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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錫圭〈吳大澂〉 ,《文史叢稿》 (上海:遠東出版社,1996),頁 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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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四章 吳大澂《愙齋尺牘》的論述主題

吳大澂與其師友相互投遞之尺牘,不僅記錄了師友們的情感交 流,更重要的是其內容蘊含之學術價值,這些尺牘之內容圍繞著金石 收藏相關學問與議題,許多部分在今日仍具有高度之參考價值。透過 書信之投遞,交流彼此之意見,亦互換金石拓片,匯集眾人研究之成 果,不僅促進學術之進步,也發展出系統化的理論。由吳大澂與師友 之間相互投遞之書札中,可知其關注之焦點在於彼此之藏品;師友之 間剖奇析疑、相互發明,無論對金文及後來的甲骨文研究,或是金石 考據之學與書學,影響均至為深遠。于省吾於《雙劍簃吉金文選》序 中所說的一段話,可以適切的傳達出當時學者們對於金石學問之專注 與熱情:

近世諸儒如孫仲容(詒讓)、吳清卿(大澂)、王靜安(國維)

,其考證博洽精審,視前人為有加,非前人智力有所不逮也。

……人與人相與攻鍥而益精者也,古與今相與賡闡而益明者也

。互勤其力、各獻所得274……

274

于省吾, 《雙劍簃吉金文選》, (北京:中華書局,1998)序文。

(2)

第一節 器物收藏與摹拓之法

金石學研究的基礎建立在器物及拓本的廣泛蒐集上,同、光年間 更是清代金文研究的全盛時期,隨著金石學之蓬勃發展,相關著錄、

研究亦朝著系統化的方向發展,有關金石學史和金石學著作的整理也 隨之進行275。吳大澂及其師友收藏的品類繁多,無論在時限、範圍、

深度、廣度上均超越前代,拓本和著錄之數量更達到前所未有之高峰

。其相互投遞之尺牘內容又以關於器物收藏者最多,彼此之間除報告 收藏狀況、代購器物、互通拓片外,還有藏品資訊、文物價格、摹拓 手法、研究心得之交流,幾乎涵括了晚清文物市場運作的所有環節及 整理流傳的完整經驗,其論學析疑、鑑古辨偽之答問,迄今仍具有重 要之參考價值。由於晚清金石學者對金石文物之收藏與保護,很多珍 貴的資料得以保存下來,對日後之學術研究甚有裨益276

吳大澂與師友們魚雁往返的目的,在於研究心得之交流,由於互 相交換收藏資訊、互通金石拓片,因而能夠掌握最新的研究資料並分 享眾人之研究成果。例如在同治末、光緒初,陳介祺在山東蒐羅了不

少先秦陶文,吳大澂很快得到拓本,並詳加考釋作《古陶文字釋》

275

劉恆, 〈碑學的完善與發展〉, 《中國書法史•清代卷》 (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9),頁 222-23。

276

吳濟仲, 〈晚清金文學研究〉,國立台灣師範大學中文所博士論文,民 89,頁 84。

(3)

稿成之後寄交陳介祺過目(吳雲曾為之刊刻,但已佚),陳氏於光緒 四年二月廿七日覆書云:

大著《古陶文字釋》四卷,二千年來古文字未發之臧,祺之世 及見之、祺之有能讀之,真至幸矣。退樓(吳雲)書來言任刊 事,誠不可緩277

師友之間相互通書論學,對彼此的學術水準都有提升作用278。一 般人收藏文物的目的在於賞玩,甚至做為一種財富的象徵。但晚清金 石學家收藏古器著重銘文之學術價值,大量收藏及精巧摹拓的目的皆 在「傳古」。他們以「玩物」為戒,強調對吉金文字之「真知、真好

,並以古器之銘文補正經史。在陳介祺倡導下,「傳古文字之真」成 為這群金石同好之中心思想,他們亦常於尺牘中呼應此項共識:

鑒古必先不以色澤為重,乃不同於珠玉玩物。亦不以器異為重

,以必我得為重而豪奪。而專以多收文字,收得即刻279……(陳 介祺致吳大澂尺牘)

277

陳介祺, 《簠齋尺牘》(台北:古亭書屋,民 58),頁 236-37。

278

裘錫圭〈吳大澂〉 ,《文史叢稿》 (上海:遠東出版社,1996),頁 168。

279

陳介祺, 《秦前文字之語》 (濟南:齊魯書社) ,頁 283。

(4)

古文鏤金之真文字,文字精則無遺憾,文字不傳,雖極博洽,

後人亦何所裨益,何所窺擬耶280(陳介祺致鮑康尺牘)

金石一門,後人眼福數倍於前人。方今地不愛寶,出土者日多 亦日奇,大率前人所未見。其足補正經史者尤不少,非徒供雅

玩已也281(鮑康致陳介祺尺牘)

他們嚴格過濾偽器、存疑者即不列入著錄。唯有如此,才能避 免收入偽器之文字,混淆、影響了考釋之精確度,也才得以傳古文字 之真。古器只要有文可考,即便是殘缺破損之零銅散鐵,亦為珍貴之 研究資料。收藏器物之標準在於文字之價值,而非器物之完整優美,

是這群金石學者普遍遵循的原則:

天地間唯以字為重,字以古為重,時代愈晚愈輕。……愈老愈 愛三代古文字拓本也,小品罕見者,新奇創獲而已。零銅殘字 常望屬挑販赴鄉換買時留意一撿,費錢不多而時有可喜,勿以

零星棄之282(陳介祺致古董商蘇億年尺牘)

280

陳介祺, 《簠齋尺牘》(近代中國史料叢刊,台北:文海出版社),第一輯,冊 962,頁 675。

281

鮑康, 《鮑臆園手札》,百部叢書集成 1065,台北:藝文,民 56。

282

羅宏才, 〈新發現的兩通陳介祺書信〉, 《文物》 ,1995 年第 1 期,頁 71。

(5)

師友之間往往以各人之藏品相互比較,例如吳雲之收藏態度與考 證較不嚴謹,有貪多之病,同好間頗不以此為然,偶於尺牘中批評。

受師友之影響,吳大澂之收藏態度與考證方法亦甚為嚴謹,對於吳雲 貪多、連偽器亦收入著錄,不表贊同;礙於輩份與情誼,吳大澂致書 陳介祺時,對於吳雲收藏著述之博而不精,僅點到為止,但對年紀較 幼的王懿榮則直陳不諱:

敝藏鏡七十餘種,精者不及卅。兩罍室所藏亦多未精,均不逮

尊鑒也283(致陳介祺尺牘)

退樓寄到圖釋四冊、古鏡拓本二冊送覽。款識字尚可、圖則不

精。銅鼓亦刻入,殊太陋。邾公牼鐘竟未見拓本284(致王懿榮尺 牘)

退樓所得偽器,或自知之,得之即自諱其偽、自欺欺世,識者 自能辨之。司農(潘祖蔭)齊鏄壽老(陳介祺)已不以為然,

亦恐為退樓所訾議,款識中又不能不列,吾輩亦無如何耳!兄

(吳大澂自稱)所欲刻之器須精而又精、甯少毋多也285(致王懿

榮尺牘)

283

見《吳愙齋(大澂)尺牘》,頁 109。

284

吳大澂, 《吳愙齋赤牘》(上海:商務印書館,民 19) ,第 4 通。

285

同上註,第 13 通。

(6)

退樓所刻四冊已領到,較前書少刻《聽松》及《蘭亭》,經幢各 種亦稍慎矣,然尚帶《金石索》筆意。十鉤乃遂生出 之貨,

養閒(潘霨)以重值購之轉贈退樓者,鄙意以為漢器宜擇精者

刻之286……(致王懿榮尺牘)

與吳雲同輩的鮑康(1810-1881)致書陳介祺時,亦曾提及吳雲 不求精審之病。同好間以嚴格的標準相互檢視,目的也是為了促成學 術之進步:

前惠承《二百蘭亭齋金石記》,廣所未見,感甚,但其體例尚有 須酌處。近復見所刻《兩罍齋款識》,亦不若攀古廔(潘祖蔭齋 名)之精287……(鮑康致陳介祺)

器物的鑒藏與摹拓需具備高度之古文素養,而古文字的研究與 書寫則須以器物的鑒藏、摹拓為基礎,兩者緊密相關而互有補益。師 友間除互相以尺牘報告各人收藏之斬獲、器物收藏經過之外,最重要 的就是收集並製作器物摹本、拓本;複製多份寄贈師友,以廣見聞、

以裨學術。拓本的好壞影響文字之判讀與解釋,一份好的拓本能精確

286

同前註,第 30 通。

287

鮑康, 《鮑臆園手札》, (叢書集成初編,台北:商務印書館,民 25),冊 246,頁 9。

(7)

呈現文字的筆畫、結構與精神,對金石學者與書家而言,其實用性與 重要性往往超越器物本身。由於拓本是傳古文字最便捷之途徑,欲準 確傳達文字的形體與神韻,學者亦必須嫻熟摹拓的技巧。在吳大澂與 師友相互投遞之尺牘中,常見對於摹拓技法之嘗試與討論,彼此互相 請益交流,無論自拓或延工椎搨,用紙、用墨、工法均甚講究。在師 友當中,以陳介祺於摹拓用力最深,精湛之技法收錄於《簠齋傳古別 錄》288,至今仍有參考價值。陳氏製作之拓本「紙墨氈蠟俱精,剖析 毫發,無美不臻」,亦為人人爭相購藏的藝術品。由於經驗豐富、工 法細膩,陳介祺為師友諮詢與請益之對象:

鐘鎛平處不多,惟其字畫為鏽凝結,兩面皆同,計無所出。…

…丈若有良法,示之為妙。姪唯日以清水洗之百遍而已,連洗 十餘日,青綠去,水銀出,字終不出,是洗刷之法,又不可也289

(潘祖蔭致陳介祺書)

《沙南侯獲》奢望一、二十紙,《敦煌》《倉頡》《石門頌》、諸 漢刻均望洗剔。以綿料厚紙先撲墨,後拭墨精拓之,水用芨膠

去礬290……(陳介祺致吳大澂尺牘)

288

詳見陳介祺, 《簠齋傳古別錄》 (台北:新文豐,民 74)。

289

潘祖蔭, 〈鄭庵書札〉, 《中國歷史文獻研究集刊》,第三集,頁 7。

290

陳介祺, 《簠齋尺牘》(台北:古亭書屋,民 58),頁 1-3。

(8)

大澂近雇拓工來署,教以先撲後拭之法,將來即遣往拓盂鼎及 各處漢刻,如有精本,續寄呈鑒。承示琅邪台秦石,訪得始皇 詔刻,尚有形跡可尋,並蒙代備四金,拓以見寄,至為心感291

(吳大澂致陳介祺尺牘)

本於傳古之熱忱,及研究資料之需求,吳大澂及其師友對於古 物之蒐羅有著無比的狂熱,有時甚且爾虞我詐、明爭暗奪:

前年購得《中多壺》時,適伯寅先生(潘祖蔭)屬廉生(王懿

榮)至廠肆訪之,力索不得。大澂遂秘藏之,不敢示人292(吳 大澂致陳介祺尺牘)

他們收藏的品項固然以青銅器為大宗,但各人均另有擅長的領 域。例如陳介祺收藏陶片、銅鏡、古璽為一時之冠,潘祖蔭所收宋版 書甲於海內、對埃及文字亦有興趣,王懿榮於漢石碑版情有獨鍾,李 佐賢和鮑康則是著名的泉學家;可說凡是與「古文字」相關的器物碑 版,都是所他們熱衷蒐集之標的。吳大澂收藏的質量均高,品項更是 繁多,除彝器、泉範、刀布、專瓦、碑版、權量等有文者外,無文字

291

《吳愙齋(大澂)尺牘》 ,頁 13。

292

同前註,頁 17。

(9)

的古玉、古瓷、紫砂壺亦收藏甚富。陳介祺過世後,在「敬徇玩物」

這點上,吳大澂之自我約束漸趨鬆散。葉昌熾為潘祖蔭業生、亦曾坐 吳大澂幕,於《緣督廬日記》中對其好古成癡有生動之記錄:

謁清卿中丞,遍示所藏彝器,內外簽押房羅列幾滿293……

至撫署,見中丞案牘之旁,皆古瓷也。中丞指示:此哥,此官

,此汝,此定;又出二杯,曰柴窯也;唯唯而已294

年紀愈大,吳大澂深知自己對嗜古之癖無法自拔,曾作詩自遣

生平嗜古累紛紛,金石圖畫喜博聞。綑載行裝忙未了,出門一 笑等浮雲295

好友盛昱亦於吳大澂所繪《集古圖卷》跋語中苦苦相勸,但其 終不免為「長物」所累,終至誤事(甲午戰爭時,因得漢「度遼將軍

」銅印而自請參戰,兵臨城下猶摩挲古器、鈐拓古印):

293

葉昌熾, 《緣督廬日記》(台北:台灣學生書局,民 53),頁 128。

294

同前註,頁 145。

295

顧廷龍,前引書,頁 204。

(10)

……(清卿)間出撫寫器形巨卷,屬為題語,余仍以語廉生者 語清卿。清卿今重任湘撫,余願其揮斥翫好,盡心民事,不願 其多收長物,為身累也296

第二節 文字考釋與著述歷程

金文之研究始於宋代,清代則重治經,阮元嘗言:「欲觀三代以 上之道與器,九經之外,捨鐘鼎之屬曷由觀之?」可知學者收藏著錄 之目標,在透過鐘鼎銘文之考釋以補正經史訛謬297。考據學大興、研 究青銅器之風氣因而鬱鬱勃勃,故「海內士夫聞風承流,相與購致古 器、搜集拓本298。清代中葉,隨著錢坫(1741-1806)《十六長樂堂古 器款識考》、阮元(1764-1849)《積古齋鐘鼎彝器款識》的問世,著錄 刊印之風漸盛,亦促進了學術之進步。時至晚清,青銅器與金文之研 究風尚達於高峰,重要之著錄亦多集中於此時,數量及水準均遠邁前 299。然受限於印刷技術與經費,私人出書甚為艱難,許多大收藏家

296

同前註,頁 206。

297

黃劍華, 〈我國古代的青銅器與鑑定研究〉, 《文物研究》,2000 年第 2 期,28 頁。

298

李海榮, 〈清代的青銅器研究〉, 《文物季刊》,1999 年第 2 期,頁 78。

299

趙誠, 〈晚清的金文研究〉 ,《古漢語研究》,2002 年第 1 期,頁 11。

(11)

,所藏銅器刊行者只佔其收藏的一小部分,如潘祖蔭只出版了《攀古 樓彝器款識》,而陳介祺所著甚多,但生前卻無一出版300。吳大澂因 任官之便,憑藉雄厚財力及學識,在任職之地大量搜集金石古物,窮 畢生之力編纂著錄、著書立說,自力出版《恆軒所見所藏吉金錄》 愙齋集古錄》《說文古籀補》《字說》等金文專著,其過人之精力與 毅力值得後人尊敬。

吳大澂實多才多能之學者,不僅收藏豐富,且精書畫詩賦,於篆 刻、古玉、瓷器、紫砂壺301亦有涉獵,然其一生貢獻最大者仍在於古 文字之研究。在忙碌奔波之餘,仍孜孜從事文字考釋、著書立說,在 古籀的研究上取得極大之成就。計其一生著述已刊者有十七種,未刊 者尚有廿餘種,無論在數量、範疇、品質和影響上均遠遠超越其他師 友。主要之金石學相關著作有《說文古籀補》《字說》《愙齋集古錄

《愙齋集古錄釋文賸稿》《古玉圖考》《權衡度量實驗考》《恆軒 所見所藏吉金錄》《十六金符齋印存》《千璽齋璽選》《愙齋磚瓦錄

》等書302

300

陳介祺嘗云: 「刻書之事,不能不望有力又在都會者,無友無工,唯有浩歎!」轉引自李海 榮,前引文,頁 81。

301

吳大澂曾聘黃玉麟、趙松亭、吳月亭製壺,壺上題詩及「愙齋」款,詳見吳光榮, 〈吳大澂 事略〉 ,《紫玉金砂》 ,第 75 期,頁 40-42。

302

吳大澂著作詳細資料請參照顧廷龍,前引書,頁 257-84。

(12)

這些著作對保留金石研究之材料與促進學術之進步貢獻至鉅,其 中最能反映其學術水準、對後世具有最大影響者,首推《說文古籀補

。吳大澂的《說文古籀補》體例精善、立論獨特、鑽研透徹、方法 科學,研究範疇雖以金文為主,然影響卻大大超越金文的範圍303 說文古籀補》對於古文字學研究之貢獻卓著,其為《說文解字》補古 文與籀文,以嚴謹的編撰態度采錄資料,不僅重視古書之通例,且於 存疑之字別作附錄,並以古金文字、古璽、貨幣、陶文等新資料,加 以補充或糾正304,研究精神與方法為後世治古文字者所推崇。此書在 中國古文字學發展史上具有劃時代意義,打破了歷來學者迷信許慎《

說文解字》之局面,馬國權盛讚曰:「在長時期絕對服從《說文》說 解的當時,這實在是個革命305!」。此書並成為後續著錄及字書編制 之典範,並為甲骨文之解讀與辨識奠定良好之基礎306。此書由收集資 料至寫定付梓,歷時卅年。光緒九年(1883)完成時,陳介祺與潘祖 蔭曾為其作序。陳介祺於序言中生動描寫了吳大澂專意研究古籀、利 用公餘之暇發憤著述之情況:

303

裘錫圭, 〈談談清代學者利用金文校勘《尚書》的一個重要發現〉 , 《文史叢稿》 (上海:遠東 出版社,1996),頁 158-66。

304

陳偉湛,前引文,頁 348。

305

轉引自陳偉湛,前引文,頁 349。

306

吳濟仲, 〈容庚《金文編》之文字觀〉,國立台灣師範大學中文所碩士班,民 86,頁 188-90

(13)

……十餘年來,雖視學於秦,振荒於燕豫晉,籌屯防於古肅慎

,未少間。軍旅之暇,未嘗釋卷。癸未成《說文古籀補》十冊

,三千五百餘字307

《說文古籀補》中引用資料及考釋內容,囊括吳大澂及其師友們 收藏與研究成果,可說將晚清金文研究之成果匯集於斯。現存吳大澂 與師友論學之尺牘主要集中於同治十二年(1873)至光緒九年(1883

)之間,可說真實紀錄了《說文古籀補》由醞釀構思、往來商榷到成 書、刊刻之完整歷程,除了解其書寫進度外,亦可見其寫作之認真:

勸農治軍、馳驅鞅掌,頭緒紛紜、日不暇給,古文字輒置高閣。

數月不觸手《說文古籀補》,編至第十一卷,去夏至今未續一字

,不知何日成書矣308(吳大澂光緒八年(1882)二月十五日致王懿榮 尺牘)

拙著《說文古籀補》行將竣工,如有創見古字,尚可錄入補遺309

(吳大澂光緒九年(1883)七月廿五日致王懿榮尺牘)

307

吳大澂, 《說文古籀補》(台北:台灣商務書局,民 57),陳序。

308

吳大澂, 《吳愙齋赤牘》,第 32 通。

309

同上註,第 35 通。

(14)

去夏所編《說文古籀補》皆以拓本對摹,每書一字,必翻閱原拓

,必心領神會,然後下筆。即不能絲毫不爽,而字體尚不致舛誤

。今已書至十卷,時有間斷,不能握管。歲暮新春,再竭一月之 力,此書當可告成,晚見之字及未及補入者,歸入續編。鐘鼎、

彝器、璽印、刀布、石鼓、陶器,無不廣為採錄,秦石、漢碑、

瓦當則未及之也310……(吳大澂光緒九年十月十八日致陳介祺尺牘)

吳大澂寫給陳介祺、王懿榮之尺牘,關於文字考釋之篇幅極多,

於鐘鼎銘文、漢碑魏闕、匋文、磚文、印文、泉貨、玉器……等,真 品也好、贗品也罷,均無所不考。考釋內容多間於書信行文當中,但 也有獨立成篇者,考釋至為詳盡。由於篇幅與內容甚多,僅以圖示配 合說明舉其一端:

(圖 51)─考焦山無專鼎之真偽311

焦山無專鼎,文字既弱又多缺筆、誤筆,雖古文隨意增損,多 不一例,而此鼎變化無理,必係仿鑄而失其真耳。

「 」誤作「 」: 彝器文字「既」字無從「 」者。

「 」誤作「 」: 從「 」之字有作「 」者,無作「 」者,

310

《吳愙齋(大澂)尺牘》 ,358-59。

311

《吳愙齋(大澂)尺牘》 ,頁 127。

(15)

必係「 」之誤。

「 」誤作「 」: 「口」字改作「 」,無理之至。

(後略)

(圖 52)─考釋陶文附書札312

「 」: 即彝器中「 」字。

「 」、「 」: 從「弓」從「也」,當即「弛」。

(中略)

三代文字之見於彝器者,有日少無日增,出土之器,無數百年 不毀。好古者獲吉金,即三五字亦極可貴,不謂古陶殘字與金 石並壽,奇文異體可補鼎彝款識所不及。簠齋前輩搜訪至七十 餘種,為從來金石家未見、未聞,可喜亦可異也!

丁丑二月九日大澂釋

312

《吳愙齋(大澂)尺牘》 ,頁 408-09。

(16)

第三節 訪碑紀錄與書學理論

道光以後,碑學已逐步從金石學中分離出來,成為對古代金石 資料進行專門研究和闡述書法發展歷史及其風格特徵的學科。在碑學 理論和碑派書法迅速蔓延的清代後期,對金石碑刻的搜訪、鑒藏和研 究、宣傳已成為書法藝術重要的社會基礎和學術支持313。西泠八家之 一的黃易(1744-1802)曾至嵩洛訪碑,窮搜摹拓,多前人所未著錄者

「凡家祥、金鄉、魚台間漢碑,易悉搜而出之,而《武氏祠堂畫像

》尤多,所見漢《石經》及范式《三公山》諸碑,皆雙鉤以行于世。

」曾繪有《岱岳訪碑圖冊》、《嵩洛訪碑圖冊》,並著有《嵩洛訪碑日 記》《武林訪碑錄》等314。陳介祺亦曾搜訪齊、魯碑刻,拓有《瑯琊

《泰山》等石刻,曾著有《訪碑拓碑手札》315。吳大澂之收藏、研 究之重點固然在三代彝器及其銘文上,但於碑碣之訪拓亦有高度之熱 情。由於任官之機緣,吳大澂得以效法黃易、陳介祺之壯舉,竭力搜 訪漢、魏石刻及造像,除分貽拓本予同好外,亦吸收轉化為書法之養 分。

313

劉恆,前引文,頁 222。

314

見崔樹邊, 〈宋、清兩代金石學對書法的影響及其背景分析〉 , 《書法研究》 ,2002 年第 3 期,

頁 79。

315

劉階平,前引文,頁 4。

(17)

吳大澂首度訪碑之行,乃同治九年(1870)坐李鴻章幕之時。

此行仿黃易訪碑之路線,道出襄陽,遊隆中山訪諸葛武侯草廬遺址,

過伊闕、洛陽,遊龍門、函谷關、潼關。入關後,於西安碑林與古董 舖流連近月,並登華山316。此行購買墓誌銘十數種,親見陀羅尼經幢 卅餘石,得曹全精拓、漢碑十餘種,並於華山手拓碑陰,成果豐碩。

第二階段訪碑是在陝甘學政任內(1873-1876),因任官之便,於 公務之暇,親挈拓工遊歷古跡、大規模椎拓碑版造像,主要搜訪地點 在石門、青門、魚窮峽等地,按試各地並竭力蒐羅鐘鼎彝器,所獲甚 豐,乃收藏與研究之高峰,亦為日後之著述、鑑藏奠定堅實基礎。文 采風流、照耀京國:

(吳大澂)起家翰林,博通訓詁辭章,尤嗜金石。有所見,輒手 摹之,或圖其形,存篋笥,積久得百數十器,編《恆軒吉金錄

》若干卷。及視學西陲,鋒車所蒞,地不愛寶,鼎 尊簋之屬

,廉石歸裝,往往載之兼兩,以此文采風流,照耀京國317

吳大澂將訪碑拓碑之歷程與心得仔細書寫尺牘中,分寄陳介祺

316

顧廷龍,前引書,頁 32-34。

317

支偉成,前引書,頁 279。

(18)

與王懿榮等師友,對訪碑之甘苦、拓碑之技法、拓得之碑刻均有生動 翔實之紀錄。吳大澂曾將石門訪碑之過程以遊記形式整理為《石門訪

碑記》318,以魏碑書成(圖 53,並附上碑文之考釋,以魏體小楷書 致陳介祺,書法與內容渾融一體,饒有意趣,茲摘錄部分如下:

同治甲戌(1874)十月之望,漢中試事畢。翌日,策馬至褒城

,自龍王廟渡口汎舟而上。行里許,風甚湍急,挽索不前,篙 師有難色。……山徑紆仄、崖谷峻險,距石門尚數里也。……

小憩玉盆石下觀宋人題名,循江北行,崎嶇益甚,從者裹足。

……忽聞嶺上人語聲,隱隱在叢莽間,則打碑人張懋功也。…

…遂渡至石門,門西壁則《楊孟文頌》,頌後即《楊淮表記》,

旁有宋人題名十餘段。訪得《漢永壽元年題字》七行,紀右扶 風丞李君德政,字多平漫,可識者有六十餘字,從前著錄所未 及。……《魏盪寇將軍李苞題名》在門北崖壁最高處,俯臨江 水,椎拓艱險,世所罕覯。……又有宋人摹刻「袞雪」二處,

其原刻在江中巨石下,湍流迅急,舟不得近,隱約可辨,相傳 為漢刻,旁有「魏王」兩小字,想係宋人偽刻。此石久湮水中

,水落始見,近年張懋功訪得之,始有拓本。……

318

吳大澂致陳介祺之《吳愙齋(大澂)尺牘》中收有《石門訪碑記》 ,詳見《吳愙齋(大澂)

尺牘》 ,頁 30-38。

(19)

光緒十六年至十九年(1890-1893)之間,有第三階段的訪碑之 旅。足跡遍歷張公洞、善權洞、廬山、杭州、衡山等地,年譜中記載 甚詳。吳大澂熱衷訪碑,也曾臨黃易《嵩洛訪碑圖》,民國六年上海

有正書局珂羅版精印之《愙齋臨黃小松司馬嵩洛訪碑廿四圖》中(圖 54、55),吳大澂臨畫纖毫必肖,並題識與印文亦依樣摹寫,由張預 之跋文中可見其臨仿之功力:

君臨此冊與屺懷(費念慈)僅留原本十日,乃窮日夜之力促成 之。筆墨之勝,並稱二妙。而冊中諸老輩題識者十餘人,均亦 皆依樣摹寫,唯妙唯肖,鈐印則仿描之。篆畫堅緻尤精,絕不 可思議。蓋於原本一筆一墨無纖毫不具,其尤難者,旬日之間 迫促為此,秋盦(黃易)爾日當亦無此神速319

吳大澂年輕時即研究《說文》,擅長寫小篆,風格不脫傳統之玉 箸傳與鄧派風格。致力於金石研究之後,參以鐘鼎銘文,其書始為世 所推重。吳大澂《愙齋尺牘》中之書學理論,多伴隨彝器文字之鉤摹 而來,並不特別論書法與用筆。鉤摹彝器文字乃為進一步研究之基礎

,仍是以傳古文字為使命。由於摹拓古器須求精似,以傳古文字之真

;而描摹過程乃嫻熟金文之良法,摹寫既多,自能見古文字之結構文

319

張預, 《愙齋臨黃小松司馬嵩洛訪碑廿四圖》(上海:有正書局,民 6)跋文。

(20)

理及精神所在,運用於鑒別則能心領神會、體味箇中奧妙320。吳大澂 之師友均為當時著名之書法家,然於金文書寫與篆刻刀法上給予最多 啟發者乃屬陳介祺。吳大澂原就擅長摹繪彝器器形與款識,得陳介祺 指授「中鋒直落、運腕指不動」之筆法,於金文書藝甚有裨益,得漸 脫「勻、弱」之病:

作印去近人篆刻之習,而以鐘鼎、古印二者筆法為師,自當深 過前人。古只是有力,晚只是無力,愈晚愈遜、愈法少。金文 神完氣固而散,只是筆筆有法、有力。下筆處法明力足,愈有 力愈能留、愈遒、愈盤礡愈不可方物,而心跡卻不模糊。……

其要唯以心之輕重,運腕而指不動為主321(陳介祺同治十二年(

1873)十一月十五日致吳大澂尺牘)圖 56

近益從事古文,極服來示「運腕而指不動」之說。鉤字易似己 書,此自來通病。「直落、直下、直行、直往,而曲折與力俱在 其中」名論至高,服膺弗失,當有進益。學篆二十餘年,患勻 患弱,勻弱則庸。近始力避「勻」而舊疾略去一二,「弱」則終

不免也。幸教之322(吳大澂光緒二年(1876)七月十二日致陳介祺尺

320

張光裕,前引文,頁 851-852。

321

陳介祺, 《簠齋尺牘》(台北:古亭書屋,民 58),頁 13-14。

322

吳大澂, 《吳愙齋(大澂)尺牘》 ,頁 109。

(21)

牘)圖 57

在寫給陳介祺的尺牘中,吳大澂表現出超越前人之意圖,其書取 法「三代之上」,在實踐上較陳介祺更為徹底:

(簠齋老前輩)賜寄瓦璽拓五、秦詔瓦拓二……藏器之精、紙墨 之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然非好之真,不知拓之貴,亦不 知精拓之難。大澂寢饋其中,近於古文字大有領會。竊謂李陽 冰坐臥於《碧落碑》下殊為可笑,完白山人亦僅得力於漢碑額 而未窺籀、斯之藩,大約商、周盛時,文字多雄渾而能斂能散

、不拘一格,世風漸薄則趨於柔媚。如長者所謂王朝之文,疑 皆籀史所開風氣也。斯相遺留大集于尊齋,實千載一時之盛323

(光緒二年(1876)五月廿四日致陳介祺尺牘)(圖 58)

有李斯而古籀亡,有中郎(蔡邕)而古隸亡,有右軍(王羲之

)而書法亡324

323

吳大澂, 《吳愙齋(大澂)尺牘》 ,頁 101-102。

324

陳介祺與友論書尺牘,引自支偉成,前引書,頁 512。

(22)

篆書之妙,至秦而失;篆書之真,至漢而亡。蓋李斯廢籀而行 小篆,則古人造字之意盡失;至漢而隸書八分與篆相雜,則篆 之真面盡亡。余常言,秦廢古文,其罪勝於焚書十倍矣325

吳大澂鎮日與金石為伴,取法較前人更為高古,超越漢碑和秦 篆,直接師法三代以上鐘鼎文字,曾自鐫「上追軒頡,下揖冰斯」一 (圖 59)326,說明他學習古籀之抱負。

325

吳大澂, 〈積古齋鐘鼎彝器款識題記〉,轉引自顧廷龍,前引書,頁 166。

326

此印現藏寧古塔印盦。郭若愚, 〈古籀學家吳大澂〉 (台北:宋緒康設計有限公司,2000),

頁 247。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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