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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實現自我超越的人格:基督精神的現實化

在小說中流淌著的宗教情調是「神聖的拯救意識,偉大的犧牲精神 和向美趨善的廣博愛心」,118女作家以基督教的精神陶鑄了人物的性 格,讓人物可以突破有限的個人,導引他人和自己進入超越的境界。施 濟美〈愛的勝利〉描述大衛犧牲自己救活一個對父親及自己充滿宿恨的

114 湯雪華,〈亞當的子孫〉(5),頁 120。

115 湯雪華,〈死灰〉(上、下,連載),《紫羅蘭》創刊號(1943.4),頁 94-103;

第2 期(1943.5),頁 92-100。

116 張愛玲,〈金鎖記〉,《張愛玲文集》,卷二,頁 85-124。

117 張愛玲,〈紅玫瑰與白玫瑰〉,《張愛玲文集》,卷二,頁 125-163。

118 馬佳,《十字架下的徘徊─基督教文化和中國現代文學》,頁 129。

好朋友的故事,表達了愛可以化解和消弭仇恨。小說描述受重傷的德祿 出場的情景時,各人都圍在這個重傷的年輕水手身旁,為他的傷勢焦 慮,大衛也在其中,當時「他像一個悲天憫人的傳教士一樣」,119這是 對大衛身上反映的宗教式情操的書寫。作為醫院院長的父親羅醫生,知 道兒子大衛身體孱弱,未必能安全輸血給德祿,但他看到大衛「那一 雙眸子裏,流露著人世間最真、最善、最美的光,那是一種偉大聖潔的 愛」,120他理解到兒子的心願,於是為德祿動手術,完成大衛的理想,

最後大衛輸血給德祿後離世。為了愛,大衛甘願奉獻自己的一切,以具 體實際的犧牲行為完成了一次人格完善的旅程。人物取名大衛,故讓人 聯想《聖經》的人物,小說用了「最真、最善、最美的光」、「偉大聖 潔的愛」去塑造大衛的形象,也充滿基督教的色彩。大衛是因輸血給德 祿而犧牲的,具有基督血的犧牲的象徵意義,小說通過人物的行為體現 了基督教的犧牲精神。

女作家書寫最多的文本是借助世俗的浪漫愛情模式追尋超乎世俗 的情感和靈智,以此表現出濃厚的宗教情愫。小說特別強調愛情中的犧 牲,這不是一般因為親情或工作需要所作的犧牲,好像燕雪雯〈海上的 孤帆〉、121施濟美〈悲劇和喜劇〉122是為了成全一個親愛的人,放棄自 己的愛情,把情人轉讓。這種放棄,固有犧牲成分,但這還只是停留在 俗世層面的考量,有些小說人物對個人愛情的犧牲,是超越一般凡塵的 情和愛。

施濟美〈紫色的罌粟花〉是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透過十七歲的思 佳的言行,表達了一種超乎世俗的愛。思佳愛上有婦之夫的英文老師,

但她不希望老師為她而離婚。她感到自己在精神上已佔去了他人的丈 夫,甘心長期忍受師母不斷的侮辱和嘲罵。思佳二十歲時,老師因為從

119 施濟美,〈愛的勝利〉,《鳳儀園》,頁 21。

120 同前註,頁 23。

121 燕雪雯,〈海上的孤帆〉,載譚正璧編,《當代女作家小說選》,頁 319-338。

122 施濟美,〈悲劇和喜劇〉,《鳳儀園》,頁 188-202。

事秘密愛國工作而慘死在敵人的嚴刑下,師母丟下四歲的兒子安安改 嫁。年輕的思佳收留了安安,負起做母親的責任。最後因為照顧猩紅熱 症的安安,染病死去。敘述者對她的犧牲有這樣的描述:

有甚麼能用來哀悼這樣一個善良而美麗的靈魂呢?她的一切,感 受、磨難、犧牲、天使般的愛情,生於它的痛苦的,死於它的痛 苦的,使人間的正義也傾心拜倒的一種崇高的熱忱;在遙遠的天 國,她應當是快樂的,因為犧牲必蒙得安慰。123

小說用了「天使般的愛情」、「天國」等基督教的詞匯,讓思佳成就的 愛超越一般世俗淺薄的男女浪漫之愛,隱隱然具有宗教意味的聖潔之愛,

是精神的,而非肉體的。〈三年〉寫的也是犧牲調子的愛情,塑造人物 形象時作家刻意傳達人物所具有的宗教意味,「聖母型的臉上有著不可 思議的表情」124是對司徒藍蝶的描寫,藍蝶不僅有「聖母型」的外觀,

她其後的行事確能體現了聖母的犧牲和博愛精神。為了成全病重的黎萼 的愛情,她樂意退出她與柳翔的關係,並背上忘情負義之名。藍蝶將愛 化為一種超越世俗關係的大愛,男女之愛、親情之愛都是偏狹的,以博 愛精神傳播的愛,才能締造真善美的世界。這些具有宗教品格的女性,

能褪盡社會功利的色彩,不受情慾的羈絆,具濃重的犧牲和獻身意味。

程育真〈夜禱〉中的幽文,雖然受到家長因為傳統迷信思想,阻撓 她和哲偉的婚事,她沒有因此而妥協和屈服。但當她看到陸萍時,被她

「純潔,大方,坦白,高貴」125的氣質折服,認為哲偉可以從陸萍那裏 獲得更大的幸福,決定放棄她跟哲偉的關係。這種犧牲,有意識把愛情 的追求提高至宗教性的審美層面,她因為對一個完美聖潔的形象的景 仰,為所愛的人設想而甘心成全陸萍和哲偉的婚姻,這種「不求自己的 益處」126的愛,提升了俗世愛情的素質,拓寬了愛情的內涵。

123 施濟美,〈紫色的罌粟花〉,《鳳儀園》,頁 55。

124 施濟美,〈三年〉,《鳳儀園》,頁 111。

125 程育真,〈夜禱〉,頁 113。

126 《新約聖經•哥林多前書》,13 章 5 節。

為了完成人物完美的形象,小說往往刻繪了人物聖潔的形象,程育 真〈雲天的變幻〉:

她披在背上的長髮,白皙的頸項,他心有所感,小佩有堅定的意 志和一顆善良的心,他彷彿看見小佩的一塵不染的聖潔的靈魂在 面前跳躍。127

小佩神聖虔誠的造形,正與她對愛情的堅貞和獻身社會的行為相輝映,

程育真由外至內塑造人物完美的品格。這種聖潔的形象也出現在她的

〈白衣天使〉128中,「稚月披著潔白的手術衣悄然獨立,那一種聖潔的 儀表,就是白衣天使,給病痛者施捨著同情與憐憫。」129其後稚月為挽 救鼠疫病人而染病犧牲。楊依芙〈聖保羅教堂的晨鐘〉的畫家柯琪找蘇 妮為聖母像作模特兒,是因為蘇妮聖母般的神聖外表,及後蘇妮的為人 犧牲的行為,證實了她的聖潔特徵。女作家的小說通過人物外形與言行 的相互襯托,表現了他們擁有神聖的光輝。

小說中博大無私的愛,洋溢著基督式的犧牲精神,折射出作家以宗 教去提升人生、關懷人生的意念。有關女性的肖像描寫不但理想化,且 有神性意味,擺脫了女性只作為「肉體」存在的特徵。這些小說一方面 表達了神聖的宗教對人心和人性的救贖和超昇,讓女性人物昇華為一種 理想的形象,重構了女性人格;另一方面,顯示了女作家對「神聖」的 追求,對宗教精神的依戀,小說承載著濃厚的基督教意蘊。

女作家對基督教情愫孜孜不倦的表達,固然基於她們的信仰或基督 教教育的洗禮,更可理解為她們對塵世的體察和感悟。小說展露了一個 充滿各種各樣的罪惡、慾望泛濫和人性軟弱的空間,而基督教的精神成 為擺脫和抗拒紅塵罪惡引誘的力量和聲音:

127 程育真,〈雲天的變幻〉,頁 18。

128 程育真,〈白衣天使〉,《天籟》,頁 61-67。

129 同前註,頁 63。

粉紅色的信紙,嬌羞的粉臉,迷惑的媚眼,情慾的誘(惑),在 沙侖心中撒下了罪惡的種子,他忘記了自己是個教徒。130 這是一個物慾橫流、心性墮落、充滿罪惡的世界。程育真〈音樂家的悲 歌〉中,身為基督徒的音樂家麥沙侖,本有美好幸福的家庭,但在名成 利就時,受到鋪天蓋地而來的情慾引誘,名利已淹沒了他的理智,他變 得軟弱,不能抗拒力大無比的誘惑,他的道德日漸淪喪,竟至拋棄妻兒,

突然失蹤,最後過著墮落流浪的日子。跟他的兒子歐文能堅守聖潔的生 活,終於成為一個出色的音樂家形成強烈的對比。

女作家不但寫了慾望不但坑害人物的生命,也使人的心靈受到嚴重 的創傷。程育真〈笑〉中年輕的丹珊失去歡樂和笑容,內心充滿怨懟和 憤恨,「覺得這個世界沒有真正的愛,沒有情義;人心變得兇惡;社會 日趨墮落。每一個人是賣弄他欺騙的手段,競爭,嫉妒,劫奪,兇殺」,

她看到的是「埋沒了良心的人無情的出賣他的朋友」、「因為貪愛錢財 用不正當的行為去破壞大眾的幸福」131。雖然她專心投入繪畫大自然的 活動中,然而僅憑大自然的美景、人間的愛和藝術等方式皆不能幫助她 治癒嚴重的精神創傷,她對人完全失去信心,心靈充滿憂傷和怨恨,她 只求神的重罰能早臨人世,以殲滅人類。後來因為繪畫老師姜先生不斷 以基督信仰啟迪她,並刻意為她畫了一幅有笑容的畫像,在姜先生遠去 他方後,她從畫像中感受到聖經上所說的「黑夜已深,白晝將至」的召 喚,她開始相信終有一天她會重展笑顏,她內心的傷痕由此逐漸消失。

人物面對心靈的創傷,往往可從上帝那裏得到安撫:「感謝上帝,他又 像每次一樣,在我最痛苦失望的時候,使我又回頭來看見他的慈容」132, 只有利用基督教信仰才可以使人物在絕望中尋回失去的快樂和希望,重

130 程育真,〈音樂家的悲歌〉,載譚正璧編,《當代女作家小說選》,頁 144。

引文中的「情欲的誘」該是「情欲的誘惑」之誤。

131 程育真,〈笑〉,頁 66。

132 湯雪華,〈在醫院中〉,《朦朧》,頁 36。

塑青春的人生和美好的世界。小說明顯地指出救贖的希望不能在凡塵中 找尋,拯救人心和精神的力量來自宗教。

基督教信仰是以一種寬恕和博愛體認,並非以懲罰的模式呈現,強 調的是一種愛的信仰。施濟美的〈愛的勝利〉,以愛和犧牲去消弭憎 恨。這種寬恕與愛的調子不斷重複在女作家的小說中,程育真〈愛人如 己〉133中年老的蘇醫生,直接身體力行地見證了基督的博愛和愛人如己 的精神,他不辭勞苦的救治病人,終於「像基督一樣服務到死」,134在 人間留下了愛。〈心有靈犀一點通〉,135洛麗就是因為把持「愛不能買,

不能賣,愛的價值,就是愛。那許多仇恨,妒忌,輕蔑都是生命的咒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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