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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第四次過境:學生運動及與僑領陳嘉庚、林義順之互動

3年後,蔡元培又偕夫人周峻、女威廉於1923年7月20日,乘「波楚斯」號 船離滬赴歐。他們於8月2日到新加坡(王世儒,1998,頁420-421;蔡元培,日 記,1923年8月2日;〈蔡元培行踪〉,1923),12這一次的行程在其日記中有詳 細的記錄。縱觀《蔡元培日記》之敘事體式,其詳述者實不多,這似乎可說明他 對此一經歷之重視。《日記》罕見地記下他與當時新加坡重要華僑領袖之間的聚 談觀遊。日記中提到:

午十一時,到新嘉坡。一時登陸,乘汽車,到Robinson Road訪林義順 君,晤邵甘裳及邱君。閱本地報,知北京無大變化,顧維鈞已任外交總 長。臧致平離廈門,為王永泉所敗。謠傳江浙將決裂。林君至,先邀往 中華俱樂部午餐,此俱樂部所賃之屋,德人之產,歐戰時為英政府所沒 收,中華俱樂部賃之,而分賃其地面之屋於某肆,又分賃樓上之後層於 法國及日本領事館,而俱樂部則設於第二層樓之前方。在此午餐。(蔡 元培,日記,1923年8月2日)

林義順是早期新加坡華僑領袖,潮籍,被視為橡膠大亨,同時是東南亞地區黃梨 種植業翹楚而被譽為「黃梨大王」。林義順也是當年孫中山在新加坡創立同盟會 時,任新加坡分會會長張永福的外甥(梁元生,2005,頁110)。

隨後,蔡元培偕往林義順之橡樹山,即所謂義順莊,「看試割橡樹,割其 皮,則汁自流注,以指拈汁而搓之,即成膠。其所製,新者皆潔白。有土番所製 者,褐色而有咸臭」。有意思的是,日記提到:「其別墅曰澄華,滿張中山、黃 陂、克強、競存、叔和、精衛、烈武、溥泉、太炎諸君之字,我所書一紙亦在 焉」(蔡元培,日記,1923年8月2日),可見林義順對革民家,包括蔡元培的景 仰。蔡元培甚至寫下,「在別墅食香蕉」,頗為有趣。到了下午4時,他又至當 時重要的華僑領袖陳嘉庚的公司,「看膠皮製造業,以鞋底為大宗,並製各種鞋

12 1923年7月20日,蔡元培離滬赴歐,8月2日到新加坡;1926年1月2日由法啟程回國,1 月22日到新加坡(蔡元培日記)。

面,製球、製人、鳥、犬等玩物,並試製人力車輪機汽車輪,尚未出售」(蔡元 培,日記,1923年8月2日)。陳嘉庚的工商企業公司主要與樹膠業休戚相關,如 購買膠園、生產膠片、磨膠、加工、買賣、出口、製造膠品、零售及從事膠園投 機買賣等,樹膠是重要的單項生意,可說是整個公司的主要命脈。蔡元培提及的 膠皮製造業,應該就是在陳嘉庚公司中占據重要位置的塗橋頭熟品廠。這所塗橋 頭熟品廠的產品,林林總總,計有馬車膠胎、手推車膠胎、膠鞋底、膠製品、車 扇帶、膠管、鉛綱網管、肥皂盒、罐頭用膠劑等(楊進發,1990,頁57)。1922 年,陳嘉庚才回來接任其弟所經營的事業:「生意有適度之擴展,如熟品廠之員 工已增至千餘名,以生產各類輪胎(汽車輪胎除外)、膠帽、膠製玩具、膠球、

膠鞋等……」(楊進發,1990,頁58)。蔡元培日記如此詳細記載,或說明他對 此一參觀印象深刻,畢竟這一膠廠極具規模,膠業更是南洋最見稱著的工業,也 是華僑重要的經濟資源。

同時,《日記》中蔡元培也清楚記下他見了陳嘉庚的情況(蔡元培,日記,

1923年8月2日)。13據他說,陳嘉庚樸實可親,但不能說普通話,他們之間的 交流必須經由陳嘉庚兒子陳厥福口譯,但據蔡元培,陳嘉庚詢問辦學校事頗詳 細(蔡元培,日記,1923年8月2日)。陳厥福曾隸業北大預科2年,算是北大校 友。實際上,陳嘉庚當時已投身教育行業,1913年在廈門興建集美學村。如上 所述,陳嘉庚亦於1919年創辦華僑中學,後因事回國,由林義順繼任董事長,

而1923年這一年恰好陳嘉庚剛復任董事長。蔡元培在日記中寫道,「彼所最注意 者,為學生罷課及延請好教員不易二事;對於有高級中學後不辦大學預科,亦懷 疑」。蔡元培也一一回覆之:

第一事,答以學校當於平日考查學生意見,先為安排;如彼等已發難,

而學校自審無錯誤,則當堅持之,不必因挾制而遷就。第二事,告以先 劃定款購設備圖書儀器,使教員得研究學問之憑借,則學者肯來。第三 事,告以高級中學畢業生程度不能即入大學本科,可設補習班。(蔡元 培,日記,1923年8月2日)

13 陳嘉庚(1989)的《南僑回憶錄》未見記載。

1920年陳嘉庚在廈門創辦廈門大學,也曾邀請蔡元培、汪精衛與黃炎培等人為籌 備員,並於上海開會(陳嘉庚,1989,頁26)。此時,他們之間應已相互認識。

對於有關罷課議題,陳嘉庚特詢問蔡元培,顯然因為他知道蔡曾面對過五四運動 學生罷課事。眾所周知,蔡元培擔任北大校長,曾經歷過學生運動,而新馬社會 隨著中學校之創設,自1920年代也開始面對學生運動,到了1950年代達到高潮,

以至面對英殖民地政府之忌諱與鎮壓。然而,陳嘉庚這一詢問是針對哪一家學校 則有待考察,因為華僑中學罷課當於1926年間(何鈞,1926),而廈大才剛創 辦,因此極可能是與集美風潮有關。集美學校於1918年3月創辦中學與師範班,

據楊進發的看法:

然而不幸的是,集美校長資質平庸,於是出現1918年至1919年間三易校 長之事。直到 1920年,陳嘉庚才委聘畢業自北大經濟系的葉淵(1891-1955)為集美學校校長,自此校務方漸步入正軌,葉淵亦逐步接掌全部 校政。(楊進發,1990,頁106)

惟自1920至1928年,校風風潮雲湧,堅不讓學生干政的葉校長乃鬧事者堅決欲除 之的對象。有鑑於此,陳嘉庚極力袒護他。集美學生嘗試致電陳嘉庚,要求將 校長更易,陳嘉庚則如是回電:「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楊進發,1990,頁 107)。對於「五四運動」,蔡元培基本是同情學生的愛國熱情,但同時認為學 生救國應重在專研學術。他甚至認為,罷課比罷工之損失還要大,並擔心學校之 紀律不易維持(嚴海建,2008,頁150-151)。所以不難理解,他會以「學校自 審無錯誤,則當堅持之,不必因挾制而遷就」答之。如此看來,陳嘉庚的處理方 式似與蔡元培相近。之後華僑中學或廈大鬧學潮,陳嘉庚之處理方式是否曾受蔡 元培影響,仍待進一步研究。無論如何,這一對話可謂乃一代新馬教育家與中國 教育泰斗之間的重要互動。至於對話中所提及的「高級中學畢業生程度不能即入 大學本科」一事,則透露了華僑教育也面對中學生畢業後如何繼續升學的重要問 題。

之後,陳嘉庚約蔡元培至中華俱樂部的海濱別墅。這一別墅原為一位僑商花 費二十餘萬所建,但破產後以十餘萬售諸中華俱樂部。陳厥福因此對蔡元培說,

「人何必一意賺錢,錢多而不善用,己身或子孫終不免破產云云」,蔡元培在日 記中讚許「殊不愧為嘉庚之子」(蔡元培,日記,1923年8月2日)。六時,蔡 元培又應林義順之約到潮商俱樂部「醉花林」一起晚餐,在此他見「許多潮商皆 玩牌為樂,聞每日五時半來,九時半散云」。十時,他又「偕往『新世界』,

聞昨日始開市,入門卷售至八千張,乃在空地上設娛樂所及售物室者,十一時餘 回船」(蔡元培,日記,1923年8月2日)。他的日記有以下紀錄:「三日六時,

船行。午,行六十九哩,去檳榔嶼尚三百二十一哩。四日十二時到。登岸,寄致 丈母片。三時,船行」(蔡元培,日記,1923年8月3日)。也就是說,他僅在檳 榔嶼短暫逗留三個小時。14這之間還有一小插曲,蔡元培似乎想順道入境荷屬印 尼,惟被拒絕入境。其日記無此紀錄,但據報導:

荷蘭來電。荷下議院員惠仁角普為不許蔡元培進荷屬境案,提出質問。

現據荷蘭殖民大臣格拉夫氏所答復,拒蔡入荷屬境,果出於荷屬政府之 意。蓋蔡乃革黨領袖之最有偉大勢力者,而蔡之行動,惹人矚目,荷屬 華校受其影響絕大云云。(〈荷殖民大臣所說拒蔡原因〉,1923)

從中又可窺見蔡元培對華僑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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