研 究 卻 無 法 被 接 受 是 屬 於 環 境 工 程 領 域 範 疇 內 。 我對研究題材的選擇，一向抱 持 著 做 起 來「 要 好 玩 」， 也 就 是 要 能 夠 滿 足 我 的 好 奇 心 ， 研 究 成 果 可 以 預 期 ， 但 是 研 究 過 程 要 充 滿 挑 戰 性 ， 因 此 我 常 常 勇 於 作 一 些 別 人 不 喜 歡 嘗 試 ， 或 還 沒 想 到 的 研 究 題 目 ， 也 因 此 過 程 不 免 較 為 艱 辛 挫 折 ， 但 回 想 起 來 卻 是 很 有 趣 。 舉 例 而 言 ， 在 約 莫 五 、 六 年 以 前 ， 我 將 一 篇 關 於 二 氧 化 碳 溫 室 氣 體 控 制 的 論 文 送 至 空 氣 污 染 研 究 領 域 中 規 模 最 大 的 「 A i r & Was t e M an a g e m en t A s s o c ia t i o n 」 學 會 所 屬 之 期 刊 接 受 審 查 ， 期 刊 總 編 輯 卻 未 送 審 即 退 回 給 我 ， 理 由 是 該 論 文 並 不 屬 於 空 氣 污 染 領 域 ， 沒 想 到 經 過 短 短 數 年 ， 隨 著 溫 室 效 應 現 象 日 益 嚴 重 ， 使 得 越 來 越 多 空 氣 污 染 專 長 的 人 投 入 該 項 研 究 ， 現 在 該 期 刊 也 開 始 發 表 相 關 之 論 文 了 。 此外，我常舉一個自己親身的 經驗為例，鼓勵學生要努力超越指 導教授，不要認為指導教授不會做 的研究，學生也一定不能完成。舉 個例子，我在美留學期間的指導教 授相當優秀，在國際氣膠學界頗有 名氣，他曾經和化工系的一位傑出 的教授合作一項研究，並曾經得過 美國的P re s id e n tia l You n g I n ve s ti -g a t o r（ 我 們 戲 稱 為「 總 統 菜 鳥 獎 」） 之榮譽。而外子也協助了部分之模 式 發 展 工 作 （ 但 並 非 其 學 位 論 文 ）， 最 後 該 研 究 碰 到 瓶 頸 而 無 疾 而終，因此僅能發表於國際研討會 而無法發表於國際著名期刊中。外 子回國後頗為不甘，於是邀我與他 一起繼續該研究，我們找了一位聰 明又用功的研究生，並由我重新推 導理論模式，而這位研究生又找出 我的理論中不合理之處，最後集合 三 個 人 的 力 量 完 成 了 這 個 新 的 理 論 模 式 ， 並 獲 得 知 名 期 刊 審 查 者 非 常 高 之 評 價 ， 其 認 為 我 們 合 理 解 釋 了 前 人 無 法 理 解 的 現 象 。
而 我 這 個 戀 家 愛 小 孩 的 巨 蟹 座 個 性 ， 也 讓 我 把 學 生 當 成 自 己 的 弟 弟 妹 妹 、 甚 至 小 孩 一 樣 看 待 。 身 為 職 業 婦 女 與 兩 個 小 孩 的 母 親 ， 我 不 免 會 幻 想 ， 萬 一 有 一 天 需 要 我 在 家 庭 與 工 作 間 做 一 抉 擇 ， 那 可 真 是 兩 難 ！ 如 果 真 的 必 須 如 此 時 ， 雖 然 我 還 是 會 選 擇 家 庭 ， 但 讓 我 割 捨 不 下 的 ， 不 是 工 作 上 的 成 就 感 ， 而 是 對 學 生 的 情 感 。 在 指 導 學 生 進 行 研 究 工 作 時 ， 我 常 告 訴 他 們 ， 重 點 不 在 於 做 什 麼 研 究 題 目 、 最 後 得 到 什 麼 樣 的 研 究 成 果 ， 而 是 在 進 行 論 文 研 究 的 過 程 中 ， 是 否 能 鍥 而 不 捨 的 抽 絲 剝 繭 ， 追 尋 問 題 的 所 在 ， 並 解 決 問 題 ？ 如 果 真 的 無 法 解 決 時 ， 是 否 懂 得 適 時 轉 一 條 路 來 走 ， 不 要 死 守 原 來 的 思 維 。 如 此 自 然 可 獲 得 獨 立 思 考 的 能 力 ， 也 自 然 會 有 良 好 的 研 究 成 果 。 我 的 研 究 生 也 因 我 的 鼓 勵 ， 多 能 勇 於 提 出 自 己 的 論 點 ， 並 且 不 怕 我 所 給 予 的 新 領 域 研 究 之 挑 戰 ， 而 完 成 多 項 我 原 本 並 不 熟 悉 的 研 究 工 作 。 我 也 鼓 勵 學 生 們 一 定 要 常 運 動 ， 作 息 時 間 要 正 常 ， 也 要 注 意 維 持 良 好 的 人 際 關 係 與 溝 通 技 巧 ， 如 此 日 後 無 論 是 就 業 或 繼 續 深 造 ， 都 有 莫 大 的 幫 助 。 因 為 自 己 當 初 出 國 留 學 時 遇 到 一 位 非 常 好 的 指 導 教 授 ， 因 而 改 變 自 己 的 一 生 ， 我 也 常 期 許 自 己 要 像 我 的 指 導 教 授 一 般 ， 除 了 授 業 解 惑 ， 還 必 須 關 心 學 生 ， 並 能 隨 著 時 代 的 演 進 ， 瞭 解 學 生 思 想 的 變 化 。 因 此 雖 然 匆 匆 十 年 已 過 ， 學 生 的 整 體 價 值 觀 逐 年 改 變 ， 但 是 我 相 信 有 一 件 事 是 絕不 會 變 的 ， 就 是 只 要 誘 導 他 們 ， 讓 他 們 對 所 做 之 研 究 產 生 興 趣 ， 在 他 們 失 意 時 能 夠 適 時 鼓 勵 ， 驕縱 時 能 夠 及 時 提 醒 ， 那 麼 既 可 維 持 和 學 生 良 好 的 情 感 ， 又 不 會 因 此 使 他 們 喪 失 研 究 的 動 力 。 而 學 生 若 真 的 對 環 工 沒 有 興 趣 時 ， 又 何 必 勉 強 ？ 不 如 及 早 協 助 其 轉 到 有 興 趣 的 領 域 ， 也 是 功 德 一 件 。 雖 然 到 交 大 任 教 也 將 近 十 年 了，但因為在我任教前不久，環工 所即搬離光復校區，前往當時只有 環工所一個教學單位的博愛校區。 而沒有任何交通工具的我，幾乎可 算 是 過 著 與 世 （ 交 大 ） 隔 絕 的 日 子。也一直到去年，因為和工學院 院長、副院長及多位工學院同事們 申請計畫之故，才開始和所外同仁 們有了較多的接觸，也才知道我是 工學院唯一的女老師。而或許是拜 身 為 唯 一 的 女 老 師 所 賜 ， 我 竟 然 於 去 年 得 到 工 學 院 排 序 第 一 的 推 薦 ， 並 順 利 的 獲 得 交 大 八 十 九 學 年 度 的 傑 出 教 學 獎 ！ 因 為 知 道 自
己 的 教 學 績 效 在 本 所 並 不 突 出 （ 本 所 老 師 一 向 教 學 認 真 ） ， 甚 至 此 次 參 加 優 良 及 傑 出 教 師 遴 選 ， 還 是 另 一 位 老 師 謙 讓 ， 讓 我 有 機 會 臨 時 上 陣 而 僥 倖 獲 選 。 如 果 以 此 邏 輯 推 估 ， 交 大 不 僅 是 兩 性 平 等 ， 甚 至 對 女 性 們 特 別 的 厚 愛 ， 因 此 身 為 工 學 院 唯 一 的 女 教 授 ， 在 交 大 的 十 年 教 學 及 研 究 歲 月 中 ， 雖 然 遠 處 於 邊 疆 地 帶 ， 我 仍 然 覺 得 十 分 愉 快 。 而 我 也 希 望 ， 交 大 工 學 院 能 持 續 秉 持 尊 重 女 性 的 原 則 ， 儘 量 多 聘 用 優 秀 的 女 性 教 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