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法院會期於日前開議，政府官員必須全天嚴陣以待備詢，目前在經濟部技術處擔 任處長職務的黃重球學長於百忙之中接受友聲的專訪，以一個鐘頭的時間與記者談 技術處的努力。以下便是我們的採訪內容： 趙書珣 採訪撰文
專訪經濟部技術處處長─黃重球學長
Q :
您 於 民 國 6 8 年 拿 到 交 大
碩士，78 年拿到博士學位，
您可否談談這段經歷？
A :
民 國 6 4 年 我 從 中 原 大 學 畢 業 後 就 考 上 交 大 ， 當 時 電 子 領 域 技 術 變 化 很 快 ， 我 決 定 先 去 當 兵 ， 再 回 來 正 好 可 銜 接 上 工 作 。 6 8 年 碩 士 畢 業 我 進 入 剛 成 立 的 資 策 會 工 作 ； 當 時 台 灣 剛 引 進 電 子 計 算 機 ， 資 訊 人 才 需 求 孔 急 ， 資 策 會 執 行 資 訊 的 應 用 推 廣 、 教 育 訓 練 與 系 統 開 發 。 我 在 資 策 會 工 作 四 年 後 ， 7 2 年 回 交 大 唸 博 士 。 當 時 景 氣 不 太 好 ， 本 以 為 不 太 需 要 再 唸 博 士 ， 但 後 來 還 是 又 回 到 交 大 唸 書 。 在 資 策 會 工 作 時 我 認 識 了 楊 世 緘 先 生 ， 他 是 當 時 的 工 業 局 局 長 ， 他 希 望 我 能 到 工 業 局 幫 忙 ， 因 此 我 在 拿 到 博 士 學 位 之 後 進 入 工 業 局 ， 待 了 四 年 左 右 ， 於 8 2 年 到 技 術 處 任 職 。 在 工 業 局 擔 任 的 職 位 是 六 組 副 組 長 ， 負 責 的 工 作 是 從 整 體 產 業 發 展 角 度 引 導 政 府 的 政 策 工 具 執 行 。 譬 如 關 稅 制 定 、 租 p黃 重 球 學 長稅 的 減 免 是 政 府 政 策 工 具 ， 要 如 何 用 對 這 些 政 策 以 加 速 產 業 的 發 展 就 是 六 組 的 任 務 。 從 那 時 起 ， 我 開 始 對 國 內 產 業 發 展 有 了 較 多 的 概 念 ， 並 且 徹 底 了 解 每 個 產 業 需 要 的 資 源 、 產 業 發 展 過 程 會 出 現 的 問 題 以 及 各 產 業 帶 來 的 效 益 是 什 麼 ， 這 些 都 是 政 府 需 要 協 助 企 業 的 地 方 。
Q :
那 您 可 否 描 述 台 灣 產 業
的 變 化 以 及 政 府 單 位 的 角
色 ？
A :
台 灣 產 業 發 展 的 特 點 是 政 府 與 民 間 互 相 搭 配 ， 因 台 灣 並 不 像 美 國 產 業 發 展 歷 史 長 、 資 源 豐 富 ， 可 以 放 任 企 業 自 由 競 爭 。 台 灣 產 業 歷 史 短 且 缺 乏 天 然 資 源 以 及 產 業 發 展 資 源 ， 因 此 資 源 配 置 就 成 為 政 府 的 重 任 。 政 府 主 導 於 五 十 年 代 推 行 加 工 出 口 區 ， 由外 商 提 供 技 術 、 資 本 與 市 場 ， 台 灣 只 單 純 提 供 勞 力 做 加 工 ， 這 也 正 是 台 灣 產 業 起 步 的 開 始 ； 六 十 年 代 政 府 推 行 的 十 大 建 設 則 著 重 在 資 本 與 人 力 的 投 入 ； 七 十 年 代 則 是 推 行 技 術 升 級 、 管 理 紮 根 ， 八 十 年 代 資 訊 電 子 業 大 幅 成 長 就 是 當 時 技 術 升 級 所 紮 下 的 成 果 。 現 在 台 灣 產 業 技 術 即 使 維 持 一 定 水 準 ， 在 世 界 競 爭 卻 不 具 有 主 導 力 ， 因 此 九 十 年 代 政 府 強 調 的 重 點 在 於 創 新 研 發 ， 讓 國 內 產 業 在 價 值 鏈 中 找 到 關 鍵 的 生 存 點 。 國 內 產 業 體 質 漸 漸 成 熟 ， 政 府 的 角 色 在 這 三 、 四 十 年 慢 慢 從 主 導 退 居 輔 導 ， 但 政 府 不 論 何 時 還 是 要 為 產 業 的 資 源 分 配 做 最 佳 的 運 籌 。Q :
針 對 這 幾 年 大 陸 發 展 迅
速，台灣產業勢必要有更立
即的變革，您有何看法？
A :
全球化時代，企業必須要重視 價值鏈的評估。也就是評估將資本 投在價值鏈哪一段能夠獲取最大利 益 。 大 陸 能 提 供 便 宜 的 人 力 、 土 地，企業便將這部分轉移到大陸， 而企業究竟要將價值鏈的哪一段留 在台灣？我認為台灣如果可以創造 一個很好的環境，便可以將具高附 加 價 值 的 部 分 留 住 。 在 技 術 處 提 出 的「 挑 戰 2 0 0 8 - 國 家 發 展 重 點 計 劃 」鎖 定 兩 個 主 軸 ： 一 是創新研發，一是全球運籌。創新 研發牽涉到國家是否有足夠人才與 創新研發系統，並且還要與國外企 業接軌。創新研發系統指的是各學 術機構以及企業支援。創新研發不 只 企 業 要 做 ， 大 學 的 地 位 更 是 重要 ， 除 了 培 育 人 才 、 進 行 學 術 界 研 究 ， 最 好 也 能 對 產 業 有 貢 獻 。 而 其 他 研 究 單 位 如 工 研 院 ， 不 能 再 只 是 做 技 術 引 進 的 工 作 ， 而 是 要 有 新 的 支 援 模 式 ， 以 應 付 台 灣 產 業 的 轉 型 。 技 術 處 目 前 正 在 推 動「 研 發 聯 盟 」 與「 研 發 服 務 業 」概 念 。「 研 發 聯 盟 」是 結 合 同 行 或 不 同 行 業 間 的 研 發技術，共同開發新產品。但要怎 樣讓機制運行順利是個問題，企業 可能顧慮將來產品成功，產權會有 糾 紛 ； 或 是 失 敗 慘 賠 ， 鬧 得 不 愉 快，這些都必須要靠政府從制度上 做 完 整 規 劃 。「 研 發 服 務 業 」則 在 價值鏈長的生化科技比較多見，像 新藥開發在以前都需要至少十幾年 的 時 間 ， 全 世 界 除 了 大 公 司 很 難 有 人 能 做 ， 但 就 是 因 為 價 值 鏈 長 ， 所 以 在 某 些 環 節 可 以 委 外 ， 這 便 是 「 研 發 服 務 業 」 。 在 全 球 運 籌 方 面 ， 要 視 國 家 能 否 提 供 其 他 如 運 輸 、 金 融 等 支 援 ， 若 搭 配 的好 ， 高 附 加 價 值 活 動 當 然 就 會 留 在 台 灣 ， 否 則 對 岸 若 條 件 比 台 灣 好 ， 企 業 當 然 就 會 過 去 。 因 此 台 灣 在 策 略 上 若 能 找 到 符 合 自 己 的 優 勢 ， 當 然 就 可 以 創 造 價 值 、 吸 引 世 界 企 業 進 駐 。 目 前 的 政 策 走 向 是 從 電 子 商 務 切 入 ， 也 就 是 讓 產 業 e 化 。 以 電 子 業 來 說 ， 時 效 性 非 常 重 要 ， 我 們 希 望 產 業 能 夠 以 資 訊 流 將 金 流 與 物 流 串 聯 起 來 ， 讓 產 業 能 夠 達 到 最 有 效 的 時 間 配 置 ，這 都 需 要 產 業 與 產 業 間 ， 以 及 產 業 與 政 府 間 的 配 合 ， 因 此 我 們 非 常 積 極 朝 這 方 面 進 行 規 劃 。
Q :
請 問 您 認 為 技 術 處 推 動
這 些 政 策 的 成 效 如 何 ？
又 ， 是 否 曾 遭 遇 過 什 麼 困
難 或 令 您 印 象 深 刻 的 事
情 ？
A :
我 認 為 目 前 為 止 成 效 很 好 。 許 多 大 企 業 會 在 世 界 各 地 成 立 研 究 中 心 ， 例 如 大 陸 人 才 多 ， 是 吸 p 國 際 標 準 組 織 R o s e t t a N e t 美 國 總 部 執 行 長 M s . Jeniffer Hamilton 頒贈給我國政府（全球唯一頒給 政府單位）的紀念石碑，由黃重球學長代表我國政府 接受，以肯定我國政府部門促成資訊業電子化 AB計畫 推動產業共通標準的卓越貢獻。引 外 商 在 大 陸 成 立 研 究 單 位 的 原 因 。 台 灣 的 優 點 是 產 業 發 展 成 熟 ， 企 業 上 、 中 、 下 游 關 係 也 很 強 。 以 前 我 們 與 外 商 是 生 產 關 係 ， 現 在 外 商 若 能 將 研 究 單 位 放 在 台 灣 ， 與 台 灣 產 業 結 合 ， 不 論 是 學 習 研 發 管 理 或 是 參 與 研 究 計 劃 ， 這 都 是 雙 贏 的 局 面 。 以 新 加 坡 及 日 本 為 例 ， 外 商 在 新 加 坡 設 立 研 究 中 心 是 看 中 當 地 政 府 態 度 積 極 ， 但 缺 點 在 於 缺 乏 當 地 合 作 的 產 業 ， 可 能 形 成 孤 島 。 而 日 本 的 產 業 就 很 強 ， 同 時 學 術 界 與 產 業 的 結 合 情 況 相 當 普 遍 。 所 以 這 又 帶 出 一 個 問 題 ， 也 就 是 國 內 大 學 能 不 能 與 產 業 進 行 密 切 合 作 ， 讓 台 灣 的 國 際 形 象 從 「 擅 長 生 產 製 造 」演 進 成 為「 具 有 創 新 研 發 能 力 」 。 目 前 我 們 與 許 多 大 企 業 ， 如 H P 、 S o n y 、 I B M 洽 談 研 究 中 心 的 構 想 ， 除 了 產 業 界 的 努 力 ， 我 們 也 希 望 學 術 界 能 一 同 加 入 。 國 內 學 術 單 位 與 產 業 之 間 的 結 合 不 夠 多 ， 就 是 我 們 目 前 的 困 難 。 學 術 界 的 研 究 經 費 通 常 是 每 年 提 撥 ， 當 然 有 學 術 上 的 貢 獻 ， 但 對 需 要 深 耕 的 產 業 界 來 說 是 不 夠 的 。 過 去 學 校 的 研 究 缺 乏 整 體 長 遠 的 主 軸 ， 使 得 企 業 主 很 難 與 學 校 合 作 。 所 以 希 望 學 術 界 利 用 團 隊 力 量 ， 以 研 究 中 心 的 方 式 長 時 間 生 根 ， 研 究 出 來 的 成 果 能 集 中 起 來 提 供 給 企 業 界 。 針 對 這 點 ， 技 術 處 有 學 界 科 專 計 劃 ， 目 前 已 通 過 九 個 案 子 ， 預 計 今 年 要 增 加 到 十 五 、 六 個 ， 讓 學 術 界 研 究 的 資 源 能 滲 透 到 產 業 界 。 如 果 企 業 沒 有 技 術 自 主 權 ， 碰 到 授 權 問 題 時 就 一 定 得 被 國 外 企 業 牽 著 鼻 子 走 。 所 以 我 們 希 望 國 家 級的研究單位、學界以及業界能扣 連在一起，三方共同進行新技術的 研發；企業界除了能省下大筆授權 費 用 ， 還 可 重 建 企 業 本 身 的 主 體 性，研究單位也能有更多經費再投 入研發。因此，學術單位必須更具 有 競 爭 力 ， 提 昇 在 國 際 間 的 能 見 度，也必須與國內、外產業培養更 p黃重球學長( 中)與當年美商康柏台灣分公司董事長、現任 HP 總經理何薇玲及經濟部次長尹啟銘之合照
良 好 的 互 動 與 交 流 。 如 果 缺 乏 大 學 這 些 學 術 單 位 的 參 與 ， 國 家 產 業 其 實 是 少 了 一 分 支 撐 的 力 量 ， 既 可 惜 又 浪 費 。 至 於 印 象 深 刻 的 事 情 很 多 ， 其 實 許 多 台 灣 傳 統 產 業 在 研 究 發 展 上 都 很 用 心 ， 也 相 當 有 成 果 。 像 我 們 認 為 紡 織 廠 不 會 有 什 麼 創 新 研 發 的 機 會 ， 但 如 果 布 料 不 講 究 機 能 性 ， 現 在 根 本 無 法 在 市 場 上 生 存 。 台 灣 產 業 競 爭 力 在 這 幾 十 年 有 很 大 的 轉 變 ， 只 是 大 家 很 難 感 覺 到 。
Q :
學 長 可 否 給 學 弟 妹 建
議 ， 要 如 何 累 積 實 力 或 如
何 面 對 未 來 工 作 上 的 問
題 ？
A :
我 想 強 調 的有 兩 點 ： 「 做 人 」 跟「 做 事 」。「 做 事 」就 像 是 專 業 知 識 ， 但「 做 人 」是 有 沒 有 辦 法 將 專 業 知 識 表 現 出 來 的 能 力 。 做 事 的 能 力 從 學 校 或 書 本 都 可 以 得 到 ， 也 能 從 工 作 中 演 練 。 而 做 人 是 比 較 困 難 的 ， 像 是 該 如 何 認 識 自 己 、 了 解 別 人 。 我 建 議 學 弟 妹 在 學 時 能 唸 一 些 經 典 的 書 ， 因 為 人 生 當 中 會 碰 到 很 多 問 題 ， 這 些 經 典 能 提 供 根 本 的 價 值 判 斷 ， 其 他 的書 籍 就 很 難 提 供 這 種 角 度 。 我 在 交 大 唸 博 士 時 ， 平 常 唸 p ap e r ， 晚 上 十 點 後 開 始 唸 經 典 。 像 論 語 、 老 、 莊 都 是 在 那 個 時 候 讀 的 。 我 並 非 從 書 中 尋 找 答 案 ， 而 是 經 典 能 帶 給 我 一 些 觀 察 與 思 考 空 間 。 當 時 我 想 ， 這 輩 子 應 該 不 會 再 有 那 麼 多 時 間 好 好 看 這 些 書 ， 當 下 或 許 不 是 看 得 很 懂 ， 但 後 來 在 工 作 時 反 而 能 產 生 很 多 體 驗 。 現 在 年 輕 人 可 能 吸 收 過 多 表 象 的 東 西 ， 使 人 在 碰 到 困 難 時 ， 心 無 法 定 下 來 ， 但 經 典 會 使 人 回 復 到 思 考 的 單 純 層 面 。 如 果 能 在 閱 讀 中 產 生 疑 問 ， 就 有 可 能 在 現 實 生 活 中 碰 到 問 題 時 自 行 去 思 索 當 中 的 連 結 。 除 此 之 外 ， 參 加 社 團 也 是 必 要 的 訓 練 ， 培 養 多 方 參 與 ， 對「 做 人 」、「 做 事 」都 相 當 有 幫 助 。Q :
公 職 生 涯 多 年 ， 您 是 否
有 什 麼 想 法 能 夠 分 享 給 大
家 ？ 也 可 以 談 談 讓 您 體 會
深 刻 的 幾 句 話 。
A :
很 多 人 認 為 公 家 機 關 的 行 政 程 序 繁 瑣 、 限 制 又 多 ， 但 我 認 為 台 灣 的 公 職 體 系 有 其 發 展 空 間 。 企 業 界 有 嚴 苛 的 生 存 壓 力 ， 學 術 界 則 相 反 ， 公 職 可 算 是 介 於 這 兩 者 之 間 。 雖 然 沒 有 立 即 的 生 存 壓力 ， 但 我 的 工 作 是 替 台 灣 產 業 前 瞻 未 來 ， 若 判 斷 錯 誤 ， 雖 看 不 出 立 即 影 響 ， 但 台 灣 產 業 可 能 會 因 此 少 掉 很 多 機 會 。 因 此 ， 這 個 工 作 是 具 有 挑 戰 性 的 。 再 者 ， 公 家 機 關 也 比 較 適 合 我 的 個 性 ， 對 作 學 術 研 究 我 可 能 沒 有 長 期 的 興 趣 。 我 認 為 不 論 哪 一 種 工 作 ， 重 要 的 是 在 每 個 點 盡 心 盡 力 並 維 持 自 己 的 基 本 原 則 。 我 認 為 工 作 中 除 了 得 到 成 就 感 ， 還 有 人 生 的 價 值 ， 這 價 值 意 指 努 力 完 成 任 務 後 所 得 到 的 個 人 成 長 。 證 嚴 法 師 說 過 ： 「 一 個 人 願 要 大 、 志 要 堅 ； 心 要 細 、 氣 要 柔 。 」 這 四 句 話 雖 然 簡 單 ， 但 我 會 隨 時 提 醒 自 己 。 工 作 中 需 要 處 理 各 種 狀 況 ， 要 能 快 速 進 入 情 況 ， 完 成 後 很 快 放 下 ， 否 則 很 難 承 受 壓 力 並 進 行 明 確 的 判 斷 。 所 以 說 專 業 雖 然重要，但為人處世更重要。我在 碩士時期還沒有這樣的體認，是經 過四年工作，回到學校攻讀博士才 有這樣的體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