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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從因周樂論其對《詩》的詮釋旨歸

從孔子的自述中得知孔子十五歲時即志於學,學什麼呢?從相關材 料得知他學禮。禮是周文化的總稱,依《莊子•天運》所述「丘治《詩》、

《書》、《禮》、《樂》、《易》、《春秋》六經」,這裡的「經」是指古籍,

非漢儒所謂《經》。依儒家所傳的《三禮》,它記載了周公制禮作樂以 來的傳承,固不敢說它全合乎史實,但也代表儒家的理想。至少從季札 觀周樂的一事裡,可得知當時周樂展現的內容包含了樂、詩、舞三項,

整個也是周禮的內容,禮、樂、詩、舞是合而為一,本為周文一體多面 的表現。可是到了孔子的時候,禮壞樂崩,新樂出現了,它從與詩禮合 一的「雅樂」中逐漸脫出,同時《詩》也從歌《詩》、賦《詩》中走向 引《詩》,只考慮到《詩》之辭,而不在乎《詩》之樂了。筆者推定孔 子對《詩》的詮釋還是因襲大師之教,與季札所採取的看法沒兩樣。依

《周禮•春官宗伯第三》:

大師教六詩,曰風,曰賦,曰比,曰興,曰雅,曰頌;以六德為 之本,以六律為之音。瞽矇諷誦詩,世奠繫,鼓琴瑟。掌〈九德〉、

六詩之歌,以役大師。

這種教育是將六詩、六德、六律配合在一齊的,它構成君子教育的特點。

孔子「吾從周」(3.14),亦同樣嚮往這種教育特點。他說:

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8.8)

志之所至,詩亦至焉,詩之所至,禮亦至焉,禮之所至,樂亦至 焉,樂之所至,哀亦至焉,哀樂相生,……志氣塞乎天地,此之 謂五至。(《禮記孔子閒居》)

禮也者,理也。樂也者,節也。君子無理不動,無節不作。不能 詩,於禮繆。不能樂,於禮素。薄於德,於禮虛。(《禮記仲尼 燕居》)

由所引這三條,可以得知君子成德之序在始興於詩,次立於禮,終成於 樂;詩言志,志至詩亦至,禮至,樂亦至,樂至,哀亦隨之而至,哀樂 是情,情、志與詩、禮、樂有相生性;就德而言,不能詩,於禮繆,不 能樂,於禮素,無德則禮盡成虛矣,是以孔子之教,德禮、禮樂、詩樂、

詩禮均相須而成。順著這個脈絡,再論孔子所說:

《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2.2)

〈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3.20)

師摯之始,〈關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8.15)

第一條是總論《詩》義,何以謂之「思無邪」?「思無邪」句原出《詩•

魯頌•駉》第四章末兩句「思無邪,思馬斯徂」中的前句。原意如何,

真煞費學者苦心。

23

問題之一,在「思」字究係虛字或實字,若為虛字,

則為發語辭,無意;若為實字,則作「思念」解。筆者以為依原《詩》

23 參見蔡先金,《孔子詩學研究》(濟南:齊魯書社,2006 年 10 月),頁 125-133。

句中前三章末兩句為「思無疆,思馬斯臧。思無期,思馬斯才。思無斁,

思馬斯作。」一氣貫下,若取虛字,則等於減字解經,似乎不妥,若依

「思念」解,則無不通;正好郭店楚墓竹簡《語叢三》中有「思無疆,

思無期,思無怠,思無不由義者。」饒宗頤先生發現這是摘自〈魯頌〉,

對比之下,「思無邪」其意正是「思無不由義者」

24

。孔子從「別胡思 亂想,專想馬的去向。」的本義,斷章取義,截取前句,以表整本《詩》

的旨義,說《詩》三百篇可以用一句話來函蓋:「出自無邪的思念」。

後人僅管有許多不同的詮釋,其實依《論語》,用「禮」來解,最為恰 當,這也就是孔子以後的儒家所採取的詮釋路線。由此,筆者認為孔子 對《詩》的詮釋是以禮論《詩》,禮與詩對他來說是通體無隔的。另外 二條,孔子所指的〈關雎〉,就他從「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洋洋乎!

盈耳哉」切入,顯然是就「音樂」來說的。從「樂而不淫,哀而不傷」

句子,不免讓人想起季札觀周樂後的評語,如論〈豳〉「樂而不淫」,論

〈頌〉「哀而不愁,樂而不荒」等同一說法或句式。前後一對照,顯然,

孔子是延續著季札的樂評路線。視詩、禮、樂三者為一體,以《樂》的 和平與《禮》的度序來詮釋《詩》,目的就在成就君子「溫柔敦厚」

25

的 德教。

24 參見廖名春,〈郭店楚簡《詩》論《詩》考〉,《經學今詮初編》(《中國哲學》第二十二輯)

(瀋陽:遼寧教育出版社,2000 年 6 月),頁 183-184。

25 《禮記‧經解》記載:孔子曰:「入其國,其教可知也。其為人也:溫柔敦厚,《詩》教也;

疏通知遠,《書》教也;廣博易良,《樂》教也;絜靜精微,《易》教也;恭儉莊敬,《禮》教 也;屬辭比事,《春秋》教也。故《詩》之失,愚;《書》之失,誣;《樂》之失,奢;《易》

之失,賊;《禮》之失,煩;《春秋》之失,亂。其為人也:溫柔敦厚而不愚,則深於《詩》

者也;疏通知遠而不誣,則深於《書》者也;廣博易良而不奢,則深於《樂》者也;絜靜精 微而不賊,則深於《易》者也;恭儉莊敬而不煩,則深於《禮》者也;屬辭比事而不亂,則 深於《春秋》者也。」可見《詩》教的淺近目標是讓人有溫柔敦厚的品德,而深度目標是溫 柔敦厚而不愚。

(三)從稱《詩》論其對《詩》的詮釋方法

稱《詩》是指對《詩》文本的全體或部份,大至類篇,小至章句的 提稱,綜合當時提稱的語辭,有學《詩》、歌《詩》、誦《詩》、讀《詩》、

論《詩》、言《詩》、賦《詩》、引《詩》等等。就《詩》本身而言,

《詩》成為一種教本,是以學子當學之,謂之「學《詩》」,但學會歌,

謂之「歌《詩》」,學會誦,謂之「誦《詩》」,這些都是對《詩》再 表現方式,嚴格來說與詮釋無關,但若是對它作解讀,就與《詩》本義 的了解有關了。讀《詩》,把握《詩》文本的本義是第一步驟,其次是 能對它作深入的評論或巧妙的運用,二者都涉及對《詩》詮釋。根據筆 者所得的資料,孔子對《詩》的詮釋只反應在讀《詩》、論《詩》、言

《詩》、引《詩》幾項上,因此,其詮釋方法當從這幾個方面來探討。

首先,論「讀《詩》」,孔子讀《詩》,究竟有何史料依據?不妨 見《孔叢子•記義》:

孔子讀《詩》及〈小雅〉。喟然而歎曰:「吾於〈周南〉、〈召南〉

見周道之所以盛也。於〈柏舟〉見匹婦執志之不可易也。於〈淇 澳〉見學之可以為君子也。於〈考槃〉見遁世之士而不悶也。於

〈木瓜〉見包且之禮行也。於〈緇衣〉見好賢之心至也。於〈雞 鳴〉見古之君子不忘其敬也。於〈伐檀〉見賢者之先事後食也。

於〈蟋蟀〉見陶唐儉德之大也。於〈下泉〉見亂世之思明君也。

於〈七月〉見豳公之所造周也。於〈東山〉見周公之先公而後私 也。於〈狼跋〉見周公之遠志所以為聖也。於〈鹿鳴〉見君臣之 有禮也。於〈彤弓〉見有功之必報也。於〈羔羊〉見善政之有應 也。於〈節南山〉見忠臣之憂世也。於〈蓼莪〉見孝子之思養也。

於〈四月〉見孝子之思祭也。於〈裳裳者華〉見古之賢者世保其 祿也。於〈采菽〉見古之明王所以敬諸侯也。」

《孔叢子》一書向來被視為偽書,然近年來隨著戰國時代竹書資料的不 斷出土,讓學者得到重新反省,已不那麼絕然論斷為偽,其實後出之書 乃後人蒐集古說而成編,不可遽謂其無據。

26

剋就該《孔叢子•記義》

而論,筆者曾據此與《毛詩序》及今新出土竹書《孔子詩論》對比其中 相同的五篇:〈木瓜〉、〈柏舟〉、〈蓼莪〉、〈鹿鳴〉、〈節南山〉

之論述,〈記義〉篇並非抄襲《毛詩序》,所論《詩》篇之旨卻近於《孔 子詩論》,且可相互發明,必是先秦古說無疑;然此三者均有同一傾向,

即針對《詩》本義索解,這正是孔子《詩》教之始。始教先明本義,次 而進與「言《詩》」,最後講求用《詩》;所以,這一層意義在《論語》、

《左傳》中並不顯著,有了這篇資料正可以補足孔子從授《詩》、論《詩》

到用《詩》的全面實況。又〈記義〉一開始謂「孔子讀《詩》及〈小雅〉」,

此「及」是「至」的意思,所記孔子讀《詩》之序,是由〈周南〉、〈召 南〉、衛、齊、鄭、豳諸國風至〈小雅〉之《詩》文本,可怪的是〈羔羊〉

原在〈召南〉中何故列在〈小雅〉?依文理當是〈無羊〉之誤,此篇若 為後代有意造偽,則造偽者何以不加彌縫?是以筆者推定篇者率由舊 章,正顯古說之可貴。

孔子之解《詩》有企圖回歸歷史背景,並就《詩》本義加以解說,

除前《孔叢子•記義》外,新出土的楚竹書《孔子詩論》可供取材。依 學界的研究,此書乃先秦儒家詩論,其文體先秦儒書如《中庸》等,作 者皆先述個人見解,後引孔子論《詩》語以加強說服力,所以,本《詩 論》當然不能逕指為孔子所作,然與孔子之論《詩》有關。綜合《孔

26 證《孔叢子》為偽者,見羅根澤,〈孔叢子探源〉《古史辨》第四冊(諸子叢考),頁189-191。

然今學者鄭良樹,《諸子著作年代考》(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1 年 9 月),頁252-264。

認為至少〈詰墨〉不在偽書之內。由此可知,論偽書當就個篇細論之,非可以偏概全。另黃 懷信,《孔叢子‧記義》孔子詩論解義〉,見氏著《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詩論》解義》

(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4 年 8 月),頁 282-315,論定「其真為孔子《詩》論」。

子詩論》說《詩》,其重點不在強調用《詩》,而在歸納、陳述《詩》

篇的歷史意義與作用,以明《詩》之本義。

27

今就黃懷信教授所復原的

《詩論》

28

,認定為孔子之言論者引述如下,以明孔子確有此解《詩》

之面向。

孔子曰:「吾以(於)〈葛覃〉得氏初之詩(志),民性固然。

見其美,必欲反其本。夫葛之見歌也,則【16】以葉萋之故也。

后稷之見貴也,則以文、武之德也。吾以(於)〈甘棠〉得宗廟 之敬,民性固然:甚貴其人,必敬其位;悅其人,必好其所為;

惡其人者亦然。吾以(於)【24】〈木瓜〉,得幣帛之不可去也,

民性固然。其隱志,必有以俞(抒)也。其言有所載而后內(納),

或前之而后交,人不可干也。吾以(於)〈杕杜〉得雀(爵)服 之□□□□□□【20】□□□□□□□□如此何(可),?斯雀

(爵)之矣。離其所愛,必曰:吾奚舍之?賓贈是也。」

孔子曰:「〈蟋蟀〉,知難。〈中(仲)氏〉君子。〈北風〉不 繼(絕)。」

孔子曰:「〈宛丘〉吾善之。〈猗嗟〉吾喜之。〈鳲鳩〉吾信之。

〈文王〉吾美之。〈清廟〉吾敬之,〈烈文〉吾悅【21】之,〈昊 天有成命〉吾□之。〈宛丘〉曰:「洵有情,而亡(無)望」吾 善之。〈於(猗)嗟〉曰:「四矢反,以禦亂。」吾喜之。〈鳲 鳩〉曰:「其儀一氏(兮),心如結也。」吾信之。〈文王〉曰:

「文王在上,於昭於天。」吾美之。【22】〈清廟〉曰:「濟濟 多士,秉文之德。」吾敬之。〈烈文〉曰:「亡(無)競維人,

27 鄭杰文 〈上博藏戰國楚竹書《詩論》作者試測〉,《文學遺產》2002 年第 4 期,頁 6。

28 黃懷信,《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詩論》解義》(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4 年 8 月),頁18-22。

丕顯維德。嗚呼前王不忘。」吾悅之。「昊天有成命,二後(后)

受之。」貴且顯矣!頌□□□□□□□□□。【6】」

依黃懷信對此三章之句解,指出孔子解《詩》,乃就《詩》篇之本義加以

依黃懷信對此三章之句解,指出孔子解《詩》,乃就《詩》篇之本義加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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