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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稱 給爸爸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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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ademic year: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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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醫學大學第三屆迴旋梯文學獎 投稿作品表

編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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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賽類別 □小說組 ■散文組 □新詩組

作品名稱 給爸爸的信

給親愛的爸爸:

最近天氣開始轉涼,你在的那,是不是也開始感受得到涼風的圍繞?你在那裡,衣服開始 要多穿一些,外套也要套得厚實些,不要讓自己冷到了。

秋風陣陣,你睡的床單、被套要記得找個時間拿去洗一洗,免得被塵灰薰得又讓眼眶紅 了、鼻子癢了。

最近每每看著掛在夜幕的那顆圓潤明亮,總會想起你。每一次想起你,想起那個一樣滿 月高掛的晚上,眼眶總是不爭氣地又紅了。

本應該是團圓的印象,卻成為我心底最深的那一抹傷創。

去年冬天的那個晚上,凌晨三點十分,手機鈴聲得響起,明明是我最愛歌曲,在那片安 靜裡顯得格外緊張。電話那頭,姐姐沙啞的嗓音劃破寧靜,甚麼都沒有多說,卻只讓我趕 緊到醫院看看你。

出門時,我仰起頭。天地仍然熟睡著。在那片黑裡,乾淨地只剩下那顆搖搖欲墜的滿 月,就那樣虛弱地斜掛在醫院的頂樓上。之後,腎上腺素的上升、全身肌群肌力的爆發,

我狂奔到你在的那間病房。那一幕,我永遠記得:護理師拍著你的佈滿許多細微針扎過的 痕跡的手,卻怎麼也找不到你已然沉入骨底的靜脈。你含著淚水帶著絕望卻又期盼的眼神 和我相交,即使不願意,但我,卻看懂了你眼底的意思。住院醫師走進房間裡,平靜地問 著要急救抑或是讓你走,讓你純潔的靈魂得到自由。

握著你的手,縱然不捨,但我知道-我好像必須要放你走。

「請放棄急救我的父親。」我空洞的說。

走出醫院時分,天空剛泛起魚肚的白。而掛在醫院樓頂處的那顆月亮,終究還是墜下了 山,沉到了地平線的另外那一處。但是爸爸,我卻奢求著,你能成為永恆高掛在天頂的潔 白。

一下子,你如一縷輕煙般,從我熟悉的世界裡消逝,就好像你從不曾來過一般。乾乾淨 淨,甚麼也沒有。

送你離開前的那段日子,我親自為你挑了一張你最愛的照片、選了你離開時要穿的西 裝、和姊姊一起挑了你將長眠的處所。一路上,我堅強得連我自己都訝異。

將你送走那天,我抱著你的照片,任由親友們前來拈花致哀。上前的叔叔阿姨們拍拍我 的肩膀,一個一個,都感嘆世界上又少了一個多好的人;哀嘆天妒英才,才會讓你在剛知 命的年歲就這麼跟隨著你信得主去了。我微笑著,心底卻好像有那麼一點痛痛的,但我也 說不上來,就只是任由它就這麼痛著。

兩個多小時吧,你成為了一罈銀白的灰燼。

「啊!你真的離開了呢。」

「啊!我好像真的失去你了呢。」

後來的日子,我也不知道是如何過的。渾渾噩噩。時間的長流不曾停止過,但我的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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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醫學大學第三屆迴旋梯文學獎 投稿作品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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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卻被困在那個滿月墜落的迷宮裡,怎麼也繞不出來。

「你在哪裡?」

「你到底在哪裡?」

在你離開的一個月後,我這樣問著自己。

開始有一些東西從心底深處慢慢漫出;開始感受到疼痛愈來愈劇烈;開始發現淺意識裡的 我,迫切地想找到你,找到從我生命裡消失的你。然後在某個像那天一樣安靜的夜裡,我 被回憶驚醒。強烈的自責和傷痛壓得我無法喘息,我知道-只要我找到了你,我就不會痛 了。可是怎麼著,我已經再也找不到你了,再也找不到了…

曾經,我以為只要我機車再騎得快一些、不為任何一個觸目的紅所停留,不斷不斷地向 前駛去,我就可以找到你;曾經,我以為在某個和那天一樣漆黑又靜謐的夜晚,瘋狂地向 月光湧出的那片黑暗奔去,我就可以抓住你;曾經,我愚昧的以為,或許只要我像你一 樣、像那天那顆滿月一樣,沉入那個未曾見過的地平線底,或許我就可以重新再和你相 遇、重新再和你站在一起,或許,我就可以再一次聽見-聽見你呼喚我的名字;聽見曾經讓 我惱怒的叮嚀;聽見你最愛說的陳年過往;聽見你用無奈的語氣要我把你的話語刻進骨子 裡;聽見你憤怒的要我一次也好,遵循著你為我鋪好的道路前進;聽見,你告訴我-你是這 個世界上最支持我、最愛我、最挺我,我最好、永遠的朋友。

可是爸爸,每當我的右手試著將油門催到最底處時,腦海裡卻總會浮現出你笑起時,深 印在你眼角處那幾條細細的魚尾;每當我正抬起我的腳步向遠處黑暗狂奔時,心底卻總會 憶起你在我脆弱無助時,你擁抱我的那股溫暖;每當我曾試著向永遠得沉睡走去時,卻總 會聽見,你在最後的那刻,在我耳邊說的那句「謝謝。」

「生命開得玩笑,有沒有分寸?」

我在我們常去的那個市場,偶然的聽到蔡健雅唱出這句詞。我笑著,但淚水卻像斷了線 的珠子,不斷掉落在我心的最深處。每滴落一滴,心裡的空洞便向外更擴一些;每滴落一 滴,撕裂我的傷痛便往我骨血的深處刻進。

我像個被拋棄的孩子,蹲坐在無窮無盡的黑暗裡。擁抱我的,是從心底深處不斷湧升出 的疼痛;圍繞我的,是那從腐爛、潰瘍的傷口中,不斷被揭開、撕裂而出的憂鬱;緊抓住我 的,是黑得泛白的,無法言喻的,蔓延到全身每一處、每一個細胞的後悔與自責。你離開 了以後,每日每夜,那個安靜得讓人戰慄的夜晚總會出現在我的夢裡。護理師的每一個動 作、你喘息的每一個起伏、姊姊每一滴淚水墜落在地面上的聲響、生理監視器發出的每一 個刺耳聲...全部的全部,都是那麼的熟悉、都是那麼真實,卻熟悉地令人心碎、真實地 讓人崩潰。然而,在每個不同排列交織的夢境裡,唯一不變的,始終是那句從我嘴裡說出 的:「請放棄繼續急救我的父親。」

「是不是那天,只要我裝作不懂你眼底的渴望,你或許還可以繼續抱著我?」

「是不是那天,只要我說出『請你繼續救救我父親』你就可以繼續叫著我的名字?」

「是不是,其實是我,自以為的奪走了你還能繼續活下去的可以?」

這份對於我於我自己的責備與後悔,成為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我曾經憤恨過這個世 界,憤恨所有人只哀慟這個社會失去了一位優秀的壯年、感嘆失去了一位彼此認定是一生 兄弟的摯友,但是卻從來沒有人心疼我-心疼我失去了一個世界上最挺我的朋友;心疼我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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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醫學大學第三屆迴旋梯文學獎 投稿作品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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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生命裡最重要的依靠;心疼我,也一樣失去了一個爸爸。但,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 憤怒的不是他人的不心疼我,也不是那些我以為的不諒解。我淚流、潰堤的原因,從來只 是我的後悔,從來只是我的自責,從來,只是我無法原諒我自己而已。縱使後來,所有人 告訴我,即便當時我做了另外一個選擇,爸爸也無法再回到我的身邊;即便那時我說出了 救你,只會讓你更加苦痛,但內心的深處,那份撕裂著我、讓我痛心疾首的痛苦卻總掐著 我靈魂,不斷不斷訴說著-是我。是我將你從我身邊送走的,我才是那最無法被原恕的罪 人…。

我開始討厭經過學校醫院的門口,因為每看到一次坐在輪椅上前來複診也好、前來健檢 也好的老人,心就會開始糾結、就會想起:無法和我一起變老的你。我甚至開始拒絕談論 和「爸爸」有關的所有話題;開始討厭那些,身邊還有「爸爸」陪伴的所有人。我封閉我 自己,任由情緒將我淹沒、任由眼淚將我掏空、任由自責將我推入連我也無能觸及的深淵 裡。我疏離了關心我的好朋友們、我放棄了和同學們相處的每個機會,我將那些愛我的、

心疼我的所有人通通推開。我用空白消磨我的靈魂、用工作將自己壓垮。我以為,或許只 要我不和任何人接觸、不讓任何人向我走來,我的傷口就不會再疼痛、我的心就不會再因 為失去而被撕裂、我的靈魂就可以從此得到救贖。我想忘記你的樣子、忘記你的味道、忘 記你的微笑,但我卻像魚一樣,始終忘不掉大海的擁抱;像雲一樣,怎麼也忘不了陽光的 溫暖與依靠。我像一隻受了傷的野獸,畫了一個束縛住自己的圓,獨自舔舐著自己的傷 口,卻又渴望著能以得到心靈的拯救。

但時間這條湍流卻總推促著我,逼迫著我面對著沒有你的家、逼迫著我和人群有所交 流、逼迫著我看見那些有著貪婪嘴臉卻掛著聖人面具的世界、逼迫著從小在你堅固溫室裡 長大的我,獨自去面對那些未曾見過的強風豪雨。時間抹去了我的天真,丟了把滿是鏽痕 的劍到我面前,將毫無防備的我扯進了險惡的世界裡,讓我自己學著如何拿著那把鈍去的 武器,為自己闢開屬於自己的路。

那一天,在那十字路口的紅燈處,一如既往的想著「就這樣乾脆一些,讓我去找你 吧!」你的聲音卻在我耳邊響起:「Viva la vida.」這是你還在時最喜歡跟我說的一句 話,意思是「要好好活著。」那時候,你總要我推著你到醫院唯一有紅花綠葉又曬得到太 陽的那條小徑去走走。你看著因為遮擋住了陽光而在邊界散出片片光束的雲朵告訴我:

「陽光在雲層背後燦爛著。雲過以後的那,是未來我在的地方。」我說: 「我只要你在我 生命裡陪伴著。雲過的那,是我到也到不了的、觸也觸不及的。」你卻笑著,只說了一 句: 「Viva la vida.」然後便不再說了。

「好好活著。」是你想告訴我的嗎?

你也在心疼我對嗎?

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知道,或許我真的,是時候放下你、放下不斷尋找的你,然 後,原諒我自己,原諒已然遍體麟傷、傷痕累累的自己。我這才鼓起勇氣,去尋求心理諮 商的協助。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我慢慢松開緊緊抓住你的手,學著去放開對過去的執 著、學著去理解生命給我的課題-「放下」。我一點一點將那條框住我的線,那條我自己畫 的線,慢慢地擦拭掉。每揮動一次手,你最後躺臥在病床的身影便越發模糊,取而代之 的,是你看著我說「Viva la vida.」時,幸福的笑臉;每擦拭掉一點,從心底泉湧而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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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澀與責備便越發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我知道你曾給予我,最美好的疼愛與關懷。即便 現在,有時候,心仍然會對於那晚由我口中說出的「請放棄繼續救我的父親」感到刺痛,

但我開始可以理解、開始可以釋懷地告訴自己:那是你所渴望的,那是你所期待的。那是 我,為你做過最孝順的事情;那是我,像你支持我做所有決定一樣,以你最好的朋友的身 分,支持你所做決定。

我開始慢慢不再後悔送走你,也開始告訴我自己-我們在未來的某一天仍然會再一次相 遇,但我現在卻不再像從前一樣迫切地想要找到你。慢慢地、靜靜地,等到生命終止的那 天,我再向你再的地方奔去吧!

「握著飛向天堂的地址」

「你繼續翱翔,還有我為你堅持。」

聽著盧廣仲的歌,我笑著。淚水湧出,卻沒有潰堤。沒能守好,而滑落下的那顆閃爍的 晶瑩,滴落在我的心田上,但這次,卻不再感到疼痛,它成為灌溉我成長的甘霖,讓我更 加堅毅而茁壯。聽著歌,我才明白:有一種愛,叫做「成全」;有一種愛,叫做「放手」;

有一種愛,是承襲著你的意志好好的活著,照顧好自己、照顧好那些愛著我的,我也愛著 的人們。繞了一大圈,才知道-放開緊握抓住你的手,才是真正我愛你、也愛我自己的方 式。

生命給的傷痛,刻骨銘心。刻骨銘心的痛徹心扉,卻也刻骨銘心的讓我記住你愛我的那 份溫暖、你愛著我的回憶,記牢了你仍然是這世界上最愛我也最支持我的,最好的朋友。

弱冠的年華,我失去了你,但我也離你更近了。

未來的漫漫長的人生路上,雖然你來不及出席-來不及參與我的加冠儀式、來不及收到 我給你的第一份紅包、來不及為我的畢業獻花、來不及對我交往的伴侶有所衡量、來不及 牽著我的手走過紅毯的另一端,噙著淚水上台致詞、來不及……種種的,我的人生許許多 多重要的場合,即使你都來不及參與,也再也無法參與,但我都知道,你會用另一種方式 陪著我。我知道,你會在雲層背後的那,對著我微笑、對著我感到驕傲。我會承襲你的位 置,照顧好姊姊,代替你,陪著姊姊一起走過未來的所有歲月、所有步伐。我也會記得,

身後總有一個你,在支持著我、陪伴著我。

最後,我親愛的爸爸,想告訴你-前些日子的那個夜裡,我知道你來到我的床邊,也知 道你透著微風替我凌亂的髮絲整理好。你那句沙啞、哽咽的「對不起。」我聽到了,沒關 係的,我原諒你了。真的。

在那裡好好的,我們以後再見。

愛你的女兒,手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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