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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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夏天該怎麼說呢。才一轉眼，夏天又來了。閒閒地在校園裡騎著車，忽然一陣熟悉得令我惶惶然的風如一場回憶般悠悠. 吹過來，我反射性地立刻停了下來，深深慌慌地回頭一看﹔那綠色的樹猶隨著風在金亮的陽光下輕輕地篩啊﹔我瞇起了眼睛，呆呆的不自覺揚起一隻手，遮擋不. 斷掉進我眼底的金色碎片，心也跟著輕輕搖晃起來，這陣風．．．這味道．．．．．．我的心不自禁暈眩起來，順著這陣風，往時光迴流而去．．．以一朵花開的速度，奔流回到. 從前．．．這個時候，操場上只剩下走得零零落落的人了。我坐在一整片和操場一樣長. 的黑色大岩石階梯上，手裡捧著一袋熱騰騰的蘿蔔糕，很沒有滋味地一個人吃了起來。. 「．．．都是醬油膏的味道．．．」我不滿的臉幾乎就跟我身旁又黑又髒扭成一團的書包一樣，用沉默抗議著一切。盼了一天，總算放學了，這一整天可沒有把我給憋死。. 沒有風，樹影靜得在整個階梯上睡著﹔我一個人安靜地吃著，把注意力放在遠方那塊被活動中心擋去了一半視線的網球場，仔細專注地聽著，從那裡遠遠傳來網球咚、咚．．．咚咚．．．的清脆聲音。你就在那裡練球吧？嘴裡嚼著軟趴趴的蘿蔔糕，心裡慢慢搖起一種幸福溫暖的戚覺。那時候的夕陽總是這樣輕輕地，綿綿地，. 用一種極其溫柔的速度，很慢很慢地閉上眼睛。. 等我睜開眼睛時已經是休息時間了．．．哎，我就是沒辦法在晚自習裡專心唸書，再這樣下去，我肯定考不土高中了．．．心裡又氣又惱，一邊不忘趕快站起來，. 到樓上去透透氣。其實除了透氣以外，我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目的．．．我們晚自習的地方是在活動中心地下室，後面就是網球場，樓上則是網球隊. 的宿舍。我急著上樓去看看湛黑夜空裡的月光、星光，還有那幾方網球隊的窗裡. 透出笑聲來的燈光。我心跳一點一點地加快，一出門口，先吸一大口氣，然後快步向前走幾步，回身抬頭一看﹔這一看哪，我的眼睛、我的眉，我全身的細胞都. 微笑起來﹔是亮的，你們的窗是亮的，那麼你就在這幾扇窗裡．．．我懷著興奮而忘芯，幸福卻又痛楚的心跳，以一種夢的臣離，一面仰望著那幾扇橙亮的窗，一面. 往後退，直到退成安全臣離之外，一種我的下巴正好對著活動中心的門的舒適角.

(2) 度，細細地看著那些窗子。其實我根本不知道哪一扇才是你的窗，可能是這扇．．．這扇，或這扇．．．但幾乎每一個每一個夜，垂著一枚橙柏的夜，吊著一彎金鉤的夜，. 躍起一隻銀豚的夜，濛起千縷黑漪的夜．．．我都以這樣的角度，這樣複雜的心J情，陪伴著這些窗，靜立如一隻矮於夢的寂塔，終其一生只能付出一種仰角的愛慕。. 夏夜的風輕輕拂來，我心中滿溢的淚水，終究沒有流出來．．．你認識我嗎？你注意過我嗎？走過你的身邊你聽見我的心跳了嗎？這一整個夏天，我浸透了每一夜的思念﹔可不可以這一季不要溜走，鳳凰花偷偷睡著，. 讓那曬哥大的旋律遠到北極去吹奏．．．我還不知道哪一扇才是你的窗，你的聲音有多. 開朗，還有人說我可愛，你覺得嗎？．．．那是個晴朗的好天氣，每個人臉上都掩不住一種落寞而又興奮的複雜神J情。那是個燦爛的好季節，每一株鳳凰都紅艷得嘿嘿欲飛。我們規定要環視校園一. 周，一群人黑壓壓慢慢地走著，幾乎女生手裡都捧著一束一束花，嘴裡嘰嘰呱呱講個不停。我們那時有很多女生約定好畢業那天要買花互送，免得兩手空空的看起來很可憐。而我就是那個兩手空空的人，可是我又不覺得這有什麼，買花互送. 才可憐罷，我才不要這樣跟人家講好，不是人家真心誠意送的花我才不要。等走到禮堂坐下後，才發現手上沒有一束花還真的有點尷尬﹔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 覺得兩手空空的很可憐．．．擠滿了人的活動中心真的很悶，麥克風不時發出超高頻率的尖叫聲，台上的. 老師主任們也忙得汗如雨下，台下的我們還拼命發出一種令人頭昏的嗡嗡聲。都. 最後一次集會了，就忍耐點吧。我試著在後一班裡尋找你的蹤影，你正和同學笑著聊天，戚覺好開心。你當然是開心的，畢業典禮後你們仍要留下來練網球，仍然住在學校，一切都不會不同，連不久後可怕的聯考都不用擔心，因為你們早就. 知道自己將保送哪一所高中了。輕輕地看了你一眼後趕緊收回視線，怕被同學發. 現我一般的心事。終於走出來了，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戚覺，雖然隨之而來的將是沉重的聯考，但能活著走出這令人窒息的活動中心倒也是好事一件。同學們興奮又不捨地聊著. 聊不完的話題，不過反正好朋友到了補習班還是見得到面，也就沒有太多戚傷的氣氛。我仍究走到我熟悉的那個位置，只是這一次，我終於是向前走，而不是往後. 退的了。小小心心地避過一群群正興高采烈談天的人們，我來到每夜每夜月光照.

(3) 亮我的臉龐的那小小一點，站定了，仍舊帶著點不安地，轉身仰望那整片的窗。. 原來沒有燈光的窗是這樣灰暗寂寥，覆上薄薄一層寂寞的沙。我還是不知道，究. 竟哪一扇才是你的窗．．．在喧囂的人群裡我孤伶伶站著，失去了我的陪伴的窗，在. 每一個透亮的夜裡是否也會寂寞呢．．．就在這時突然有一個女生笑吟吟地碰碰我，身旁澀澀地站著一個男生：「妳好，這是我同學啦，他叫 xxx ＇十六班的，他覺得你長的很可愛喔，很喜歡妳，. 所以想送你花．．．」女孩大方地說了起來，我轉頭看了男孩一眼，喔，是好班的學. 生．．．教室離我們放牛班那麼遠．．．「．．．他是在晚自習的時候看到妳的啦，每天都看到，所以就開始注意妳了．．．」斯斯文文的，手裡捧著一大束絮色玫瑰，看我的眼神有點不安與羞怯．．．我開始有點不自在，那女孩又說「只是做個朋友而已嘛，都. 要畢業了．．．」我不好意思又不敢接受，怎麼會有這樣的事？那女孩又把他推到我面前來，他緊張地把花遞給我，好像終於鼓起勇氣地對我說：「嗯．．．希望我們可. 以做朋友．．．」我不安地接過那一束花，低低地回了一句：「嗯．．．」看我們兩個都沒話說，那女孩開朗的笑起來，「那以後就是朋友囉．．．」我不好意思又緊張地輕輕點頭，微微地笑著看他們．．．我終於也有一束花了，可惜不是在進活動中心前送. 的，不然我就不會可憐那麼久了．．．那男孩再看了我一眼，轉身跟女孩走了，互不認識，沒有聯絡方式，這樣也可以做成朋友嗎？. 轉身尋找你的身影，我的心跳不禁突然加快了起來﹔我有花了，現在我有花，我可以走到你面前，將這束花送給你，告訴你我是誰，我是哪一班，畢業快樂．．．. 祝你比賽順利．．．我看到了，你依著中心的牆，手裡捧著好幾束花，正笑著和幾個. 網球隊的女生聊天．．．看著你，這咫足天涯，如此遙遠．．．人群在往後走，該回家了﹔ 我定定地望著你，我的手中捧著一束機會，一個莫大的希望，我遠遠地焦慮地望. 著你，手心開始發冷，你開心地笑了起來．．．我口乾舌燥極其心虛地向前走了幾步，在烈陽下，我沁著一身冷汗，停了下. 來，而你，和幾個女生說說笑笑，帶著一身陽光，風一般走進了活動中心．．．我站. 在原地，看了好久．．．中午了，同學們幾乎都走光了，操場上的人三三兩兩，零零落落地走著，’ 活動中心前空空盪盪的，蒙上一層細細的塵，看起來好疲憊的。悶熱飽和的空氣. 裡，好安靜的學校，就好像放學了一樣，大家各自回家，明天再來士學．．．一切都沒有什麼不同。我該走了，手裡捧的絮色玫瑰花，已經有點憔悴。我的心空空的．．．.

(4) 身上的汗已經乾了，全身軟軟的有點無力，是餓了吧．．．抬起頭，這陽光還是這麼. 刺眼．．．我瞇起眼睛，不自禁地揚起一隻手將金金碎碎的陽光遮住．．．我低下頭，眼中映著湖的顏色，我的眼神越過中興湖，好像曾來到很遠的地. 方．．．．．．附近有小孩笑鬧奔跑快樂的尖叫聲，楊柳依依，用一種極其溫柔的姿態，將夏天的味道從遠方拂來。這乾燥的氣味，淡淡的風，我怎麼會想起那麼久以前的. 事．．．該怎麼說呢．．．原來，才一轉眼，夏天又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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