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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0年代貧瘠的翻譯環境

在余光中看來,六0年代初期以來的文藝復興運動便是場駕馭傳統而不為 傳統所縛,善用良性西化而不盲目西化,來輔當時文壇不足的一場運動。但在 彼時西化當道的文化環境下,這樣的主張,讓他冠上了「回國」、「向傳統投降」

的負面批評,為了要澄清自己的主張,余光中因此以〈翻譯與批評〉一文來表 明自己的主張與立場。文中,余光中首先說明:

回國並不意味著放棄「西化」。五四迄今,近半世紀,「西化」的努力仍然 不夠,其成就仍然可憐。最值得注意的是:浪子們儘管高呼「全盤西化」, 對於西洋的現代文藝,並無若何介紹。「回國」與「西化」,並不如字面所 示的那麼相互排斥,不同的只是兩者之間的比例和主客關係。「回國」是 目的,「西化」是達到此一目的之手段之一。因此,如果有人誤認為我們 要放棄對西洋文學的介紹,那是很不幸的。68

在當時,余光中是少數能親炙西方社會文化的現代主義作家,相對於當時 很多提倡「西化」、「現代主義」,卻從未出國的作家來說69,余光中對於「傳統」

與「西化」之間的體認比起現代主義的表哥表弟們都更為深刻。所以,他自然 不同意盲目的「全盤西化」,但是,若要將當時的社會改造成現代化社會,西化 又是不得不接受的一個方式。要真正的西化,最好的方法當然吸收第一手資料,

但不可能所有的人都有這樣的語文能力,因此,作為外文系出身的詩人,余光 中自然對西洋文藝的介紹不遺餘力,而這部分當然牽涉到翻譯的問題:

要介紹西洋文藝,尤其是文學,翻譯是最直接可靠的手段。翻譯對文學的 貢獻,遠比我們想像的為大。70

翻譯工作如此的重要,但是當時優秀的翻譯工作者卻寥寥無幾,余光中便 舉出當時許多所謂的名家的翻譯錯誤百出,例如將 divers faces (各種面容)譯 成「潛水伕的臉」;將 dropping slow 譯成「落雪」,這樣的翻譯都荒謬而可笑,

68 余光中〈翻譯和批評〉《掌上雨》,(台北:大林出版社,1973 年,10 月),頁 218

69 當時提倡現代主義最力的紀弦,或是接續的瘂弦、洛夫等人,當時都未出過國。

70 余光中〈翻譯和批評〉《掌上雨》,(台北:大林出版社,1973 年,10 月),頁 218

卻也突顯出當時的知識分子一方面大聲疾呼要全盤西化,要「橫的移植」,但對 於移植西方文學、文化所需的最基本翻譯的能力,卻付之闕如。

實際上,五0年代的台灣,好的翻譯人才並不多,但翻譯的工作卻又顯得 格外的重要,因為當時外文書籍的取得相當不易,為了要吸收西方文學、現代 思潮,都需透過翻譯才能畢竟其功。夏濟安曾寫信給林以亮提到這方面的困擾:

翻譯人才台灣也少見好手,弟(夏濟安自稱)當隨時留意。弟所以暫時不 敢介紹者,只怕一介紹之後,此人翻譯有譯不出時,要找弟幫忙,甚至於 譯完之後,要找弟代為校閱,這樣增加地麻煩太多。如真有好手,那莫非 但可以省弟麻煩,而且亦當為兄慶得人也。如找到適當人選,當先寄一兩 則翻譯樣品來供,兄審閱後決定。71

彼時林以亮任職於香港美國新聞處,為了配合美新處推廣美國文藝,需要 大量的翻譯人才將英文翻譯成在地的語言,因此林以亮希望夏濟安推薦台灣的 翻譯好手。但從書信中可得知,夏濟安認為當時台灣缺乏真正的翻譯人才,所 以對於推薦一事才婉辭推謝。

這樣看來,余光中在西化過程中,感嘆真正瞭解西方,又能翻譯西方的人 才少,是當時的社會事實,也難怪余光中在翻譯的領域裡要親跳火坑了。

二、翻譯的現代性及西化

長期以來,一般人對翻譯存有一種偏見,總以為翻譯只是一種純技術性的 語言文字符號的轉換,所以貶低翻譯的價值。在〈翻譯與創作〉中,余光中也 為翻譯抱不平:「希臘神話的九繆思之中,竟無一位專司翻譯,真是令人不 平。……對於翻譯的低估中,不獨古希臘人為然,今人亦復如此。」72但翻譯絕 對不是逐字逐詞的換成另一種文字,如余光中揶揄地形容是「解電文的密碼」

罷了!其實翻譯應該包括了改述、重寫、縮譯、轉譯和重整文字風格等作法73。 中國學者謝天振認為翻譯必須經過兩個過程:

71 林以亮〈斷鴻零雁記〉《前言與後語》,(台北:仙人掌,1968 年),頁 158

72 余光中〈翻譯與創作〉《焚鶴人》,(台北:純文學出版社,1978 年 4 月九版),頁 115

73 王德威〈翻譯現代性〉、《如何現代,怎麼文學?》,頁 43

第一過程是譯者對原作的理解和感悟,在這一階段譯者得深入外國作家創 造的文學世界,體驗和感受外國原作的藝術意境。認識和領悟外國文學原 作的藝術形象,為此目的他還須收集和熟悉與原作內容相關的背景材料,

如社會、歷史、政治、風俗、人情等。

第二個過程是譯者用另一種語言再現外國文學原作,在這一階段譯者得調 動一切可能的語言手段,使原作塑造的文學形象在另一個語言環境裡仍然 栩栩如生,使原作的思想和精神能被另一語言系統中的讀者所理解和接 受,甚至還要使他們能感受和體會到原作的意境和語言風格等。74 在這過程中,譯家實際上擔負著傳遞外國文學中的思想與精神。一般認知 中都認為譯家應該盡其可能地使譯作貼近原作的精神風貌,但這部分除了兩種 文字本身的距離外,又牽涉到譯者的翻譯功力。有時譯者主觀意識上有意造成 與原作的偏離,更會造成翻譯作品在讀者心中的形象。謝天振舉英國作家哈葛 德《迦茵小傳》在晚清被翻譯引進中國時,蟠溪子和天校生合譯的版本基於道 德的考慮,把某些情節刪去,與林紓的全譯本中的形象迥然不同,因而引起讀 者前後懸殊的反響和評價。75似乎可以為我們說明翻譯文學在地化時譯者是如 何的重要了。

學者王德威研究晚清翻譯小說時便指出,晚清的譯者通過其譯作所想達到 的目標,不管是在感情或是意識型態方面,都不是原作作者所能想像到的。在 這些譯者對原著有心或無意的誤解下,不知不覺衍生出多個不同的現代觀念。

王德威進一步指出,晚清的譯者不只任意玩弄各個「現代」文本,也同樣玩弄 著各個「傳統」文本76。王德威在探討翻譯與晚清「現代」對話的關係中,他 認為翻譯不只是「語言」上的翻譯,而是敘述模式、文體特質、感情語境和意 識型態的概念移植,因此翻譯的意義層面便擴大了,可以是李元伯的《文明小 史》把翻譯挪用濫用,以致於發展出一種名為「文明」的現代職業;可以是梁 啟超《新中國未來記》,為「未來」開啟了全新的想像;更可以是吳趼人《新石

74 謝天振《比較文學與翻譯研究》,台北,業強出版社,頁 195

75 謝天振《比較文學與翻譯研究》,台北,業強出版社,頁 196

76 實際上,王德威這部分的研究乃是歸納史華慈(Benjamin Shwartz)、夏志清和李歐梵的研究 結果。見王德威〈翻譯現代性〉、《如何現代,怎麼文學?》,(台北:麥田出版社,1998 年 10 月),頁 43

頭記》套用西方科幻小說模式,進而將傳統哲學觀念,「翻譯」成新的知識性對 話。

王德威對晚清小說「翻譯現代性」的分析中最值得注意的便是第三項,傳 統透過「翻譯」賦予「現代」的面貌。由此我們可以理解,「翻譯」不僅只是不 同語言之間的對話,也是同一種語言不同時期之間的對話。這似乎又和艾略特 的主張有類似之處。

1962 年〈翻譯與批評〉一文,余光中提出「中古世紀歐洲,許多國家只有 翻譯文學,而無創作文學。影響英國文學最大的一部作品,便是一六一一年英 譯本的聖經。許多不能直接閱讀原文的作家,如莎士比亞、班揚、濟慈,都自 翻譯作品吸收了豐富的營養。」77的說法,來回應當時文壇批評他「回國」,「回 國」一語在追求前進西化的年代裡,事實上便是批評余光中從現代撤退,回歸 到守舊保守。

關於這兩部分,余光中在六0年代時,都很敏感的意識到,這樣的口水批 評對當時的文藝環境是沒有任何幫助的,所以他以上述的說法來回應文藝現代 化的要求。以中古歐洲來說,最重要的文化知識皆被深鎖在拉丁文的世界裡,

不懂拉丁文等於自絕於知識的殿堂之外,所以當時的文人都必須懂拉丁文。但 自文藝復興後,歐洲各國方言文學興起,不過汲取知識文學的管道主要還是來 自聖經,將拉丁文聖經翻譯成各國的語言,最後蔚然為壯闊的文藝復興運動,

對西方文學來說,翻譯聖經的過程某種程度來說便是一部西方文學現代化的過 程。

但是翻譯的目的並不是為了西化,西化可以當運動的口號;可以當文藝現 代化的手段,但「西化」太概念化了,真正的文化該是生活的。所以當余光中 提出文藝復興運動彼時,有些人說,余光中要向傳統投降,余光中自陳:

真正的回國,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更不是一念懷鄉,就可以及時命駕 的。……「回國」並不意味著放棄「西化」。五四迄今,近半世紀,「西化」

的努力仍然不夠,其成就仍然可憐。最值得注意的是:浪子們儘管高呼「全 盤西化」,對於西洋的現代文藝,並無若何介紹。「回國」與「西化」,並

77 余光中〈翻譯和批評〉《掌上雨》,(台北:大林出版社,1973 年,10 月),頁 218

不如字面所示的那麼相互排斥,不同的只是兩者之間的比例和主客關係。

「回國」是目的,「西化」是達到此一目的之手段之一。

所以余光中接著說:

要介紹西洋文藝,尤其是文學,翻譯是最直接可靠的手段。翻譯對文學的

要介紹西洋文藝,尤其是文學,翻譯是最直接可靠的手段。翻譯對文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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