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以成書年代為中心 ∗
香港城市大學中文及歷史學系副教授 屈大成
摘要
中土佛教一向推崇《四分律》，「根有部律」則備受忽視。
反觀西方學界，自十九世紀中葉始，已注意到「根有部律」的 重要性，其後通過對文本的細讀、跟其他律藏和印度法典作比 對，以及運用碑銘、雕像，寺院遺跡等出土文物相印證，發掘 出其中的古舊記載，並把「根有部律」的成立年代大大推前，
對探討古印度的佛寺組織、僧尼規範，有莫大意義。本文縷述 西方學界有關「根有部律」成立年代的討論，尤詳述Gregory Schopen這富顛覆精神的佛學者的看法，期望能喚起漢語佛學界 對「根有部律」的重視。
關鍵詞：律藏 根本說一切有部律 迦膩色伽王 碑銘 Gregory Schopen
∗2018/7/30 收稿，2018/9/19 通過審稿。
戒律是佛教徒行為守則與僧團運作規範的統稱，為佛教重 要的組成部份。戒律相傳是佛親說，由弟子記錄，編纂成律藏 流傳。較完整的律藏，古印度語本現僅存《巴利律》一種，漢 譯本現存《十誦律》、《五分律》、《僧祇律》、《四分律》、
「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簡稱「根有部律」)等多種。1「根 有部律」跟其他律藏最顯著不同的地方，是包含大量「本生、
譬喻、因緣」，篇幅龐大，原梵本已佚，現僅存一些斷片。2漢 譯由義淨(635-713)主持，部份已流失，現仍存十五種近二百卷；
藏譯由勝友(Jinamitra, 約8、9世紀)主持，成為藏傳佛教唯一秉 持的律藏。3中土佛教自唐代以後，獨尊《四分律》；「根有部 律」遲至唐代譯出，又卷帙浩繁，似幾歷增補，給人印象是成 書年代較晚，越發偏離佛說，歷來不受重視。近代律宗大師弘 一(1880-1942)原亦習「根有部律」，後亦囿於傳統，改宗《四
1 「 根 有 部 律 」 為 一 組 律 典 的 概 稱 ， 包 含 律 分 別 (Vinayavibhaṅga) 、 律 事 (Vinayavastu)、律雜事分(Vinayakṣudraka)、律上分(Vinayottaragrantha)四 部份，故以引號標示；如特指某部律典時，才用書名號。
2 參看 Wille Klaus. Die handschriftliche Überlieferung des Vinayavastu der Mūlasarvāstivādin. Stuttgart: F. Steiner, 1990; Shayne Clarke. Vinaya Texts.
Gilgit Manuscripts in the National Archives of India: Facsimile Edition. Vol.
1. New Delhi: The National Archives of India and the International Research Institute for Advanced Buddhology & Tokyo: Soka University, 2014.
3 有 關 「 根 有 部 律 」 的 各 種 版 本 ， 參 看 S. Clarke. “Vinayas.” Brill’s Encyclopedia of Buddhism. Vol. 1. Jonathan A. Silk ed., Leiden: Brill, 2015:
73-80.
分律》，4漢語佛學界亦少人問津。5反觀西方佛學界自十九世紀 中葉始，對「根有部律」的版本、成書年代和內容，興趣一直 延續，近年以Gregory Schopen的研究最令人矚目。本文以「根 有部律」成書年代為線索，大分初、中、近三期，順次介紹西 方學者的研究進路及成果，最後作小結，提出一些觀察。
一、初期 (1950 以前)
藏 譯 「 根 有 部 律 」 一 早 吸 引 學 者 的 注 意 ：Alexander Csoma de Körös(1784-1842)長篇介紹藏譯本的架構和內容大要；
6Anton Schiefner(1817-1879)德譯其中 55 個故事，7這書稍後有
4 有關弘一從「根有部律」改宗《四分律》的因由和經過，參看溫金玉：〈弘
一法師由「新律家」而變「舊律家」之因緣探究〉，《吳越佛教》卷3(2008)，
參 看 網 頁 ：http:/www.lingshh.com/wyfjdsj/10.htm(檢 索 日 期 ：2018年7月9 日)；屈大成：〈弘一的南山律學〉，《閩南佛學》第7輯(2010)：222-223；釋 昭慧：〈試論南山律家之「大乘圓教」戒體論〉，《法印學報》3期(2013)：
75-101。
5 中國學者較多從語言的角度作考察，例如：譚代龍：《義淨譯經身體運動概
念場詞彙系統及其演變研究》，北京：語文出版社，2008 及《佛教漢語詞 彙系統的結構及形成》，成都：西南交通大學出版社，2013；陳明：《梵漢 本根本說一切有部律典詞语研究》，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8。
6 參看 A. Csoma de Körös. “Analysis of the Dulva, a portion of the Tibetan work entitled the Kah-gyur.” Asiatik Research. Vol. 20(1836): 41-93.
7 參 看A. von Schiefner. Geschichte des Buddhismus in Indien aus dem Tibetischen Uebersetzt. St. Petersburg, 1869以及重印本Übersetzungen aus dem tibetischen Kanjur: Beiträge zur Buddhismuskunde und zur
W. R. S. Ralston(1828-1889)的 英 譯 。8 William Woodville Rockhill(1854-1914)也英譯藏譯本中一些佛本生故事。9
有關「根有部律」的構成和編集的最早研究者，要算是 Sylvain Lévi(1863-1935)。Lévi 形容這律典篇幅巨大駭人，混雜 和拼湊著各種體裁，鋪陳冗長的英雄、滑稽、奇異、浪漫的故 事，但編寫得很有技巧，相比《巴利律》的單調和冷漠，顯得 生動活潑。10在版本方面，Lévi 注意到於 1931 年在今巴基斯坦 吉爾吉特(Gilgit)附近出土的梵語「根有部律」抄本，把「飲酒 學處第 79」、《布薩事》開首部份、《出家事》末尾部份轉寫為
zentralasiatischen Märchenforschung. Wiesbaden: Harrassowitz, 2007. 又可 參 看 Jonathan A. Silk對 此 書 的 介 紹 ：“Book review of Schiefner 2007.”
Indo-Iranian Journal. Vol. 53.1(2010): 65-70.
8 參看 W. R. S. Ralston trans. Tibetan Tales, Derived from Indian Sources.
London: K. Paul, Trench, Trübner & Co. Ltd., 1906.
9 參 看 W. W. Rockhill. The Life of the Buddha. London: K. Paul, Trench, Trübner & Co. Ltd., 1884; “Tibetan Buddhist birth-stories: extracts and translations from the Kandjur.”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Oriental Society.
Vol. 18(1897): 1-14.
10 參 看 S. Lévi. “Les saintes écritures du Bouddhisme.”(1909) Memorial Sylvain Lévi. Paris: Hartmann, 1937: 78, 84. 英譯參看 G. K. Nariman(1863- 1937). Literary History of Sanskrit Buddhism. Bombay: D. B. Taraporevala Sons & Co. Ltd., 1920: 167 及 Gregory Schopen. Buddhist Nuns, Monks, and Other Worldly Matters: Recent Papers on Monastic Buddhism in India.
Honolulu: 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 2014: 424 n. 7.
羅馬拼音，並法譯最後一種。11對於編集時地，Lévi 認為漢譯 年代雖較後，但不用太措意，他反指出《根有部律藥事》一段 佛遊化西北印的記載，透露出關鍵信息：佛在弟子阿難的陪伴 下，依次遊歷象城、大城、素魯揭群城、婆羅門聚落、迦羅城、
盧醯德迦城，然後改召金剛手藥叉為伴，用神通往北天竺，降 伏龍王；又到當地的渴樹羅聚落，見一童子「以土為塔而作戲 劇」，佛預言：「我滅度後，迦尼色伽王於此童子戲造塔處，建 大窣堵波，號曰迦尼色迦塔，廣作佛事」。之後佛返回盧醯德迦 城，再由阿難陪伴，遊歷勝軍、賢馬聚落，最後到麼土羅(即摩 偷羅[Mathurā, 今印度北方邦古城，處德里以南 150 公里])，預 言他入滅百年後，這裏有兄弟二人立寺舍名「那吒婆吒」。又有
「識藥人童子」之子「近密」，為阿難弟子末田地化度後，於那 吒婆吒寺內之窟說法，度人無數，並在此入滅。12 按「迦尼色 伽 王 」， 玄 奘 譯 「 迦 膩 色 伽 王 」(Kaniṣka)， 為 貴 霜 王 朝 (Kuṣānas, 興盛於 1-3 世紀)最著名的君主，版圖跨越中亞、阿富 汗 、 印 度 西 北 部 和 北 部 ， 定 都 犍 陀 羅 地 區 的 布 路 沙 布 邏 (Puruṣapura, 今巴基斯坦喀布爾河南白沙瓦的西北)。Lévi 據此 認定「根有部律」跟迦濕彌羅(Kashmir, 今克什米爾)及周邊地
11 參 看 S. Lévi. “Note sur des manuscrits sanscrits provenant de Bamiyan(Afghanistan) et de Gilgit (Cachemire).” Journal Asiatique. Tome 220(1932): 19-20, 26-44. 簡介參看蔡耀明：〈吉爾吉特(Gilgit)梵文佛典寫 本的出土與佛教研究〉，《正觀》13 期(2000)：7-10。
12 參看《根有部律藥事》卷 9，《大正新修大藏經》(簡稱《大正藏》)(台北：
新文豐出版公司，1983 年翻印)卷 24，頁 41 中-42 中。
區有關連，很可能成書於此，並在迦膩色伽王時期編纂，最遲 約 3 世紀。13又「根有部律」雖用梵語寫成，而梵語化一向被視 為後期印度佛教的特色，但 Lévi 指梵語於迦濕彌羅享特權地位，
故不能以此推斷這律藏為後出。14
此外，Lévi指出律藏一些記載較混亂或易惹誤解，或一些 用語的原意已失傳，在「根有部律」反保存了正確的記載。例 如七百結集肇因於毘舍離跋闍子比丘提出的「十事」，其一有關 飲酒，各律藏記載不一：《巴利律》記為jalogi pātuṃ(飲闍樓伽 酒)，闍樓伽酒即「未榨酒」(asurā)與「未成酒」(amajja)。《四 分律》記為「飲闍樓羅酒」。15《五分律》記為「飲樓伽酒」，並 解釋這酒為「釀酒未熟者」。16《十誦律》記為「貧住處」，釋義 作「我等住處貧作酒飲」。17《根有部律雜事》記為「諸苾芻和 水飲酒，此即名為治病淨法」，釋義作「以水和酒，攪而飲用」；
13 參 看S. Lévi. “Les elements de formation du Divyāvadāna.” T’oung Pao.
Vol.8(1907): 115, 120-121. 又Lévi著、馮承鈞(1887-1946)譯：《大孔雀經藥 叉名錄與地考》(1915)也說：「根有部律疑出迦濕彌羅國」(上海：商務印書 館，1931：49)。
14 參看 Jean Przyluski. “Le Nord-Ouest de l' Inde dans le Vinaya des Mūla- Sarvāstivādin et les textes apparentés.” Journal Asiatique. Ser. 11 Vol.
4(1914): 494(introd. by Lévi).
15 參看《大正藏》卷 22，頁 968 下。
16 參看《大正藏》卷 22，頁 192 中、194 上。
17 參看《大正藏》卷 23，頁 450 中、455 上。
18相對應藏譯本記為：為了治病，可以飲發酵的飲料，吸吮有如
「水蛭」。水蛭，梵語jalauka，由jala(水)加oka(居住者)合成，
這才是巴利語jalogi的古義。19
Lévi 的學生 Jean Przyluski(1885-1944)探討漢譯《阿育王 傳》的成書及其重要性，亦旁及說一切有部的發展和「根有部 律」：有部最初在摩偷羅成立，然後於西北方發展出分支，並於 迦濕彌羅自成一派，稱根有部，以示跟本源的聯繫。他又比較
《阿育王傳》跟《根有部律藥事》有關佛遊西北印的記載，前 者記佛在阿難陪伴下由摩偷羅至迦濕彌羅，後者則記佛改由金 剛手侍奉；而金剛手這人物不見於早期佛教的雕刻，反常見於 犍陀羅佛教雕刻，由此可見在《根有部律藥事》，阿難的地位 下降，為金剛手取代，時代必晚。如是，Przyluski 認為《阿育 王傳》較早出，在摩偷羅成書，「根有部律」則在更北面；又相 傳犍陀羅國迦膩色伽王曾召開第四次結集，是時是地佛典編集 者十分多，「根有部律」即在這背景下成立。Przyluski 還提出以 下四點佐證：
1. 《蓮華面經》記佛滅後罽賓國的阿羅漢「於如來所說法藏，
有漏無漏之法，皆悉撰集廣行流布」，20透露出西北印確有佛典 編集者。
18 參看《大正藏》卷 24，頁 411 下、412 下。
19 參看 S. Lévi. “Observations sur une langue précanonique du Bouddhisme.”
Journal Asiatique. Ser. 10 Vol. 20(1912): 508-510.
20 參看《蓮華面經》卷下，《大正藏》卷 12，頁 1075 中。
2. 《阿育王經》記阿難派末田地到罽賓弘法，21「根有部律」更 記末田地是摩偷羅聖者近密之師，是要確立這律藏編集地罽賓 的優越地位。
3. 《根有部雜事》所記佛法的傳承系譜，承襲《阿育王經》的 說法，但多加最後兩人，共八人：大迦攝波、阿難陀、奢搦迦 和末田地、鄔波笈多、地底迦、黑色、善見。22而藏傳多羅那他 (Tāranātha, 1575-1635)《印度佛教史》記善見乃迦膩色伽王之 師：「在迦濕彌羅國有信訶王出世。他出家以後，取名為善見
……在迦濕彌羅說法。闍蘭陀羅國的國王迦膩色迦聽到此事後，
異常信仰，來到北方迦濕彌羅，從聖者獅子善見聽法，並對北 方的所有佛塔作大供養，對四方的僧眾也設置很多宴會供養」，
並把「毗奈耶(戒律)寫成文字」，23這關連顯示「根有部律」成 書於迦膩色伽時期。
4. 「根有部律」保留了古老的傳統。例如：(1) 有關五百結集，
《十誦律》記優波離先誦律，阿難後誦經，24《根有部律雜事》
則記阿難先誦經，優波離後誦律。25(2) 有關參與七百結集僧眾 的來處，《根有部律雜事》記有「廣嚴安住大聚落、從天下處、
21 參看《阿育王經》卷 7，《大正藏》卷 50，頁 156 上。
22 參看《阿育王經》卷 7，《大正藏》卷 50，頁 152 下；《根有部律雜事》卷 40，《大正藏》卷 24，頁 407 下-411 中。
23 參看張建木(1917-1989)譯：《印度佛教史》，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988：
71、73。
24 參看《十誦律》卷 60，《大正藏》卷 23，頁 448 上-中
25 參看《根有部律雜事》卷 39，《大正藏》卷 24，頁 406 下-407 上。
僧羯奢、波吒離子、流轉城、大惠、俱生處」，26《巴利律‧小 品》記及而不見諸「根有部律」之處，須離(Soreyya)、曲女城 (Kaṇṇakujja)、優曇婆羅(Udumbara)、阿伽樓羅(Aggalapura)、
俱睒彌(Kosambī)、阿烋恆伽山(Ahogaṅga)、波離耶(Patheyya)、
阿槃提(Avanti)。如是，在「根有部律」編纂時，佛教傳播局限 於一較狹窄的範圍，波吒離子(Pāṭaliputra)仍頗繁盛(按：這城市 的繁華年代，應不早於前3世紀)，27比《巴利律‧小品》為早出。
(3) 在巴利語經典，賓頭盧(Piṇḍola)宣揚節制、適度，但在《根 有部律藥事》，他是一貪心的佛弟子，28應屬古老的說法。29
其後，Przyluski 得 Paul Pelliot(1878-1945)的提示，注意 到《大智度論》之末記及兩種「毘尼」： 「『毘尼』名比丘作 罪，佛結戒……略說有八十部，亦有二分：一者、摩偷羅國毘 尼，含阿波陀那、本生，有八十部；二者、罽賓國毘尼，除却 本生、阿波陀那，但取要用作十部。有八十部毘婆沙解釋」。
30Przyluski 的解讀，認為「摩偷羅國毘尼」已佚，「罽賓國毘尼」
26 參看《根有部律雜事》卷 40，《大正藏》卷 24，頁 414 中。
27 參看 Bhikkhu Sujato & Bhikkhu Brahmali. The Authenticity of the Early Buddhist Texts. 參 看 網 頁 https://ocbs.org/wp- content/uploads/2015/09/authenticity.pdf(檢索日期：2018 年 6 月 25 日): 24.
28 參看《根有部律藥事》卷 16，《大正藏》卷 24，頁 80 下。
29 參看 J. Przyluski. The Legend of Emperor Aśoka in Indian and Chinese Texts.
Dilip Kumar Biswas trans., Calcutta: Firma K. L. Mukhopadhyay, 1923/1967: 3-5, 7, 13-14, 49 n. 4, 54, 58, 77, 86.
30 參看《大智度論》卷 100，《大正藏》卷 25，頁 756 下。
即「根有部律」，其在編纂時獲「毘婆沙」和其他有部文獻的增 補。31
在這段時期，還有其他學者的意見：Édouard Huber(1879- 1914)認為「根有部律」約在公元初年曾經修訂，《根有部律藥 事》所記的迦尼色迦塔，即今於 Shah-ji-kī-dherī 發現的塔廟遺 跡；32又他注意到這律藏跟《天譬喻》(Divyāvadāna)的關係，
指 出 後 者 三 十 八 個 故 事 中 有 十 八 個 出 自 前 者 。33Charles Eliot(1834-1926)認為「……就我們所知而言，關於佛陀這次遊 訪的故事，並無更古的文獻或其他論證加以證實。其中記載有 關於迦膩色伽王的預言，這可能是在他統治時期以後編寫的」、
「故事中記述有關於迦膩色伽王的預言，因此這個故事不可能 早於他的統治時期」。34Benjamin Rowland Jr.(1904-1972)以「根
31 參 看 J. Przyluski. The Legend of Emperor Aśoka in Indian and Chinese Texts.: vii-viii. 另參看氏著“Fables in the Vinaya-Piṭaka of the Sarvastivadin school.” The Indian Historical Quarterly. Vol. 5.1(1929): 1-5.
32 參看Éd. Huber. “Études Bouddhiques. III—Le roi Kaniṣka dans le Vinaya des Mūla-Sarvastivādins.” Bulletin de l' Ecole Française d' Extrême-Orient.
Tome 14(1914): 18-19. 英譯參看G. K. Nariman. Literary History of Sanskrit Buddhism.: 274-275. 有關迦尼色迦塔遺跡的發掘和年代推定，參看Hans Loeschner. “The stūpa of the Kushan Emperor Kanishka the Great, with comments on the Azes Era and Kushan chronology.” Sino-Platonic Papers.
No. 227(2012).
33 參看 Éd. Huber. “Etudes de littérature Bouddhique.” Bulletin de l' Ecole Française d' Extrême-Orient. Tome 6(1906): 1-43.
34 參 看 C. Eliot. Hinduism and Buddhism: an Historical Sketch. London:
有部律」包含迦膩色伽王的記載，相信其成書不會早於二世紀。
35Marcel Hofinger 檢出「根有部律」和《僧祇律》皆保存了有 關第二次結集的古舊記載。36
二、中期 (約 1950-1980)
Erich Frauwallner(1898-1974)的 律 學 名 著The Earliest Vinaya and the Beginnings of Buddhist Literature，從佛滅後佛教 的傳播和部派的形成，去探討律藏的編集：約在前250年，阿育 王以卑地寫(Vidiśā, 今印度中央邦波帕耳[Bhopal]北毘盧沙市 [Bhilsa]附近)為基地，派遣使者，攜帶「根本律典」，四出傳教，
逐漸在不同地方形成不同部派，傳持各別的律藏：末田提至罽 賓、犍陀羅，立有部，傳持《十誦律》；摩訶提婆至摩醯娑，立 化地部，傳持《五分律》；臾那人達磨勒棄多至阿婆蘭多迦及摩 訶勒棄多至臾多，立法藏部，傳持《四分律》；摩哂陀至錫蘭，
立赤銅鍱部，傳持《巴利律》。由於同出一源，這幾部律藏的「
犍度」十分類近。而「根有部律」，乃來自古老的摩偷羅教團，
即《大智度論》所記的「摩偷羅國毘尼」，《十誦律》才是「罽
Routledge & Kegan Paul Ltd., 1921. Vol. 1: 263, 301. 中譯參看李榮熙 (1916-1997)譯：《巴利系佛教史綱》，台北：華宇出版社，1982/1987：208、
263。
35 參看 B. Rowland Jr. “A note on the invention of the Buddha image.” Harvard Journal of Asiatic Studies. Vol. 11(1948): 184.
36 參看 M. Hofinger. Étude sur la Concile de Vaiśālī. Louvian: Bureaux de Muséon, 1946: 235-241, 256.
賓國毘尼」。至於「根有部律」所記佛在西北印的遊歷、有關 迦膩色伽王的預言、摩田提之開化罽賓，皆為後來的插入。
Frauwallner總結說：「根本說一切有部律典係屬一與各該傳教團 無關之教團，此一教團代表一獨立之早期教團，其律典顯然傳 承頗早。……且其年代可能較阿育王時代更早」。又根有部跟有 部的關係，Frauwallner指出在於「此二教團因為共同接受哲學 教理系統之說一切有部理論，合流成為一部派，但是二者並未 完全喪失各自之特性」。而「根本有部」一名之出現，反映在 有部之中曾有爭拗，牽涉到誰是正統的問題，這即表示摩偷羅 跟罽賓二教團有接觸，Frauwallner亦說：「說一切有部之哲學教 理系統從一開始就歷經罽賓及其附近地區……此一發展擴及鄰 近地區，當然也到達摩偷羅」，但他沒有就這接觸提供任何證據。
37
37 參看 E. Frauwallner. The Earliest Vinaya and the Beginnings of Buddhist Literature. Rome: Is. M. E. O., 1956: Ch. 1 & 2. 中譯本參看郭忠生譯：《原 始 律 典 （ 犍 度 篇 ） 之 研 究 》， 南 投 ： 正 觀 出 版 社 ，1992：1-2 章 。 Frauwallner 觀 點 甚 為 流 行 ， 其 介 紹 或 批 評 ， 參 看 Charles S. Prebish.
“Theories concerning the skandhaka: an appraisal.” Journal of Asian Studies.
Vol. 32.4(1973): 669-678; Torkel Brekke. Religious Motivation and the Origins of Buddhism. London: Routledge, 2002: 5-7; Alexander Wynne. “On the Sarvāstivādins and Mūlasarvāstivādins.” Indian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Buddhist Studies. Vol. 9(2008): 254-261; 釋思和：〈印度佛教說一切有部與 根 本 說 一 切 有 部 關 係 小 考 〉，《 法 源 》26 期(2008)， 參 看 網 頁 http://www.chinabuddhism.com.cn/a/fayuan/2008/200801f19.htm(檢 索 日 期 ： 2018 年 7 月 11 日)。有關有部、根有部跟「根有部律」的關係，還可參看 榎本文雄：〈「根本説一切有部」と「説一切有部」〉，《印度學佛教學研究》
Étienne Lamotte(1903-1983)對「根有部律」的成書有較詳 細 的 討 論 ， 觀 點 亦 曾 轉 變 。 他 於 其 經 典 名 著Histoire du Bouddhisme Indien，跟Frauwallner對《大智度論》上引文的詮 釋迴異：在王舍城第一次結集，優波離經八十次誦出，結集成 律藏，稱「八十部」，代代相傳；至阿育王時代，傳至優波笈多，
住摩偷羅，故此古律名「摩偷羅國毘尼」，今不存；優波笈多鑑 於眾生根器下劣，刪去本生、譬喻，成為十部，名「罽賓國毘 尼」，由鳩摩羅什傳譯至中土，即《十誦律》。而《大智度論》
所謂「八十部毘婆沙」，為「罽賓國毘尼」的解釋，即「根有部 律」。38Lamotte並認為「根有部律」的成書年代不早於四、五世 紀，理據有三：
47 卷 1 號(1998)：111-119；八尾史：〈「根本説一切有部」という名稱につ いて〉，《印度學佛教學研究》55 卷 2 號(2007)：132-135。
38 Lamotte 對《大智度論》引文的解讀，不少學者都有異議。例如 Wynne 認 為引文應比對兩同時代的律藏，而非對比古律及罽賓律藏，而且律藏跟毘 婆沙是兩種性質不同的典籍，羅什不會錯把「根有部律」稱作「毘婆沙」
(“On the Sarvāstivādins and Mūlasarvāstivādins.”: 256-257)。釋印順(1906- 2005)認為《大智度論》所舉出的二部律，其實是「有部律」一分為二：有 部是西方上座部系，由摩偷羅向北方罽賓、烏仗那、乾陀羅一帶發展而成。
摩偷羅傳來的《十誦律》，是有部中舊阿毗達摩師、乾陀羅師所承用的，即 所謂「罽賓國毗尼」。「根有部律」也從摩偷羅傳來，但含攝了本生、譬喻、
因緣，為迦濕彌羅系之毗婆沙師所用的律典，即所謂「八十部律」或「摩 偷羅國毗尼」。又說一切有部本來不重視傳說，但流傳於北印度，久而不免 將譬喻、本生融攝進去。其結論是：「這二部廣律，不全為廣略的差別，實 為同一原典而流傳不同」(〈《大智度論》之作者及其翻譯〉，《東方宗教研
1. 「根有部律」記及有關迦膩色伽王的預言，加上其表達手法，
反映出這律藏較迦膩色伽王後出，而迦膩色伽王登基要遲至 二世紀中(128或143)。
2. 「根有部律」中的釋迦牟尼，不像是早期經典所說的迦毗羅 衛城聖人，而是如譬喻文學和大乘佛教所言在天神之上之神。
3. 法顯(337-422)於402-411年間到印度訪尋律藏，並未見「根 有部律」。39
1966年，Lamotte著“Vajrapāṇi en Inde”長文，看法略有轉 變，他指「根有部律」在二世紀前未完成，似提前了其成立年 代：「根有部律」是記及金剛手的重要文獻資料，而金剛手常見 於 貴 霜 王 朝 時 期 的 犍 陀 羅 佛 教 雕 刻 ， 作 為 佛 的 守 護 者 。 Lamotte更表示這律藏揭示佛教在一或二世紀時期發展的信息：
佛在西北印遊化，金剛手取代阿難成為唯一侍者，顯示天神和 聖弟子的地位並列，這為大乘佛教發展出的觀念所致。又天神 征服無稻芉龍王一事，在西北印發生，而非在摩竭陀，反映出
究 》2 期(1990)：46-48；《原始佛教聖典之集成》，台北：正聞出版社，
1969/1986：76-77）。又值得一提的，是釋聖嚴(1931-2009)在更早時間提出
「根有部律」跟《十誦律》「同部而所傳時地不同，當無疑問」，但無詳細 鋪述(《戒律學綱要》， 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1965/2006：14)。
39 參看 Ét. Lamotte. History of Indian Buddhism: from the Origins to the Śaka Era. Sara Webb-Boin(1937-2008) trans. Louvain-la-Neuve: Institut Orientaliste, 1958/1988: 174, 178, 657. Lamotte 於其前一篇論文已表達類似 看法：“La légende du Buddha.” Revue de l' Histoire des Religions. Tome 134(1947): 61-62.
佛教重心地的轉移。此外，Lamotte根據當時的最新研究，提出 迦膩色伽王的登基或早至78年。401970年，Lamotte於其《大智 度論》注釋書序言指出，這論典不少敘事內容取材自「根有部 律」，而「《大智度論》之作者應是曾歷經貴霜帝國之時期」，41 雖然Lamotte沒有明言，但很自然的推論是：「根有部律」的年 代不會遲過貴霜王朝。
上 引Frauwallner和Lamotte兩 人 的 看 法 ，Raniero Gnoli(1930-)認為很難取捨，但無論如何，「根有部律」並非首 尾一貫的作品，而是由不同時代的文本拼湊而成，最早可上溯 至迦膩色伽王，則甚為確定(約2世紀上半期)。主要原因有二：
(1) 這律藏包含有關迦膩色迦的預言，而這類預言通常跟其提及 政權的年代很接近。(2)這律藏記及佛遊化西北印(特別是罽賓) 的故事，而據玄奘等的記載，迦膩色伽王曾於罽賓召開佛典結 集，其間「先造十萬頌《鄔波第鑠論》釋《素呾纜藏》，次造十 萬頌《毘柰耶毘婆沙論》釋《毘奈耶藏》，後造十萬頌《阿毘達
40 參 看 Ét. Lamotte. “Vajrapāṇi en Inde.” Mélanges de Sinologie offerts à Monsieur Paul Demiéville. Paris: Presses universitaires de France, 1966: 121, 135, 136. 英譯參看 Sara Webb-Boin trans. “Vajrapāṇi in India.” Buddhist Studies Review. Vol. 20(2003): 9, 27, 28.
41 參 看 Ét. Lamotte. trans. Le Traité de la Grande Vertu de Sagesse de Nāgārjuna. Vol. 3. Louvain: Institut Orientaliste, Université de Louvain, 1970: xi. 中譯文參看郭忠生譯：〈大智度論之作者及其翻譯〉，《諦觀》62 期(1990)：107。
磨毘婆沙論》釋《阿毘達磨藏》」，42「根有部律」或即這次結集 的成果之一。又Gnoli指出《大智度論》多番取材自「根有部律」
，那麼「根有部律」的年代或可更推前，不過《大智度論》編 著者所參考的「根有部律」是否即迦膩色伽王時代修訂的版本，
則不得而知。43
在這段時期，還有其他學者的意見：André Bareau(1921- 1993)依據Przyluski和Hofinger對於眾律藏的有限對比，認為「
根有部律」較《十誦律》等其他律藏更早出，44又指出「根有部 律 」 有 關 佛 塔 形 式 的 描 述 看 似 最 古 老 。45 Charles S.
Prebish(1944-)比對眾律藏所記的僧殘「有主僧不處分房戒」，
發現其他律藏皆說如比丘欲建大房，「為己作」，有人布施，大 小有限定，《根有部律》則以「為眾作」取代「為己作」；46又「
42 參看《大唐西域記》卷 3，《大正藏》卷 51，頁 887 上。
43 參看 R. Gnoli ed. The Gilgit Manuscript of the Saṅghabhedavastu, being the 17th and Last Section of the Vinaya of the Mūlasarvāstivādin. Part I Roma:
IsMEO, 1977: xix-xx, xxi.
44 參看 A. Bareau. The Buddhist Schools of the Small Vehicle. Sara Boin-Webb trans., Andrew Skilton ed., Honolulu: University of Hawaiʻi Press, 1955/2013: 201.
45 參 看 A. Bareau. “La construction et le culte des stūpa d' après les Vinayapiṭaka.” Bulletin de l' École Française d' Extrême-Orient Année. Vol.
50(1962): 233.
46 參看《根有部律》卷 12，《大正藏》卷 23，頁 691 上。
根有部律」頗重視「界」(sīmā)，凡此顯示這律成立時，寺院制 度已具規模，對其建築及保存非常措心，年代應較遲。47
三、近期 (1980 以後)
近 年 研 究 「 根 有 部 律 」 最 具 創 見 和 學 術 成 果 者 要 數 Gregory Schopen(1947-)，48他論學每每在廣泛閱讀前輩著作之 餘，顛覆傳統或習以為常的前設，例如他極力主張巴利語佛典 的內容要遲至五、六世紀才確定下來，便為極具爭議的一例。
49Schopen 的碩士論文指出吉爾吉特梵語「根有部律」斷片保存 了迦葉佛遺骨信仰的原始形態：佛在阿難陪伴下到都異迦城 (Toyikā)，佛開示迦葉佛的遺骨埋在某處(pradeśa)地下，並運用 神力令遺骨現身，讓諸比丘得見，又有淨信的婆羅門和居士在 此舉行大施會(maha)。50其後信仰形態轉變，見於漢譯《僧祇律》
47 參看 C. S. Prebish. “The Prātimokṣa puzzle: fact versus fantasy.”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Oriental Society. Vol. 94(1974): 175-176.
48 Schopen逾80篇論文，翻譯或評論梵藏語本「根有部律」者多不勝數，其分 類 索 引 參 看Rein Ende. “The Mūlasarvāstivāda Vinaya: an attempt at an Index Locorum with a focus on the works of Gregory Schopen.” Master thesis, McMaster University, 2016.
49 參看氏著“Two problems in the history of Indian Buddhism: the layman/monk distinction and the doctrines of the transference of merit.”(1985) Bones, Stones, and Buddhist Monks: Collected Papers on the Archaeology, Epigraphy, and Texts of Monastic Buddhism in India. Honolulu: 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 1997: 24.
50 相對應漢譯參看《根有部律藥事》卷 12，《大正藏》卷 24，頁 53 上-下。
、《五分侓》、《四分律》，內容有些出入，以《五分侓》為例：
迦葉佛寂滅後，藏入金銀塔，埋在地下，佛以神力令塔出土，
示現給四眾，塔復歸地下後，比丘眾在這地點為迦葉佛起塔。51 如是看，「根有部律」斷片並不知悉佛塔信仰，年代應早於阿育 王時代(按《大唐西域記》記室羅伐悉底國大城西北六十餘里有 故城，為迦葉佛本身處，城北有窣堵波，藏迦葉佛全身舍利，
乃阿育王所建)，52也比《大般涅槃經》所記起塔供養的段落早 出。53 Schopen 雖非正面探討「根有部律」的年代，但佛骨信仰 已可視為其早出的證據。54
其後，Schopen 屢次引述及評論先前學者有關「根有部律」
年代的不同看法，指出他們經常提及「根有部律」在近乎迦膩 色伽王時代加插了有關這王的預言，或在公元初年曾經修訂，
已頗明顯表示「根有部律」在這年代之前，已以某種形式存在，
或部份篇章已存在；他特別點出 Lamotte 越發傾向主張「根有 部律」為早出。而且，Schopen 發掘出「根有部律」包含不少
51 參看《五分律》卷 26，《大正藏》卷 22，頁 172 上-173 上。
52 參看《大唐西域記》卷 6，《大正藏》卷 51，頁 900 下。
53 《大般涅槃經》有梵巴漢多個語本，例如參看《長阿含‧遊行經第 2》，
《大正藏》卷1，頁 30 上。
54 參看G. Schopen. “Three studies in non-tantric Buddhist cult forms.” Master thesis, McMaster University, 1975: Part one. 1985年，Schopen把這有關迦葉 佛的信仰形式的討論寫入論文發表：“Two problems in the history of Indian Buddhism.”: 28-30.
頗早期的材料，其一是有關喪葬的規則。551994 年，Schopen 舉 出「根有部律」中「律分別」一段話，記及施主捐予僧團「無 盡物」，以長期資助建設和修治寺院，僧團把資金放在「房庫」，
借出生息，借出時要訂「券契」，記及年月，並有上座名及授事 人字作見證。56這種存儲資金、借貸立約的做法，亦見於印度法 典如《摩奴法論》(約前 2 世紀至後 1 世紀之間)和《祀皮衣》
(Yājñavalkya, 約 1、2 世紀)，而後者所述更為詳細，故「根有 部律」有可能在這兩書之間成立，或跟後者的年代相若。「根有 部律」這段話，以及各律藏提到門、鎖、鑰匙、保管箱、浴室、
防衛、奴婢或農奴，以至各種各樣的耐用品等，背後預設了十 分有組織、發展成熟的寺院規模，供長時間居住。Schopen 又 引述考古學家 John Marshall(1876-1958)所言，「圍有高牆的長 方形僧舍院子……似乎是在公元 1 世紀才在印度西北的伽藍中 出現，然後朝南、朝東傳播到了印度其他地方」、「在 1 世紀末
55 參看氏著“On avoiding ghosts and social censure: monastic funerals in the Mulasarvastivadavinaya.” (1992) Bones, stones and Buddhist Monks: 235-6 n. 69; “The bones of a Buddha and the business of a monk: conservative monastic values in an early Mahāyāna polemical tract.”(1999) Figments and Fragments of Mahāyāna Buddhism in India: More Collected Papers.
Honolulu: 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 2005: 75-76. 又 Schopen 於日本的演 講，亦結集成日譯本，也談到「根有部律」的成立年代，基本上重覆之前 的論點，參看小谷信千代譯：《大乗仏教興起時代‧インドの僧院生活》，
東京：春秋社，2000：31-50。
56 Schopen 引用的是藏譯本，相對應漢譯參看《根有部律》卷 22，《大正藏》
卷23，頁 743 中。
之前，舊式的那種布局混亂、缺乏安全感和隱蔽性的伽藍消失 了。……僧侣的生活區放在一個安全的、帶圍牆的四邊形中」，
57而有關這種成熟寺院規模的律制，起碼同時代已出現，否則僧 團運作易陷入混亂。總合來說，Schopen 認為「根有部律」應 在公元一、二世紀成書。58
2000 年，Schopen 另闢蹊徑，運用碑銘和考古發掘跟「根 有部律」內容相印證，頗確定這律藏在貴霜王朝興起前後，即 約一、二世紀編寫或修訂，並且跟西北印有密切聯繫。他舉出 的證據有：
1. 巴基斯坦旁遮普省巴哈瓦爾布爾(Bahāwalpur)出土的佉盧文 (Kharoṣṭhī)銘刻，年代約迦膩色伽王初期，記載一稱為「宣 法 者 」(dharmakathi)的 比 丘 Nāgadatta， 舉 起 旗 杆(yaṭhiṃ aropayata)，為「寺主」(viharasvamiṇi)的塔廟舉行開幕式。「
根有部律」多次用到「宣法者」的稱號，也有用「寺主」一 名指稱一些著名的在家人，以及用類似術語表示僧眾有責任 參與舉起旗杆(yaṣṭyāropaṇa)的儀式。
2. 一批前貴霜王朝時期、約公元初年的佉盧文銘刻，記載如有 人把遺骸存放在「前無住處」(apratiṭhavita-prubami paḍhavi-
57 參看 J. Marshall 著、秦立彥譯：《塔克西拉》卷 1，昆明：雲南人民出版社，
2002：335、453。
58 參 看 G. Schopen. “Doing business for the Lord: lending on interest and written loan contracts in the Mūlasarvāstivāda-vinaya.” (1994) Buddhism in Buddhist Monks and Business Matters: Still More Papers on Monastic Buddhism in India. Honolulu: 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 2004: 45-90.
pradeśami)，會帶來「梵天功德」(brammapuño prasavati)。
相類似的說法和用語皆見於「根有部律」，銘刻可能轉引自 律文。
3. 一 批 早 期 貴 霜 王 朝 銘 刻 ， 稱 呼 學 僧 為 「 知 三 藏 者 」 (trepiḍakas)，這稱呼屢見於「根有部律」。
4. 有銘刻記載僧人及其「同住弟子」(sārdhaṃvihārin)須互相照 顧，「根有部律」的受戒法，亦要求新學比丘照顧戒師，弟 子患病，戒師也要料理他直至痊癒。
5. 於 托 爾 ‧ 德 里(Tōr Ḍherai， 位 於 巴 基 斯 坦 西 部 俾 路 支 省 [Baluchistan])出土的陶罐碎片刻文提到供給寺院用水的「水 槽」(prapa)，「根有部律」亦詳述這種「水槽」的建築和使 用規例。
6. 有關施贈的銘文在西北印出土甚多，而「根有部律」是唯一 談論這類銘文的律藏。例如「根有部律」記阿闍世王弒父頻 婆娑羅王後，每看到父王的家具都哭泣，故送贈給僧團。僧 眾最初放在寺院門口，但怕阿闍世王很容易見到，勾起回憶，
故存放在其他地方，但在家人看不到，譏嫌僧眾把它們轉賣。
最後，佛制定要在家具末端寫上「這是頻婆娑羅王的虔誠施 贈」並公開展示。又一些出土的壺、匣、碎片，也有類似的 施贈銘文；而律文比銘文顯得不成熟，可能更早出。
7. 「 根 有 部 律 」 記 及 監 督 建 屋 的 僧 人 名 「 僧 坊 師 」 (navakarmika)，他們還要負責借貸；這職位名亦見於西北印 出土、前貴霜及初期貴霜時期的佉盧文銘文。59
59 參 看 G. Schopen. “Art, beauty and the business of running a buddhist
翌年(2001)，Schopen另一論文再提供證據：早期佛教圖 像信仰的一個特色，是佛和菩薩這兩個觀念互通，例如有雕像 明顯是佛，銘文稱之為「菩薩」；也有作成道前的太子形象，
銘文稱之為「薄伽梵釋迦牟尼」，而這些銘文的年代不出由特 拉普(Kṣatrapa)王朝到迦膩色伽王中葉之間(約1-2世紀)。「根有 部律」也有類似的互通情況：給孤獨長者向佛表示，佛坐在上 座頭(vṛddhānta)時，令其莊嚴(pratapati)，佛不在則否，因此請 佛准許製一「閻浮樹蔭坐像」，豎立在上座頭替代，淨信的婆 羅門和居士都稱這坐像為「大師」(śāstṛ，按：這是佛弟子對佛 的通常稱呼之一)；60據後來的律注，這坐像乃仿照悉達多太子 感受到世間的苦痛、初次在樹下沉思的模樣。如是，在「根有
monastery in early northwest India.”(2000) Buddhism in Buddhist Monks and Business Matters.: 21. 又同年 Schopen 發表另兩篇論文，也簡要地談到「根 有部律」的成書：其一說那時候的學界差不多一致同意《根有部律》較遲 出，在貴霜王朝興盛時期到五、六世紀之間進行編纂和應用；也有某些共 識認為這律藏明顯跟北印度有連繫，即犍陀羅、摩偷羅，或還包括罽賓。
另一篇說那時候學界唯一的廣泛共識是《根有部律》必定在西北印(亦即犍 陀羅和摩偷羅)一帶編訂，而且其內容本身不少可證明這說法：“The good monk and his money in a Buddhist monasticism of ‘the Mahāyāna period’.”(2000) Buddhism in Buddhist Monks and Business Matters.: 2;
“Hierarchy and housing in a Buddhist monastic code: a translation of the Sanskrit text of the Śāyanāsanavastu of the Mūlasarvāstivāda-vinaya. Part one(from the Sanskrit).” Buddhist Literature. Vol. 2(2000): 99.
60 這記載 Schopen 取自藏譯本。相對應漢譯參看《根有部律‧在露地安僧敷 具學處第十四》，《大正藏》卷23，頁 782 中；《根有部尼陀那目得迦》卷 5，
《大正藏》卷24，頁 434 中。
部律」，菩薩跟佛的地位相若。又所謂「閻浮樹蔭坐像」，有 實物雕像出土，年代大同於前述的銘文，最著名的是於Sahri- Bahlol( 巴 基 斯 坦 白 沙 瓦 西 北 70 公 里 處 ) 出 土 者 ，61也 有 刻 上 Vāsashka王28年以及貴霜王朝94年紀年的類似雕像。62
Schopen其後對「根有部律」成書年代的看法有點搖擺。
2004及2006年，Schopen表示可確定這律藏於公元最初的世紀在 西北印編成。632008年，Schopen指是時已有共識，即「根有部 律」很可能在公元初年已編纂，當中一些內容細節跟這時期的 考古和碑銘記錄相對應，如是至少個別內容可追溯至這年代；
又「根有部律」在某時編纂，其所編纂的材料在之前必已存在，
但這律藏中有的材料亦肯定遲出，而如何分辨這種種材料，並 非易事。64可是，在2007及2010年兩篇論文，Schopen表示有二
61 參看 J. Marshall 著、王冀青譯：《犍陀羅佛教藝術》，蘭州：甘肅教育出版 社，1998：106、圖 141。
62 參 看 G. Schopen. “On sending the monks back to their books: cult and conservatism in early Mahāyāna Buddhism.”(2001) Figments and Fragments of Mahāyāna Buddhism in India.: 136-137.
63 參 看 G. Schopen. “Mūlasarvāstivāda-vinaya.” Encyclopedia of Buddhism.
Robert E. Buswell ed., New York: Macmillan Reference USA, 2004: 573;
“On monks and menial labors: some monastic accounts of building Buddhist monasteries.”(2006) Buddhist Nuns, Monks, and Other Worldly Matters.:
252.
64 參 看G. Schopen. “Separate but equal: property rights and the legal independence of Buddhist nuns and monks in early North India.”(2008)
事大致可接受：Gnoli把這律藏的編纂置於迦膩色伽王時代、
Harry Falk(1948-)把貴霜王朝的開端置於二世紀初。65那麼，「
根有部律」的編訂便是在二世紀。662014年，Schopen似再保守 一點：「根有部律」看來在二世紀後期編訂，之後在北印廣泛流
Buddhist Nuns, Monks, and Other Worldly Matters.: 74.
65 Falk 把迦膩色伽王的登基年推算為 127 年，現較普遍為學界接納。參看氏 著“The yuga of Sphujiddhvaja and the era of the Kuṣāṇas.” Silk Road Art and Archaeology. Vol. 7(2001): 121-136; 同氏著、劉震譯：〈古代印度的紀元概 覽〉，收入許全勝、劉震編：《內陸歐亞歷史語言論集--徐文堪先生古稀紀 念》，蘭州：蘭州大學出版社，2014：172-188。有關迦膩色伽王的登基年，
為學界爭論熱點，參看 Robert Bracey. “The date of Kanishka since 1960.”
The Indian Historical Review. Vol. 44(2017): 21-61. 又中國學者余太山認為 應在 129-143 或 129-131 之間，參看氏著《貴霜史研究》，北京：商務印書 館，2015：3、81。
66 參看G. Schopen. “The learned monk as a comic figure: on reading a Buddhist Vinaya as Indian literature.”(2007), “On the underside of a sacred space:
some less appreciated functions of the temple in classical India.”(2010) Buddhist Nuns, Monks, and Other Worldly Matters.: 416, 434, 443 n. 9.
通，67這不止把成書年代稍略延後，也沒明言其必出自西北印。
68
在這段時期，還有其他學者的意見：Peter Skilling(1949-) 認為「根有部律」是經過編輯、富統一組織、篇幅廣大的作品，
只能由一批有學養、視野廣、坐擁大量文獻資料的學僧編成，
年 代 無 疑 會 較 晚 ； 他 又 指 出 根 有 部 《 律 經 自 注 》 (Svavyākhyānaabhidhāna-vinaya-sūtra-vṛtti)稱 其 作 者 德 光 (Guṇaprabha, 約7世紀)為來自摩偷羅的「根本說一切有部聖者」
(Ārya Mūlasarvāstivādin)，故不能完全抹煞「根有部律」跟摩 偷羅的關連。69 Charles Willemen(1941-)等認為「根有部律」和
《 十 誦 律 》 應 在 四 世 紀 或 之 前 曾 在 印 度 共 存 。70Ann
67 參看 G. Schopen. “Liberation is only for those already free: reflections on debts to slavery and enslavement to debt in an early Indian Buddhist monasticism.”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Academy of Religion. Vol. 82(2014):
610. 又觀 Schopen 最新論文，其觀點沒變：“The training and treatments of an Indian doctor in a Buddhist text: a Sanskrit biography of Jīvaka.”
Buddhism and Medicine: an Anthology of Premodern Sources. C. Pierce Salguero ed.,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2017: 184.
68 S. Clarke 也觀察到 Schopen 看法的轉變，參看氏著 Family Matters in Indian Buddhist Monasticisms. Honolulu, 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 2014:
183 n. 130.
69 參看 Peter Skilling. Mahāsūtras: Great Discourses of the Buddha. Oxford:
Pali Text Society, 1997. Vol. 2: 103-104.
70 參 看 C. Willemen, Bart Dessein & Collett Cox. Sarvāstivāda Buddhist
Heirman(1965-)建基於Willemen等人對有部及其支派流布的研 究，擴展至探討「有部律」：佛滅後百多年，佛教西傳至摩偷羅 及卑地寫，再向西北和南面流傳，發展出不同派別。有部中的 分別說部，著重論典的權威，以罽賓為基地，在二世紀時隨著 貴霜王朝的興盛，取得主導地位，其傳持的律藏即《十誦律》，
或約在一世紀成立。有部另一支經量部，在犍陀羅和大夏流傳。
當貴霜王朝在四世紀覆亡，罽賓分別說部亦漸趨衰落，經量部 反成主流，至七世紀，正名「根本有部」，意謂正統、原始的有 部。這部或由於襲用經的形式，傾向用譬喻、故事去闡述戒律，
傳持的律藏即「根有部律」，或遲至四世紀才編成。因此，「根 有部律」包含一些後出的材料。例如《根有部律》解釋「波羅 夷」時說：「失苾芻性，乖涅槃性，墮落崩倒，被他所勝，不可 救濟，如截多羅樹頭，更不復生」，71其中「截頭」的譬喻見於
《巴利律》、《五分律》、《四分律》，但「被他所勝」這釋義，僅 見於《根有部律》，很可能取自後來注釋家對「波羅夷」一詞的 語源考究。Heirman總結「根有部律」從原始戒律源頭發展過來，
期間受「有部律」影響，又在較後時期才定稿，收納了未及加 入他律的材料，因此包含早晚不一的內容。72 Claus Vogel(1933- 2012)論證「根有部律」設定布薩的日子，乃參考在四世紀才開
Scholasticism. Leiden: Brill, 1998: 87.
71 參看《根有部律》卷 1，《大正藏》卷 23，頁 630 下。
72 參 看 A. Heirman. “Vinaya: perpetuum mobile.” Études Asiatiques. Vol.
53(1999): 849-871; “Vinaya: from India to China.” The Spread of Buddhism.
A. Heirman & S. P. Bumbacher eds., Leiden: Brill, 2007: 178.
始流行的、新出的陰陽曆，73Petra Kieffer-Pülz據此認為這律藏 要遲至四、五世紀才完成。74
新近，Ulrich Pagel從根本上質疑先前學者的說法：「根有 部律」有關迦膩色伽王的預言，僅顯示這節律文在迦膩色伽王 之後某個時間寫成，亦即可更後於貴霜王朝，故單憑這預言不 能把「根有部律」跟貴霜王朝直接拉上關係。又學界常以「根 有部律」於西北印成立，不過，「根有部律」是一里程碑式巨著，
如其曾在罽賓出現，名聲必遠被四方，那麼在西北印出土跟律 文相關連的考古材料，是完全可能之事，不代表這律藏必然在 西北印成立。Pagel歸結說迄今於「根有部律」未找到堅實可靠 的歷史標記，證明這律藏早至1或2世紀集出，而Schopen等人都 是依靠間接證據作出合理的、可能的推論，並非掌握到任何確 證。75
73 參 看 C. Vogel. “On the date of the poṣadha ceremony as taught by the Mulasarvastivadins.” Bauddhavidyāsudhākaraḥ. Studies in Honour of Heinz Bechert on the Occasion of his 65th Birthday. Petra Kieffer-Pülz & Jens-Uwe Hartmann eds., Swisttal-Odendorf: Indica-et-Tibetica-Verlag, 1997: 673-688.
74 參看 Petra Kieffer-Pülz. “What the Vinayas can tell us about law.” Buddhism and Law: An Introduction. Rebecca Redwood French & Mark A. Nathan eds.,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4: 52-53.
75 參 看 Ulrich Pagel. Buddhist Monks in Tax Disputes: Monastic Attitudes Towards Revenue Collection in Ancient India. Napoli: Università degli studi di Napoli "L'Orientale, 2014: 17 n. 5. Pagel 新近的論文表示現多把「根有部 律」跟二世紀的貴霜王朝拉上關係，但他無明言這便是「根有部律」的成
還值得一提的，是有關「根有部律」的漢藏譯本，學者多 貶漢褒藏：Lévi 認為漢譯不大忠實，藏譯本嚴格得多；他又覺 得「根有部律」的行文近乎口語，頗為奇特。76Frauwallner指漢 譯本「不但僅譯出一部份，而且有許多缺漏之處。……西藏譯 本又較漢譯本精確」。77Lamotte批評漢譯本為平凡和不完整。78 季羡林(1911-2009)則評道：「義淨譯經對原文忠實也只限於散文 部份，韻文部份就不然」。79不過，J. W. de Jong (1921-2000)指 出吉爾吉特文獻可證明義淨翻譯的底本比較簡略，故通過漢藏 譯本比較而批判漢譯本不忠實，不一定成立。80Clarke同樣指出 義淨譯文常受人質疑，實建基於兩個不穩妥的假設：現存梵本 或藏譯本相當於漢譯本的底本、只有單一和固定的根有部律傳 統，言下之意，不能排除義淨譯文另有所本。81
立時地：“Nothing to declare: status, power and religious aspiration in the policies of taxation in ancient India.” Medieval worlds. No. 6(2017): 103.
76 參看S. Lévi. “Observations sur une langue précanonique du Bouddhisme.”:
509, “Les elements de formation du Divyāvadāna.”: 122.
77 參看 E. Frauwallner. The Earliest Vinaya and the Beginnings of Buddhist Literature.: 194-195; 中譯本頁 230。
78 參看 Ét. Lamotte. History of Indian Buddhism.: 170.
79 參看季羨林：〈記根本說一切有部律梵文原本的發現〉(1950)，《季羨林文 集》卷3，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1998：397-399。
80 參看 J. W. de Jong. “Les Sūtrapiṭaka des Sarvāstivādin et des
Mūlasarvāstivādin.” Mélanges d 'Indianisme à la Mémoire de Louis Renou.
Paris, 1968: 401.
81 參看 S. Clarke. “Vinayas.”: 74.
四、小結
追尋佛說的原始型態一直是不少佛學者的努力目標。有學 者認為經對比各派律藏得出的共通內容，即承襲自古老的佛說，
可視之為「根本律藏」；但更有可能是各部派僧團相互交流下的 結果，為遲來的調和。82又各派律藏卷帙浩繁，「根有部律」更 不在話下，它們必然經歷長時間的編纂，期間除不斷吸納新舊 材料外，亦會因應社會環境的變遷，調整或修正內容，因此出 現門鎖、浴室、寺僕，以至借貸契約等新生事物。故「根有部 律」及其他律藏，究竟保留了多少古舊材料，很值得懷疑，
Schopen也表示分辨律中的新舊材料，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亦正 如上世紀初Lévi及近年Heirman所言，「根有部律」包含早晚、
後加等不一的內容，令學者各有所據，得出不同的答案。
「根有部律」的成書時地看似僅是律藏研究中的一小環節，
其實關聯到其內容是那時代、那地域僧團運作的縮影，對於重 構印度佛教僧團史，意義重大。如同很多學術問題一樣，有關
「根有部律」的成書時間，迄今仍未達至確定、一致的結論。
不過，從上縷述百多年的研究歷程，可見多方位的研究方法和 取材：就律中不尋常的記載(佛遊西北印、有關迦膩色伽王的預 言)作推測；用其他律藏、佛典(《阿育王傳》、《大智度論》、《
天譬喻》)，以至印度典籍(《摩奴法典》)作比對；跟各種考古
82 這觀點早見於 S. Lévi & W. Wassilieff(1818-1900). “Le Bouddhisme dans son plein développement d'après les Vinayas.” Revue de l'Histoire des Religions. Vol. 34(1896): 318-325.
材料(碑銘、雕像，寺院遺跡)和曆法相印證，從更廣闊的宗教、
歷史、物質文明的背景加以考察，方能更深入和細緻發掘文本 蘊含的意義，而不啻囿於佛教文獻資料，很值得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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