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大學與二十一世紀的學術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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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通大學與二十一世

紀的學術發展

圖盛慶 i來 大學院校，就其研究水準來說，大概可以分為四類:第一類是專門注重教學的院 校，教授們的工作限於將知識技術傳授給學生，自己根本不做研究 o 因此這類院校一 般都沒有研究所，不招收研究生 o 第二類院校有研究所，招收研究生，但是重點還是 在教學。設立研究所不過是聊備一格，表示其水準而已。且所收之研究生，大多限於 碩士班，而教授們的研究工作，也往往限於替政府或事業機構作的所謂「專題研究計 畫 J '對於政府或事業機構某些技術性的決策作一些建議而己，談不上真正的學術研 究。等而下之，有些「專題研究計畫」的真正目的，並不在其建議，而是對既定的決 策尋求學術性的支持以應付議會或社會的責難，或是作為與學術界的公關與人情，維 持與一部份教授們的聯繫而已。因此，這第二類院校的研究，可以說是表面的或假象 的研究，而不是真正的學術研究 o 第三類的院校則是有若干系所的教授們，從事於真 正的學術研究。所謂真正的學術研究，是指在該學術領域內，具有創見性的發現或發 明，因此這些研究，必須在這領域的發展潮流中佔有一席之地，而與世界上其他大學 或研究機構的研究並駕齊驅，同步發展 o 第四類的院校則是指世界上頂尖的大學，如 英國的牛津、劍橋，美國的哈佛、耶魯等，不但在學術上領先，而且對人類的思想發 展，具有領導作用，甚或可以改變人類的思想趨勢。 現在讓我們來看一看目前台灣的大學院校，屬於哪幾類。照我個人的看法，從專 科院校新改制的學院，都屬於第一類，因為這些學院的前身是專科學校，而專科學校 是根本沒有研究所的 O 我國的專科學校，相當於美國的技術學院或加拿大的社區學院 ，而美、加的那些學院，是專業性的和終端性的，即是傳授專業所需要的知識和技術 '根本沒有研究，也不需要研究。加拿大社區學院的教員，不稱為教授而稱為教師(

Master)

，可見其與大學院校的區分之嚴格。換句話說，美、加的專科學校，可說是 一種高水準的職業學校(

vocational school)

，即從高中的程度提昇到大學二或三年 級的程度。我國的專科學校，一窩蜂的改制為學院，這種可笑的錯誤，教育部是不能 辭其咎的。 至於其他大部份的學院或大學，則屬於第二類，即是有許多系設立研究所，但招 的多是碩士生。其研究可說是有名無實，因為研究的內容，往往是政府或事業機構的 所謂專題研究計畫的一部份，由碩士生蒐集資料，寫了一篇碩士論文，用教授和學生 的名義共同發表，而成了教授的研究成果。至於論文的方式，則不外是調查問卷的統 計結果、對某一個案的分析、應用現有理論或方法於一特殊領域、或是對某一特殊的 情況擬定一個模式等。這些研究，極少具有創見，而能有理論上之改進或創立者，則 更如鳳毛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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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少數大學卻已經達到了第三類的水準'即是能在若干領域中，從事於真正 的學術研究，與世界各先進國家的大學共同發展這些領域。現在新竹的國立交通大學 ，即是屬於這第三類的著名大學。台灣的少數大學，如台灣大學、交通大學、和清華 大學等，若干系所確已達到了世界一流的水準'這是極為難能可貴的。 至於第四類的大學，則台灣迄今還沒有這樣的院校。現在二十一世紀即將來臨， 作為一位交大的老校友，我衷心期盼交通大學在二十一世紀中能成為第四類大學中的 一貝。 那麼交大應該怎麼樣才能進入第四類大學呢?我認為應該注重兩點: (一)掌握 住世界科學發展的主流。(二)嘗試領導發展人類的思想。 新竹交大目前已經發展到尖峰的至少有電子和計算機兩個領域。這是交大的專長 ，當然應該繼續發展 O 但是我們不必故步自封，還需要在其他方面尋求新的發展方向 。在二十世紀中，人類知識的發展主要是在物理科學及其應用方面。發展的結果是在 三種應用上有了重大的突破，甚至於改變了人類的生活方式並可能影響到人類未來的 命運。這三種應用是: (一)核能(二)計算機和(三)太空。在二十一世紀中這三 種應用是否將繼續發展呢?這答案當然是肯定的，但卻不一定像二十世紀中那樣蓬勃 。其主要原因有二:一是在這三方面的發展似乎漸趨飽和，從成本效益的觀點看不一 定值得再全力以赴;二是凡事有利必有弊，從價值的觀點看這三方面所引發的問題漸 趨嚴重，人類必須加以反省和節制，以免引起人類生存的危機。因此，西方學術界很 多人有這樣的看法，認為二十一世紀學術的主流將是生命科學，尤其是生命科學中的 遺傳工程，因為在最近數十年來生命科學和醫學上的進步，使人類在這方面有重大的 突破，因而更增加了研究的信心和興趣。 現在我要提出這樣一個問題:生命科學或其中的遺傳工程，是否是人類在二十一 世紀中最急迫需要的研究領域呢?我的答案是否定的。 讓我們回顧一下二十世紀科技發展的成果 o 核能、計算機、和太空的研究，其好 處我們都已知道，但另有其害處:核子戰爭的危機雖因蘇聯的解體而暫告緩和，但由 於核能技術的擴散，許多小國都漸有製造棲彈的可能。因此，核戰與世界毀滅的危機 恐將永遠存在，而且仍有可能與日俱增 O 計算機的好處人人都已知道。資訊氾濫末日爆 炸的害處大家雖尚未完全體會到，但隨資訊網路的發展，計算機對人類的影響將日益 擴大，其所引起的問題亦將迅速增加和難以應付。至於太空技術，我覺得除了人造衛 星對通信大有幫助以外，實在見不到任何其他的好處。假定太空中有一顆星球有類似 人類的生物存在或可適於人類生存，我們能移民到那裡去嗎。不用說離開地球幾千或 幾萬光年的星球，即使最近的月球，要移民一百萬人口至1 月球恐1、白比從中國移民一億 人口到北美洲還要困難和費錢。至於和太空中其他星球的生物發生星際戰爭，其機率 恐怕比地球遭一顆大慧星撞毀的機率還小，值得我們去發展太空武器用以應付末來只 有極小可能發生的太空戰爭嗎?於此可見，二十世紀科技發展的價值問題實在有具有 很大的爭議性。 假使我們用批判性的眼光看二十一世紀的生命科學，那麼我只要提出一個難題即 足以使人頭無法應付 O 如果我們能夠控制生男或生女，而中國人都喜歡生男的以傳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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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代，那麼以後生下來男多於女，假定男女之比為二比一，試問我們是否將維持一夫 一妻制而使一半男人無法結婚呢?還是改其實行二夫一妻制呢? 因此我認站，人類未來對於新知識的追求，亦即是學術研究，應該以價值為主要 導向，而價值導向的知識，則並非科技而是人文社會科學 O 如前所述，物理科學在二十世紀中曾經突飛猛進。但是這些物理科學研究的成果 對人類的效用，亦即是物理科學知識給人類帶來的經濟繁榮和生活品質的改善，卻只 限於少數人。在目前五十六億總人口中，屬於已開發國家的人口還不足十億。換句話 說，至少還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並沒有真正享受到物理科學近百年來發展的成果。 就以即將成為已開發國家的中華民國來說，近年來每年的經濟成長都在百分之六以上 。但就生活品質而論，則極少改進，而在若干方面，且趨於較以前為劣。由此可知， 物理科學的發展已接近飽和，再進步也只能錦上添花，增加 J些富人的享受，而不能 雪中送炭，對全世界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廣大貧民有所禪益 O 未來生命科學的發展的成 果，我預期其也不過如此。 這主要是由於二十世紀中人文社會科學的發展嚴重落後於自然科學。就以經濟制 度而論，東歐共產國家的崩潰和蘇聯的解體表示了過去共產主義的失敗。但是九十年 代以來北美的蕭條表示了資本主義非但並不十全十美，而且缺點甚多。最近俄國和波 蘭的選舉顯示了人民已厭惡了資本主義而又產生了對社會主義的憧憬。所以，我認為 人文社會科學，就其價值而論實在是對人類未來發展最為重要的領域，而是任何一個 期望成為第一類大學院校所不應忽視的。 現在我再來談一談學術研究，也就是知識的追求，和價值間的關係。任何知識， 都具有知識或其理價佳。除此之外，知識於應用時所發生的效用，是另一種價值。自 然科學與價值間的關係和人文社會科學與價值間的關係，有所不同 O 而純粹科學與價 值間的關係和應用科學與價值間的關係也有所不同。我現把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分別

說明如下。

雖然研究純粹的自然科學之最終目的是在應用，亦即是研究的結果可以應用於於 人生或而對人類社會有效用或價值，但是人類對研究學問有一種天生的好奇或興趣， 所以在研究純粹的自然科學時並不一定會想到其將來的應用。例如在最初研究核子科 學的人或並未想到將來的核子炸彈和核子發電;波林創出波林代數時恐未想到波林代 數會成為計算機科學的理論基礎。因此我們可以說，純粹的自然科學，在研究時往往 忽略其將來的應用對人類社會的影響。 物理科學和生命科學的應用與價值或效用密切相關，因為任何事物的應用，其目 的都是為了增加對人類社會的效用。物理科學的應用是工程，生命科學的應用是醫藥 與農林。例如土木和機械工程是力學和熱學的應用，電機和電子工程是電磁學的應用 ，化學工程是化學的應用，礦冶工程是地質學與和化學的應用，醫學是生物學、生理 學，和心理學的應用，農學是動物學和植物學的應用等。但如果在研究自然科學的應 用時才注意到價值問題，卻已經太遲了。例如我們研究核能發電的目的在增進對人類 社會的效用，但同時我們也覺悟到核子戰爭的危機卻己經無可奈何 O 至於社會科學與價值的關係，我曾在別處談到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問有幾點基本

交大邁向 21 世紀

的不同處，指出社會科學的理論與應用或實 踐間的相互依賴和影響，現說明如下。在社 會科學中，應用即是實踐。理論研究的對象 大多是正在應用或實踐的事物。社會科學所 研究的對象，如風俗、習慣等，比較自然客 觀(但即使風俗習慣，也有一部份是有心人 士具有目的而刻意造成的)。動物中也有社 會，例如螞蟻或是蜜蜂。它們的社會可以說 是完全自然的。人類的智慧水準和理性遠較 動物為高，因而社會的形成具有人為的成分 i o 至於政治學、經濟學和法學，則理論研究 的對象是人類創造出來的典章制度 O 政治學 研究政治制度、經濟學研究交易行為和經濟 制度、法學研究法律。這些制度或法律都是 人己經或者可能建立制定的事物，也就是實踐。由此可知，實踐要依據理論，但理論 要有實踐的事物作為其材料或對象，因為並沒有自然存在的社會事物作為純粹社會科 學研究的對象 O 因此，理論和實踐兩者密切相關而無可分割，二者必定同時發展。自 然科學的理論研究是發現，而應用是發明、創造、和設計。社會科學的理論研究不單 是發現，也包含發明、創造和設計在內，是一種思想。 因此，在研究社會科學時，研究者必然意識到哲學的層面，這也就是為什麼社會 科學和哲學密切相關的原因，因為研究社會思想要考慮其歷史發展和原因，所以與歷 史哲學有關。因為理論研究離不開實踐，而實踐即要考慮效用或社會成員的福利，所 以與道德哲學、社會哲學、以及價值論有關。 換句話說，雖然研究自然科學的最終目的也在於應用，但是其研究的動機往往是 純粹的學術興趣或好奇，所以其結果之好壞無法完全控制，而研究人文社會科學則預 先具有要改進人類社會之目的，因此人文社會科學的進步更直接更密切影響到人類社 會的改善。這也是我為什麼要強調在目前科技過度發展中人文社會科學之相對落後性 ，也是為什麼我們應該加強對它重視之理由 O 交大基本上是一個科技大學，不可能也不必對人文社會科學的每一領域作深入的 研究。但如果要作為二十一世紀學術的前驅，要參與人類思想的領導，則不可不對人 文社會科學加以適當的重視 c 我個人的看法是現在即應該在人文社會中選擇至少一、 三個系所作為發展的重點，及早徵聘、培養師資和蒐集圖書資料，以做深入研究的準 備，庶幾在二十一世紀來臨時，可在人文社會科學方面也能作為先鋒，領導甚至改變 人類的思想，使人類繼續走向繁榮和進步，而免於衰敗、墮落，甚至毀滅。 或者有人以為，我這樣的理想和期望，未免陳義過高、未免不切實際。就一般大 學而論，我完全同意這樣的說法。但我想交通大學的大部份師生和教授們，恐怕都有 交大成為世界級頂尖一流大學的自我期許。那麼我這種看法和理想，似乎值得師生和 校友們加以深思熟慮了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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