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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日治時期人類學、官方行政系統等各方面對於日月潭地區原 住民的族群分類如上述般的那麼不可肯定,那末「邵族」是「鄒族」

一支的說法,又是從何而來?雖然以目前淺薄的資料,顯然是不足以 完滿地回答這個問題,但只要我們檢討一下這些資料,便會發現「邵 族」是「鄒族」一支的看法,可能是與日本時代日月潭地區的觀光事 業發展有密切的關係。

從清初臺灣納入版圖以來,日月潭地區的風光便已享負盛名,不 單被周鍾瑄《諸羅縣志》列為極具特色的「諸羅六景」之一,60 更被 藍鼎元認為:

萬山之內,有如此水;大水之中,有此勝地。浮田自食,蟒甲 往來,仇池公安足道哉!武陵人誤入桃園,余曩者嘗疑其誕;

以水沙連觀之,信彭澤之非欺我也。但番人服教未深,必時挾 軍士以來遊,於情弗暢,且恐山靈笑我。所望當局諸君子,修 德化以倫浹其肌膚,使人人皆得宴遊焉,則不獨余之幸也已。61

藍鼎元以後,挾著清政府的勢力慢慢的擴充,便有更多的人被吸引到 日月潭,不少人甚至留下詩詞。62 可見其盛況之一班。可是,在十九 世紀中葉以前,因為清政府曾立碑名是禁止漢人越界侵墾,63 要進入 日月潭遊玩,想也需要政府批准,或像藍鼎元般的因公務而能「挾軍

60 周鍾瑄編纂,《諸羅縣志》,第一冊,頁 18。

61 藍鼎元,《東征集》,頁 86。

62 例如,於雍正十年來臺的吳廷華,雖不知道他是否到過日月潭,但已有兩首詩歌頌該 地。見劉枝萬,《臺灣日月潭史話——附霧社事件》(埔里,1951,油印本),頁 9。

63 那是道光五年,立有「奉旨永禁開墾」碑二個,一在集集汛,另立一碑在烏溪,見姚 瑩,《東槎紀略》,頁 35。

士以來遊」。故此,這些文人雅士能進入日月潭地區的機會與時間,

恐怕不多,更不能與後來的觀光事業相提並論。

日月潭地區是要到日本時代才發展成為觀光重點,其中最為人所 熟悉的是一九一六年四月蓋成專供觀賞湖光山色之用的一棟旅館——

涵碧樓。劉枝萬對於涵碧樓曾經有下面的描述:64

當臺灣完全被日人平定以後,訪問日月潭的高官貴人騷人墨 客,更一天一地多起來,日月潭也隨之變成了殖民地味道的遊 覽景勝。所以在一九一六年(大正五年)四月一五日,潭邊蓋 起了一座日式二層木房,名叫涵碧樓。翌年八月大地震時,許 多房屋都遭到毀壞,日月潭的湖水也自西岸衝到東岸,然而,

涵碧樓卻沒有遭到損傷。這年十二月末和次年一月五日的大地 震,也沒有使它改了樣子,它依然和從前一樣地俯瞰這仙境。

後來日本皇族到臺灣遊覽的時候,曾住過這裡,這使它的地位 和聲望,好像又比從前高了許多。……

可 以 想 見 , 在 一 九 一 ○ 年 代 涵 碧 樓 成 為 日 月 潭 地 區 的 觀 光 事 業 之 重 點,為旅客提供住宿服務,並已經進入具一定規模的階段。到了一九 三○年代,涵碧樓仍然是該地區的重要旅館。65

除了涵碧樓之外,日本時期日月潭地區也有在開發其他的觀光資 源。其中包括一九一五年十一月在日月潭畔與珠仔山上植樹,並在珠 仔山上頂部修建小屋以供遊憩之用。至一九三一年甚至把小屋改建,

成為一所神社——玉島神社。66 雖然其後有 日月潭水力 發電工程,但 沒有把神社淹沒。日月潭的觀光事業反而隨著水力發電工程,以及涵 碧樓的修建而繼續維持。67

在涵碧樓等設施發揮觀光功能的同時,日月潭地區的觀光事業也 透過其他途逕發展。其中,出現了近現代觀光事業最突出的產品——

64 見劉枝萬,《臺灣日月潭史話》,葉 35-36。

65 臺灣總督府交通局鐵道部,《臺灣觀光栞》(臺北:臺灣總都府交通局鐵道部,

1939),頁 60。

66 見劉枝萬,《臺灣日月潭史話》,頁 31-33;劉枝萬,《南投縣教育志稿》(南投:南投 縣文獻委員會,1960),頁 230。

67 關於涵碧樓與神社在水力發電工程之後的描述,見臺灣總督府交通局鐵道部,《臺灣觀 光栞》,頁 60;臺灣電力株式會社,《日月潭發電事業大要》(臺北:臺灣電力株 式會社,1934),頁 1-2。

明信片。這些明信片,每一張並附有日文標題,有的是以日月潭山水 風 光 為 主 , 有 的 則 以 當 地 原 住 民 的 生 活 面 貌 ( 如 原 住 民 部 落 、 獨 木 舟、杵音等)作題,有的明信片甚至有原住民穿著「傳統」服飾,擺 出造型。68 與日治初期人類學家為了記錄而拍攝的照片不同的是,這 種 相 片 是 作 為 旅 遊 紀 念 用 的 , 使 旅 客 能 把 曾 經 遊 歷 的 「 風 光 」 帶 回 去。除了明信片之外,日月潭的「特色」也透過其他方式來展示,例 如原住民的杵音,成為一九二○年代外車埕車站與水裡坑車站的風景 戳內容。69 到了一九三○年代末,臺灣總督府交通局鐵道部出版的一 部旅遊手冊,更載有原住民婦女表演杵音時的各式收費。70

這些日月潭的觀光事業項目之發展,似乎亦衍生出一個重要的環 節來:「化蕃」的由來。因為正如前述,在觀光事業的發展之下,日 月潭地區亦變得觀光化。而當地的原住民更成為觀光事業不可或缺的 一員,不單是外表造型,甚至是音樂之類富有「民族特色」的東西,

都變得非常有觀光價值。故此,觀光業者及支持他們的政府便或需要 把當地的原住民介紹給觀光客,並要解答為何那裏會有「蕃人」。

對於「化蕃」的由來,南投廳政府自一九一六年(涵碧樓落成的 同一年)以來,便有上述關於「化蕃」由來的「口碑」,認為日月潭 地區原住民是來自「嘉義大埔之生蠻」。雖然我們無法證實這些口傳 資料的記錄及整理過程,但卻可以知道這些口傳的出現,是在一九一

○年代中期,而且不斷地在演變、附會。例如,這個「化蕃」由來的

「 口 碑 」 , 在 同 年 由 臺 灣 總 督 府 出 版 的 《 臺 灣 名 勝 舊 跡 誌 》 亦 有 收 錄。71 其後,這個說法不斷地流佈於其他的官方文獻資料裏,像上述 的《蕃族調查報告書——武崙族前篇》便是一例。而作為臺灣總督府 介紹臺灣全島發展的手冊《臺灣事情》(大正五年[1916]創刊),

亦於大正十年(1921)出版時,更新過去已經用了五年的簡單描述,

68 莊永明編,《臺灣鳥瞰圖——一九三○年代臺灣地誌繪集》(臺北:遠流,1996),第 25 圖背面明信片;這些明信片包括「(臺灣)日月潭全景」、「(臺灣)日月潭水社化 蕃部落」、「(臺灣)日月潭涵碧樓」、「(臺灣)日月潭獨木舟」等;又見

「(臺灣)日月潭情調杵音」(見圖 1),收於《新故鄉》,2000 春季號(2000 年 3 月),頁 2。

69 莊永明編,《臺灣鳥瞰圖》,第 25 圖背面風景戳。

70 臺灣總督府交通局鐵道部,《臺灣觀光栞》,頁 59。

71 杉山靖憲編,《臺灣名勝舊跡誌》(臺北:臺灣總督府,1916),頁 358。

改為引用類似的「口碑」。72 至一九二○年代,這些總督府的出版品 對於日月潭地區原住民的由來傳說已經越演越烈,幾乎是在肯定他們 來自嘉義大埔的山上。73

但 要 把 日 月潭 地 區 原 住民 說 成 是 Tsuou [Tsou、 鄒 ] 族 , 關 鍵 是 在於一九二○年代,其來源卻可能是一塊聳立在日月潭畔的「化蕃之 由來」木牌。這塊木牌的位置,卻亦剛好是「化蕃」婦女表演杵音的 地方。這個木牌何時聳立?目前的資料不足以確實回答這個問題,在 鳥 居 龍 藏 踏 查 時 期 所 攝 的 「 杵 音 」 照 片 中 , 並 沒 有 木 牌 聳 立 在 旁 。74 但 從 上 述 一 張 約 大 正 十 二 年 ( 1923) 的 「 ( 臺 灣 ) 日 月 潭 情 調 杵 音」明信片裏面,卻便已有一位原住民婦女站在一塊「化蕃之由來」

木牌旁。另一張刊於昭和六年(1931)的《日本地理風俗大系第十五 卷:臺灣篇》照片中,亦隱約可見有一塊「化蕃之由來」木牌,年代 亦是一九二三年(大正十二年)。75 筆者從一份昭和十年(1935)的

《臺中州要覽》之中,更發現一張內容可能類似的照片,其年代卻應 早至大正十年(1921)前後。76 筆者暫時就以大正十年(1921),來 作為這塊木牌的創始年代。

雖 然 不 太 能 確 定 這 些 照 片 中 木 牌 的 內 容 , 但 在 另 一 張 昭 和 六 年

(1931)的明信片裏,我們可獲得「化蕃之由來」木牌清楚的內容:

化蕃之由來

距今約二百四十餘年前,靈元天皇之時代天和元年春,原嘉 義廳下後大埔 母吶社(ツオオ)蕃丁二十四人,因在八通關山 及巒大山狩獵時,追蹤一頭白鹿,該白鹿往東北方向逃走,依 其足跡追來時發現本潭而移住。

72 見臺灣總督府編,《臺灣事情》(臺北:臺灣總督府,1916,創刊版),頁 19-20;《臺 灣事情》(大正九年版),頁 24-25;《臺灣事情》(大正十年版),頁 32-34。

73 見臺灣總督府編,《臺灣事情》(大正十一年至昭和六年版)(臺北:臺灣總督府,

1922-1931),「名所舊蹟」部份。

74 見鳥居龍藏寫真資料研究會編,《東京大學總合研究資料館所藏鳥居龍藏博士撮影寫真 カタログ》第三部寫真,Plate 192。見圖 2。

75 仲摩照久編,《日本地理風俗大系第十五卷:臺灣篇》(東京:新光社,1931),頁 301。見圖 3。

76 臺中州編,《臺中州要覽(昭和八年事實)》(臺中:臺中州,1935),頁 191 前。見 圖 4。

現戶數二十七戶 男四十七名 女三十六名

昭和六年四月77 (原文日文,由筆者意譯標點)

從木牌的內容可見,雖然作者把年代定得更早(天和元年為西元 1681 年 ) , 而 非 以 前 的 「 口 碑 」 所 指 的 「 乾 隆 四 十 五 年 」 ( 西 元 1780 年)。但他不單把原來含糊的「嘉義大埔之生蠻」說成非常準確 的 「 猪 母 吶 社 」 ( 即 特 富 野 社 ) , 更 在 其 後 註 明 族 群 別——( ツ オ オ ) [Tsuoo , 即 鄒 ] 。 另 外 , 也 把 原 來 「 一 頭 被 認 為 是 白 鹿 的 [ 動 物]」,肯定為一頭「白鹿」。一則「追白鹿」的傳奇,便開始定型。

筆者對於木牌的作者沒有考究,但木牌原文是以日文書寫,想著 者若非日人,便必是通曉日文的漢人。從文字之間可見,這塊木牌的 著者顯然是以大正五年(1916)的「口碑」,再附會臺灣總督府對於 嘉 義 山 區 的 原 住 民 之 族 群 識 別 定 義 , 從 而 構 成 日 月 潭 地 區 原 住 民 是 Tsuoo [Tsou ] 族這一說法。當中,我們也可以看出著者或受到森丑之

筆者對於木牌的作者沒有考究,但木牌原文是以日文書寫,想著 者若非日人,便必是通曉日文的漢人。從文字之間可見,這塊木牌的 著者顯然是以大正五年(1916)的「口碑」,再附會臺灣總督府對於 嘉 義 山 區 的 原 住 民 之 族 群 識 別 定 義 , 從 而 構 成 日 月 潭 地 區 原 住 民 是 Tsuoo [Tsou ] 族這一說法。當中,我們也可以看出著者或受到森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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