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起去兜風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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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們一起去兜風好嗎？. 周末假期結束，自擁擠的火車站人潮掙脫，我戚覺晚風變涼了，也許是相對於車站裹的熱鬧，也許是冬天真的到了。在我短暫的南部生活經驗裹，我從來不覺得南部的冬天會有冷的戚覺：一想起高中時期好長. 一段通學的日子，我會打起冷顫，冬日的早晨父親用機車載我到鄉下的小火車站搭車，天還未完全亮開來，我站在月臺等待六點二十分的普通車，手腳冰冷，台灣很少下雪，我卻常覺得置身冰櫃。我常常在火車車. 廂稟看見整條省道上有個光點在和火車比賽速度，當然它的速度不及火. 車的十分之一，很快地就被拋離：我知道那是父親的兜風，在冰涼的寒風中衝刺前進，我大半的高中生涯就在看著光點逐漸消失在視線之內的早晨度過。沿著學校圍牆一路走到停車場，在習慣了以機車代步的行動方式之後，十五分鐘並不算是太短的腳程：我頭昏眼花卻一眼看見我的. 兜風機車，它的周圍沒有任何一輛同等年代出產的機車型款，從笨重的車籃和放置其中的安全帽看起來，這部機車實在稍嫌老舊古板. 我不是一個相當追求時量的新新人類，對於交通工具並不要求一定要擁有最新款式，能代步才是最重要的考量。雖然偶爾有同學會開玩笑似的詢問我為什麼要騎一部古董車上學，我通常自得其樂地說因為我也是身價不凡的古董，需要一部老古董來搭配。不想被現實取笑的藉口。. 雖然我不追求最新流行，至少在街上得常常看見它的同類吧？或許如此就能顯示我的入流！〔？〕我堅持著這樣的想法，一面騎著我的兜風機車四處遊盪，假期結束後的夜晚異常寧靜，街道上沒有橫衝直撞的車輛，. 只有幾臺腳踏車偶爾與我擦身：百貨公司稟明亮的燈光透過擦拭得很乾. 淨的玻璃落地窗投射到我的臉上，無雜質的光線，少了購物人潮匆忙的影子。如此悠閒的街道使我眷戀，城市稟難得有輕鬆時刻﹔相較於我的. 家鄉，我就讀大學的所在地點，是很現代他的城市了。文學大師卡爾維諾說一個人在荒野裡馳騁了一段時間後，會渴望一座城市。電視螢光幕上出現這樣一段話，昭示大眾城市是一個資訊高度快速集中的地方一這是其中一項特質，賈筆記型電腦的廣告。談到電腦，應該是都市的產物. 及代表沒錯，我同時想起我的家鄉，一個倚在山線鐵路旁的小鄉鎮，你.

(2) 可以在鐵路沿線看到秋收後滿佈金黃的油菜田，幾位老人家在一旁的土. 地公廟稟喝茶，過了幾座鐵橋之後，你又看見滿山的樹林已經被砍伐得只剩下黃土，才開始真正了解為什麼禿頭叫做牛山濯濯’然後是河川旁的採石場，怪手不斷從河床中山腰下挖取沙石，從車窗旁仰頭看，記憶中那座高聳的山頭，竟然這麼低矮，只在你仰角十五度的高度。你不會. 找到任何一家電腦公司的招牌。我繼續騎著我的兜風機車，在陌生的人. 跡稀少的城市大街上，我並不十分清楚我的目的地，我只是圍著市中心的某一個點一直繞圈圈而己，身旁的景像如此相似，相同字樣相同裝潰的服飾連鎖店、電腦公司、電信廣場、速食店. ，我甚至發覺我迷路. 了。我在沮喪的情緒中，想起卡爾維諾的那段話。一句話若是倒反過來. 說，道理是不是相同呢？譬如：一個人在城市侷促了一段時間之後，會. 渴望一片荒野。我在高樓的夾縫間終於找到出口，一整個夜晚，沒有別人認得我，始終陪. 伴著我的，是我的兜風機車。我開始了解世紀末的人們為什麼喜歡一堆在我眼中看來沒有生命和戚J情的產品，它們能如影隨形陪伴著主人，也不↑白變心的問題。電腦網路、行動電話、呼叫器、電動玩具、玩偶吊飾，它們逐漸取代主人們的家. 人和朋友，﹛也不記得和女朋友約會的時間地點，於是他把手機開著隨身攜帶等女朋友找他﹔她把該打電話回家的時間挪來打電動遊戲，等到媽媽問她為什麼沒有打電話回家的時候，她回答說功課太多沒時間。. 現代人的生活太忙碌了，我以這句話說動父親把他的兜風機車運給我使用。總不能叫我足瞪三吋高跟鞋，然而腳下踩的卻是簡陋腳踏車，這樣的組合實在有失淑女風範。我向父親陳述我非常需要機車代步的原. 因，提醒似的提出例證說明身處現在這麼一個便捷社會，時間對於每個人都有相當的重要性，如果我沒有一點利器可以掌握自己的時間，慢一. 步就是失敗的開端。舉例來說，以前你搭公車上班有多麼不方便，你必須在不確定公車是否會來的情況下，比時刻表上的班次早三十分鐘到公. 車站牌下等候，如果它一天不高興開車，你就一天沒車可搭。我可不願我的青春被如此揮霍。父親始終沒有答應的意思，他一直搖頭說太危險，尤其我是在一個比家鄉熱鬧幾十倍的城市裡行動，光是機車的數量已經. 多得嚇人，何況還有各類大小客車。當然我也會擔心，就像是每次搭公.

(3) 車繞行在腕蜓的台十三甲公路上，我也會想像父親於其上與來往的車輛. 爭道的驚險畫面一樣，甚至敏戚的不只一次作著父親出意外的惡夢：我與父親竟然彼此私下爭論著誰會比較危險的揣想，然而我們已經數年沒. 有深談，作女兒的始終沒有細心留意到父親心中所想，父親也終難放棄身為一家之主的尊嚴，而主動與女兒親近。我與父親之間彷彿隔著一座城牆，這道牆隨著我的成長和父親的衰老逐年加高，在幾次的爭辯之後，. 我發現我已經沒有辦法打破它，我只能藉著偶爾剝落的縫隙，窺探父親的世界。. 為了做一個專題作業，在某一次週末假期中，我打算前往祖母獨居的眷村老家拍攝可用的照片。由於居處偏僻、車班甚少，我要求父親以. 機車載我回去，父親考慮甚久，猶豫不決的個性表現在絮絮切切的囑睛上。不知是為了彌補父親個性上的缺失或是與生俱來的反叛能力，我的個性較之父親的竟是強烈而剛硬：父親終於答應我執意的要求。屆交程時彼此都沈默，像是雇主與被雇者的問答般，父親叮囑我繫好安全帽的扣. 環，我則生澀地反問他精神體力是否可堪負荷，多久沒有與父親如此親近了？尷尬的氣氛圍繞在我們周圍，我想不出一句最簡單的寒喧問候與父親交談，擠破頭找話題的過程，卻使我逐漸回想起童年時期，一段父親騎腳踏車載我兜風的記憶。許多往事往往會從我們記憶中的某一地點. 消失，在我的記憶裡’關於我和父親之間的相處情形，就消失在我上小學前、坐在父親深綠色單車上的小藤椅的那幅景象裡。早忘了當時父親和我說過什麼話，只依稀記得是在夏季的黃昏時節，父親下班進門後抱. 起我，一腳跨上他的單車說：「走！我們去兜風。」我想當時的我每天最期待的時間一定會是傍晚，儘管夕陽滿天，夜幕將臨，我仍是滿懷希. 望。當我沈浸在兒時回憶的同時，行程已將近一半，正經過父親任教的小學，父親告訴我：「這是我的學校。」我常坐在公車上經過這裡，卻. 一次也沒來過這所父親任教二十年的鄉間小學：我猜想我或許不曾瞭解父親的真實性惰，我甚至書↑白，父親的學生會比我更瞭解他。脫離省道之後，父親轉往另一條我從來沒有經歷過的小路，我問他怎麼知道這條路，父親回答說這是他從小時候就走到現在的路，接著回憶似地一一告訴我，他曾經跟隨祖父母遷徙定居的地方。從高雄到桃園、新竹再到苗.

(4) 票，我訝異於父親曾經這麼顛沛流離，更訝異自己竟然從來不知道這段. 家族歷史。我和父親終究沒有深談就到達目的地了，或許在彼此心中都有些許無以名狀的遺賊。我後來仍然騎著我的兜風機車在大街小巷中遊盪，朋友還是問我為什麼騎著這麼「古意」的車子，我堅持回答說因為這是我父親給我的。. 我繼續經過一棟棟高樓大廈，並企圖找到一個出口，去哪兒？我想找到一條可以看見太陽西下的小路，去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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