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 期 頁 33-66
臨夏的聾阿訇現象
─當代穆斯林宗派屬性的變遷案例
張中復、趙秋蒂
［摘要］
甘肅省臨夏回族自治州是中國穆斯林分佈較為集中之處，於1956 年建制， 然古稱「河州」之名迄今仍被廣泛使用，並以「中國的小麥加」之美名享譽中外。 臨夏被稱為中國的小麥加，除了標示著此地伊斯蘭文化氣息濃厚足為中國之代表， 該處穆斯林因宗教生活之殊異而裂解（segment）為數個宗派（denominations）的 情形，亦為整體伊斯蘭世界中獨有的現象。臨夏穆斯林社會的脈動與這些宗派的運 作和互動牽連甚深，在各派興起且相互競爭之際，人稱「聾阿訇」的祁明德教長 （1897-1987）捍衛「老教」的信念以及辯經論道的豐厚學養尤為人稱道，其傳奇 的一生即是臨夏宗派分歧與紛爭的寫照，歸真之後，後代子孫及追隨者的作為，則 譜寫了一頁臨夏當代宗派屬性移轉的特殊案例。本文以歷經20 餘年（1992-2013） 在臨夏採集的田野資料與明德清真寺出版之《聾阿訇》三冊書籍為主軸，探究臨夏 地區多元宗派對立情勢中，祁氏家族如何由「格底木」漸往「門宦」挪移，在臨夏 伊斯蘭新思潮與社會現代化整體氣氛中形成特殊的「聾阿訇現象」。 ［關鍵字］聾阿訇、臨夏、穆斯林宗派 34 第 34 期 2014 年 10 月
The Phenomenon of the Deaf Imam in Linxia:
A Case of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Attributes of
Contemporary Muslim Denominations
CHANG Chung-fu and CHAO Chiu-Ti
Abstract
The Linxia Hui Autonomous Prefecture in Gansu Province is an area where Chinese Muslims are concentrated. Still carrying the old name of Hezhou, the prefecture was established in 1956, and became known as the Mini-Mecca of China.
The prefecture gained its reputation as the Mini-Mecca of China not only because of the richness of its Islamic culture, but also because of a phenomenon unique in the entire Islamic world, the segmentation of Muslims in this area into several denominations owing to differences in religious life. Movements of Muslim society in Linxia are deeply linked to the operations and interactions of these denominations.
During the Hui uprising and the period of denominational competition, Imam Chi Ming-De (1897-1987), commonly called “Deaf Imam”, was particularly praised for safe-guarding the belief in the ”old religion” and for his superior scholarship in preaching. His marvelous life vividly reflected the differences and disputes among the denominations in Linxia. After his death, the works of his descendants and followers have continued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attributes of Muslim denominations in contemporary Linxia. This paper is primarily based on data gathered from fieldwork in Linxia over the pa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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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wenty years (1992-2013), and the three volumes of writing by Imam Chi Ming-De published by the Mingde Mosque. We investigate how Chi’s family transformed gradually from Qadim to Menhuan in a confronting situation of plural denominations in the Linxia area, which in turn formed the special “Deaf Imam” phenomenon in the overall atmosphere of new Islamic new thoughts and social modernization in Linxia.
Keywords: Deaf Imam, Linxia, Muslim Denominations
36 第 34 期
前言
人稱「聾阿訇」的祁明德教長是世居甘肅省臨夏市八坊1的宗教領袖， 自上個世紀迄今，西北穆斯林人人耳熟能詳，在宗派分歧的穆斯林社會 中，聾阿訇憑著經漢兩通的豐富學養、便己的口才與膽識、以及緊要關頭 阿拉神蹟的護持，成為「老教」的堅強捍衛者。二十世紀前半葉，「新教」 依恃軍閥力量強勢發展，教親或被迫或自願改宗為新教者眾，臨夏同被稱 為「老教」的門宦與格底木面臨空前的挑戰，聾阿訇無懼強權，堅守老教 儀節為老教教義辯護，在世時是老教的支柱與典範，過世後，後代子孫克 紹箕裘，不僅延續其影響力，更彰顯其言說與作為，賦予神格化的詮釋， 儼然形塑了當代的一家新興門宦2。伊斯蘭教自七世紀傳入中國，直到十七世紀「聖裔」將蘇非教團（sufi orders）引入穆斯林集中的西北地區，形成中國特殊的門宦體系，穆斯林 首 次 出 現 分 裂 。 十 九 世 紀 末 ， 伊 斯 蘭 中 土 發 展 的 原 教 旨 主 義
1 臨夏市南邊北自南關大寺，往南到二道橋的地區被稱為「八坊」，今日隸屬「八坊街道」 的區域是指解放路以西，新西路以東，華寺街、北大街以南，前河沿路以北，不到 1 平方公 里的區域，人口有 3300 多戶，14380 餘人，對中國西北穆斯林而言，不管是八坊人還是非八 坊人，「八坊」並不是一個確定的區域，而是一個宗教意識上的「聖城」概念。廣義的八坊 在八坊街道的基礎上再往外延伸，向南包括了木場街，向西包括了拱北新村，向北包括了 大、小西關，向東包括了下菜市，回族居民為主的西關、東關街道，以及回漢雜居的紅園街 道，都涵蓋在廣義的八坊範疇之中。〔馬東平 2008：18-19〕；2008.10.17.八坊辦事處 F 先 生報導。 2 「門宦」是伊斯蘭傳入中國西北地區之後，歷經在地化而形成的特殊宗教組織與實踐方式， 門宦一詞源於「門閥」、「宦門」之稱，表述了世襲傳承的本質，依據馬通先生研究，中國 西北地區有四大門宦，分別是「虎夫耶」、「嘎的林耶」、「哲赫忍耶」、「庫布林耶」， 筆者亦將之界分為四個不同的宗派。〔馬通 1983a；2000a；1983b；2000b〕
37 （fundamentalism）思潮進入中國，西北穆斯林再次裂解，保持原有傳統 者稱為「老教」；追隨新思潮者稱為「新教」。「新教」之於「老教」是時 間數線上的比較稱謂，「新教」從「老教」系統中瓜分信眾，同時也取得 相對的宗教資源，因此歷史上每一次分裂皆出現「新老教爭」，致使穆斯 林社群動盪不安。穆斯林歷經三百餘年的宗教紛爭，現今以臨夏為核心的 中國西北穆斯林區分為八個「宗派」（denomination），分別是「新教」的 依赫瓦尼（ ﻲﻧاﻮﺧإ - Ikhwānī）、賽萊非耶（ﺔﻴﻔﻠﺳ - Salafiyyah）；以及「老教」 的格底木（ﻢﻳﺪﻗ - Qadīm）、西道堂，與虎夫耶（ﺔﻴﻔﺧ - Khufiyyah）、嘎的林 耶（ﺔﻳردﺎﻗ - Qādiriyyah）、哲赫忍耶（ﺔﻳﺮهﺎﺟ - Jāhiriyyah）、庫布林耶（ﺔﻳﺮﺒآ - Kubriyyah）四個門宦。 四個門宦的傳系皆與境外伊斯蘭蘇非教團牽繫連結，在中國繼續傳遞 發展出獨特的「甘寧青式的蘇非」派別，其中虎夫耶、嘎的林耶、庫布林 耶係由聖裔東來傳續道乘（ﺔﻘﻳﺮﻃ - Tarīqah）；哲赫忍耶則是由穆斯林菁英 朝覲而引進，各道乘在中國西北開始傳續之際便是各門宦形成的時間點， 二十世紀之後，各門宦除了因教權繼承之爭奪而出現分支，不曾再出現新 興的門宦。祁氏家族宣揚聾阿訇言行、擴建先祖拱北（ ﺔﺒﻗ - Qubah，墓廬）、 以及舉行「爾麥里」 （ﻞﻤﻋ -‘amal）等 做為，將蘇非的道乘 提升為宗教實踐的 核心，由格底木轉向 門宦，是臨夏百年來 首見的特殊案例。 圖 1 祁介泉阿訇與父親聾阿訇墓廬（外觀） 作者提供 38 第 34 期 聾阿訇的先 祖 祁 信 一 （1651-1742）曾 追隨阿帕克和卓 （ ﻪﺟاﻮﺧ قﺎﭙﭘا - Appāq Khwajah） 學習，但當時並 未創立門宦，蟄 伏至今再由格底 木移轉為門宦， 在臨夏宗派多元 的環境之下，其改變的理路是有跡可循的。筆者二人分別於 1992 年 11 月、 2006 年 10 月及 2011 年 6 月拜訪聾阿訇墓廬（圖 1、圖 2 張中復拍攝） 、 祁府宅邸與明德拱北（圖 4 趙秋蒂拍攝）、明德新寺（圖 5 趙秋蒂拍攝）， 本文依據相連 20 餘年的田野採集資料與明德清真寺出版之三冊《聾阿訇》 內部資料，探究祁氏家族如何以聾阿訇為槓桿，將宗派屬性由「格底木」 往「門宦」挪移，此一進行中的宗派移轉案例在臨夏伊斯蘭新思潮與社會 現代化整體氣氛中形成了特殊的「聾阿訇現象」。此外要說明的是，本中 文所使用「明德門宦」一詞，係指「聾阿訇現象」已在其後代延續發展宗 教勢力與發揮影響的過程中，已出現類似「門宦化」的特徵與功能。其對 於當前西北蘇非派門宦的分類與歸屬系統並無特殊的直接關係。
一、臨夏地區的多元宗派
中國西北地區並存的伊斯蘭宗派分別是：7 世紀伊斯蘭進入中國以來 歷經千餘年在地化（localized）而形成的「格底木」、17 世紀蘇非教團由 圖 2 祁介泉阿訇與父親聾阿訇墓廬（內觀）1992.11 作者提供39 西亞阿拉伯世界帶入中國的四個門宦、19 世紀末受到伊斯蘭中土（heart land）宗教復興運動（revivalism）影響而產生的「伊赫瓦尼」、20 世紀 30 年代從伊赫瓦尼分支而出的「賽萊非耶」、以及在中國本土發展出的漢學 派「西道堂」，這八種宗教派別隨著伊斯蘭在中國的發展依續形成，在臨 夏市八坊一帶，被當地人取了一個有趣的名字─四道菜3。筆者則在參與 觀察與分析研究之後，將西北穆斯林地區分陳並列的各個派別定名為中國 伊斯蘭教的「宗派」。這些宗派各擁信眾，彼此關係微妙，形塑出中國西 北穆斯林的宗教多元（religious pluralism）樣貌。 若在穆斯林五番拜的時間走在臨夏市的街頭，各清真寺「邦克」（波 斯文ﮓﻧﺎﺑ – Bāng，召喚信徒禮拜）之聲向四處傳遞，不絕於耳，主麻日 聚禮邦克響起之後，頭戴白帽的穆斯林紛紛入寺禮拜，從他們進入哪一個 清真寺進行主麻聚禮，便可大致判斷出他們所屬的宗派，這在臨夏市是每 一個穆斯林都心照不宣的默契。八坊清真寺的「密度」可謂櫛比鱗次，對 於各寺的邦克聲，穆斯林「一聽就知道」4，毫不猶疑，輕易地便能從中 分辨出何者發自於所屬寺坊。這裡幾乎是一個純粹的穆斯林區域，在單一 的伊斯蘭形貌之下，宗派的佈局不但完全展現，並且對八坊回民而言是理 所當然的，「我們在八坊的，小孩子都知道教（宗）派的區別。」5
伊斯蘭信仰是穆斯林深植的思想體系，世界各地皆然，中國西北伊斯 蘭的宗派則是穆斯林外在的宗教行為模式，穆斯林以客觀的宗教實踐特徵 以及主觀的認同為邊界作為群體的區分。在宗派陸續形成的歷史軸線上， 新興的宗派與舊有的宗派以相對的「新教」與「老教」之名稱作為區分，
3 另外尚有「西道堂」一派，因是典型的中國本土模式，因此被當地人歸類為「格底木」。 4 2007.10.15. M4 先生報導。 5 2006.10.29. M5 教授報導。 40 第 34 期 新的宗派興起，使部分舊的傳統伊斯蘭社群改宗，自然稱新成立者為「新 教」，原來的便稱為「老教」。歷史上每當新的宗派形成，從原有穆斯林社 群中吸納信眾加入，隨著信眾的改宗造成資源的挪移，新、老之間的爭端 遂興，兩造皆須鋪陳強而有力的理由說服信眾認同所屬宗派，宗派之間區 分的界線越發明顯。 在蘇非教團尚未進入中國，門宦沒有形成之前，中國穆斯林不曾在宗 教實踐上出現分歧，亦未出現任何派別，隨著時間的推移，宗派逐一興起， 到了 20 世紀 30 年代賽萊非耶興起，當代宗派分立的態勢底定。中共執政 之後的社會主義改造與 1957 年反宗教鬥爭以及繼之而起的文化大革命， 宗教遭受迫害且全面禁止宗教活動，自然沒有宗派區別的感受，直到 80 年代改革開放之後，當今臨夏各寺與拱北紛紛在原址重建或新建，穆斯林 以「返回初始」或是「另行加入」的方式再度以宗教場所為核心組織起「哲 瑪提」（ﺔﻋﺎﻤﺟ - jamā ‘at）6，宗教生活重新啟動，宗派意識也隨之重燃。
臨夏穆斯林依據中國伊斯蘭歷史上宗派出現的時間，將格底木與門宦 合併稱為「老教」，稱伊赫瓦尼與賽萊非耶為「新教」，「新」與「老」是 標示時間距離的簡單意象，「老」意味著經歷漫長的本土化歷程；「新」則 揭示從伊斯蘭中土引進以掃除本土化元素回歸純淨樣貌的新力量，「老教」 還是日後「新教」形成時從中吸納信徒的基底。「新」與「老」以貫時性 （diachronically）的方式結合在一起，「新」總是帶著某個已消逝的事物的 「後繼者」或「繼承人」的意思〔Anderson 1991：187〕，極欲完全取代「老」 的存在，范長江因而強調「新教」的發生，完全是針對「老教」的一種反
6 又稱為「教坊」，王平研究臨夏八坊，提出教坊是一個地緣和信緣相結合的社區組織，即 各宗派穆斯林居住於該宗派宗教場域週遭「圍寺而居」且「圍寺而信」，隨著社區變遷人們 居住格局發生變化，臨夏出現圍寺而居但不圍寺而信，或是遠寺而居卻圍寺而信之情形。 〔王平 2012：27〕
41 反應〔范長江 1980：48〕。不論是表達時序的傳統與先進還是宗教的正統與革 新，「新教」與「老教」真正想要區分與突顯的是「我群」的正確，以加 強吸引追隨者以及獲取資源的正當性。「新」與「老」是相對的，不是絕 對的，「新教」與「老教」的相對名稱標誌各宗派形成的時間與宗教正統 的掌控，「新」與「老」的相對論述便在宗派史的各個階段上接續重複出 現。現今「新」與「老」的意象也共時性的（synchronically）並存於同質 （homogeneity）的時空之中〔Anderson 1991：187〕。杜磊認為新興的宗派應 是中國伊斯蘭的一種「模式」（mode），新的模式並沒有取代舊有的模式， 它從舊的模式吸取信徒，只是提供信徒一個新的選擇。〔Gladney 2000：109-110〕 如何選擇、何時選擇、為何選擇、以及因選擇而引發的紛爭與因紛爭而強 化的宗派意識，都在歷史上以及當代生活上造成極大的影響。 歷史上宗派之間的極端對立甚至訴諸武力的事件今日已不復見，但宗 派多元分立的情形仍是常態，只是宗派之間的界線出現了微妙的變化。以 臨夏為核心的中國西北地區，穆斯林「一定」有一個宗派的歸屬，因社會 環境日益多元發展，或是婦女婚嫁後隨夫家生活，不乏個人改宗的案例， 改宗若出自於個人的認知，多為由「舊」的一端往「新」的一端挪移。21 世紀以來，「新教」以其與伊斯蘭中土阿拉伯世界靠近，較為「正統」而 得到較多的支持，但同屬「新教」的依赫瓦尼與賽萊非耶之間仍壁壘分明， 「老教」的格底木與門宦兩者之間，客觀的外部邊界清晰可辨，但主觀的 認知上已和緩交融，像是老華寺與華寺門宦互稱「一個根底」7；四大門 宦的道乘功修原各有所本，現今已出現了「四門通行」8的相互滲透與兼 容並蓄現象，其中聾阿訇系統由格底木漸漸轉向門宦，則是跨出思想認知 的層面，直接表現在宗教實踐上了。
7 2007.10.15.清真老華寺 H1 阿訇報導。 8 2013.7.2.青海循化撒拉族自治縣文泉堂羊庫浪拱北採集。 42 第 34 期
二、聾阿訇辯經論道捍衛老教
17 世紀，二十五世聖裔赫達葉通拉希•阿法格•曼什呼勒（ قاﭘﭘأ ﷲا ﺔﻳاﺪه رﻮﻬﺸﻣ - Hidāyatu al-Lahi Appāq Mashhūr，即阿帕克和卓）三度來到西北地 區，建立穆夫提、畢家場、華寺等虎夫耶系統門宦，在伊斯蘭傳入中國一 千年之後，穆斯林首次出現了宗派的分歧現象，格底木以及繼虎夫耶之後 接續而興起的哲赫忍耶、嘎的林耶與庫布林耶之間，對於伊斯蘭的實踐與 理論解釋出現歧見，為爭奪「正統」，各方宗教領袖類似打擂台的「辯經」 活動時有所聞，因辯經而引發的直接衝突亦隨之而起，例如 1748 年，臨 夏地區發生了格底木與華寺門宦前開、後開之「新老教爭」，1762 年復有 哲赫忍耶與華寺門宦因講經而起爭執，再起「新老教爭」。19 世 紀 末 ， 今 日 甘 肅 省 東 鄉 族 自 治 縣 果 園 村 哈 智 馬 萬 福 （1853-1934），赴今日之沙烏地王國朝覲並在當地研習，朝覲回鄉後將該 地流行的「瓦哈比運動」（ﺔّﻴﺑﺎّهو - Wahhabiyyah, Wahhabism）引入，在臨夏 醞釀著中國伊斯蘭的復興運動。1908 年果園哈智利用開齋節講經的場合， 在八坊宣稱「伊赫瓦尼要統一各教派和各門宦」，標榜著「遵經革俗」將 中國式的伊斯蘭徹底改革，原屬格底木與各門宦的信眾惶惶不安，新世代 的「新老教爭」興起，彼此嚴重對立。伊赫瓦尼興起之際，穆斯林軍閥勢 力業因穆斯林抗清事件而崛起，並在臨夏地區逐漸發展，該勢力欲利用伊 赫瓦尼蓬勃崛起的新力量以及統一伊斯蘭的宗旨，以便進行西北的統整， 遂成為伊赫瓦尼的支持者，伊赫瓦尼因而快速發展。在 20 世紀初，新成 立的伊赫瓦尼被稱為「新教」，「老教」則包括了格底木與各個門宦，在彼 此辯經與衝突的事件中，聾阿訇擔負起護衛老教的重責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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聾阿訇祁明德與父親祁煥堂於 1916 年啟程赴麥加朝覲並在當地拜師 學經，1920 年返國，這段時期正是紹德家族控制整個阿拉伯半島（1865 至 1891 年間）後勢力又逐漸衰弱之際，1891 年瓦哈布─紹德聯盟的追隨 者被驅逐至沙烏地中部沙漠地區，麥加又回到宗教改革之前蘇非學理得以 充分發展的氛圍，直到 1924 年，才由年輕的阿布都阿濟玆穆罕默德紹德 （دﻮﻌﺴﻟا ﺪﻤﺤﻣ ﻦﺑ نﺎﻤﺣﺮﻟا ﺪﺒﻋ ﻦﺑﺰﻳﺰﻌﻟا ﺪﺒﻋ - Abdul-Aziz Ibn Abdur-Rahmān Ibn Muhammad as-Sa ‘ūd）光復麥加、吉達與麥地那，正式奪得政權，建立以 瓦哈比為思想核心的原教旨主義王國。聾阿訇學成歸國，24 歲（1922 年） 起在臨夏市、臨夏縣、循化、東鄉、蘭州、和政、臨潭等地受聘為教長 50 餘年，擔任過循化街子工寺、查家工寺、蘭州河北金城關平凡坊寺、 臨夏大西關寺、城角寺、老華寺、老王寺、尕西寺、大祁寺、祁家莊寺、 馬彥莊寺、東鄉唐汪大寺、韓集磨川大寺、臨夏縣刁祁多支巴寺、和政馬 家堡寺、臨潭縣老華寺等近 20 座格底木清真寺的教長。〔臨夏市明德清真寺 2004：25〕30 年代初，馬步芳、馬步青、馬維良等軍閥勢力在青海省與臨 夏地區正盛，伊赫瓦尼信眾有了穆斯林軍閥勢力做為後盾，信徒人數已大 為增加，新、老之間的爭端在軍閥的推波助瀾下浮上檯面，雙方以講經、 辯經作為角力的平台，並準備在無法理性辯論時隨時付諸武力。 聾阿訇次子祁介泉（1929-2012）阿訇提到「父親一生中最重要的社 會活動是講經。同新教（伊赫瓦尼）、三胎（賽萊非耶）講經次數之多無 法統計。」〔臨夏市明德清真寺 2000：75〕任老王寺教長時，與伊赫瓦尼南關寺 教長尕布阿訇講經超過 20 次，在臨潭老華寺教長任內，和拜海力祿阿訇 講經長達三年，所爭論者圍繞在聖賢、四大麥孜海布（ﺐهﺬﻣ - Madhhab， 教法學派）的相關議題。較為激烈使得聾阿訇陷入危險的辯經，在《聾阿 訇》書中提到五次，其中發生在 1933 年即有三次，五次辯經的經過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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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933 年聾阿訇任職小西關寺教長，但家人的教坊屬新教祁寺，當年 夏季聾阿訇母喪，依老教規範，子任教長者，由子行哀禮，9但迫於 當時形勢，亦邀請祁寺艾力阿訇送葬。但艾力阿訇提出由其行哀禮， 經祁寺學董馬廷皐協商，由聾阿訇主持「者那則」（ةزﺎﻨﺟ - janāzah， 殯禮），墳上念經則先以新教教律令一人念經，隨後再按老教教律聚 眾再念《古蘭經》。事後艾力阿訇硬要與聾阿訇講經，聾阿訇與之講 經 53 日，論定了 73 個「呼昆」（ﻢﻜﺣ - Hukum 判斷、規定）10，艾力 阿訇通過講經承認老教是正確的。〔臨夏市明德清真寺 2004：28-30〕
2. 1933 年，小西關寺教下馬天笑為父舉哀，其住處為新老共管，因是 否為亡人墳前誦經而相互鬥毆。臨夏警備司令馬維良要伊赫瓦尼南關 清真大寺馬尕卜阿訇與聾阿訇講經。聾阿訇欣然接受，並希望和平解 決，自信奉行正道的聾阿訇甚至「若老教宗旨錯了，我甘願接受殺頭， 若奉行正確，要信教自由，各幹各的。」〔臨夏市明德清真寺 2004：28〕惟 對方未能同意，講經罷論。
3. 馬步芳、馬步青用強權支持伊赫瓦尼，多次挑起新、老教針鋒相對。 1933 年在臨夏市發生了新、老教的「河灘講經事件」，祁家莊馬英雄 之妻處雷電致死，本莊新教阿訇不以舊有伊斯蘭教儀式送葬，亡人家 屬請格底木的祁明德（即聾阿訇）主持「者那則」，致使馬步青與馬 維良佈置了「河灘講經」挑起事端。居於弱勢的老教一方，深知這是 一個陷阱，聾阿訇此行凶多吉少，五月初五辯經當天，老教穆斯林如
9 「立主喪」之原則依《天方典禮》為「父喪，子主之；兄喪，無子，弟主之。孫立子位， 侄立弟位。無近黨，則遠者主之，依黨主喪人。」〔（清）劉智原（納文波譯注，薛賢審定） 1990：517-539〕 10 老教格底木與新教伊赫瓦尼在教義解釋上的主要區別表現在三方面：關於聖人、關於「臥 里」（ﻲﻟاو - Wālī，宗教學者、領袖）、關於如何解釋經訓。其他的區別則是從此三方面衍生 而出，73 個呼昆亦由此三個根本問題展開。〔臨夏市明德清真寺 2004：95 註 1〕
45 送葬般伴隨著聾阿訇前往西川夾河灘，邊哭邊行，旁觀者人山人海， 萬民不安，新教一方則嚴整以待，然午後一場大雷雨，雷電將伊赫瓦 尼正在做「撇申」（晌禮）的艾力阿訇劈死，又重傷六人，辯經之事 方此罷論。〔臨夏市明德清真寺 2004：32-33；馬通 2000a：102；馬通 1983a：143-144〕
4. 30 年代中期，阿拉伯人散以吉•布華拉到青海省西寧市宣揚瓦哈比 學說，結識親馬步芳的「十大阿訇」，馬步芳予以支持，並出資白洋 十萬元購買經典《如海尼•默阿尼》。聾阿訇聲明該書非正統派經典， 馬步芳遂親自挑選十大阿訇中最有學識的四位與之講經，隨後又挑選 十大阿訇之繼承者 24 人作陪。雙方在河州敏得魁軍部講經，聾阿訇 以論道取勝，馬步芳得知將經燒燬，損失不少金錢，遂將散以吉•布 華拉驅逐出境，當時反對聾阿訇者向南京國民政府誣告其擾亂抗戰後 方秩序，原本馬步芳可順勢將之定罪，然 24 位作陪阿訇在赴河州路 上遇車禍死了 23 人，讓馬步芳震懾，再經喇維清、馬全欽代聾阿訇 向馬送禮請罪，紛爭方始落幕。〔臨夏市明德清真寺 2004：39-42〕
5. 1942 年，白崇禧將軍在馬鴻賓陪同下來到河州，白將軍數天後返回 蘭州，馬鴻賓留在河州，以抗戰期間需鞏固後方團結為由，教門必須 統一，要求老教改遵伊赫瓦尼，同時遵奉王靜齋漢譯《古蘭經》，省 政府委員喇世俊為堅持真理，勸聾阿訇出面講經。新教馬鴻賓等 12 位與老教聾阿訇等 3 位在馬府尕河灘公館講經，聾阿訇與馬鴻賓激烈 爭論四個半小時，曉以漢譯經文並非真經，馬鴻賓對聾阿訇甚表信 服，遂放棄統一教權的主張。〔臨夏市明德清真寺 2004：50-52、66-69〕
此一階段正值政治對宗教鬆綁的民國時期，穆斯林內部的宗派對立氣 氛之熾熱，相對較為嚴重，穆斯林軍閥利用對立的氣氛進行分化，拉攏願 意合作者打壓其他穆斯林，聾阿訇以其經漢兩通的博學與便給之口才捍衛 老教，成為老教的堅強支柱，也成為新教盡全力打壓的對象。馬通特別強 46 第 34 期 調，此時期臨夏穆斯林遭 逢的衝突與災難，真正的 罪魁禍首是軍閥官僚；受 害者是新、老教穆斯林。 〔馬通 2000a：102〕2006 年 拜訪聾阿訇二子祁介泉 阿訇宅邸，祁介泉阿訇展 示伊赫瓦尼與馬家軍閥 勢力結合，要求河州穆斯 林統一遵奉伊赫瓦尼之 公告，並搬出父親所藏經 書，指出聾阿訇展讀伊赫 瓦尼派阿拉伯文著作之眉批，以及向其子指示該著作中明白顯現伊赫瓦尼 係出自瓦哈比派之文字時，投筆一嘆而在該頁面戳破的痕跡（見圖 3）。 2011 年再訪祁介泉阿訇，這批寶貴的資料依然被妥善保存，祁介泉阿訇 傳承父親憑經辯論的凜然氣勢，以及同坐的家人、朋友皆熟稔這段歷史紛 紛補充說明的熱鬧氛圍，皆說明了該哲瑪提已在聾阿訇與伊赫瓦尼奮戰的 事蹟上，形塑了共同的歷史記憶。 聾阿訇所捍衛的「老教」既言圍繞在聖賢與四大麥孜海布，明顯的是 指「老教」之中的「格底木」，但是聾阿訇又特別強調「堅持敬仰各門宦 先賢的信念在格底木宗旨中不可分離的原則，支持四大門宦，敬仰先賢功 德。」〔臨夏市明德清真寺 2004：25〕這正是在臨夏穆斯林常將格底木與門宦合 而為一，稱之為「同一個根底」的「老教」之典型，與中國其他地方稱呼 圖 3 祁介泉阿訇用伊赫瓦尼的經書解 釋伊赫瓦尼即瓦哈比 2006.10.30 作者提供
47 「老教」僅用來指稱格底木的內涵不盡相同。11聾阿訇之後，憑藉聾阿訇 所奠基的歷史記憶，廣義老教之下的門宦模式更見明顯。
三、傳與承──從先祖祁信一到二子祁介泉
聾阿訇的先祖祁信一是將虎夫耶與格底木連結的開啟者，但是他並未 創立門宦。蘇非思想向東傳遞到中國，早在元代就有「迭里威失」（ﺶﻳورد – Darwīsh，蘇非行者，又譯為遊方僧）之紀錄，「聖裔」（而非一般平民的 迭里威失）正式來到中國的第一人是新疆納格什班底教團（ﺔﻳﺪﻨﺒﺸﻘﻧ - Naqshibāndiyyah）的阿帕克和卓。阿帕克和卓因新疆納格什班底耶內部兩 派的對立、遭到葉爾羌汗王與黑山派攻擊、以及在依靠准噶爾勢力統治南 疆 14 年之後再度遭到挫折而分別在 1620 年代、1670 年代與 1690 年代三 度到西北避難，一方面從事宗教活動；一方面在宗教行動的掩飾下，秘密 進行著政治活動。1670 年，遭到葉爾羌汗王與黑山派攻擊的阿帕克再度 出逃，經克什米爾到西藏求救，再從西藏抵達西寧，這是阿帕克的「二出 中原」，此行訪問了甘肅的省會蘭州、甘肅南部的臨洮以及青海省的西寧， 據說最遠到達甘肅河州。〔Fletcher 1995：XI-13-14〕他以聖裔的聲望和「赫 達葉通拉希」的道號傳授納格什班底學理，一時河湟穆斯林求教者眾多， 包括馬守貞、馬宗生、鮮美貞、劉伯陽、同太巴巴、李太巴巴和馬殿功等 人。〔馬通 2000b：52〕祁信一便是在這段期間成為阿帕克的追隨者。祁信一世居八坊祁街，從小學習經文，後來到雲南受教於哈智葉爾古
11 2009.12.8.臨夏州政協 M10 先生報導；2008.10.16. M5 教授報導；2008.10.15.H3 先生報 導。 48 第 34 期 柏，經通阿拉伯文、波斯文，穿衣掛帳12後，返鄉建立祁寺街清真寺並出 任教長，深受尊敬，又被延請到四川松潘縣開學。1672 年，阿帕克來到 西寧，大拱北先賢祁靜一13偕同畢家場門宦先賢馬宗生、華寺門宦先賢馬 來遲之父親馬家俊前來求教，馬家俊與祁信一交情深篤，專程赴松潘告知 聖裔來西北傳教的消息，祁信一立即辭學返鄉，然聖裔已返回新疆，馬、 祁二人遂跋山涉水趕赴新疆求教。聖裔見到祁信一，表示「得其道而還其 真者，正此心目中人也。」〔臨夏市明德清真寺 2004：16〕遣馬家俊歸家遵囑行 事，祁信一留在阿帕克和卓身邊晝夜不離左右達七個月之久，親臨教誨， 耳提面命，「苦修善功，窮理盡性，堅持道乘八維：少食、少飲、少言、 少睡、常淨、常齋、常念、常居靜」14，學習了嘎的林耶、納格什班底耶、 契須替耶（ﺔﻴﺘﺸﭼ - Chishtiyyah）和蘇赫拉瓦底耶（ﺔﻳدروﺮﻬﺳ - Sahrwardiyyah） 的道乘功課，與此同時，還鑽研了伊瑪目然巴尼（ﻲﻧﺎﺑﺮﻟا مﺎﻣا - Imām ar-Rabānī）一系的學理，並得到了「憑證」（ةزﺎﺟإ - Ijāzah）與經典《麥克 圖布》（ﻒﻳﺮﺸﻟا تﺎﺑﻮﺘﻜﻣ – Maktubāt ash-Sharīf）15。
祁信一得到了建立門宦的憑證，卻對後代子孫與教親立下了規範：「對 憑證，不得高品者不予傳，道乘功課，無其德者不傳授。按憑證教導，父
12 滿拉學習完成的畢業典禮，經過穿衣掛帳的儀式，成為「開學阿訇」。「穿衣」是舉行畢 業儀式時，穿上本寺坊贈送的綠袍和「戴斯答爾」（رﺎﺘﺳد - Dastār，纏頭巾），鄰近寺坊也 送來掛帳慶賀，是為「掛帳」，前來祝賀者將彩帳折成長條狀掛上新阿訇肩頭，再將垂下的 兩翼於腰間打結固定，一場儀式下來，帳子掛滿了全身，新阿訇解下其中數枚彩帳獻給前來 觀禮的父母、恩師，甚是熱鬧。2011.7.1 西郊寺採集。 13 祁靜一（1656-1719）與馬宗生、馬來遲、祁信一等同訪西寧，但阿帕克以其另有本師，而 未授道，告之「汝師自東為爾而來，汝速回，相見當不遠。」便靜待 29 世聖裔華哲阿布都董 拉希（ﷲا ﺪﺒﻋ ﻪﺟاﻮﺧ - Khwajah ‘Abd al-Lahi, d.1689 ）來到河州傳承嘎的林耶，建立大拱北門宦。 〔馬慈廓 2005（伊 19）：327〕 14 2011 年 6 月 30 日臨夏市明德拱北採集。 15 即《書信集》是伊瑪目然巴尼回答信徒各種疑難問題的書信總輯，中文版由馬廷義先生參 酌華寺門宦第八代傳人前北寺阿訇哈三馬鴻章二年多來未滿拉們講經的錄音帶翻譯完成，馬 鴻章、馬永正校譯，香港天馬出版社 2010 年發行。全書分為二本（三冊），第一本收錄 313 封信；第二本收錄 99 封信。
49 不傳子，子不傳孫，既不能委任海力發（ﺔﻔﻴﻠﺧ - Khalīfah，繼承人），更不 能借憑證傳道。」〔臨夏市明德清真寺 2004：17〕直到祁信一歸真，憑證隨之歸 隱而息，沒有傳予子孫中高品賢德者，從祁信一到聾阿訇祁明德，後代子 孫一直奉行著格底木的宗旨與信念。
虎夫耶所屬各門宦教權的繼承為父子相傳，祁信一領受了虎夫耶的學 理，不但沒有創立門宦，還規範後人不能憑證傳道，但是 1742 年農曆 2 月 22 日歸真時，並非如一般穆斯林將埋體簡單下葬，而是依循紀念蘇非 聖徒的模式在臨夏回民公墓建立拱北，供信徒憑弔，240 年之後遺體遷葬 臨夏市北山今日穆斯林公墓，復於 2003 年整修並立二碑紀念，一為紀念 「先賢祁信一道祖隱光二百六十一週年」；一為紀念「篩海•克麻龍迪尼• 祁明德隱光十六週年」（碑文內容如附錄 1、2）。遷葬時顯現了克拉麥提 （تﺎﻣاﺮآ – Karāmāt，神蹟 ），「骨骸透黃，鬚髮俱在，滿遺體生香，滿山 芬芳。」〔臨夏市明德清真寺 2004：17〕
蘇非聖人因顯現克拉麥提而被賦予神格(Charisma)，依後人之描述， 祁信一雖未給予後代傳遞虎夫耶道統的口喚（نذإ - Idhn），但已留下追隨 穆勒什德（ﺪﺷﺮﻣ - Murshid，老師）學習與顯現克拉麥提等建立門宦的憑藉。 祁信一為後代子孫擬定了取名的順序為「一真傳道源，永緒悟煥德」，第 九輩祁煥堂又擬訂後續子孫取名的順序為「泉中敬先哲，抱本則有常」。 聾阿訇祁明德為第十代，第十一代聾阿訇長子祁仁泉（已歸真，曾任香匠 莊寺教長）；次子祁介泉，十一代子孫中皆有擔任阿訇者。現今祁氏家族 已繁衍至十三代，第十二代兄弟中多從商或務農，僅祁中明從事宗教事 務，十三代由祁介泉阿訇之孫祁宗承為接班者，在祁介泉阿訇 2012 年歸 真後，擔任明德清真寺教長。
50 第 34 期 圖 4 明德拱北外觀 2011.6.30 作者提供 祁介泉阿訇一直隨侍父親生活，親耳聆聽教誨，親眼目睹所有發生在 週遭的事情，聾阿訇歸真之後，祁介泉承續父志，主持明德清真寺教務， 堅定履行著聾阿訇畢生倡導的宣教綱領，即「以《古蘭經》、《聖訓》為立 教根本、以聖賢的道路為遵循的依據、駁斥異端，並且正本清源、深研經 訓奧義，宏揚伊斯蘭真理」，〔百度百科《祁介泉》 2013〕惟哲瑪提的運作逐漸 朝向門宦發展。1992 年初訪祁介泉阿訇，明德拱北尚未整建，聾阿訇的 墓廬簡單樸素，祁介泉阿訇殷殷守候；2011 年 6 月 30 日再度拜訪，明德 拱 北 已 建 起 八 卦 金 頂，時值聾 阿 訇 隱 光 24 周年忌 日 （ 伊 曆 1407 年 7 月 27 日歸 真）活動的 第三日，祁介泉阿訇率眾滿拉在父親墓廬前圍成「打依爾」（ةﺮﺋاد - dā’irah， 圍圈而坐）高聲誦經，至儀式末尾，祁介泉阿訇已聲淚俱下。祁信一領受 了蘇非道乘卻未將道統傳遞予後代子孫，聾阿訇祁明德時代因正處於伊赫 瓦尼勢力興盛，他以過人的能力與膽識奮力維護老教而獲得臨夏「老教」 信眾的愛戴，祁介泉順勢將其父諸多事蹟轉化為歷史記憶，訴諸於文字， 傳播於教親、鄰里、西北地區宗教界甚至學術界，當聾阿訇拱北正式興建 完成，沉潛十代的祁氏家族所屬門宦便在十一代祁介泉的手上重新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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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從明德拱北發展到「明德門宦」
在臨夏穆斯林 認知中，「老教」一 詞是廣泛將格底木 與 門 宦 統 合 的 稱 謂，除了「清真老華 寺」自稱與「華寺門 宦」是「一個根底」； 八坊的北寺與西寺 （尕祁寺）則是明代 畢家場門宦的創始者馬宗生在此開學，其子馬一清與孫馬達伍德集資興建 了北寺、西寺與祁寺，而後聾阿訇之父祁煥堂也在北寺開過學；而西寺開 學 17 年的孔阿訇是法門門宦法元忠的孫女婿16，法元忠的孫子則是上木場 寺的阿訇，也都認為與門宦系出同門。現今在八坊「我們老教」即是指格 底木與門宦的教下，尤其是虎夫耶系統的門宦，即「老派支持門宦，門宦 不離老派，相互支持，形成一脈。」〔臨夏市明德清真寺 2004：2〕若要再細分 才是用「他們拱北的」；「我們上寺的」區隔出門宦與格底木。門宦的宗教 活動以該門宦創始者歸真忌日的爾麥里最為隆重，甚至超過開齋節、宰牲 節，是哲瑪提一年一度最重要的聚會；格底木教下以清真寺為核心組成哲 瑪提，除了接納虎夫耶系統的門宦，甚至參與爾麥里，亦不排斥嘎的林耶16 法門是法真阿訇所傳授，曾在王寺任開學阿訇，接觸虎夫耶學理，其聲望高，影響大，法 門之稱傳遍臨夏。其子法元忠繼承父親學理，人稱「法二師父」現今在枹罕鎮石頭洼清真寺 任開學阿訇。2009.12.23.臨夏州政協 M10 先生報導。 圖 5 修建中的明德清真寺 2011.6.30 作者提供 52 第 34 期 以及臨夏教下人數較少的哲赫忍耶與庫布忍耶。臨夏八坊虎夫耶系統的拱 北多為「拱北帶寺」，「爾麥里」圍繞拱北進行，五番拜與主麻聚禮在清真 寺舉行，並設有經堂教育培養滿拉，清真寺阿訇的聘任除了寺管會的運 作，還要經過「老人家」（始創該門宦者之直系子孫）的任命。明德拱北 與明德清真寺分別位於北山公墓和臨夏市區，雖然不在同一場域，仍把握 了「拱北帶寺」的原則，統稱為「明德道堂」。明德清真寺於 2011 年擴建， 三層樓的建築中，清真寺位於三樓，一、二樓出租，一樓開設家具店二樓 為超市，租金豐富了清真寺的收入；明德拱北 1997 年建成，院分七層， 安葬了祁信一以降歷代家族，第七層為始祖祁信一拱北；第六層為聾阿訇 祖父伊瑪目太爺與父親祁煥堂阿訇拱北，聾阿訇的墓廬和八卦金頂位於第 四、第五層，每位太爺每年的忌日都舉行「爾麥里」，這樣的形式與臨夏 各門宦創始者的拱北一致，「明德門宦」已然完備。 （一）道統之外的門宦特色──聾阿訇的克拉麥提 蘇非教團進入中國西北之後，形成全世界僅有的門宦制度，各門宦保 有各自傳承的蘇非道統（ﺔﻠﺴﻠﺳ - Silsilah），於每年該道統「老人家」的忌 日，舉行盛大的「爾麥里」，另外，中國穆斯林四大門宦共同遵行的教義 與禮儀有：
1. 遵奉《古蘭經》、《聖訓》；力行五功 2. 尊敬教主、老人家，宣揚他們是引領教眾走上正道的篩海 3. 教主、老人家坐靜修持，常唸「齊克爾」 4. 教主墓地建立亭室是為「拱北」；教眾常去拱北祈禱讚唸
5. 教主由始傳者子孫或高徒繼承 6. 教主管轄教坊、清真寺；任命阿訇〔馬通 2000a：76〕
我們以此檢驗臨夏尚未定名的「明德門宦」，並無任何缺漏。聾阿訇
53 提倡「舍勒爾提（ﺔﻌﻳﺮﺷ - Sharī ‘at，教乘）與妥勒蓋提（ﺔﻘﻳﺮﻃ - Tarīqah，
道乘）並重，在捨勒爾提的基礎上幹妥勒蓋提。」「妥勒蓋提的功修主要 是每天念迪克爾 2.5 萬次，然後……走完妥勒蓋提的 25 關口後，就到了 海格蓋提（ﺔﻘﻴﻘﺣ - Haqīqah，真乘，即天人合一）的境界。」〔臨夏市明德清真 寺 2004：70-72〕明確指示了蘇非修練的道路。除了道統傳承與蘇非的宗教 功課，聾阿訇的克拉麥提也使得該門宦的建立與未來傳續更為合情合理。 在《聾阿訇》書中，祁介泉阿訇記錄了聾阿訇一生中所發生的克拉麥提， 包括少年時在沙烏地聖城的奇遇；前述夾河灘辯經雷電擊斃挑釁的伊赫瓦 尼艾力阿訇；和已歸真的華寺太爺晤面；以及隱光前見到先賢聖人前來探 望等事蹟。
聾阿訇少年時期隨父親祁煥堂阿訇在麥加生活了四年半，在篩赫•滿 蘇木帳下學習的同時，拜伊瑪目•胡賽尼和艾布•舍勒夫為師，其中一年， 被黑祖爾聖人（ةﺮﻀﺣ Hadarat，閣下之意，聖人閣下，指先知穆罕默德） - 請去傳授了「艾領」（ﻢﻠﻋ- ‘ilm，宗教知識）消失了四個多月，自己卻只感 覺到「撇伸（ﻦﻴﺸﻴﭘ – pīshīn，晌禮）前被請去的，撇伸散就回來了。」又 一年，聾阿訇前往麥地那拜訪穆聖陵墓，其師篩赫•滿蘇木囑其代為順道 拜訪其亡父「麻札」（راﺰﻣ - Mazār，墳墓），並捎回穆聖「穆阿支則」（ةﺰﺠﻌﻣ - mu’ajizah，神跡）樹上的棗，聾阿訇順利達成任務，安返後篩赫抱住他 並親吻其前額，當天便得到教門上很多的機密。在麥加學習時，聾阿訇曾 閱讀篩海的經書《舍日海•黑開木》（ﻢﻜﺤﻟا حﺮﺷ - sharh al-hikam）十分喜愛， 卻不好意思開口索取，沒想到篩海在其返國臨行時將此書相贈，該書迄今 保存。〔臨夏市明德清真寺 2004：61-63〕
1940 年，臨夏專員兼保安司令馬維良策劃拆毀東鄉鬍門清真寺、臨 夏大拱北以及殺害聾阿訇等摧毀老教的行動，聾阿訇聞此風聲十分煩惱， 54 第 34 期 遂隻身前往華寺門宦探望，尋求慰藉。華寺拱北金頂有三轉（圈），華寺 太爺埋在最裡一圈，聾阿訇在進入第二轉時，從裡面走出一個中等身材、 身穿鐘擺（長衣）、留著花白鬍子的老者，向其道安與握手致意，並告知 「你不要害怕，阿拉在保護你呢！」聾阿訇欲與之多談些話，待進到華寺 太爺拱北接過「都哇」（ءﺎﻋد - Du’ā’，祈禱，雙手置胸前呈接物狀祈禱） 返來，卻遍尋不著，後來向守拱北者詢問，告知當日沒有其他任何人探訪 拱北，比照華寺太爺家人對太爺相貌的描述，方知與聾阿訇說話的正是太 爺本人，太爺的話語也完全應驗，馬維良未能完成行動，反倒被鬍門門宦 教下殺死。〔臨夏市明德清真寺 2004：65-66〕
聾阿訇歸真之前，稱爾薩（ﻰﺴﻋ - ‘Isā，耶穌）聖人、蘇非穆乎引迪 尼•伊本•阿熱比和艾比力•哈散•沙孜林耶都來探望過他，在阿拉的「伊 斯目」（ﻢﺳا - ism，名字）、「歲弗提」（ﺔﻔﺻ - sifat，特性）向其顯現之後， 聾阿訇跟眾人說「你們放心好了，我花落到花園裡了。」〔臨夏市明德清真寺 2004：72-73〕
翌日聾阿訇隱光，二日後舉行殯禮，凡參加送葬的穆斯林男女頭戴白 孝帽，阿訇、滿拉戴上「戴斯答爾」，出殯的隊伍有七萬多人，從木場大 院到北山公墓行走了三小時，穆民們打起伊斯蘭旗幟，點燃大香，抬起香 爐和經樓，以八抬儀式抬送埋體，從埋體匣兩側貫穿五百多米長的白布浪 繩，穆斯林男女緊握浪繩，邊哭邊行，表達對聾阿訇的敬重、感念與不捨。 〔臨夏市明德清真寺 2004：78-81〕
門宦創始者常藉由追隨穆勒什德學習或是巧遇神蹟加強自身的蘇非 學識與增添自身的神聖光環，聾阿訇與結合軍閥的新教勢力之間的抗爭， 除了他高尚的人品、豐富的宗教知識與智慧勇氣為人欽佩之外，1933 年
55 的「河灘講經雷劈事件」80 年來一直在臨夏傳誦，歸類為聾阿訇的克拉 麥提，也成為臨夏歷史的一頁。聾阿訇作為身負虎夫耶道統傳教憑證的祁 信一直系後代子孫，師從麥加德高望重蘇非學者，再加上自少年至終老發 生多次克拉麥提，由格底木移轉至門宦系統的「明德門宦」無論是創新還 是復興，都是當代「聾阿訇現象」的呈現。
（二）進行中的門宦形塑案例 蘇非教團的創立往往是圍繞著某位蘇非而生，但是蘇非各個教團第一 代的領袖並沒有自我設計為這樣的人物，該領袖之所以受人愛戴、追隨繼 而產生神格特性，完全是後代塑造而成，形塑了傳系的正當源頭之後，後 繼者便可經由「口喚」延續神格特性，並據此吸引信徒與拓展教團組織。 蘇非移植到中國西北，各門宦最初始的源頭皆來自中亞或是西亞阿拉伯世 界，傳系代代相傳不曾中斷。「明德門宦」擁有那格什班底耶阿帕克和卓 傳遞的完整傳系，在隱身於格底木潛沉十代之後，聾阿訇的名聲在大時代 環境中崛起，高風亮節、不畏強權、捍衛教門且神蹟常現，下一輩祁介泉 予以充分運用，以聾阿訇為核心在臨夏建立起門宦組織，是當代正在進行 中的門宦形塑案例。
瞿海源研究台灣新興宗教，認為新興宗教在領導型態上，個人的神才 或魅力是非常關鍵的特色，新興宗教領袖透過其神才與魅力，不但吸引住 信徒，同時也多半和信徒保持相當的關係。〔瞿海源 2006：182〕門宦的蘇非 信仰體系中，信眾對「老人家」會產生「神格特性」式的崇拜情結，聾阿 訇生前獲得西北地區老教信眾的景仰，克拉麥提被人傳誦，歸真時萬民送 葬，在眾穆斯林殷殷期盼下興建起拱北，拱北落成，前來祝賀者以及送來 56 第 34 期 賀帳的拱北、清真寺不計其數，17「神格特性」不言而喻。聾阿訇的神格 特性由祁介泉形塑完成，神格特性也經祁介泉繼續傳遞下去。 祁介泉阿訇形塑與傳遞「明德門宦」的方式十分公開，《聾阿訇》一 書的出版便是宣傳的最好手段。在祁介泉阿訇的主持下，《聾阿訇》第一 冊首先問世，2000 年《聾阿訇》第二冊發行，其中臚列了穆罕默德聖人 的神蹟、介紹了蘇非、並且為了維護正統批判伊赫瓦尼而巨細靡遺地探討 關鍵的「呼昆」，2004 年重刊《聾阿訇》第一冊，再度強調針對 1933 年 與艾力阿訇在城角寺辯經而定論之 73 個「呼昆」，直指伊赫瓦尼就是瓦哈 比。《聾阿訇》雖然註明係「內部資料注意保存」，仍廣為流傳，在穆斯林 社會中引起很大的迴響，尤其遭到伊赫瓦尼與賽萊非耶兩宗派信眾的撻 伐，強調「聾阿訇和他的後人們的幹辦都是外道的幹辦，他是個迷路的人， 他把跟隨他的人們引領在迷路上了。」〔中穆網《反駁「網路評擊」篩海.祁介泉的 葬禮闡明》 2013〕2009 年，為了反駁「許多源源流長的伊斯蘭傳統美德和優 良善行盲斷為『比達而其』（ﺔﻋﺪﺑ - bid‘ah，異端）、『漢化』、『異化』而加 以攻擊駁斥詆毀」〔臨夏市明德清真寺 2009：357〕第三冊出刊，各篇章由不同 信徒撰寫，批判瓦哈比的宗旨不變，批判的立論仍承襲聾阿訇與祁介泉阿 訇。在《聾阿訇》第一冊出版之後，祁介泉阿訇的名聲逐漸響亮，維護老 教者以及宏揚新教者複製了 20 世紀上半葉圍繞聾阿訇而組織的支持與敵 對陣營，將之投射在祁介泉阿訇身上。
祁介泉阿訇一生學習知識，探求真理，曾兩次赴麥加朝覲，四度赴印 度伊瑪目然巴尼道堂，成為伊瑪目然巴尼第十三輩後裔篩赫艾乃斯的穆勒 德（ﺪﻳﺮﻣ – Murīd，學生），他告誡滿拉、信眾「把自己的門宦用大牙咬緊，
17 《聾阿訇》（第二卷)記錄了「為明德拱北奠基、竣工志（致）賀者名單及幛聯」132 幅， 60 餘處拱北、清真寺代表、教親，親自前來道賀。〔臨夏市明德清真寺 2000：124-142〕
57 對其他的門宦同樣尊重。」〔中穆網《反駁「網路評擊」篩海.祁介泉的葬禮闡明》2013〕 阿訇晚年不再領拜，僅在主麻日為哲瑪提宣講「瓦爾茲」，孫輩當中，祁 宗承年輕聰穎、學識豐富、口才便給，留學巴基斯坦完成學業之後，跟隨 祁介泉阿訇身邊，是阿訇極力栽培的接班人，2011 年拜訪明德拱北，祁 宗承熱情接待，對於「明德門宦」的歷史以及門宦所尊崇的蘇非學理皆滔 滔不絕巨細靡遺地解釋。
2012 年 7 月 18 日祁介泉阿訇歸真，舉行殯禮時臨夏市萬人空巷， 19 日下午 4 時一場暴雨將原定立站「者那則」的臨夏紅園體育場沖刷得 乾乾淨淨，20 日送葬時來自全國各地的教胞 3 萬多人在紅園體育場參與 殯禮，阿訇的五子祁中明率眾禮了殯禮，下午 5 時多安葬在北山明德拱 北。〔中穆網《一代賢哲河州著名經師祁介泉阿訇殯禮圖片報道》 2013〕這樣盛大的場 面，隨即又引發了「新教」的批判，不能接受葬禮上出現扯幡、大白花、 巨香、挽聯等老教傳統的「歪風陋習」。〔聖傳真道《看看臨夏著名「老教三根柱」 之一篩海凱馬龍吉尼祁明德先賢二子祁介泉阿訇的葬禮》 2013〕祁介泉阿訇當年為父 親聾阿訇舉哀與歸真後自己的喪禮，相隔了四分之一世紀，喪禮的過程與 後人的追念方式是一致的，都是典型的門宦模式，祁介泉阿訇也儼然成為 該門宦的第二代「老人家」。 17 世紀 70 年代，甘寧青地區開始出現以教團式蘇非主義號召和組織 的第一批信徒，至 18 世紀 40 年代馬明心創立哲赫忍耶，數十年之間，門 宦在西北地區，尤其是鄉里間，以一種理所當然的生活模式主導信眾的觀 念、功修、日常禮拜與節日作息、並組織哲瑪提，這些民間信仰的特性都 在伊斯蘭的準則下進行，並且雜揉中國傳統儒釋道的思想與形式，是一種 中國伊斯蘭的「民間信仰化」範式。至 20 世紀初，受到阿拉伯半島內志 地區興起之宗教改革運動影響而興起的伊赫瓦尼在臨夏發展，而後再出現 58 第 34 期 改革伊赫瓦尼的賽萊非耶，新興宗派以恢復早期伊斯蘭純正教義為目標， 老教，尤其是老教中的門宦成為被改革的主要對象，西北地區自此不再有 任何新的門宦成立。相隔近一個世紀之後，「明德門宦」從格底木的宗派 範疇中跨出，以始祖祁信一承接的口喚為道統源流，聾阿訇時代的歷史記 憶作為門宦成立的槓桿，以「新瓶裝舊酒」的模式成為臨夏的新興門宦， 這不僅是中國西北由「老」到「新」的宗派發展路徑中的異數，也是伊斯 蘭世界原教旨主義（Islamic Fundamentalism）正蓬勃興盛之際，中國西北 穆斯林社會獨自產生的特殊案例。
結語
中國西北穆斯林地區各門宦之建立集中在 17 世紀下半葉至 18 世 紀，此後除了門宦內部為爭奪教權，分支而出外，不再出現新的門宦。當 今正在形塑中的「明德門宦」，以聾阿訇為承先啟後的核心，圍繞著聾阿 訇的種種克拉麥提而賦予確立該道統的正當性，其傳承自道祖祁信一之後 原本是潛沉而不彰顯的，直到聾阿訇歸真，經由祁介泉與後輩子孫的醞 釀，讓「聾阿訇現象」發酵，再反向上溯虎夫耶道統源頭，使得持守老格 底木路線的宗派轉而成為門宦系統，成為 21 世紀中國西北地區的唯一案 例。 「明德門宦」的建立雖被認為是中國穆斯林宗派歷史上的特殊案例， 但檢視該門宦的建構過程卻運作的合情合理，其中臨夏廣義老教的認同， 提供了現今成立門宦的有利環境。17 世紀 70 年代，世居臨夏的祁信一追 隨阿帕克和卓窮究蘇非學理，獲得口喚卻沒有建立門宦傳續虎夫耶道統， 一直以格底木自居，十代之後，祁明德對抗伊赫瓦尼結合軍閥的勢力，以 寡擊眾，氣勢凜然，成為臨夏家喻戶曉的人物，其子祁介泉耳濡目染，並
59 為父親的英勇事蹟做成完整的紀錄。改革開放之後，宗教一經恢復，臨夏 的宗派多元分歧現象立即呈現，開啟新一輪的「新老教爭」模式，此時聾 阿訇祁明德與祁介泉阿訇父子倆站在新老教爭的浪頭上，再度挺身捍衛老 教。聾阿訇歸真後，祁介泉以聾阿訇本人與聾阿訇和伊赫瓦尼勢不兩立的 歷史記憶作為門宦興起的施力點，在祁信一所領受的傳教憑證基礎上，於 21 世紀建立起以虎夫耶為道統，並兼容格底木與伊瑪目然巴尼教團等蘇 非學理的門宦。「明德門宦」建立的過程，祁介泉阿訇步步為營十分穩健， 過程中受到新教的批判皆在預料之中，而這些批判幫助宗派邊界的釐清， 也有助於凝聚宗派內部的認同。 「明德門宦」迄今尚未正式定名，但明德拱北、明德經學院與明德清 真寺三合一的模式已經運作多年。在當代，「聾阿訇現象」惟有中國西北 穆斯林宗派多元化環境中方能順利運行，臨夏是 17 世紀後半葉以來諸多 門宦創始之地，再度孕育出「明德門宦」，是臨夏以外的中國穆斯林世界 難以理解的，也是當代現代化與全球化氛圍下極為特殊的案例，未來該門 宦如何發展，以及繼其之後是否出現另一個轉移案例，都值得吾人繼續關 注。 60 第 34 期 附錄 1：先賢祁信一道祖隱光二百六十一週年紀念 【正面】 寧夏回族自治區銀川市信士 道德宗師 先賢祁信一道祖隱光二百六十一週年紀念 楊伊布拉辛哈智 馬索力麥哈智 吳主麻哈智 馬法土麥哈智 公元二 00 三年古曆二月二十二 日敬立 馬阿以沙哈智 馬海吉齋哈智 吳謝力夫哈智 馬海吉齋
61 【背面】 先賢祁信一道祖墓碑紀 先賢祁信一，經名伊布拉赫麥，世居河州八坊祁寺街，生于清順治八 年公元一六五一年農曆正月初七日，從小學習經文，後赴雲南求學於哈智 葉爾古柏帳下，精通阿文、波斯文。 先賢從雲南辭師回家鄉後，與祁寺街教眾創建祁寺，受聘任教長。後 赴四川松潘縣同教眾創建清真寺，被聘任教長。于 1672 年，由華寺先賢 馬來遲的父親引薦新疆喀什求遇了對（聖）裔二十五世華哲‧阿法根‧赫 達耶統拉希，伺奉聖裔七個月，聖裔授給妥勒蓋提功課。聖裔要先賢苦修 善功，窮理盡性，堅持道程八維：少食、少飲、少言、少睡、常淨、常齋、 常唸、常居靜。最後授給傳教憑證，贈送《麥克圖布》經典。 先賢先後受聘在家鄉、陝西、四川等地任教教長長達三十餘年，晚年 辭學歸家，閉門隱居，淡泊寧靜，修真養性，達身心性命之學。先賢生前 擬定祁門前十輩取名順序為“一真傳道源，永緒悟煥德＂。其第九輩後裔 祁煥堂又擬定加緒十輩取名順序為“泉中敬賢哲，正本則有常＂。 先賢壽至九十一歲高齡，于乾隆七年公元一七四二年農曆二月二十二 日在家無疾而卒，其傳教憑證隨之歸隱而息。信眾在回民公墓區為先賢立 建拱北。1958 年因踐踏回民公墓，先賢遺體遷葬山坡；1982 年又遷葬北 山。遷葬時遺體完好，鬚髮俱在，遺體生香，滿山芬芳。其為志。 62 第 34 期 附錄 2：篩海‧克麻龍迪尼‧祁明德隱光十六週年紀念 【正面】 寧夏回族自治區銀川市信士 古教砥柱 篩海‧克麻龍迪尼‧祁明德隱光十六週年紀念 楊伊布拉辛哈智 馬索力麥哈智 吳主麻哈智 馬法土麥哈智 公元二 00 三年古曆二月二十二 日敬立 馬阿以沙哈智 馬海吉齋哈智 吳謝力夫哈智 馬海吉齋
63 【背面】 祁師祖明德上人墓碑記 師祖姓祁，諱明德，道號克馬龍吉尼；穆斯林俗稱聾阿訇太爺，古河 州八坊祁寺街人，生於清光緒二十四年古曆十二月二十八日。其先祖祁信 一為大拱北先賢祁靜一、畢家場先賢馬宗生同時代的臥力，師祖為其第十 輩後裔。 師祖自四歲半起隨父祁煥堂學，追尋遜尼正統派哈乃斐教法學派。十 八歲時隨父朝覲謁聖留學阿拉伯，求遇篩赫‧滿蘇木受授了乃格什板丁耶 道乘。四年後回國。先後在甘青兩省十多所清真寺任教長，宣揚遜尼正統 派教旨。 師祖喜主喜聖喜臥力從不怠慢，抨擊異端和賣教求榮無所畏懼。異端 的後盾馬步芳家族及其爪牙為毀滅聖教，多次陰謀殺害師祖，師祖皆奇蹟 般不受傷害，師祖的富有傳奇色彩的傳教經歷傳遍了中國大地，鞏固了遜 尼正統派的信仰，震撼了異端的根基。 師祖於公元一九八七年古曆二月二十七日伊曆一四零七年來哲布月 登霄日隱光。余等思師祖道德高深，力挽狂瀾搭救萬民， 砌碑文，以為 永久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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