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找到結果。

在閾限中生成:現代奇幻小説中的狐精

N/A
N/A
Protected

Academic year: 2021

Share "在閾限中生成:現代奇幻小説中的狐精"

Copied!
11
0
0

加載中.... (立即查看全文)

全文

(1)︱文學評論︱. 在閩限中生成: 現代奇幻小說中的狐精. 一、別吉﹒. 胡適在〈古史討論的讀後感〉一文中曾經談到顧頡剛的研究方法為「用歷史. 演進的見解來觀察歷史上的傳說」’並將其方法具體歸納為以下幾點:. (1 )把每一件史事的種種傳說,依先後出現的次序, 排 列起 來。 (2 )研究這件史事在每一個時代有什麼樣子的傳說。 (3 )研究這件史事的漸漸演進,由簡單變為複雜,由陋野變 為雅均11 ,由. 地方 的(局部的)變為全國的,由神變為人,由神話變為史事 ,由寓言變. 為事實。 (4 )遇可能時,解釋每一次演變的原因。 1. 我們可以很清楚的看出來,胡適相信一件事物在歷史中的演變是層遞的,猶如造 山運動,原來的一個小觴折,可以隨著時間的演進而成為一座大山,當然他的這. 種「剝皮主義」像由簡而繁、由陋而雅、由偏而全的這種單一線性方向頗有商榷. 之處,但他昭示了一個原則:傳說有其繼承性,而後人會延續這個繼承性加以變 形以合乎當時時代的要求。. 但其實我們也可以從中看出另外一個有趣的事情,如果將傳說視為一個持續 動態的變動過程,那麼當對前人的話語進行繼承之時,我們也勢必會將之變形以. 符合我們這個時代的現象或深層心理,換言之,分析傳說的變異性正代表著在分 析整個時代的改變與走向。如果以此來看「妖怪」這個概念,則可以看到更清晰 的面貌。井上圓了在他的〈妖怪學〉一書中提到,妖怪是一種「異常,而且不思 議」的事物,然而如何區分一件東西為異常不思議則是當時人們的標準,因此他. 認為妖怪其實是一種「現象」的展現,所以「妖怪」其實與諸多學科密不可分, 「妖怪學雖為心理學之應用,是謂其主要之點耳,若遍舉其所關係,不可不為理. 哲諸學之應用學」’ 2於是該書他人所寫的序更進一步延伸,認為所謂的妖怪其實 就是:. l 胡適,(古史討論的讀後感),〈一個最低限度的國學書目〉(台北:遠流, 1986.05 ),頁 117-118 °. 2 井上圓了,蔡元培譯,〈妖怪學〉(台北:瀚海堂, 1989.10 ),頁 4-9 °. 1.

(2) 哲學上之所謂元,心理學之所為實體,宗教家之所謂天帝神佛、真如法性,. 清談家性理家之所稱為無名、為無極,無一非此真怪之記號。即物理學之 所謂質力,生理學之所謂生命,心理學之所謂心靈,亦無非真怪之一方面. 之一支脈。而一切所謂物理生理心理等之理云者,乃皆此真怪之產物。 3 在這種論述中,「妖怪」成為一個「對象化」的結果,文人「透過對妖怪形象的. 描摹與增補,呈現出優位於人類但卻反應人類的實體」’ 4這讓妖怪成為了一個三 稜鏡般的存在,透過窺伺我們得以看到文化投射於其上的圖景。. 如果從這樣的角度來看「古典小說中的妖怪」’則有許多值得我們留意的地 方,郭玉雯曾經指出,「妖境他界觀念可以溯源至古代人與動植物平等互變的宇 宙觀。人尚未將自己從動植物中抽拔出來,整個宇宙的生命型態均可交流往匯」,. 而後隨著生活界線的嚴明與道教的興起,人的「位置」被鞏固了,由此便將人與. 動植物對立起來。道教教義中隱含了人類高於其他物種的思維, 那些動植物幻化 的變形,目 的都是為了吸收人的精華來幫助她們由怪變仙, 因此妖怪都是害人. 的。這兩種傳統交織下,人對動植物、對獸類便存在著一種 『 叉懼又親 』的情感,. 當然也就反映在文學的內容上。 5 這個觀點大致解釋了中國古典小說中對妖怪的描寫為何如此豐富 ,但一方面 在這其中狐狸出現的頻率遠遠高於其他獸類,如〈太平廣記〉中有十二卷皆載狐. 事,其中共 83 則故事,在妖怪有關篇章中所佔篇幅僅次於龍較之屬﹔ 6而後清季 多載鬼神妖異之事的〈聊齋誌異〉中,按照楊昌年的統計,在人與異類相處這類. 的 119 個故事當中,狐即佔了 52 個故事,高於鬼與其他異類。可是這個角度來分 析,或許可以說在古人的眼中,狐狸必然有其特性吸引文人大量書寫與描箱,創 造出各自不同的狐精形象。. 只是到了現代,狐精形象勢必有所變形與承接,本論文即基於此,先對古典 小說中的狐狸形象進行耙梳,進而承繼其結果,討論與分析當代華文奇幻小說中. 的狐狸形象,究竟繼承了哪個部分,又有所移植、創發了那個部分?而這又與現 代的文化、社會型態有什麼關連?. 二、狐精的傳統形象. 狐與狸雖然是兩種動物,但在合稱「狐狸」的時候多半單指狐而己,即使將. 狐與狸分開,後者在古典小說中出現的數量也略為前者的十分之一而已。 8因此 本論文基本上仍以「狐精」稱之,既然強調為精,亦即狐仙、狐妖、狐鬼等不論 3 亞泉學堂,(妖怪學講義總論序),〈妖怪學〉(台北:瀚海堂, 1989.10 ),頁 l 4. JZ瀨正浩’(「毛 // Jr 」仿奏守志音三是. 0. 初期'/才 Iv· 77 「7 一﹒立二才二/仿音梁。問題 C. L 先毛仿),一柳廣孝、吉田司雄編著,〈妖怪 l土繁殖寸毛〉(東京:青弓社, 2006.12 ),頁 137 °. 5 郭玉雯,〈聊齋誌異的幻夢世界〉(台北:學生書局, 1985.07) ,頁抖。. 6 李元貞,(試論唐人傳奇:任氏傳),〈現代文學卜第 42 期, 1970.12 ,頁 208 ° 7 楊昌年,〈聊齋誌異研究〉(台北:里仁, 1996.08 ),頁 82 。. 8 葉慶炳’(古典小說中的狐狸精(上)),〈中外文學卜第六卷,第一期, 1977. 俑,頁峙。. 2.

(3) 善惡之屬皆在討論範圍內,但若借狐之形象描摹人,如清末小說〈九尾狐〉中的 胡寶玉、金庸〈雪山飛狐〉裡的飛狐「胡斐」’則不在本論文的論述範圍內。 葉慶炳曾經針對古典小說中的狐精形象進行闡述,他認為「宋代以後的這類 作品不是缺乏原創性,就是借狐狸精來諷世,不再是單純的古人好奇心理的反映. 了」’ 9在葉慶炳口中的「缺之原創」恰好就是前述的「剝皮法」的逆行,正因為 前面有所創發,後人才得以有所因循,也就是說,葉慶炳眼中的缺點,其實正是 傳說故事的一個特色。. 狐精在古典小說中最明顯的特色,應該就是牠明顯強過其他妖怪的魅惑能 力,特別是在性方面的魅力,在〈太平廣記〉卷四五一中,就有一貝的︱自唐〈廣. 異記〉的故事〈劉眾愛〉,其中提到劉全白的乳母之女眾愛一天在打獵時,看到 一個妖物變成了女人,於是將牠砍重傷,現出原形是一老狐,後經路過的僧侶指 點,說「狐口中媚珠,若能得之,當為天下所愛」’於是設法逼使狐狸吐出來,. 而後眾愛配戴後,獲得丈夫的珍愛。 1。其中表現的,與其說是狐精因為有媚珠因 此具有無法抵抗的魅力,不如說當時人們極為相信狐精具有強烈 的性魅力,因此 在敘事中將想像具象化,使其成為一個可操作的符碼,進而成為後人遵循的原. 則,〈聊齋誌異﹒伏狐〉中描寫到「太史某為狐所魅,病瘖 o 符棲既窮,乃乞假. 歸,冀可逃避。太史行而狐從之,大懼,無所為謀」,在這邊性魅力 成為一種詛 咒,可見其威力之強大。. 其次則是狐精的化人能力,這基本上是繼承戰國後期「物久成精」的思想,. 但狐狸的變化顯得細緻得多,郭璞〈玄中記〉提到,「狐五十歲能變化為婦人, 百歲為美女、為神巫,或為丈夫與女人交接。能知千里外事,善蠱魅,使人迷惑. 失智,千歲即可與天通,為天狐」’葛洪〈抱朴子內篇﹒卷三對俗〉也提及「狐 狸對狼,皆壽八百歲。滿五百歲,則善變為人形」’這種狐精化人的能力,到了. 後來的小說越趨明顯,例如〈封神演義〉中就結合了狐精的性魅力與化人能力, 敷演出「姐己」是妖狐所變之說,且禍國殃民直至商討滅亡﹔〈閱微草堂筆記〉 更將這化人能力發揮到了淋漓盡致,在 q欒陽消夏錄一〉中有個狐女為了讓她的 情郎不再上青樓,對他表示「吾能幻化,凡君所眷,吾一見即可肯其貌。君一存 想,應念而至,不逾於黃金買笑乎?」這則是將男人的性幻想與狐的化人能力冶. 為一爐了。 另外,狐精還有種「跳脫於正邪兩立」的形象,在〈太平廣記〉中有兩則故. 事恰可說明,在卷四四七(大安和尚〉中,說到武則天在位時,有個自稱是「聖 菩薩」的女人,擅長觀人心之所在,一日,大安和尚進宮觀聖,並對那個聖菩薩 提出挑戰,聖菩薩一連指出大安和尚的心在「塔頭相輪邊鈴中」、「兜率天彌勒宮. 中聽法」、「非非想天」,但第四次就答不出來,於是大安喝曰:「我心始置阿羅漢 之地,汝已不知。若置於菩薩諸佛之地,何由可料。」女子於是變為一隻母狐逃 9 葉慶炳’(古典小說中的狐狸精(上)),頁的。. 10 其實這邊有版本上的差異,原文為「愛每帶之,大為其夫所貴」’似乎意指眾愛是女子,她自 己配戴了媚珠。但也有人根據明朝的抄本改為「愛「母」帶之」’則將配戴的人變成了眾愛的母 親,眾愛則可恢復男兒身。此處從眾愛自配戴之意。. 3.

(4) 走了﹔卷四四九〈焦練師〉則是提到有個黃裙婦人從一道士求道,後將道士之技. 學畢而表示「己是野狐,本來學術,今無術可學,義不得留」 o 道士想要施法將 其留下,卻因技不如人而失敗,只好上告太上老君,求其代為處置,後見一神王. 於雲中以刀斷狐腰,正大喜之際發現「老君忽從雲中下,變作黃裙婦人而去」。 這兩個故事恰好成一對比,與大安和尚果證得道高僧相比,狐狸似乎是邪物,只. 能逃遁,但與焦練道士相比,狐精文明顯高明許多,反過來誘騙道士入殼。換言 之,狐精並非孤魂野鬼之屬,還是有著一定的神通在,不過牠又不處於神佛行列, 仍帶有邪氣。或許也就是這樣,在清朝的〈閱微草堂筆記〉、〈聊齋誌異〉中,便. 經常出現狐精作為道德的兩難測試的代表,一方面狐精代表某種被道德所持制的. 妖物,另一方面則證成了道德本身的可試探性。 11 回顧以上的狐精形象,其實隱含某種共通的概念,也就是「跨越」’狐精既 跨越了人獸(不管是在形體或是魅力),也似乎不為天界官僚的概念所挾持,事 實上,在公侯將相或正神的傳說故事,文人能增添細節的多,扭轉形象的卻極少. (或許會稍稍偏離,但結果仍然是好的),這或許是因為他們之後總會進入天界. 官僚的系統 中,其被賦予的權力象徵不允許民眾任意操弄, 12但狐狸則不是,牠 抗拒收編於官僚體系之中,文悠遊於人神的談判結構裡面,於是我們可以從中看. 到某種如特納( Victor W. Turner )提及的「闌限性」( liminality ). 閱限或閱限人(「門檻之處的人」)的特徵不可能是清晰的,因為這種情 況跟這些人員會從類別(即正常情況下,在文化空間裡為狀況和位置進行. 定位的類別)的網狀結構中躲避或逃逸出去。閱限的實體既不在這裡’也 不在那裡﹔他們在法律、習俗、傳統和典禮所指定和安排的那些位置之間. 的地方。作為這樣的一種存在,他們不清晰、不確定的特點被多種多樣的. 象徵手段在眾多的社會之中表現了出來。 13 也正是如紀昀所說的「人物異類,狐則在人物之間﹔幽明異路,狐則在幽明之間﹔ 仙妖殊途,狐則在仙妖之間。故謂遇狐為怪,可﹔謂遇狐為常,亦可」, 14這種 彈性與多變的位置,或許也同時為文人所感,進而在他們的作品中進行描寫,也 因此狐精成為了自由的符號,可以任由文人操弄。. 三、狐精形象的現代繼承. 雷蒙﹒威廉斯( Raymond Williams )在其名著{ The Country and the City }中, 引進了城鄉發展的觀點,來思考英國文學的變遷與移轉,他認為英國文學的典範 II 康笑菲,〈狐仙〉(台北:博雅書屋, 2009.12 ),頁 206-210 °. Duara, Prasenjit. Culture, Power, and the State: Rural North China, 1900-1942. CA, Palo Alto: Stanford U. Press, 1991, pp.132-136. 13 Turner, Victor Witter. The Ritual Process: Structure and Anti-Structure. NJ: Piscataway: Transaction Publishers, 1995. p.95. 12. 14 紀昀,〈閱微草堂筆記﹒如是我聞四〉,卷十。. 4.

(5) 轉移,主要是肇因於社會中心逐漸從鄉村挪遷到都市去了,所以他將鄉村與都市. 作為一個生活基本方式的比較視野, 15認為一個社會的發展過程是從鄉村空間 (完整的、自然的)到都市空間(斷裂的、無機的),小說的形式也是這樣從寫 實一路發展到現代、後現代小說。同時,現代性帶來的影響, rf去日法蘭西斯﹒褔. 山所說的「意識型態的終結」’當自然科學衍生出科學方法,這種科學方法更成 為所有人的共同資產,進而破壞了歷史循環論的說法,「科學\科技」以及其相. 應而生的事物,成為了新一代的集體價值觀與意識型態。 16 在這種強調理性的氛圍之中,神秘的事物是沒有存在的餘地的,正如 Otto. 指出,關於宗教的神秘體驗是超脫一切理性之上的「非理性」’當你意圖理性化. 它,當人們喪失對於神聖的畏懼時,神聖也就不復存在。 17也就是說,神秘其實 就是「絕對的無意義戰勝了最豐富的意義」( Utter meaninglessness seems to triumph over richest significance )。 18如此看來,富含神秘色彩與信仰意涵的狐精 在現代似乎沒有存在的可能,但誠如斯爾莫伯格( Robert Silverberg )指出:. 到了現代,這股空想力量帶來的生產力也未曾消失﹔顯微鏡與望遠鏡、留. 聲機與日光燈紛紛出現。我們被看不見的事物所吸引,卻不因為它們不可 見而輕易放棄﹔帶給我們湯瑪士﹒愛迪生與亞歷山大﹒貝爾的同一個世紀,. 也帶給我們路易士﹒卡羅舉世無雙的愛麗絲夢遊仙境、萊特﹒海格的無數. 個失落古文明,與瑪麗﹒雪萊的科學怪人。 19 亦即,在奇幻小說這個強調幻想基礎的文類上,鋪設好了讓狐精得以滋長的土. 壤,而在現代作家創作的奇幻小說中,也的確有狐精的存在。例如九把刀的〈獵 命師傳奇〉就有讓狐狸與人類雜交而生、同時也是日本歷史上著名陰陽師的安倍 晴明登場,而星子的〈太歲〉中,也有隻狐精是重要的配角。但由於要討論的是. 狐精在現代的文化形象,因此會把目光放在「場景在現代」、「以狐精為主角」的 現代奇幻小說,藉著分析他們的形象與小說中的功能來管窺狐精的現代形象。基 於此,本論文將以張曼娟(不太遠的遠方〉、蝴蝶〈這個編輯有點怪〉以及可蕊 「都市妖」系列為主要討論文本。. 在這些文本中,除了張曼娟的(不太遠的遠方〉是短篇小說集中的一篇,在 講一個男人與狐精白小到大的情誼之外,〈都市妖〉與〈這個編輯有點怪〉是相 當標準的通俗奇幻小說,都有著彈性並且可以隨時擴充的世界觀,作者可以延伸. 發展以建立自己的公式脈絡。蝴蝶的奇幻小說本來就自有一個龐大的設定,在他. 15. Williams, Raymond. The Country and the City. (NY: Oxford, 1975)' p.l.. 16 法蘭西斯﹒褔山,李永熾譯,《歷史之終結與最後一人〉(台北:時報, 1993.04 ),頁 89-90 ° Otto, Rudolf, Jolm W. H:位可的 trai恥, The Idea of the Holy: An Inquiry Into the Non Rαtional Fαctor. 17. zn the Idea of the Divine 1926. MT,叫1itefish: Kessinger Publishing, 2004, pp.46-47. Ibid, pp.83. 19 Silverberg, Robert. “ A Brief History of Fantasy Literature.鬥 exce中ted 企om the introduction of Legends: Stories By The Masters ofModern F側的那 http:.//www.lucifer.tw/index.oho?go=htto://www.lucifer.tw/fantasv/intro/legende.htm, cited:2011.0l.18 18. 5.

(6) 下面有數支系列往返穿梭交織成作家獨有的文本宇宙,這其中包括了「禁咒師」、 「激豔遊」、「妖異奇談抄」、「殘世錄」等系列,這些系列架構了一個人、魔、神、 妖、鬼共存的世界,主線劇情則是這世界瀕臨末日,許多小人物們挽救、重建的 過程,〈這個編輯有點怪〉在其中的位置比較像是長篇的支線作品,在講狐精管 九娘如何在人界生活的故事﹔「都市妖」則是設定一個「人口五百多萬的城市裡,. 住著三千多隻妖怪」, 20講述圍繞著這個城市與這些妖怪的故事,多為中短篇小 說,且集中在幾個重要的主角身上,兼或談到些配角的事情,其中的一個主角林. 睿就是隻狐精。 綜觀這三部作品,可以看出作者的心中其實都有某種對於狐狸既定的傳承印 象,並且各自找到筆下角色的創作脈絡,例如(不太遠的遠方〉出自張曼娟的〈妖 物誌卜書名即已昭示這是本記載妖物之事的小說集,當中的八篇小說都以某個. 妖怪做為主角,螺精、虹精、馬男、羽衣女相繼出現,作者甚且在書末附上一篇 「妖前世」 ’標明其所創作之妖怪出處。(不太遠的遠方〉中的狐妖 , 即註明脫胎. 自干寶〈搜中申記〉 卷十八’ ,不過細察文本 ,張曼娟筆下的狐與〈搜神 記〉中誘人 入墳共處的狐狸形象差異甚大,唯一有明顯傳承痕跡的只有借用 「 自 稱阿紫」這 一句來為自 己的角色取名而已﹔〈這個編輯有點怪〉則是借主角管九娘之口自報 來歷:. 但她可是管家狐妖第一。狐妖族裡’管氏遠近馳名。不單有個美魅絕麗, 艷倒三界的女族長(正是九娘的娘親,名列聊齋記載內,聞名叫做管寧),. 更因為管家精通結界與禁制,家學淵博到達仙人都自嘆不如。 21. 雖然〈聊齋〉內並無管寧這一名號,或許是從〈嬰寧〉一篇中的人物脫胎而來。. 但可以看出作者為自己的角色找到了一條清楚的系譜傳承,將其安上〈聊齋〉的 筆記傳統中﹔而在「都市妖」中,作者則是將〈山海經〉裡的一干妖怪全搬來小. 說裡了,舉凡鹿蜀、畢方、九尾狐、窮奇、巴蛇等都在此列,必要時還會用到〈搜 神記〉、〈述異記〉等志怪筆記的典故,同時在書的體例上,也會針對每個妖怪的. 第一次出場進行註解,例如在九尾狐林睿第一次出場的時候,書頁下端即有註腳 說明道:. 〈山海經﹒南山經〉:「青丘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 兒,能食人......」〈太平御覽〉:「青丘國其人食五穀......其狐九尾。」郭 璞曾經註釋說這種動物雖然能吃人,但是「見之則吉」和能「......令人不. 逢妖邪之氣」。 22. 20 可蕊,〈都市妖:給妖怪們的安全手冊〉(台北:蓋亞,凹的 .02 ),頁的。 21 蝴蝶,〈這個編輯有點怪〉(台北:雅書堂, 2007.07 ),頁鈞。. 22 可蕊’〈都市妖:給妖怪們的安全手冊卜頁 30 。. 6.

(7) 不只引經據典,甚且還標明作者的考證過程,可以看出作者意欲強調用典並企圖. 讓整個中國妖怪系統都統一在他這系列小說中。 這三部小說在狐精的形象上有其古典傳承,但為了安置在現代背景中,也多. 有變化。在現代社會中,狐精要能安身立命,單單化人是遠遠不夠的,作者/妖 怪需要為自己找到一個適宜的身份,才可以生存在城市之中,例如〈這個編輯有. 點怪〉的管九娘是個愛情小說編輯、「都市妖」的小九尾狐林睿則是認了個人類. 女子為母親,當起了五年級小學生,這其實是現代性的科層制度的特色,在韋伯. 所謂「理性鐵籠」般的籠罩下,每個人都被資本主義給掌握著,需要被賦予一個 價值上的位置。 23 如果沒有,就只能像(不太遠的遠方〉中的阿紫一樣,總是遁 逃於「遠方」山林之中,如果現身在都市裡,只能出現在縫隙中,如摩天輪的頂 上、于術室門外的走道、婚禮場地的迴廊,一閃即逝。但同時,狐精原本應該擁. 有的魅惑能力,在城市中都必須收斂起來,所以管九娘偶爾「努力收拾起來的狐 媚在心蛙動盪的時候,實在不太收拾得住」’而且「等等她若被撲倒的,可不是. 她的錯,一切都是無心的意外」 0 24林睿則由於還是小學生, 所以這方面能力尚 不明顯,不過他的狐狸同胞童童在進入青春期時,則會開始吸引同 齡男生的注. 意,並且引來一連串風波,逼得她媽媽必須要把這個魅力給想法子封住。 25於是 「魅惑」這個違反了天然秩序的能力,在都市中變得必須要被「收納 」起來,在 山林中的狐狸的魅力,則是變得更為幽微、隱晦、象徵性強烈,如(不太遠的遠. 方〉中狐妖說「我們並不媚人,只是顯現出人們心裡的慾望」 26這種幾近於精神 分析當中鏡像式的語言,讓現代的狐精在繼承古典脈絡的同時,有了屬於自己的 獨特生命。. 四、作為一種跨越的狐精. 特納提出的「闌限性」其實本意是指「儀式」( ritual ),他認為儀式恰好是 一個重要的過程,它引渡了這端到那端,他同時也認為,執行儀式的巫師也落在. 這個閱限性裡面, 27如果從這個角度而言,狐精落在天界官僚之外的角色剛好保 持牠的彈性,雖然一方面沒有屬於牠的位置,但卻保留了任意流動的自由自在之. 可能。而現代社會雖然好像比以往自由許多,但因為前述的「理性鐵籠」’每個 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位置,逃逸與散失變成了一種不可能的冀望,由是,狐精的跨. 越性就變成我們對於某種自由移動的嚮往與憧憬,也因此牠們在文本中,往往都 會扮演一個引渡者的角色。. 在「都市妖」中,林睿雖然是隻狐狸,但卻只認他在人界的養母為媽媽,作. 23 馬劍銀,(現代法治、科層官僚制與”理性鐵籠”. 從韋伯的社會理論之法出發),〈清華法學〉,. 第二卷,第二期, 20俑,頁 39-40 ° 24 蝴蝶,〈這個編輯有點怪〉,頁 31 。. 25 可蕊’〈都市妖:木魚和尚〉(台北:蓋亞, 2005.09 ),頁 175-178 ° 26 張曼娟刊都市妖〉(台北:皇冠, 2006.01 ),頁 239 ° 27. Turner, Victor Witter. The Ritual Process: Structure andAnti-Structure.pp.32-37. 7.

(8) 者為他打造了一個彼得潘式的形象,少年外型,但是卻有著極高的能力,雖然小. 學生的身份讓他有些受制,但變成妖怪後卻幾乎是天下無敵,與畢方好友火兒共 同稱霸整個城市,但也因為這種落差,讓他其實不太看得起人類(除了他的人類 媽媽之外),一直到他發現小孩子沒有朋友其實會引起大人的關注時,他才找上 因為一場打架而認識的沈艾翔,打算用強硬的方式逼這個「什麼都不出眾......比. 較膽小、不善言語、也沒有什麼朋友的孩子」成為他唯一的人類朋友, 28對沈艾 翔來說,能夠認識優等生林睿是他的光榮,於是就完全被牽著鼻子走的成為了林 睿的朋友。於此同時,有個專門操縱小鬼暗殺人的道士盯上了林睿’打算收服這. 隻小九尾狐以為己用,於是藉由沈艾翔騙出林睿並將其能力封住,林睿打算與道 士同歸於盡,最後靠著其中一個靠著犧牲它的性命而逃出生天。這條故事線基本. 上揭示了兩種跨越的形式,一個是沈艾翔透過林睿的介入,得到了一個較為自 由、不受人欺負的人生,但更重要的卻是一開始就是那個自我犧牲的小鬼一開始. 是不懷好意把林睿存在的訊息帶給那個道士的,因為他希望能藉由狐精的能力教. 訓那個虐殺他們的道士,但卻沒想到因此而讓它自己與其它五個小鬼獲得了自 由。經由「 認識」狐精這個過程,沈艾翔與小鬼都進入了新的階段, 也表達出狐 精的某種跨越性。 但在〈 這個編輯有點怪〉中,狐精的跨越性格更為明顯,作者不斷的給予管. 九娘一個中介的位置,職業是介於讀者與作者之間的編輯,具有「穿越」一切禁 制、結界的特殊能力,尤有甚者,還讓天界的雷部正神對她有意思。作者在這部. 小說中,遵照〈蜀山劍俠傳〉開創的規矩,所有的妖怪每千年都得挂上一記雷劫, 過了三次就能順利升仙,但問題是管九娘的當值雷神似乎愛上了她,於是只要她. 稍微對別人表示好感,就會慘遭雷轟,直至天庭予以懲罰貶下凡間仍舊不改其 志。但後來那個雷神被人同樣用天雷教訓,忽然恍然大悟自己真實的感情,於是 轉而追求管九娘,不過並不順利。一直到為了避免世界末日,天界再一次封天絕 地(而且同樣由重、黎負責),天孫帝學趁機下凡想要擴走管九娘時,雷神拼死 一搏好不容易救到她,兩個人的關係才開始有轉機。. 如果將目光放在雷神身上,可以發現他在小說中的角色恰好符合坎伯. (Joseph Campbell )的「英雄歷程」’特別是歷險的召喚: 神話之旅的第一個階段一一我們前面稱為「歷險的召喚」一一象徵命運已 在召喚英雄,並把他的精神重心從他所在社會的藩籬,轉移到未知的領. 域。這種寶藏與危機並存的致命地帶,可以遙遠的地方、森林、冥府、海. 裡、天上、秘密島嶼、巍峨山頂、或深沈的夢境等多種意象呈現出來﹔但. 它總是一個充斥怪異多變物體、無法想像的折磨、超人的行為和極樂的地. 方。英雄能夠憑他自己的意志完成冒險。 29. 28 可蕊,〈都市妖:給妖怪們的安全手冊卜頁 75 。 29. Joseph Campbell ,朱侃如譯,〈千面英雄〉(台北:立緒文化, 1997.07 ),頁 58 。 8.

(9) 其中雷神由天庭貶下人間算是第一次的歷險,經過天雷的折磨後帶回領悟回到自. 己的生活,但還有第二次的歷險,也就是帝譽為了避免被雷神阻撓他揚走管九娘 的計畫,特別騰出心力將他用鎖龍鍊鏈在海底,卻沒想到雷神割下自己的頭顱再. 安上去以擺脫桂桔,而在這第二次的冒險結束後,雷神終能贏得「與女神相會」’. 並獲得「令人愉悅、包藏永恆的生命」’ 3。而在這中間,擔任整個英雄旅程的原 初召喚者,即是最後的女神本身,換言之,管九娘成為了雷神通過試煉歷程的核. 心角色,亦即跨越的儀式本身。此外,有趣的是,在雷神通過試煉,打算修煉重 歸仙班,並力勸管九娘一起做的時候,管九娘是這麼回答的:「誰要跟你一起成. 仙?......成仙做啥?好上去被你們老大奴役、做牛做馬?......我看起來是那樣自. 討苦吃的狐妖嗎?」, 31 作為一個永遠逃遁於天界官僚體系的狐精,管九娘明顯 是抗拒被收編的。. 相較於雷神的壯懷激烈,張曼娟則是讓(不太遠的遠方〉中的狐精有著深沉 一點的跨越性,本篇小說中的主角不像「都市妖」中透過狐精得到改變人生的機 會,也並非如〈這個編輯有點怪〉中的英雄蛻變,而是透過狐精更認識自己,因. 此獲得了某種自由。文中主角清泉第一次看到人身的狐精時,是這樣 的場面:. 他見 到十七歲那年,在瀑布下沖激著身體的少年,少年的止身 全裸’下半 身只穿了件好短的小褲杖,他的身體讓清泉心跳,為什麼自己會為了一個 男人而起這樣微妙的反應?他戚到不安,又無比刺激。少年突然轉過頭,. 注視著他,......壞壞地笑起來:「一起來嗎?」 32 這猶如電影〈魂斷威尼斯〉裡老教授對美少年的身體凝視的鏡頭,充滿了精神分 析式的意象,魅惑力透過慾望與身體的結合,精準的傳達出來,同時讓讀者感受 到那股強烈的曖昧淫靡卻又不說破的氣氛,這強烈的暗示了讀者阿泉的同性戀傾 向。. 這種透過凝視( gaze )進而意識到自己得慾望所在的過程,不免讓人想到「扭 曲折射」( anamorphosis ),拉岡( Jacques Lacan )認為:. 我們透過將自己所欲求的目標,用扭曲的方式投射到另外一個空間中,藉. 此來形成對自我的凝視。這也就是拉岡所說的:「我自己在看我自己」’. 透過對慾望的凝視,來反身看到我們自己。「扭曲折射」的原理,是娃、望 與凝視間的辯證關餘,沒有凝視,則我們無從得知我們的欲求所在,但若. 沒有欲求的話,我們也無法產生觀看的動機,去真正完成與凝視事物。 33. 一如齊澤克(. 30. Slavoj. Zi主ek )延伸表示的:. Joseph Campbell , {千面英雄〉,頁 125 °. 31 蝴蝶,〈這個編輯有點怪〉,頁 201-202 ° 32 張曼娟刊都市妖卜頁 223 。. 33 廖炳惠編著,〈關鍵詞 200 :文學與批評研究的通用辭彙編〉(台北:麥田, 2003.09 ),頁 17 °. 9.

(10) 倘若將慾望與欲力( drive )分別視為主體與客體,於是,我們有了慾望主 體與欲力客體。在慾望結構內,主體渴望的是(失落的)客體﹔然而,在 欲力的結構之內,主體從而將自身轉換為某種客體......或許,這就是最高. 層次的自由,主動性以及「被主動地操作」( being acted upon )於焉交疊 並置。 34. 狐精在此處成為人類的慾望客體,透過對欲力客體的觀照,我們返回我們自身的. 慾望主體,但也要透過狐精本身的跨越性格,阿泉才得以穿透自身的重重包覆,. 瞭解到「阿紫不是女人。當清泉是小孩,他也是小孩﹔當清泉是少年,他也是少. 年﹔因為清泉是男人,所以,他也是男人。他只是人們心裡的慾望」’ 35從而決 定從婚禮中逃離,得到屬於自己的自由。. 五、結論: 兼論狐精形象的海外移植. 作為一個複雜的文化體表層現象,狐精的形象其實相當多變,本論文試圖透. 過針對古典文本的閱讀與分析,找尋一個可供參考的脈絡,整理出狐精具有一定 的闌限性格,並從這點開始耙梳現代奇幻小說中的狐精的存在。可以發現,雖然. 現代的狐精與古典小說中的狐精頗多承接之處,但仍有某種決定性的轉變,這主. 要是因為我們進入現代性管理的時代,作為一個位置模糊的存在,狐精必須要變. 身以求持續發展。在檢視狐精於文本中的功能與位置後,闌限性其實轉變成一種 跨越的預備型態,靠著與狐狸互動,都給予與他們相遇的人一個「離開」現在處. 境的機會,或許也象徵了狐狸在現代的集體心理表現。 最後要提出的是,在我們注意到狐精的傳統繼承時,也應該留意到同時接受 到海外移植的形象衝擊,儘管我們可以說整個儒教文化圈對於狐狸的想像都是從. 中國過去的(日本、韓國都有九尾狐的傳說),但隨著地區的差異,也會產生不 同的變化。例如日本儘管有著中國傳過去的九尾狐傳說,但其言宗自印度佛教傳. 來的荼吉尼天與原本象徵收穫、豐作的本土神明稻荷神合流,而荼吉尼天的坐騎. 又被轉化為狐狸,於是開始有與中國大相逕庭的形象出現。 36而隨著日本動漫畫 將日本文化逐步傳遞到世界各地去,華文地區也不意外的受到更強烈的影響,例. 如(不太遠的遠方〉中說到「狐最愛吃豆皮壽司」’”其實就是來自於日本的影 響(豆皮壽可又名稻荷壽司),〈這個編輯有點怪〉也有雷神為了討好管九娘於是. 送了一箱豆皮過去卻得到「你當我是日本狐狸嘛?!你在侮辱我嗎?!」的回. 34 Zizek, Slavoj. The Abyss Of Freedom -Ages Of The World. Ann Arbor: 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 1997, p.85.. 35 張曼娟刊都市妖卜頁 24 卜. 36 原田吏,〈日本化付物史講座〉(東京:樂工社, 2008.02 ),頁 72-75 ° 37 張曼娟刊都市妖卜頁 22 卜. 10.

(11) 答, 38可見狐狸與豆皮壽司的連結已經深入人心。 更明顯的例子或許是「都市妖」中的林睿’他因為受了重傷,逃入人界,卻 不小心遇到在人間的媽媽,他只好化身成她陽壽早盡的無緣的兒子在人間療傷。 這樣的故事設定,很容易讓人想到漫畫〈幽遊白書〉裡的盜賊妖狐藏馬被人追殺. 只好躲到人界,附身在平凡人南野秀一身上的劇情。但如果進一步推,則可以發 現這個設定主要自中國的段成式〈西陽雜姐﹒諾呆記下〉的記載「舊說野狐名紫. 狐,夜擊尾火出。將為怪,必戴觸髏拜~t:斗,觸髏不墜,則化為人矣」轉化而來, 並與歐洲民間故事「換取的孩子」(. changeling ). 接受洗禮前的嬰兒,有時會. 不小心被妖精從搖籃偷走,而留下滿臉皺紋如老人的妖精之子. 合流,隱然即. 將成為一種新的故事類型,這或許也是狐精從闌限中生成的力量象徵。. 生守 at1onal Chung Hsing. 38 蝴蝶,〈這個編輯有點怪〉,頁 122-124 。. 11. Un1ve 「 SI.

(12)

參考文獻

相關文件

dPal dus kyi ’khor lo’i ’grel chen dri ma med pa’i ’od kyi rgya cher bshad pa de kho na nyid snang bar byed pa zhes bya ba. dBu ma la ’jug pa’i

現時,STEM 教育已融入了在小學課程當中;不少學校在規劃及組織 STEM 相關學習活 動時,更融入藝術教育/人文精神的學習元素,以

她寫道,當我們在生活中最想做的事情也是我們的義務時,最能 感受到 Ikigai 。關於 Ikigai ,感受就是最誠實的,如果我們知道如何

 學校在安排學生參加交流 活動時,參觀古代中國建 築遺存,瞭解建築中展現 的各種特色,認識背後的

或入併成為神策軍一份子,於是神策軍幾乎就成為了中央唯一著名禁軍。雖然它

Humanistic Buddhism is, no doubt, a very important stage in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Buddhism, and is exemplified by Venerable Master Hsing Yun’s thoughts and deeds, particularly

中國佛教發展,在魏晉時期有一具有重大意義而又影響深遠的現象,就是觀

在嘉年華會期間,最熱鬧的就是聖馬可廣場,時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