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暮鼓晨鐘的警語
一、 彰顯強而有力的正義力量
司馬中原童年遭遇八年抗戰，隨著母親避難到鄉間，經歷挨餓乞討的悲愴生活，給了 他接觸中國農民及百姓的機會。1他看到了人性的貪婪引發無情戰火，導致民間發生種種 生離死別的悲劇，於是他的部分作品強烈反應了心中對和平的渴望。
此類的作品如〈路客與刀客〉賀一郎，千里跋涉為村長安大戶找回兒子，又獨自將埋 伏在安家寨中的小辮子張和呂香等盜匪殲滅，讓全寨免於被盜匪鐵葫蘆攻陷。賀一郎展現 絕世武功和保護安家寨的俠義行為，因此歸為英雄人物。
〈青龍橋〉中的鐵鎖兒和謝縣長，結合民間和縣城的力量，擊潰了盜匪薛大疤眼，雖 然被他逃走了，但鐵鎖兒和銀姐仍不放棄，臥底在薛大疤眼身邊，將他毒殺了。鐵鎖兒不 因差點被朱二大爺處死而記恨，不僅為他報仇，也為鄉里除害。他聰明、勇敢的表現，也 屬英雄人物之列。
《荒鄉異聞》中的喬道生，他為了查明連環命案，不惜讓自己身陷危機，在他鍥而不 捨的追查下，終於讓兇手童虎現形。班主沙季唐，他帶領著沙家班團員一路追查童虎下落，
1 鄭碧交：「因中日戰爭爆發，司馬中原跟隨母親避難到鄉間，也經歷到挨餓乞討的悲愴生活。戰爭並未 減低他對文學書籍和歷史小說的沉迷，反而使他有機會接觸到中國農民的寬厚及百姓的生活哲學……。」
見鄭碧交：〈菲南德斯與司馬中原的奇幻作品中的「幽默」比較〉，頁 108。
在設下重重陷阱後，最後終於在黑暗中制裁了童虎，他武藝高強、為民除害的形象，與主 角喬道生均為英雄人物。
〈歪狐〉的牛小虎兒孔武有力，是個屠夫，他拒絕了仙姑小張奶奶的誘惑，又使關刀 打敗了數名巫童，為鄉里掃除禍害，充分展現了正義感。
〈十八里旱湖〉中，盜匪八馬害死了沙老頭兒的妻子，還奪走他的財產、兩匹馬，他 不顧徒弟的反彈，堅持報官處理，拒絕動手，徒弟們因此離他而去。後來，八馬再次來搶 他剩下的兩匹馬，忍無可忍之下，只好起身對抗。沙老頭騎著馬追上八馬抓住他，並用皮 帶將他綑綁在城門下，等候官府處理。他能忍受徒弟的誤解，非逼不得已，不以暴制暴，
發揮真正司馬中原講究和平的精神。
綜合以上所述，這種反暴力的正義力量在司馬中原的作品當中佔有非常重要的份量，
劉碧交曾說：
司馬中原基於對民族悲劇的徹悟，在其創作意圖中，多了一份強調反暴力的人道思 想。2
司馬中原眼見中國經歷外患內亂的苦難，因此將他反對暴力、講求愛與和平的理念表現在 鄉野傳說當中，駝背老頭兒身懷高強武藝，但並未以暴制暴，反而用愛感化了盜匪祝海昌，
司馬中原以「山」代表駝背老頭兒在他心中的偉大。
〈天網〉的老湯雖然行動不便，但他能見義勇為，努力的追查命案的兇手下落，直到 身中一刀無法行走為止。最終讓逃脫數年的盜匪們露出行蹤，遭到天譴。老湯堅持、勇敢 的精神，值得令人敬佩，因此歸類為英雄人物。
〈曠園老屋〉中，么叔查出徐大夯一家三口命案的兇手，並發現湯四娘、湯小歪脖子 殺害了秋菊，他發揮偵探辦案、追查到底的精神，讓歹徒無法逍遙法外。由於他和老湯不 以武藝取勝，因此置於「捍衛正義的村民」一節研究。
2 同註 1，頁 109。
司馬中原體會出當國家戰亂，政府無法展現維持社會秩序的力量，民眾便遭受莫大苦 難。他將人民渴望正義的聲音，與他內心講究愛及和平的想法，寄託在鄉野傳說的作品當 中，化身為英雄人物。因為英雄人物的表現異於一般村民，故筆者將這些人物置於第二章 討論。
二、強調天理循環，善惡有報
除了英雄式的正義力量之外，司馬中原在鄉野傳說中也安排因果報應的情節，特別 是在盜匪的身上。如〈天網〉中，楊金鏢趁著戰爭逃出監獄，化名殺死同伴老朱，想脫逃 出海，卻被同行的蠻子女人兒子卞小龍，帶領的機槍排擊中船上飲用水的水桶，楊金標和 同夥均活活渴死在海上。
這種天理昭彰的例子，尚有〈祝老三的趣話〉中的祝老三及胡老二，兩人沿路靠著偷 搶拐騙過活，最終胡老二慘死在槍戰中；而祝老三不改惡習，竟恐嚇自己家人，冤死在兒 子槍下。此為警惕世人勿心存僥倖做壞事的例子，就算僥倖逃過人為的追捕，終究逃不過 天理的制裁。
在司馬中原的鄉野傳說中，盜匪或心存壞念的主要人物，鮮少有好下場。如〈狗尾巴 草〉中的錢五狗，不僅父親的喪禮也草草了事，在往縣城的途中偷搶拐騙，最終被處死；
《荒鄉異聞》中的童虎，殺害了沙家班老班主及團員、劉掌櫃及仙姑謝奶奶，作惡多端的 下場被沙季唐斬首；〈靖鄉〉中的盜匪首領趙大蟲、牛勁府平時帶領千人集團橫行無阻，
最終被朱營長所制裁；小嘍囉王四褂褡因為鼓動牛勁府攻擊聯莊會，被趙大蟲派人暗殺，
落得死無全屍；〈十八里旱湖〉中的八馬殺人搶劫，被沙老頭兒綑綁在城門下等候官府處 理；〈青龍橋〉裡的薛大疤眼滅了朱家莊，殺人無數的後果，被鐵鎖兒毒死；〈路客與刀客〉
中的盜匪首領鐵葫蘆和小辮子張，在決鬥當中被賀一郎所殺；黑猴李三綁架安大戶兒子，
因此被賀一郎取下耳朵。較特殊的是〈山〉中原名祝海昌的褚小昌，他得知自己因誤會造
成的過錯，最終以死謝罪。
不管是首領或者小嘍囉，均為惡有惡報的例證，筆者置於第三章盜匪人物形象討論，
與第二章英雄人物形成對比。
相反的，以善有善報為主題的鄉野傳說有〈朝觀發家〉中的王朝觀，他為人正直、不 貪心，雖然一開始受盡折磨及他人嘲笑，但他救助貧民的行為，最後獲得朱老爹和妻子的 幫助而致富；〈冰窟窿〉中的小癩痢因為捨身救人，讓逃跑的葛家媳婦願意嫁給他，最終 得到美滿的結局。
三、諷刺固執迂腐，破除迷信及傳統舊束縛
既然為鄉野傳說，人物受到傳統觀念的束縛，加上知識不足、視野狹窄，易受人言影 響，也較迷信。因此，在司馬中原的鄉野傳說當中，有些是以破除迷信、諷刺迂腐及舊束 縛為主題，故置於第四章各類村民形象研究。
屬於破除迷信類的有針對仙姑女巫的如〈曠園老屋〉的湯四娘殺害秋菊，必須厚葬賠 錢了事；〈歪狐〉中的小張奶奶結合巫童，騙取牛姥姥的金錢，並恐嚇徐小嬸母女，最後 東窗事發，連夜逃跑；《荒鄉異聞》中的謝奶奶不服輸的個性，最終在黑暗中被人偷襲慘 死。此三人透過巫童的協助，騙取其他村民的信任，有的甚至悖離天理，最終沒有好下場。
迷信的村民則有〈歪狐〉中牛小虎的母親牛姥姥、鄰居徐小嬸，對小張奶奶深信不疑，
反而深受其害；〈染匠坊的傳奇〉中的許小老漢因為迷信鬼王，讓妻子白牡丹以此為藉口，
趁機私奔。以上可知，仙姑女巫和迷信的村民最終都沒有得到好處，司馬中原以這些例證 說明中國農村過度迷信的缺點，因此本文各成一小節討論。
諷刺固執迂腐為主題的以〈七里墳的鬼話〉中的老董先生為代表，平時教書滿嘴仁義 道德，在鬼魂的捉弄和對話之下，呈現出他膽小、虛偽的一面。〈冰窟窿〉當中的甘老爹，
為了保有顏面，卻不顧人命，差點害死了逃婚的女人。作者藉由這兩個例證諷刺他們，因
此置於第四章第二節的「固執迂腐型人物」討論。
四、展現北方鄉土人物的面貌
鄉野傳說包括遊俠類、藝術品逸話、靈異小說等不同類型，共同的特徵是富有神秘的色 彩。司馬中原在大陸時期，見到許多不同形象的鄉野人物。錢佩佩說明他作品中人物的多樣 性：
鄉野味與民俗味，已成為司馬中原作品中顯著的標誌，他總是用比較通俗的方式來 創作描寫，而人物盡是鄉農、獵戶、木匠、土匪、閨女、老兵、賣藝者、巫婆……
之類的市井小民，甚或無賴地痞，把所有的角色落實在活生生的老百姓身上，而非 遙不可及的上層人物，由此讓人覺得司馬筆下的人們是與土地相生相長的，……。
3
由以上敘述可知，鄉野傳說中的人物除了英雄、盜匪與地痞外，其他均是平凡的老百姓。
在這些市井小民當中，以村長大戶的影響力最大。〈路客與刀客〉中，安大戶不肯向 盜匪鐵葫蘆妥協，還要救回被他掠奪的人質，於是指揮全村鄉勇共同抗敵，想盡辦法護衛 安家寨；〈山〉中，鄭興隆安頓屯戶、救助災民，還不惜犧牲自己的祖產，希望村民能團 結一致抵禦盜匪，他犧牲小我的精神凝聚了所有人的意志。他們兩人不僅守護自己的家 園，也將村民當成自己的家人，均為「維護鄉里型的村長大戶」。
與維護鄉里型相反的例證，是只顧自己利益的村長大戶。如〈六角井夜譚〉中的張家 三代，均是吝嗇、自私的大戶，他們靠著井水賺了許多錢，卻不懂得回饋村民，最後落得 家破人亡的後果；〈青龍橋〉中的朱二大爺，他仗著自己是有錢人家，在九叉河一帶作威 作福，造成後來朱家莊被薛大疤眼滅門，以上四個例證傷害村民利益滿足自己，因此歸類
3 見錢佩佩：〈司馬中原靈異小說 〉，《翰海觀潮》(台北：文建會，1997 年)，頁 275。
為「自私自利、吝嗇無情型的村長大戶」。
關於古物鑑賞家的故事屬於藝術品逸話。〈紅絲鳳〉中，李老朝奉學識淵博、見識廣 闊，當他說著八支寶瓶古老的傳說，在場的人莫不豎耳傾聽，身為鑑賞界的權威，卻能謙 遜待人，長者的氣度令人景仰；〈珍珠匣〉中，韓光進朝奉為了保護十二顆珍珠，不惜犧
關於古物鑑賞家的故事屬於藝術品逸話。〈紅絲鳳〉中，李老朝奉學識淵博、見識廣 闊，當他說著八支寶瓶古老的傳說，在場的人莫不豎耳傾聽，身為鑑賞界的權威，卻能謙 遜待人，長者的氣度令人景仰；〈珍珠匣〉中，韓光進朝奉為了保護十二顆珍珠，不惜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