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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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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ademic year: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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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斷流 那條河終究消失了。 那天回到老家,我臨時起意想去看看那條河,卻瞧見了乾涸的河道。叔叔說 是因為先前的一場地震,使上游的地層變動,河流便改道了,只有雨天時,些微 形成的小水流,滋潤河床上那些粗糙而傷痕滿佈的龜裂。 我曾研究過河川的週期,回春作用使得衰微的河川能有再一次的機會,回復 成幼年期那般,流有洶湧而豐沛的水源,但這種作用,卻不包括改道或阻礙的斷 流河。 這實在令人感嘆,一條河的形成至少也得幾十年的時間,因為一場無預警的 地層變動,河川改道,一個流域的土地便不再豐潤了。但回頭想想也是奇怪,我 並沒有見過這條河幾次亦無深刻情感,甚至隱然有股厭惡,但對它的消逝卻又有 些難捨,我試著想釐清這複雜情緒的原因,卻又雜然難解,只好無奈的皺了皺眉, 再看一眼已無流水的河道,漫步離去。 直到幾個月前為了搬家,整理書架,才無意間翻出了張攝於老家,以那條河 為背景的相片。相中有兩人,一個是父親,咧開那因長年嚼檳榔而異常紅潤的嘴, 擁我而笑;而我卻皺著眉,一臉無奈。推算照片裡的我,大概是七八歲的時候吧, 那無奈的表情和我稚氣的臉極不相稱,但卻讓我徹徹底底的回憶起那條河,以及 我對父親的排斥。 在我眼中,父親並不是完美的父親,求學時代許多非不得已要家長到校的場 合,我總希望是母親出席。父親抽煙、喝酒、吃檳榔、滿口粗話,胸口還有大片 刺青。初上小學時,我開始瞭解父親的形象根本和地痞流氓無二,某次運動會時, 父親穿著邋遢,衱拖鞋、嚼檳榔,在運動場上大喊我的名字,為自己賣力奔跑的 兒子拿下勝利而虛榮自滿。但父親並不瞭解我的心理,那是我第一次得到榮耀卻 無比羞恥,在終點線的我接受眾人眼光的掃射,彷彿是一場細密的凌遲。 大概也是在那段時間,我開始憎恨那條河。緣是有個假日,父親要我和他去 那條河釣魚,我對此並無興趣,況且那條河恰在學校附近,我不願讓可能經過的 同學看見父親,但百般拒絕的結果,卻換來粗口髒話和一巴掌的教訓。 於是那個漫長的午後,我終究只能繃著一臉坐在岸邊,心裡咒罵著父親,和 這條河的流經,但父親卻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釣魚,一邊還吹著口哨,而恰好 路過的級任老師認出了我們,並為我們攝下那張合影。.

(2) 故事太久遠了,那個下午咒罵些什麼倒也忘了,只記得餘光之中,父親汗水 如漿流過打赤膊的胸脯,像為胸前的刺青上了一層閃亮的釉,和河面上的粼粼波 光,一同照著我臉上那塊熱辣。 那是最後一次單獨和父親的出遊,爾後的十幾年來,父親和我倒極有默契的 避掉一切可能尷尬的相處,但從此,那條河卻以各種方式,在我的人生之中繼續 拓寬它的流域。 猶記得是在高中的某堂生物課,學到有關於遺傳血型的知識,AABB,ABII, 彷彿排列組合,相容相剋,免去了滴血認親的舊俗戲碼。O 型血液是全適型捐血 者,任何人都可以接受,但 O 型血的人卻只能接受 O 型血的輸入。 那時血型性格說正風靡校園, A 型保守謹慎、B 型豪放活潑、AB 型鬼才聰 明,而 O 型血卻說是開朗樂觀。我恰好是 O 型,但卻不開朗,我對這些性格說 法原本不以為然,但久而久之,我卻開始質疑自己血液的組成。 那個晚上,我把 O 型血液遺傳的可能整理出來,我知道母親是 A 型血,個 性標準保守謹慎,但卻不知父親的血型,只好就著父親的性格推敲他的血型。說 來也可笑,我回首思考父親的個性,竟是為了推測他血液的可能性。 但也一無所獲,腦海中每一個和父親有關的事件都提醒著他的性格仍舊如此, 暴躁、易怒、自滿,不肯承認錯誤只會顧左右而言他,拼圖般組成的父親形象和 十幾年前並無二致。 而那個時期的父親,有過之而無不及,沒工作在家的他,游手好閒,成天抽 煙酗酒,當求職無門或稍有不快之時,皮帶一抽就往我和母親的身上打,好幾處 的疼痛時時提醒我何謂憎恨。 但有次他毆打太過使我本能地回擊,我猛力將他推倒在地作勢打他,卻被母 親給攔阻,我楞了楞,這才發現父親只是看著我,並不還手,眼神迷惘,彷彿想 著他的兒子已然成人,足有反擊的能力,而非當年良善的男孩。 我想起曾經看過的電影,劇中女主角因身上流有魔族的血,在成年之後魔性 無從壓抑,從清純的少女成為殺人惡鬼。也許有天我也會如此,父親的個性因著 遺傳而潛藏在我流動的血液之中,等待某個時刻,我也會變得像父親一般狂暴易 怒。 我不想,也從不承認,然而母親卻說我越來越像父親,只是不同於父親的衝.

(3) 動火爆,我叛逆而冷漠,以另外一種形式,體現了父親的血統。一開始我並不接 受,但漸漸地,我發現自己身體的確有另一種反骨的性格,不過我並不向外發洩, 而是轉而對自己施虐。 於是高三有段時間,我開始有了自殘的習慣。起初只是簡單地用指甲在手上 或腿上,用力刮劃一條痕跡,但後來改成了美工刀,利刃輕輕劃過皮膚產生一道 細瑣的紅線,幾顆血珠一如瑪瑙寶石,串在手上頗有另類的美感。那是一種奇妙 的感覺,當冰涼的刃部壓在血管之上,血液彷彿便受壓而停止流動,父親的那些 令人厭惡的因子便似乎不再在我體內奔竄。 而有次,我割得深了,截斷的血管一片紅豔汩汩而流,像是釋放了那些原罪。 但心知不妙的我卻還能若無其事地走進醫院急診室,在意識模糊之前,告訴了護 理人員,我是 O 型血。 如果一生有一次最貼近死亡經驗,我想便是那次,接近死亡的靈魂彷若被投 放在漫無邊際黑色沙漠,沒有聲響,沒有人跡,一切如此靜定,無法感受自己的 存在,只有無盡的黑。但一切荒蕪之中,我卻漸漸感受到一股溫熱的流動,像是 雨,更像河,確切來說,是那條河,它婆娑地流經身體,含載著無限的生機。 或許是因為那股流動,我幸運的重返人間。事後我聽母親講起,當時醫院 O 型血庫存量不足,父親知悉後便立刻趕到醫院,捐了 500C.C.的血給我,讓我保 住了一條命。我不可置否,不知道怎麼面對父親,那一巴掌的熱辣依稀還在臉龐, 心裡蘊含著的情緒很是複雜。 自那以後,我血液裡的瘋狂逐漸沈澱,父親的血並沒有使我更加暴虐,不再 自虐不再自殘,一如洶湧終會過去,平穩的流水依舊粼粼,我深刻的感受過,在 那個無際而無助的世界,有一條河,從中流過。 事後,我和父親相處依舊,但或許知道父親只是用另一種方式來愛護我,我 心中對他並不似從前那般厭惡。我也時常想起那條河,卻沒機會再回老家,雖然 幾次過年家人都問我要不要回去,但推辭的習慣便讓我隨口將這些提議拒於千里, 於是,那條河的變化,便只能留待想像了。 後來某個年假前的冬夜,我接到母親的電話。原以為她要告訴我有關年節的 相關事項,卻得到父親中風的消息。當時正值期末考週,深夜一點我猶在電腦桌 前謄寫報告,兼之母親的語氣聽來冷靜而平緩,我竟毫不猶豫,說自己年假回家 再去探望父親。.

(4) 關於中風,我知道的並不多,只知道是種慢性病,一拖多年,難以復原。也 罷,父親自我升上高中,便辭去工作在家賦閒,先是六個月,後來整整六年,在 家還是在醫院,我以為似乎沒什麼區別。 但當我在網頁上打上「中風」二字,查找了有關的知識,這時,我才大概知 曉:中風,又稱作 CVA,通常是由於腦部供血受阻,而迅速發展的腦功能損害。 因著血管出現由血栓或栓塞所造成的阻礙,使血液無法流至腦部,導致大腦缺氧, 進而使部份腦部壞死。 腦部壞死,聽上去跟手腳骨折相去不遠,我樂觀的以為,靠著復健和用藥, 父親依舊能夠復原,但直到我在病床前見到他,才真正了解病情的嚴重性。父親 的右腦已經壞死,言語和記憶都有所困難,小腦亦受損害,平衡感已非常人。是 故他的世界,只剩下一半,那是就算花上幾十年的努力,都難以回復的劫難。 父親言語模糊,左側的身體已然無感,右側尚能活動,但動輒他便辱罵,罵 天罵地罵我罵母親,罵他只剩一半的世界;又或傾斜身體,用仍能動作的右手揮 砸眼前的一切,餐點水杯湯匙碗盤,甚至我打工攢來特別給他的除夕壓歲紅包, 亦被他揮手撥去。如此的父親真像極了氾濫時節的河水,污濁、洶湧,四濺著無 止盡的憤怒。 起初我還願意到醫院看看他,但父親的粗暴之舉更是變本加厲,躁動非常, 連母親都不堪招架,是故我對父親的反感已淹沒了對他的關心和憐憫。雖然理智 告訴我,父親是因病感到自己的無能,才使得情緒不穩;但感性的自己,卻將他 暴行和他過往的記憶層層相疊,料想父親腦中的栓塞阻擋了血液的去路,血流一 如六月暴漲的河,以至於他那只剩一半的身體完完全全地潰堤,奔流的憤怒使得 那個潛藏多年的易怒父親又再度重臨。 幾經考慮後,父親被施打了鎮定劑,從此之後,他再也沒有說過任何話。我 每每都在他昏睡之時去探望他,坐在病床旁看著他因病而慘白的容顏,他癱軟的 身體不再揮打掙扎,終日昏沉地睡著,毫無激動和言語。看著這樣的父親,讓我 陌生,但我心中卻有另一種感覺,想著他再也無法傷害我,再也無法讓我感到羞 恥,便有一種解脫的寬慰。 爾後父親的體態越發消瘦,飲食不多,醒來的次數亦越來越少,我不確定這 是否是自然狀況,還是人為的平靜,只知道他身體一日比一日虛弱,像是入秋的 河水,日漸潺湲。 兩週之後,父親便過世了。.

(5) 可以預料但也突如其來,再是哭泣淚流心痛扼腕,但喪期過後,大家便又各 回其位,日子還是得過,但那些被父親傷害過的日子的的確確可以畫下句點了。 很多時候,我刻意不去回想父親,我從來無法解釋我對他是愛或恨,母親亦 不會多談。他的肉體已經成屑成灰,而關於他的記憶,就像那條因斷流而廢棄枯 竭的河道,只待時光之流帶走一切,憤恨的、哀戚的、自怨自艾的,掏洗過後, 彷彿又展開新生。人的一生也大抵如此,而父親也不外如是。 現在,我總在夜深人靜之時,靜靜端詳著自己手腕上的傷疤,淺淺的紅痕讓 我忘了當年劃下的那刀有多深狠。那些曾經斷裂的流動,在新皮的包覆下不再狂 暴和躁動,不再潰崩。 一如那張父親和我難得的合照,相中的自己一臉無奈地看著如今失怙的我。 而身後那條河仍然波光粼粼,豐沛的水量彷彿終年流動,永不斷流。.

(6)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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