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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tional Dong Hwa University Institutional Repository:Item 987654321/9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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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華人文學報 第十五期 2009 年 3 月 頁 69-100 東華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

中唐縣級僚佐的官況書寫——

以王建、姚合為討論中心

鍾曉峰

提 要

本文的縣級僚佐,是指唐代的縣級地方官,主要成員為縣令、縣丞、主簿、 縣尉等。作為親理政事的基層地方官,縣級僚佐職責繁重卻官品卑微,因此感嘆 不遇或怨嗟沉淪的情懷,經常成為唐代詩人的賦詠主題。然而,時至中唐,這一 情形開始有了明顯的轉變,最鮮明者,莫過於王建(766-834)、姚合(779-846) 等人的詩作。從現存文獻來看,王、姚二人自覺地以縣級僚佐身份,書寫地方官 的生活與心境,並著力模寫周遭的風景物象。這類作品,在王建任昭應縣丞時, 已有初步體現,到了姚合〈武功縣中作三十首〉、〈游春十二首〉等組詩,更得到 成熟的表現。概括而言,有兩點最值得注意,第一,詩人不僅不諱言對於吏政的 冷淡疏離,更喜愛將無關政事的日常生活細節作為詩歌的重要主題。第二,除了 表現對仕宦之情的冷漠、疏離之外,詩人更以模寫「山縣荒僻、風景凋蔽」為一 己特色,形成異於州郡刺史為主之郡齋詩的書寫風格。此外,尚值得注意的是, 王、姚官況書寫中的物象,多是日常生活中平淡無奇者,多引起後人格卑語俗之 批評,但在五律的寫作傳統中,這一書寫,卻屬於「道人所未能道者」,有其價 值。再則,姚合除了本身的實際創作外,更透過詩作的交往贈寄,將這類書寫與 詩友共享。因此,不論是從主題內涵的開拓或是詩心詩境的追尋,中唐縣級僚佐 的官況書寫,實是理解唐代基層地方官詩人政治活動與文學創作的重要面向。 關鍵詞:縣級僚佐、官況書寫、王建、姚合、郡齋詩

國立東華大學中國語文學系兼任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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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華人文學報 第十五期

一、前言

仕宦是唐代士人追求的人生理想,出仕亦為公眾所認可的社會角色,對 唐人而言,除由科舉而仕宦,中唐之後部分的士人亦可憑藉慕府制度進入宦 途。而由於詩人與官吏身份的相互疊合,詩歌創作活動與官員生活的彼此滲 透、影響,便成為研究唐代文學不可輕忽的因素。目前學界對於翰林學士、 使府藩鎮幕僚的文學活動考論,已有卓著的成果。1更有論者從「社會角色」 與「文學活動」角度,對中唐時期郎官、諫官、州郡刺史等官員的文學創作 活動展開論述。2此類問題的探討可拓展我們對於唐人文學活動事實的理解, 使創作現象、作品風格有更具體、切實的歷史背景作為憑據。 唐代諸多官職中,縣級僚佐屬於相當特殊的一類,這些官員包括縣令、 縣丞、主簿、縣尉等,是唐人踏入官場的初始官,因此多數的詩人皆有此經 歷。但或許因為縣級僚佐不僅官卑職微,而且是仕宦生涯的開端,因此少有 人對此進行論述。檢索文獻,明人張之象所編選的《唐詩類苑》,在人部職 官條目以下列有「主簿」、「縣尉」等類目,說明他已注意到此類官職在創作 上自成特色,但終究選而未論。倒是稍早之前的元人辛文房,屢次在《唐才 子傳》中以「官況」形容有縣級僚佐仕宦背景詩人的詩歌作品。例如,辛文 房認為姚合、賈島之所以成為中晚唐之後重要的詩歌風格流派,原因在於「多 歷下邑,官況蕭條,山縣荒涼,風景凋蔽之間,最工模寫也。」3此外,辛文 房評論王建詩歌,亦論及:「征戍遷謫,行旅離別,幽居官況之作,俱能感

1 如傅璇琮對於唐代翰林學士的考論,也兼及其文學活動。而戴偉華關於使府、藩鎮幕僚文 士的研究,更是積累豐富。兩人代表性論著如下:傅璇琮,《唐翰林學士傳論》(瀋陽:遼 海出版社,2005)。戴偉華除了出版《唐代使府與文學研究》外,近年更有《唐方鎮文職僚 佐考》(桂林: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07)。 2 馬自力,《中唐文人之社會角色與文學活動》(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5)。 3 元‧辛文房撰、傅璇琮主編,《唐才子傳校箋》(北京:中華書局,2002)《唐才子傳》第 3 冊,卷六,姚合,頁 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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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唐縣級僚佐的官況書寫 動神思,道人所不能道也。」4雖然辛文房沒有進一步對「官況」作更詳細的 說明,然從其話語脈落來看,其所指大抵與「宦情」相類。如果我們再檢視 辛文房對姚合、王建的評價,包括「最工模寫」、「道人所不能道」等語,會 發現到這些評語似乎與「官況」之諸論述有內在的聯繫性,這使得中唐縣級 僚佐詩人的「官況」書寫成為了饒有趣味的課題。 論及唐代地方官員詩歌研究,許多人浮現在腦海中的印象莫過於唐代 「郡齋詩」。而本文所要探究的縣級僚佐詩歌與郡齋詩的內涵又存在著怎樣 的關係呢?回顧唐代郡齋詩歌研究,學界較具代表性的論述,如蔣寅在《大 曆詩人研究》認為「郡齋詩」是接續南朝謝朓所開創的「吏隱」傳統,「所 謂郡齋詩,實際上也就是吏隱的產物。」5以韋應物詩為例,其蘇州時期所作 的〈郡齋雨中與諸文士燕集〉詩,即深刻體現了「隱逸之思與責任感的矛盾 在愉快的宴會中消融,或者說尋得統一。」6除了從吏隱主題強調郡齋詩的價 值,侯迺慧則強調「郡齋」作為創作空間的重要性,郡齋成為唐代州郡詩人 園林活動場所,從其中消解從政困境。侯迺慧所定義的「郡齋」包含州、縣, 是一「兼具辦公、居家、宴集、遊賞等多功能的場所,兼具嚴肅與輕鬆、私 人與公共等相對特色」,透過討論此類詩作,可「深細地檢視出唐代文士在 從政心態上的多重性格與從政困境中的防衛轉化機制。」7此二者對於郡齋詩 的內涵、定義以及與詩歌創作的關係等研究,皆有助於理解唐人以地方官角 色進行詩歌創作的現象與問題。 值得關注的是,前行研究多認為郡齋詩在韋應物手中得到大致的定型, 郡齋詩則有以下特色:詩人的身份主要是地方官,尤其是以州郡刺史官的身 份出現;以燕集遊賞、誇美風土來反映政和人通;或以宴飲唱酬、園林活動

4 元‧辛文房撰、傅璇琮主編,《唐才子傳校箋》,卷四,王建,頁 161。王建於元和末年才開 始進入仕途,在昭應縣任縣丞時寫下數首描寫官居生活與心境的作品。 5 同前註,頁 81。 6 蔣寅,《大曆詩人研究》(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頁 81。 7 侯迺慧,〈唐代郡齋詩所呈現的文士從政心態與困境轉化〉,載《唐詩主題與心靈療養》(臺 北:三民書局,2005),頁 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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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華人文學報 第十五期 造景來展現詩會風流。但郡齋詩是否足以概括唐代地方官的詩歌創作與現 象,則需要更進一步的探討。8辛文房對於王建、姚合官況詩的評價,已是郡 齋詩無法解釋者。加上唐詩中確有大量作品是由比州郡刺史更低階的縣級僚 佐完成,如姚合〈武功縣中居三十首〉、以及賈島任長江主簿、王建任昭應 縣丞時的作品等。有鑑於此,對縣級僚佐的官職角色、心態以及詩歌創作, 實有作進一步探討的必要。本文擬以王建、姚合為主,來討論縣級僚佐的官 況書寫。在研究進路上,首先說明縣級僚佐「官況」的內涵,即以縣級僚佐 為主體的詩人,在詩中如何去書寫各種吏事,乃至於生活,特別是詩人對官 職的體會、感受,如何在其作品中表現;再則進一步探究此一類型詩歌何以 會被後人評為善於模寫山邑荒僻、風景凋蔽?此外,本文另擬說明此類詩歌 主題與風格,和詩人的仕宦經歷、詩歌交往關係的聯繫,這將有助於我們對 官況書寫的深入理解,期能補足唐代地方官員詩歌研究未曾深入的面向。

二、唐人對於縣級僚佐的論述

在唐人的仕宦觀念中,本有重內官,輕外職的心態,「朝廷物議莫不重內 官,輕外職,每除牧伯,皆再三披訴。比來所遺外任,多是貶累之人。」9 雖是初唐人對州郡之官的觀念,整個唐代也大致如此。其實外職還有等級的 差別,上文已簡略指出州郡地方官之地位與詩歌創作的關係,作為官品、俸 祿等方面遠不及刺史的縣級官員,10其情形又是如何呢?唐代地方官制,主

8 即以韋應物為例,比較他在鄠縣縣令時與蘇州刺史時的詩作,已可觀察出某些細微的差 別。鄠縣縣令時期的作品如〈縣齋〉、〈郡內閑居贈溫公〉等,其間的仕宦心境遠比刺史時 平淡、蕭索。如〈郡內閒居贈溫公〉:「滿郭春風嵐已昏,鴉棲散吏掩重門。雖居世網常清 淨,夜對高僧無一言。」即書寫退公之後閑散寂寥、冷淡清淨的心境。見唐‧韋應物著, 孫望校箋,《韋應物詩集繫年校箋》(北京:中華書局,2002),卷三,頁 160。 9 宋‧王溥著,《唐會要》(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卷六十八刺史上,頁 1418。 10 韓愈在〈贈崔復州序〉曾將刺史之職的地位與經濟收入有一頗為實際的描述:「有地數百里, 趨走之吏,自長史、司馬以下數十人,其祿足以仁其三族及其朋友故舊。樂乎心,則一境 之人喜;不樂乎心,則一境之人懼。丈夫官至刺史亦榮矣。」很生動地敘述出刺史之職的 尊崇優渥,與縣級僚佐有明顯的差別。長慶年間,元稹、白居易更有一系列詩作也是誇頌 刺史宅居之美。韓愈文見唐‧韓愈著,馬其昶校注,《韓昌黎文集校注》(上海:上海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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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唐縣級僚佐的官況書寫 要是由道、府、州、縣等構成,縣為最基本的行政單位,總數多達一千多個。 因此,縣級官員不僅大多數遠離政治中心,官品卑微,更是職責繁重。縣的 最高長官是縣令,佐政者依次有縣丞、主簿、縣尉等,隨著縣的等級而有編 制上的差異,這四者也是本文所謂的縣級僚佐。他們是唐代重要的地方基層 官員,不僅數量龐大,更直接關係到地方行政的運作。11其來源除了科舉考 試,還有薦舉、蔭庇等,且常是士人釋褐為官的第一步,所以,唐代大多數 文人多有擔任過縣級僚佐的經驗。12這群數目龐大的基層文官,官品卑微, 職事繁重,除了要應付州郡長官每歲一巡的監督考核,更要直接面對縣邑內 大小雜事。在職官編制上,縣令、縣丞、主簿、縣尉是一縣行政最為重要者。 縣令為一縣長官,職掌與決斷諸務,但在實際政事處理上,卻受到許多外力 干預。13縣令之下的重要僚佐分別如下:「丞之職所以貳令,於一邑無所不當 問」14、「主簿掌付事勾稽,省署抄目,糾正非違,監印,給紙筆、雜用之事」、 「縣尉親理庶務,分判眾曹,割斷追催,收率課調。」15雖然縣丞是縣制中 地位僅次於縣令者,但也往往迫於地方胥吏的威勢,此種情形韓愈在〈藍田 縣丞廳壁記〉有詳細的記載。所謂「丞位高而偪,例以嫌不可否事」,批閱 文書卻不能自作主張,所以韓愈說縣丞之職「官雖尊,力勢反出主簿、尉下」, 道出縣丞之職的尷尬艱困地位。那麼主管治安、課稅督徭的縣尉是否好過一 點?似乎也不然,對此,柳宗元有所說明: 及為藍田尉,留府庭,旦暮走謁於大官堂下,與卒伍無別。居 曹則俗吏滿前,更說買賣,商算贏縮。又二年為此,度不能去,

出版社,1998),卷四,〈贈崔復州序〉,頁 248。 11 關於唐代地方官制中的縣制及地方官員研究,可參閱賴瑞和,《唐代基層文官》(北京:中 華書局,2008),頁 99-156。以及王壽南,《唐代政治史論集》(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 2004 二版),頁 109-134。日本學者礪波護,《唐代政治社會史研究》(京都:同朋舍,昭和 六十一年),頁 137-162。 12 唐代詩人曾任縣級僚佐者有:高適為封丘縣尉、王昌齡龍標縣尉、劉長卿為長州縣主簿、 柳宗元藍田縣尉、劉禹錫渭南主簿、孟郊溧陽縣尉、王建昭應縣丞、白居易盩厔縣尉、賈 島長江主簿、姚合武功縣主簿、李商隱弘農縣尉等等。 13 關於縣令在施政上所受到的限制與干預,可參見王壽南,〈唐代的縣制〉,《唐代政治史論 集》,頁 116-122。 14 唐‧韓愈撰,馬其昶校注,《韓昌黎文集校注》,卷二,〈藍田縣丞廳壁記〉,頁 89。 15 唐‧李林甫等撰,陳仲夫點校,《唐六典》(北京:中華書局,2005),卷三十,頁 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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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華人文學報 第十五期 益學老子,和其光,同其塵,雖自以為得,然已得號為輕薄人 矣。16 這是柳宗元年輕時出為藍田尉的親身經歷,真實性應該相當可靠。不僅需要 折腰拜謁,更要犧牲自己的原則來與俗吏共處。雖然美其名為和光同塵,其 實更似同流合污,表示縣級僚佐官員的素質不齊、縣政複雜難為(藍田縣已 屬少數等級高的赤、畿縣之一)。主簿、縣尉職責包括案牘文件的處理,捕 賊催租,更須畏上諭下,是忙碌而操心的吏職。比起刺史郡守崇高而優渥的 地位,這些縣級僚佐在現實待遇上差強人意,而政治地位卻又非常惡劣。反 映在作品中,更多是頗為辛酸、無奈的喟嘆,高適〈封丘縣〉:「只言小邑無 所為,公門百事皆有期。拜迎官長心欲碎,鞭撻黎庶令人悲。」17杜甫〈官 定後戲贈〉:「不作河西尉,淒涼為折腰。老夫怕趨走,率府為逍遙。」18 郊〈溧陽秋霽〉:「飽泉亦恐醉,惕宦肅如齋。上客處華池,下寮宅枯崖。叩 高占生物,齟齬回難諧!」19王建〈昭應官舍〉:「朝客輕卑吏,從他不往還。」 20均道出縣級僚佐「作吏風塵」的辛苦艱難,屬於直接處理庶務、戰戰兢兢 卻又地位卑下者,更為朝廷官員所輕視。21縣級僚佐必須趨走風塵,為官折 腰的屈辱感與不遇心態,是當時唐人頗為普遍的觀念。所以一旦有機會改任

16 唐‧柳宗元著,《柳宗元集》(北京:中華書局,2000),卷三十三,〈與楊誨之第二書〉,頁 856。這是柳宗元個人任縣尉的親身經歷,此外,日本學者礪波護曾有專文討論唐代縣尉 之官職特色與職掌,見氏著《唐代政治社會史研究》,頁 137-162。 17 唐‧高適著,劉開揚箋注,《高適詩集編年箋注》(北京:中華書局,2000 年),頁 230。 18 唐‧杜甫著,清仇兆鰲注,《杜詩詳注》(北京:中華書局,1999),卷三,〈官定後戲贈〉, 頁 245。 19 唐‧孟郊著,喻學才、華忱之校注,《孟郊詩集校注》(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5),卷 九,〈溧陽秋霽〉,頁 438-439。 20 唐‧王建著,尹占才校注,《王建詩集校注》(成都:巴蜀書社,2006),卷五,〈昭應官舍〉, 頁 226。作於昭應縣丞時。 21 高適作於任職封丘尉,孟郊作於任職溧陽尉。柳宗元〈唐故萬年令裴府君墓碣〉可作補充 說明,文中提到裴府君為萬年縣令,金州滑吏明目張膽地恐嚇勒索,以消災解禍為名目, 索取三十萬錢,裴府君拒絕的結果就是丟官。萬年縣已是等級最高的縣,也有此等遭遇, 其他縣令的遭遇也就可想而知。如此來看,也就不難理解高適詩中所說的「拜迎官長心欲 碎」,以及杜甫所說的「折腰」「趨走」。此事見《柳宗元集》,卷九,頁 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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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唐縣級僚佐的官況書寫 他職或入朝為官,其喜悅之情顯而易見,如杜甫從河西尉改為府兵曹後,馬 上高興地表達不用「折腰」「趨走」的心情;白居易從盩厔縣尉被除為拾遺 之職時,頗為滿足地說:「何言初命卑,且脫風塵吏。」22後人也注意到此現 象,如方回在評論姚合詩時,曾有「自唐已苦作邑之難也」的看法。23明人 胡震亨認為唐人在仕宦上除了重內輕外,「至州縣親民吏,尤視為輕,銓曹 不甚加意。」24既然縣級僚佐在客觀意義上與朝官、州郡刺史有著顯著的差 別,他們自身如何將這種仕宦心態反映在詩歌中,就頗值得令人好奇了。

三、王建、姚合的官況書寫

(一)從「苦作邑之難」到「官卑意亦榮」:宦情的冷淡與疏離

從幕府到縣級僚佐、州郡再入朝為官,是唐代詩人常見的仕宦經歷,王 建、姚合即屬此例。王建先隱居十年,讀書、學仙求道,自德宗貞元後期始, 以從事之官在幕府任職。在元和八年(813),因為有魏博節度使田季安的幫 助,除為昭應縣丞,生活漸趨安頓。王建任昭應縣丞時,已近五十歲,故自 況「白頭初為吏」。據《新唐書 地理志》,昭應屬京兆府京兆郡,地位高於・ 一般的縣。有皇室宮殿在驪山下,又有華清溫泉宮,在楊貴妃受玄宗寵愛時 盛極一時。25安史之亂後,漸趨凋弊冷落,重要性大不如前,白居易曾對之 發出感嘆:「莫問華清今日事,滿山紅葉鎖宮門」26。王建〈初到昭應呈同僚〉, 道出剛赴任時的心境: 白髮初為吏,有慚年少郎。自知身上拙,不稱世間忙。秋雨縣牆

22 唐‧白居易著,謝思煒校注,《白居易詩集校注》(北京:中華書局,2006),卷一,〈初授 拾遺〉,頁 35。 23 元‧方回,《瀛奎律髓彙評》,卷六,姚合〈武功縣中作三十首〉之二十八評語,頁 247。 24 明‧胡震亨,《唐音癸籤》(臺北:木鐸出版社,1982),卷二十六,頁 278。 25 宋‧歐陽修、宋祁著,《新唐書》(北京:中華書局,2003),卷三七地理志,頁 962。 26 謝思煒校注,《白居易詩集校注》,卷十九,〈梨園弟子〉,頁 15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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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華人文學報 第十五期 綠,暮山宮樹黃。同官若容許,長借老僧房。27 在落寞中不失平和,沒有太多的激憤之語和期待,除第三聯寫景之外,顯露 出不與同僚競爭的心態,可看出王建亟欲安頓下來的想法。此詩重在表露為 丞的況味,「秋雨」一聯寫昭應的縣牆和遠山,經雨洗而綠的牆,和轉趨枯 落的宮樹,不言蕭瑟而蕭瑟之境自存其中,卻出之以自然平實的口吻,即使 稍帶蕭條冷澀,卻也不含太多激烈的情懷。末聯還似乎特意宣示自己不競不 求的安貧樂閑心態。這種心態與精神也反映在昭應所作的其他詩篇中: a.喜得近京城,官卑意亦榮。並牀歡未定,離室思還生。計拙偷閑 住,經過買日行。知無自來分,一驛是遙程。28 b.癡頑終日羨人閑,卻喜因官得近山。斜對寺樓分寂寂,遠從溪路 借潺潺。眇身多病唯親藥,空院無錢不要關。文案把來看未會, 雖書一字甚慙顏。29 在 a 詩例中以「意榮」對襯「官卑」,沒有牢騷與怨情。而 b 詩例則說明「慚 顏」之由非想到百姓流離失所,而是不解文案薄書。這種為官心態與韋應物 縣齋詩中的寂靜平淡是不一樣的。昭應縣靠近長安,地位已高於一般的郡 縣,按常理來說是一美職。30所以王建也在詩中說「喜得近京城,官卑意亦 榮」,但是主旨卻在於表達自己的閑散意趣與蕭索情態,看不出他對於仕宦 的期望,所謂「卻喜因官得近山」。身處官舍之中,感受聽聞卻是「寂寂」「寺 樓」與「潺潺」「溪路」。雖然官冷職卑,卻也是養病、樂閑的所在。最末一 聯再次點出「官況」,「慚顏」之生非因自己為政不善,對撫卹百姓無能為力,

27 尹占華校注,《王建詩集校注》,卷五,頁 200。 28 同前註,〈歸昭應留別城中〉,頁 197。 29 同前註,卷六,〈昭應官舍〉,頁 269。 30 按賴瑞和對於唐代縣級制度的研究,昭應屬於地位最高的赤縣,在此地任縣級僚佐較有機 會入朝為官。見氏著,《唐代基層文官》,頁 131-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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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唐縣級僚佐的官況書寫 而是因為自己對吏事的生疏與冷落。王建詩中呈現的官況,可經由對照楊巨 源之贈詩略窺一二: 武皇金絡輾香塵,每歲朝元及此辰。光動泉心初浴日,氣蒸山腹 總成春。謳歌已入雲韶曲,詞賦方歸侍從臣。瑞靄朝朝猶望幸, 天教赤縣有詩人。31 此詩第一聯歌頌昭應縣靠近京畿之地,多有帝王朝政的光輝。第二聯先描寫 華清宮溫泉,再述其近山多得雲氣。接下來就是讚美王建所任之職恰得其 分。全詩不論詞句物象,均清麗雅正。楊巨源詩與王建昭應官舍諸作品何以 會呈現出如此不同的面貌呢?箇中原因除了楊詩是寄贈之作,並非如王建身 處昭應縣城中之外;也不能忽略王建身為縣級僚佐的主觀感受,即對於吏事 的冷淡生疏,安於卑職等。不僅未寫處理公務、體恤民情等政事,更未觸及 閒暇宴飲、賞玩亭林等活動,而這些卻是韋應物鄠縣時期詩中的主調。32 是王建並非個案,稍後的姚合,在其〈武功縣中作三十首〉中,更細膩、集 中地呈現了此一新變的內容。姚合詩名為時人所知,即與長慶年間所作組詩 〈武功縣中作三十首〉有關。後人甚至常以姚武功稱其名,更以「武功體」 形容其所開出的詩派。33《唐才子傳》對姚合的評語也透露了相似的訊息: (姚合)與賈島同時,號「姚賈」,自成一法。島難吟,有清洌 之風;合易作,皆平淡之氣。興趣俱到,格調少殊,所謂方拙之 奧,至巧存焉。蓋多歷下邑,官況蕭條,山縣荒涼,風景凋蔽之 間,最工模寫也。34

31 清‧彭定求等編,《全唐詩》(北京:中華書局,2003),卷三三三,頁 3727。 32 侯迺慧認為郡齋包括縣齋,兼具辦公、居家、宴集、遊賞等功能的場所。見氏著頁 148。從 此定義而言,王建乃至姚合、賈島所書寫的官舍是與郡齋詩有著細微的差別。 33 姚合為武功縣主簿,是元和十五年(820)至長慶二年(822),據《唐才子傳校箋》之姚合 卷,以及傅璇琮等編之《唐五代文學編年史》(瀋陽:遼海出版社,1998),中唐卷,頁 840。 34 傅璇琮編,《唐才子傳校箋》(第 3 冊),卷六,姚合,頁 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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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華人文學報 第十五期 從「多歷下邑,官況蕭條,山縣荒涼」評語來看,與評王建「幽居官況」 相近。稍不同者是姚合於「風景凋蔽之間」「最工模寫」,即增加寫景的比例 與用心程度。辛文房所說的「自成一法」,李懷民認為「佳篇美不勝收,然 無逾〈縣居〉詩者。」35說明姚合在當時及後世的詩名很大部份來自其描寫 縣居生活,茲舉其中數篇描寫縣級僚佐之官況者: 簿書多不會,薄俸亦難銷。醉臥慵開眼,閑行懶繫腰。移花兼蝶 至,買石得雲饒。且自心中樂,從他笑寂寥。(四) 門外青山路,因循自不歸。養生宜縣僻,說品喜官微。淨愛山僧 飯,閑披野客衣。唯看幽谷鳥,不解入城飛。(二二) 自知狂僻性,吏事固相疏。祇是看山立,無因出縣居。印朱沾墨 硯,戶籍雜經書。月俸尋常請,無妨乏斗儲。(二九)36 「簿書」、「官品」「吏事」均屬於地方官的政治活動,如果是韋應物,會在 詩中表達慚愧、不安的心態。但這些卻很少出現在王建、姚合的詩中,以姚 合上述詩而言,不會薄書而安於寂寥、喜於微官而養生僻縣、疏於吏事而忘 情於文硯,這些描寫遍布在〈武功縣居三十首〉中。薄俸、寂寥已非牢騷的 對象,反而以官微而喜;不僅不諱言懶於政事,反而強調自己的「慵」、「狂 僻」以及對「吏事」的疏離,這些種種為吏的狀況: 微官如馬足,只是在泥塵。到處貧隨我,終年老趁人。簿書銷眼 力,盃酒耗心神。早作歸休計,深居養此身。37 鄰里皆相愛,門開數見過。秋涼送客遠,夜靜詠詩多。就架題書

35 清‧李懷民,《中晚唐詩主客圖》轉引自陳伯海編《唐詩彙評》(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 1995),頁 2259。 36 劉衍校考,《姚合詩集校考》,卷五,〈武功縣中作三十首〉之四、二二、二九,頁 58、65、 68。 37 劉衍校考,《姚合詩集校考》,卷五,〈武功縣中作三十首〉之三,頁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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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唐縣級僚佐的官況書寫 目,尋欄記藥窠。到官無別事,種得滿庭莎。38 簿籍誰能問,風寒趁早眠。每旬常乞假,隔月探支錢。還往嫌詩 僻,親情怪酒顛。謀身須上計,終久是歸田。39 「微官如馬足」、「官卑食肉僭」道出官況蕭條的心酸。縣級僚佐猶如踏在泥 中的馬足,偃蹇不前又卑微,又何須致力於薄書,故將心力投注在種莎、作 詩上。雖由此萌生歸隱之計,但整組詩關注的重點卻是各種蕭條官況的刻劃 模寫,並且不乏帶有自矜自誇的心態。詩人毫不避諱對於主簿之職的種種無 聊心態:如「主印三年坐,山居百事休」(二十七)、「今朝知縣印,夢裏百 憂生」(二十八)、「作吏無能事,為文舊致功」(三十)等,從各種角度對蕭 條冷落的官況進行描述,似乎顯示詩人本身不斷玩味此種仕宦情境。或許是 以組詩的形式,姚合得以從各方面呈現身為縣級僚佐的種種官況,諸如心 態、日常生活、詩歌創作等細節,其地位正如韋應物確立郡齋詩寫作傳統一 樣,姚合也將縣級僚佐的詩歌創作活動與官況情形作一典型的呈現。除了〈武 功縣中作三十首〉之外,姚合另有〈遊春十二首〉,將荒僻、凋蔽之模寫轉 化為尋春賞春之逸興野情,若視為遊戲娛樂之筆,價值似不高,但從模寫官 況的角度來解釋,則別具意義。直接描寫官況之蕭條冷落者有:「卑官長少 事,僻縣又無城。未曉沖寒起,迎春忍病行」、「悠悠小縣吏,顦顇入新年」 40等。從組詩中,我們看不到高適「拜迎官長」、「鞭撻黎庶」的心酸與無奈, 也沒有孟郊「惕宦肅如齋」的戰慄心態,甚至淡化了王建對於「朝官輕卑吏」 的抱怨。 需要特別說明的是,類似昭應、武功、萬年等縣,雖是所謂的「山邑」、 「下邑」,這是相對於地廣戶多的州郡而言。從縣邑的規模與等級來講,王 建、姚合任職之縣均是等級最高、最受重視者。王建的昭應縣,在他人眼中

38 同前註,〈武功縣中作三十首〉之九,頁 62。 39 同前註,〈武功縣中作三十首〉之十七,頁 64。 40 同前註,卷六,〈遊春十二首〉之二、七,頁 77-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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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華人文學報 第十五期 是「瑞靄朝朝猶望幸,天教赤縣有詩人」41;姚合所任武功縣,是所謂「甸 內大縣」,「其土疆沃美高厚,有丘陵墳衍之大,其植物豐暢茂遂,有秬秣藿 菽之宜。其人善樹藝,其俗有禮讓,宜乎其〈大雅〉之遺烈焉」42;而萬年 縣不僅是等級地位最高的赤縣,更是少數幾個赤縣中最受人重視者,官品遠 高於其他緊、望、上等縣。43但何以王、姚詩中一再寫到官況的閑冷及宦情 的冷淡呢?類似僧人、種藥、看山、賞花等,是王、姚詩中最常提及者,均 表示仕宦之情的冷淡寥落。可供解釋的原因有數種,例如安史之亂後縣邑行 政的凋蔽荒涼;44王、姚個人仕宦之情冷淡的主觀心態,反映在書寫自身情 意與觀照外物上。姚合、王建均曾遊走幕府,擔任縣級僚佐時已逾四十歲, 進取心態自不如年輕時充滿熱切希望。但這些可能的解釋都無法離開他們身 為縣級僚佐的仕宦型態。從實際政治活動而言,不論是王建任縣丞,或是姚 合的主簿、縣尉,本來都是繁重卑微的吏職,但我們卻在詩中看不到這種抱 怨與牢騷。他們一再突顯的,卻是對吏政的冷漠、生疏,以及身為縣級官員 的蕭條無聊。這種仕宦生活的描寫,即是本文所謂的縣級僚佐的官況書寫。 關於其在模寫景物上的創作特色,可見下文。

(二)荒僻與凋蔽的「模寫」:王建、姚合官況書寫中的風景

辛文房評論姚合的文字,恰可拿來說明縣級僚佐官況書寫的主要特徵: 官況蕭條、山縣荒僻、風景凋蔽。這些特色具有內在密切的聯繫,也恰與園 林游賞為主之郡齋詩迥然相異。45王建與姚合都不諱言對於吏事的生疏冷

41 《全唐詩》卷三三三,楊巨源,頁 3727。 42 《柳宗元集》,卷二六,〈武功縣丞廳壁記〉,頁 696-697。 43 賴瑞和,《唐代基層文官》,頁 117-120。據《唐六典》,萬年縣之縣級僚佐的官品,普遍高 於一般的縣。這種差異也可參考《唐六典》卷三十,頁 750。 44 這種情形的記載可見柳宗元〈盩厔縣新食堂記〉,記中提到經安史兵亂後,盩厔縣「縣之聯 事,離散而不屬,凡其官僚,罕或睹見」,見《柳宗元集》,卷二六,頁 699。 45 侯迺慧即認為郡齋詩主要是唐代文人從政困境的轉化機制,所以特別強調構造園林、遊賞 在郡齋詩中的位置。此確是唐人寫作郡齋生活時的重要內容,但是王建、姚合等人在擔任 縣級僚佐時,卻很少出現園林活動與遊賞,即使姚合詩中偶一出現,也是充滿野趣儉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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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唐縣級僚佐的官況書寫 落,更表達出對仕宦進取的冷漠,但他們又不像大曆地方官詩人那樣,在吏、 隱衝突中一再歌詠隱逸生活;也不似韋應物,在平和蕭散中而不忘政事。他 們在書寫官況時,最明顯的特色在於寫出身為縣級僚佐的蕭條冷落,以及著 力刻畫凋蔽、荒僻的縣邑景物。46對於官況蕭條的解析,在上一節有所說明, 以下將針對「山縣荒僻」、「風景凋蔽」展開詮釋。雖然後二者也可反映某種 官況內涵,但卻是透過外在自然物景的刻劃描寫,而非對官職、吏事作一直 接的敘述。因為模寫意謂著不是簡單的再現或直敘外在物,而是帶有更強烈 主觀、更技巧的表現。此項特色與唐代詩人在語言上的鍛鍊、狀景寫意等詩 學探索有關。關於這個問題的討論,可在歐陽修《六一詩話》中找到間接的 線索,其載梅堯臣論「狀難寫之景」、「含不盡之意」之詩學問題時,以如何 寫出山邑荒僻,官況蕭條為例,認為賈島「竹籠拾山果,瓦瓶擔石泉」、姚 合「馬隨山鹿放,雞逐野禽栖」等句,不如「縣古槐根出,官清馬骨高」寫 得工巧。47歐、梅顯然是針對語言如何達到狀難寫之景、含不盡之意來論賈、 姚詩,所舉恰是縣級僚佐詩人的作品,賈島詩例出於〈題皇甫荀藍田廳〉,48 姚合則是〈武功縣中作三十首〉之一,藍田、武功均為唐代有名的縣邑。目 前尚無法確定辛文方評論王建、姚合的文字是否與歐、梅的論詩有關,但這 兩則資料,均顯示中唐詩人將「山邑荒僻」、「官況蕭條」與「風景凋蔽」入 詩時,已觸及狀景表意等詩學內涵。而突顯這些內涵者,正是有縣級僚佐仕 宦背景的詩人。 以下我們分別舉王建、姚合任縣級僚佐時所作之詩為例,觀察其在狀景

這很有可能是因為客觀條件上的限制。 46 蔣寅認為大曆地方官詩人一方面關注國運,同時也對個人的出處安頓進行思考,並在羈旅、 游宦中不斷地闡釋歸隱主題,最終以超然態度消解仕隱矛盾。此一主題蔣寅名為「郡齋詩」, 由此定義看來,「郡齋詩」確是地方官詩人仕隱衝突情結的抒發主題。這種主題內涵在縣級 僚佐為主的地方官詩人作品中,已非重點,而著意於寫縣邑風景與日常生活,其間區別是 明顯的。蔣寅論點可見氏著,《大曆詩人研究》,頁 5-6。 47 宋‧歐陽修著,李逸安點校,《歐陽修全集》(北京:中華書局,2001),卷一百二十八,頁 1952。 48 唐‧賈島著,黃鵬箋注,《賈島詩集箋注》(成都:巴蜀書社,2002),卷三,〈題皇甫荀藍 田廳〉,頁 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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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華人文學報 第十五期 表意上的特殊表現。王建昭應縣丞時所作詩: a.宮殿半山上,人家高下居。古廳眠受魘,老吏語多虛。49雨水洗荒 竹,溪沙填廢渠。聖朝收外府,皆自九天除。 b.繞廳春草合,知道縣家閑。行見雨遮院,臥看人上山。避風新浴 後,請假未醒間。朝客輕卑吏,從他不往還。50 在 a 詩,「古廳」句寫實意味濃厚,「古廳」、「老吏」是昭應歷史悠久、偏僻 荒陋之狀的真實反映,故有「眠魘」、「語虛」的感受,營造出詞語新奇、描 寫出屬於昭應獨有的「官況」體驗,這也就是為何紀昀會以「境真語鄙」加 以評價。51「雨水洗荒竹,溪沙填廢渠」是王建對於官舍內自然景物的描寫, 以白描寫實方式寫出雨後官舍的實景,並以「荒」、「廢」來形容昭應官舍的 偏僻冷落。從反映蕭條僻陋之小吏之心境而言,此詩最為真切。事實上,此 二句可謂全詩的重點,所以查慎行說「三四警聯。警聯不在多,可壓武功三 十首。」52指出此聯雖有「鄙」之瑕疵,卻來自於刻意精心地吟寫。這些「境 真」之句,雖被紀昀認為「太質」,卻「模寫」出縣邑的荒僻、官況的蕭條 以及風景的凋蔽殘破。b 詩在整體上更偏向反映官況的閑、卑,但在前二聯, 卻是透過春草、行人上山等景物描寫來呈現,而非平鋪直敘的表達。在「行 見」一聯刻意製造一種獨特的觀照風景模式。「避風」一聯所寫其實是「病」 與「酒」,但刻意不出現此二字,而透過兩件日常生活小事來表達因病要避 風、醉酒而請假賦閑的「官況」之冷,這種繞開直敘,刻劃至微至細來表達 的方式,正是所謂的「道人所不能道」、「工於模寫」的表現特色。這種傾向

49 尹占華校注,《王建詩集校注》,卷五,〈縣丞廳即事〉,頁 200-201。此詩又見姚合集,方回 在《瀛奎律髓彙評》卷六辨明乃王建作品。見《瀛奎律髓彙評》,卷六,方回評語見頁 248。 50 同上註,卷五,〈昭應官舍〉,頁 226。 51 《瀛奎律髓彙評》,卷六,方回評此聯:「三、四新」,紀昀:「三四境真語鄙」,見頁 248-249。 52 同前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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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唐縣級僚佐的官況書寫 在姚合詩中有更明顯的發展,其〈武功縣中作三十首〉除了有大量描寫官況 蕭條者外,更有不少篇章著力於彰顯其所居縣城的荒僻: 窮達天應與,人間事莫論。微官從似客,遠縣豈勝村。竟日多無 食,連宵不閉門。齋心調筆硯,唯寫五千言。53 縣僻仍牢落,遊人到便迴。路當邊地去,村入郭門來。酒戶愁偏 長,詩情病不開。可曾衙小吏?恐為踏青苔。54 這兩首詩相當典型地寫出山縣的荒僻之狀,第十首中間兩聯一寫縣邑遠僻如 村落,一寫自己為官日常生活的窘迫孤冷。正因為荒遠如農村,是以第十一 首寫到遊人一到武功縣界即掉頭折返,這種簡陋荒僻如村落的縣邑,絲毫看 不出是所謂的「甸內大縣」。在組詩第一首甚至用「縣去帝城遠,為官與隱 齊」來形容縣邑位置的冷僻,猶如隱居避世。這種特色,可更具體地指出王 建、姚合如何寫山為例加以說明。王建詩:「宮殿半山上,人家高下居」、「行 見雨遮院,臥看人上山」、「中庭不熱青山入,野水初晴白鳥來。」55這些都 是在官舍或縣衙內看山的各種描摹。山林野客似的閑散生活,曾經是王建想 追求者,沒想到反而在擔任縣級僚佐時實現,所謂:「癡頑終日羨人閑,卻 喜因官得近山」。56到了姚合詩中,寫自己為官期間,如何看山、遊山者,更 是充斥於組詩中。同王建一樣,姚合也有山居生活的經驗,如:「朝朝門不 閉,長似在山時」、「長憶青山下,深居遂性情」,說明他在武功縣的生活與 先前隱居山中,遂情達性的體驗相差無幾。57因此,上山遊覽、閑適看山成

53 劉衍校考,《姚合詩集校考》,卷五,〈武功縣中作三十首〉之十,頁 62。 54 同前註,〈武功縣中作三十首〉之十二,頁 62。 55 王建詩例分別見《王建詩集校注》卷五,〈縣丞廳即事〉,頁 200;〈昭應官舍〉,頁 226;卷 八,〈昭應李郎中見貽佳作次韻奉酬〉,頁 327。 56 同前註,卷六,〈昭應官舍〉,頁 269。姚合另有〈憶山〉詩,回憶恣意慵懶的山居生活, 並表達了強烈的懷想之情:「日高搔首起,林下散衣行。泉引窗前過,雲看石罅生。別來愁 欲老,虛負出山名。」卷六,頁 76。 57 劉衍校考,《姚合詩集校考》,卷五,〈武功縣中作三十首〉之二十四,頁 66;之二十八, 頁 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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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華人文學報 第十五期 為武功主簿期間重要的出遊活動:「唯尋向山路,不寄入城書」、「上山方覺 老,過寺暫忘愁」、「山宜衝雪上」、「祇是看山立,無因出縣居。」58姚合這 些動作,是一種更徹底的吏隱型態,如果遮去組詩題目,我們不禁會懷疑他 到底是「掌付」「雜用之事」的主簿?還是一位隱居山野的高士? 方位空間、規模制度的「荒僻」,帶來的是凋蔽的風物景觀。姚合〈武 功縣中作三十首〉的第一首: 縣去帝城遠,為官與隱齊。馬隨山鹿放,雞雜野禽棲。繞舍惟藤 架,侵階是藥畦。更師嵇叔夜,不擬作書題。59 從史書的地理志來看,武功縣距離京城京城並不遠,因此,詩中的「遠」應 該從主觀心態上來理解。如此來看,第二句出現的「隱」之心態,也就合理 了。「馬隨山鹿放」一聯,宋人梅堯臣認為不如「縣古槐根出,官清馬骨高」 工巧,清人賀裳則對此有所反駁: 姚合形容山邑荒僻,官況蕭條,曰:「馬隨山鹿放,雞雜野禽棲」, 真刻劃而不傷雅。至「縣古槐根出」猶可;下云「官清馬骨高」, 「官清」字太著痕跡,「馬骨高」尤入俗渾。梅聖俞乃言勝前二 語,真是顛倒。60 人所豢養之馬與野生的山鹿共同驅放,雞則與野禽一起棲息,說明縣邑如同 荒郊野外。賀裳認為「山鹿」、「野禽」已充分刻劃出山邑荒僻的程度,從字 裡行間可知詩人閑靜地觀看這些山野中的獸、禽,又不著痕跡地說明了官況 的蕭條,正如姚合自己在另一首詩所說的「此心誰得見,林下鹿應同。」61 言之,從達到形容荒僻、蕭條的效果而言,這一聯確比「縣古」、「官清」兩

58 同前註,〈武功縣中作三十首〉之二,頁 60;之六,頁 61;之八,頁 61;之二十九,頁 68。 59 劉衍校考,《姚合詩集校考》,卷五,〈武功縣中作三十首〉之一,頁 59。 60 清‧賀裳,《載酒園詩話》卷一,郭紹虞編選、富壽蓀校點,載《清詩話續編》(上海:上 海古籍出版社,1999),頁 253。 61 劉衍校考,《姚合詩集校考》,卷五,〈秋日閑居二首〉之一,頁 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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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唐縣級僚佐的官況書寫 句更為工巧,也看不出刻意太露的弊病。城外是如此,官舍周遭是佈滿藤架 的瓜田以及為養身療病所種植的藥草。此種景象,絲毫不似官舍,更像山村 農家,正如第十首所說「遠縣豈勝村」。這兩聯所寫的景物,不言凋蔽,卻 道出了縣邑風物的寥落、冷僻。這些本無可觀,殘破零落的荒野景色,是前 人很少寫進詩中的風景,但在王建、姚合作品中,卻成為主要的題材和特色。62 除了從遠距離描寫風景之外,姚合也會在官舍內疊石引水,並將之寫成 一道獨特的景觀,如:「引水遠通澗,疊山高過城。秋燈照樹色,寒雨落池 聲」、「移山入縣宅,種竹上城牆。驚蝶遺花蕊,遊蜂帶蜜香。」63這些看似 營造園林的活動,卻是極為樸素簡單,甚至充滿野趣。而有時為了排遣無盡 愁悶的官居生活,開始「掃舍」、「尋方」,沒想到卻驚嚇到「巢燕」,撞落「壁 魚」,64這本是極為瑣碎細小的日常活動,但姚合卻在其中觀賞風景與營造生 活趣味。另有如〈縣中秋宿〉詩中的身邊景:「露垂庭際草,螢照竹間禽」65 藉細微之草、螢,突顯出居室周遭環境的靜謐孤冷,正與外在的縣城荒僻相 互呼應。〈遊春十二首〉第四首更最深刻地展示了官況書寫的兩層內涵: 塵中主印吏,誰遣有高情。趁暖簷前坐,尋芳樹底行。土融凝墅 色,冰敗滿池聲。漸覺春相泥,朝來睡不輕。66 縣級僚佐小吏趨走風塵,看似與高情雅興無涉,但姚合反其道而行,他偏要 在這種生活中找到寫詩的題材,於是,在屋簷下坐著曬太陽、在樹底下尋找

62 在此略舉數詩作說明,岑參五言律〈題永樂韋少府廳壁〉前二聯:「大河南郭外,終日氣昏 昏。白鳥下公府,青山當縣門」,第一聯氣魄雄健,第二聯兼具閑適自如與雅麗景致。見唐‧ 岑參著,陳鐵民、侯忠義校注,《岑參集校注》,卷一,〈題永樂韋少府廳壁〉,頁 16-17。大 曆詩人為縣級官員朋友送行時所作詩,其風景往往明麗如畫,如司空曙〈送樂平苗明府〉: 「綠田通竹裏,白浪隔楓林」,《全唐詩》,卷二九二,頁 3313;盧綸〈送丹陽趙少府〉:「荻 岸雨聲盡,江天虹影長」,《全唐詩》,卷二七六,頁 3127。 63 劉衍校考,《姚合詩集校考》,卷五,〈武功縣中作三十首〉之十六,頁 64;之二十一,頁 65。 64 同前註,卷五,〈武功縣中作三十首〉之二十三,頁 66 65 同前註,卷八,〈縣中秋宿〉,頁 112。 66 同前註,卷六,〈遊春十二首〉之四,頁 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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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華人文學報 第十五期 凋落的花朵,也成為詩歌的內容。描寫完這些平實無奇的活動後,接著模寫 官舍家宅附近的風景變化,寒冬漸去,大地甦醒,似乎房舍也沾染上泥土的 顏色;而結凍的冰在春風春氣中漸漸融化,發出聲響。如此平凡的日常生活, 如此細微的風景變化,是中唐之前詩人不甚注意者,但姚合卻將這些特色具 體地融合進縣級僚佐的官況書寫中。 透過上文的分析說明,姚合不管是描寫官況的蕭條,還是「模寫」荒僻、 凋蔽之風物,在普遍性、及細節性上均超過王建。例如對於身為縣級僚佐官 員,卻懶於處理政事的種種刻劃、縣邑山城荒僻之狀的描摩以及日常生活細 節等等。只有在風景凋蔽的模寫上,姚合更喜用平淡質實之筆,而少有王建 「雨水洗荒竹,溪沙填廢渠」似的刻劃。儘管如此,不論是主題或風格,其 基調是王建昭應縣丞的官況書寫的進一步發展。這些冷僻凋蔽物景的刻劃描 寫、對吏政的疏離冷漠,在姚合為州郡刺史時,是較難看到的。姚合為金州 刺史時已寫到為政內省的心態:「自知為政拙,眾亦覺心公。親事星河在, 憂人骨肉同」;67杭州刺史時,以「偷擬白頭瞻畫戟,四神俱散髮毛寒」描寫 州郡刺史的莊重職威;即使是疏於薄書,也是從百姓自化的理想狀態著眼, 所謂「無術理人人自理,朝朝漸覺薄書稀」。68正可呼應前文所述州郡刺史與 縣級僚佐在創作活動上的差別,隨著官品的隆盛與地位的崇高,在縣級僚佐 時期出現的凋蔽、蕭條,已開始逐漸轉變。

四、中唐縣級僚佐之間的交往關係

真正如姚合那樣以自覺意識、組詩形式來書寫縣級僚佐之官況者,其實 並不多。雖然姚合自言「更師嵇叔夜,不擬作書題」,事實上,他與當時其 他社會地位較不顯著之詩人有著頻繁密切的詩歌來往。將這些交往對象作一 說明,有助於理解姚合官況書寫的社會背景與心態。先從王建與姚合關係來

67 同前註,卷三,〈金州書事寄山中舊交〉,頁 37。 68 同前註,卷九,〈牧杭州謝李太尉德裕〉,頁 126;卷八,〈杭州官舍偶書〉,頁 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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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唐縣級僚佐的官況書寫 說,以兩人酬贈詩來看,姚合視王建為前輩而禮敬有加。大和年間王建為陝 州司馬時,姚合有詩相贈: 家寄秦城非本心,偶然頭上有朝簪。自當台直無因醉,一別詩宗 更懶吟。世事每將愁見擾,年光唯與老相侵。欲知居處堪長久, 須向山中學煮金。69 久向空門隱,交親亦不知。文高輕古意,官冷似前資。老覺僧齋 健,貧還酒債遲。仙方小字寫,行坐把相隨。70 兩首詩之結構與內涵頗為雷同,前半部分均描繪出王建對宦情之冷淡與詩文 之高古,其中姚合更以「詩宗」稱謂王建;後半部分以「年老」、「愁」、「病」、 「藥」等內容,道出他對王建生活情形中「貧」、「隱」、「官冷」等狀態有一 同情的理解和認識。此時的王建雖然已不是縣級僚佐身份,但詩中對於「官 況」之冷的書寫,卻與縣級僚佐時期頗為一致。兩人詩作之間的相似情調, 上節所引之姚合〈武功縣中作三十首〉其一表現得最為清楚,此詩第二聯的 物象選擇,頗同王建〈山居〉「閉門留野鹿,分食養山雞」,71細較之,王詩 著重鹿、雞與人的親近,隱含人之無機心的狀態;姚詩則多了馬、野禽,更 著意於物與物之間的和諧。但兩人均借禽鳥喻示作詩者所處之境的荒僻孤 遠,但性情依舊怡然自得,與物無害。姚詩「遶舍」聯,又與王建詩「桂熟 長收子,蘭生不作畦」描寫出相近的物象,均為對周遭植物、花卉的書寫。 從上述的比較可知,兩人所寫的情調、物象、形式結構,多有雷同之處。此 中相同之處,正是說明王、姚詩歌關係的切入點,胡震亨認為:「姚秘監詩 洗濯既淨,挺拔欲高。得趣浪仙之僻,而運以爽氣;取材於籍、建之淺,而

69 同前註,卷三,〈寄陝州王司馬〉,頁 39。 70 同前註,卷四,〈贈王建司馬〉,頁 54。 71 尹占華校注,《王建詩集校注》,卷五,〈山居〉:「屋在瀑泉西,茅檐下有溪。閉門留野鹿, 分食養山雞。桂熟常收子,蘭生不作畦。初開洞中路,深處轉松梯。」頁 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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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華人文學報 第十五期 媚於蒨芳;殆兼同時數子,巧撮其長者。」72李懷民更為直接地指出:「(姚 合)其五言律,樸茂新奇,酷似王仲初。仲初故與水部合體,而姚君與水部 為友,其得於漸摩者深矣。」73兩人從不同角度指出王、姚詩風之間的關係, 胡氏指出姚合學習張籍、王建作詩取材時的淺近,因此避免了賈島的刻苦用 力,而傾向平實坦易。74與中唐諸家相比,胡氏點出姚詩的特殊地位,李懷 民更進一步從五律體制的角度提出評論,認為姚合五言律酷似王建,其間的 媒介,可能是透過與張籍的交往。原因在於,雖然張籍、王建齊名,但賈島、 姚合均與張籍保持著更為密切的詩學聯繫,例如張籍的學生朱慶餘,不僅在 大和年間與賈、姚有密切來往,更數度聚會於姚合宅。總之,王建與姚合, 以張籍為媒介,不僅有私人情誼在,其詩風上的相似性也為後代評論家注 意。75 姚合在〈武功縣中作三十首〉中,書寫了各種官況與風景,不僅將「吏 隱生活圖景化」,塑造了懶吏、詩吏等形象,更「努力發掘吏隱生活中有詩 意的細節。」76這些官況的體會與詩歌特色,也透過詩篇的贈寄傳達給姚合 的友人: 微俸還同請,唯君獨自閑。地偏無驛路,藥賤管仙山。月色生松 裏,泉聲在石間。吟詩復飲酒,何事更相關。77 歲滿休為吏,吟詩著白衣。愛山閑臥久,在世此心稀。聽鶴向風

72 明‧胡震亨,《唐音癸籤》(臺北:木鐸出版社,1982),卷七,頁 70。 73 清‧李懷民,《中晚唐詩主客圖》,轉引自陳伯海主編,《唐詩彙評》,頁 2259。 74 從物象營造的冷僻奇險來說,賈島的確勝過姚合,其題在縣廳的〈長江廳〉其中「歸吏封 宵鑰,行蛇入古桐。」就與姚合詩中寫到的看山、飲酒、尋春等,有著重要的差異。但若 與大曆詩人比較,姚合在表現小吏生活細節上,又顯得奇僻。 75 如清人李懷民在評論姚合〈武功縣中作三十首〉之第十四「病多唯識藥,年老漸親僧」聯, 認為「名句,此自與仲初近,與樂天殊。」即指出姚合在體驗生活況味時的表現,與王建 頗為相似。見李懷民,《重訂中晚唐詩主客圖》,轉引自陳伯海主編,《唐詩彙評》,頁 2265。 76 蔣寅,〈「武功體」與「吏隱」主題的發展〉,《揚州大學學報》第 3 期(2000),頁 29-30。 77 劉衍校考,《姚合詩集校考》,卷三,〈寄陸渾縣尉李景先〉,頁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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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唐縣級僚佐的官況書寫 立,捕魚乘月歸。此君才不及,謬得侍彤闈。78 故人為吏隱,高臥簿書間。繞院唯栽藥,逢僧只說山。此宵歡不 接,窮歲信空還。何計相尋去,嚴風雪滿關。79 上述詩作的接受對象均為縣級僚佐,不論是從文字內涵還是風格來看,與〈武 功縣中作三十首〉頗為一致。例如均強調為吏友人宦情之冷淡蕭條,故有吟 詩飲酒、愛山閑臥、吏隱於薄書之間。由此可說明姚合將武功縣所確立的官 況書寫,透過詩篇傳達給相同地位的詩友。甚至在有些詩中直接表明作於縣 齋官舍中,其如〈萬年縣中雨夜會宿寄皇甫荀〉:「縣齋還寂寞,夕雨起蒼苔。」80 〈秋晚夜坐寄中諸曹長〉「窮愁山影峭,獨夜漏聲長。」81均將官況的蕭條冷 落傳達給他人。除了贈寄之作,姚合更與賈島、僧無可、張籍的學生朱慶餘、 以及功名不遂的詩人如顧非熊、劉得仁等,有聚會作詩的活動,其時間主要 在元和末年至長慶寶曆年間,此正是姚合屢任縣級僚佐的時期。這類聚會活 動,最早曾於姚合任萬年縣尉時舉行,如朱慶餘〈與賈島顧非熊無可上人宿 萬年縣姚少府宅〉所示。即使姚合後來官至侍御史,仍與縣級僚佐詩人有密 切聯繫,如詩僧無可〈冬夜姚侍御宅送李廓少府〉、馬戴〈集宿姚侍御宅懷 永樂宰殷侍御〉等詩題所示。表示姚合喜將賈島、馬戴、殷堯藩、李廓等詩 人,招聚至家宅官舍,討論詩藝。不論姚合是否有意將自己的詩風作一傳播, 其詩作本身及詩會活動其實已經達到了目的。賈島〈宿姚少府北齋〉:「鳥絕 吏歸後,蛩鳴客臥時。鎖城涼雨細,開印曙鐘遲」;〈酬姚少府〉:「柴門掩殘 雨,蟲響出秋蔬。枯槁彰清鏡,孱愚友道書。刊文非不朽,君子自相於。」 82一寫姚合任縣尉時的蕭條冷僻官況,一寫自身孤寂苦吟的創作,這種內在 的聯繫,既有聯絡感情的功能,也充分從詩友的角度印證姚合詩中官況蕭

78 同前註,〈寄鄠縣尉李廓少府〉,頁 31。 79 同前註,〈寄永樂長官殷堯藩〉,頁 32。 80 同前註,卷四,頁 50。 81 同前註,卷四、頁 43。 82 黃鵬箋注,《賈島詩集箋注》,卷七,〈宿姚少府北齋〉,頁 228;卷三,〈酬姚少府〉,頁 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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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華人文學報 第十五期 條、風景凋蔽等特色。張籍的學生朱慶餘有〈夏日題武功姚主簿〉詩: 亭午無公事,垂簾樹色間。僧來茶竈動,吏去印牀閒。傍竹行尋 巷,當門立看山。吟詩老不倦,未省話官班。83 不論是文字風格還是寫作內涵,均與姚合詩甚為接近。稍後姚合為富平、萬 年縣尉時,張籍也有〈贈姚合少府〉詩: 病來辭赤縣,案上有丹經。為客燒茶竈,教兒掃竹亭。詩成添舊 卷,酒盡臥空缾。闕下今遺逸,誰瞻隱士星。84 此從張、朱二人的贈詩,可看出同時代人對於姚合為吏的看法,也提供另外 一個角度理解姚合任縣級僚佐時的生活型態與創作情形,所以儘管縣級僚佐 是官品低微、職責繁重的工作,但我們看到的卻是與「僧」飲茶、案上有「丹 經」、當門「看山」等無關吏事的描寫,呈現出一懶散、適意的僚佐形象, 這些也剛好符合姚合〈武功縣中作三十首〉的詩歌基調。 而李廓、殷堯藩不僅與姚、賈有聚會活動,本身即屬縣級僚佐。李廓為 鄠縣縣尉,賈島曾有酬詩:「稍憐公事退,復遇夕陽時。北朔霜凝竹,南山 水入籬。」85所寫情調頗類姚合給李廓的寄詩,〈寄鄠縣尉李廓少府〉:「愛山 閑臥久,在世此心稀。聽鶴向風立,捕魚乘月歸」。雖然賈詩更強調霜凝水 流的淒寒,姚詩側重聽鶴捕魚的閑情逸志,但都是要刻劃縣級僚佐官況的清 冷、縣邑物景的荒陋。此外,永樂縣令殷堯藩也是長慶之後詩壇頗為活躍的 人物,姚合曾以〈寄永樂長官殷堯藩〉一相寄,前四句:「故人為吏隱,高 臥簿書間。繞院唯栽藥,逢僧只說山。」86又以「栽藥」、逢僧說山等典型用 語來讚詠高臥恣意的仕宦生活,殷堯藩的答詩:

83 《全唐詩》,卷五一四,朱慶餘〈夏日題武功姚主簿〉,頁 5868。 84 同前註,卷三八四,張籍〈贈姚合少府〉,頁 4314。 85 黃鵬箋注,《賈島詩集箋注》,卷七,〈寄鄠縣李廓少府〉,頁 240。 86 劉衍校考,《姚合詩集校考》,卷三,〈寄永樂長官殷堯藩〉,頁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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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唐縣級僚佐的官況書寫 原中多陰雨,惟留一室明。自宜居靜者,誰得問先生。深井泉香 出,危沙藥更榮。全家笑無辱,曾不見戈兵。87 首聯點出永樂縣的荒僻陰寒,再以「居靜」之心自表,「深井泉出」、「危沙 藥榮」更屬典型凋蔽之景的刻畫。同時代詩人雍陶,在〈寄永樂殷堯藩明府〉 詩中也有「古縣蕭條秋景晚」之語,88即對荒城古縣的蕭條秋景有一想像。 殷堯藩自己也有〈贈龍陽尉馬戴〉詩,中間兩聯:「自輸官稅後,常臥晚雲 邊。細草沿階長,高蘿出石懸」,89也屬典型的縣級僚佐之官況書寫,官冷而 閑,用心所寫之景也無非是「細草」「高蘿」,與王建〈昭應官舍〉的「細沙」 「廢渠」頗能相通。 上述諸人詩作的往返贈酬,其寫作的對象、創作者多有身為縣級僚佐的 仕宦經歷,如果理解此共同背景,這些數量不少的詩作,就有豐富的文化與 社會意義。元人方回的觀點,頗可說明此種現象。蓋梅堯臣認為賈島「竹籠 拾山果,瓦瓶擔石泉」句,雖寫出「山邑荒僻、官況蕭條」,但在狀景寫意 上並非最工者。此句出自賈島〈題皇甫荀藍田廳〉詩,與接下來的五六句均 是對官況的描寫:「客歸秋雨後,印鎖暮鐘前」。90中間兩聯其實相當精要地 刻劃出縣級僚佐的官況。所以方回給予肯定:「前輩歐、梅論詩,頗不然此 三、四,然賈島、姚合非如此不能奇,不可棄也。」91指出正因為賈島、姚 合擅於寫作此類描寫荒僻、蕭條之物景情思的詩歌,才能自成一家。「非如 此不能奇」語,肯定賈、姚在特定條件的限制下找到他們最善於表達的題材 與寫作風格。方回頗具同理心的理解,告訴我們,這些以縣級僚佐為職官角 色的詩人,所寫作品有其本身不可忽視的價值。當姚合官職愈趨平穩順達, 其他詩人對他在武功縣尉時作品中呈現的精神意趣依舊給予推崇,周賀:「望

87 《全唐詩》,卷四九二,殷堯藩,〈署中答武功姚合〉,5564。 88 同前註,卷五一八,雍陶,〈寄永樂殷堯藩明府〉,頁 5917。 89 同前註,卷四九二,殷堯藩〈贈龍陽尉馬戴〉,頁 5564。 90 黃鵬箋注,《賈島詩集箋注》,卷三,頁 68。 91 《瀛奎律髓彙評》,卷六,方回評語,頁 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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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華人文學報 第十五期 重來為守土臣,清高還似武功貧」、「領郡只嫌生藥少,在官長恨與山疏。」92 姚合在武功縣的詩人形象與性格有頗為深入的瞭解。事實上,周賀本身的詩 風也與姚合近似,方回評論其〈贈李主簿〉詩云:「賀詩格與姚合、王建相 類,而此一詩尤近之。」93蓋周賀詩中不乏有「對酒妨吏」、「為官典衣」、對 案吟詩等典型的官況描寫。從方回對賈島、姚合「非如此不能奇」之評論, 以及對周賀詩格似姚合的判斷,可知,中唐時期以姚合為中心的詩人群,在 身份上屬於如縣級僚佐這種基層文官,因此對官況的蕭條有一共同體認;在 以詩歌相互酬贈時,也頗能切身想像彼此的官居生活,並反映在詩歌的寫景 造語上。

五、王建、姚合詩歌評價的商確

不論是王建、姚合,或是以姚合為中心的詩人們,在書寫以縣級僚佐為 對象的官況時,多用五言律體,這與韋應物、白居易喜用五古寫郡齋詩是很 大的不同。關於五言律在中唐之前的發展,明人胡應麟有一頗具代表性的看 法:「五言律體,極盛於唐,要其大端,亦有二格:陳、杜、沈、宋,典麗 精工;王、孟、儲、韋,清空閑遠,此其概也。」94胡應麟所指出五律的兩 種主要風格傾向,基本上延續至大曆貞元時期,並具體表現在高仲武以大曆 詩人為主的《中興間氣集》選本中。長慶年間,王建轉官秘書郎,張籍贈詩 云:「今體詩中偏出格,常參官裏每同班」95,以「出格」來評價王建的「今 體詩」。雖然張籍沒有更進一步指出其確實內涵,但已透露王建的今體詩作 迥異時俗流輩的特色。姚合則自云:「尋常自怪詩無味,雖被人吟不喜聞」, 又說「疏散無世用,為文乏天格,把筆日不休,忽忽有所得。所得良自慰,

92 《全唐詩》卷五百三,周賀〈贈姚合郎中〉,頁 5731;〈上陝府姚中丞〉,頁 5730。周賀同 馬戴、許棠、賈島都被張為列入「清真僻苦派」。 93 《瀛奎律髓彙評》,卷六,方回評周賀〈贈李主簿〉,頁 249。 94 明‧胡震亨,《唐音癸籤》,卷九,頁 90。 95 《全唐詩》卷三八五,張籍〈酬秘書王丞見寄〉,頁 4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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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唐縣級僚佐的官況書寫 不求他人識。」96頗認為自己的作品缺乏詩味,亦不求他者的賞識。這樣的 一種心態,以姚合自己的話來說是「峭冷」,〈答韓湘〉即云:「詩人多峭冷, 如水在胸臆。豈隨尋常人,五藏為酒食。」97可知他對自我的創作迥異於時 調有著清楚的認識。而王建、姚合的迥別時調,不只在當世難獲知音,後世 的詩論家仍多對王建、姚合五律之中的淺俗鄙俚提出批評,清人李慈銘即將 兩人並列評論: 中唐以後人五律如姚秘監、王仲初等,皆極淺弱,稍於一二近景 瑣事,刻劃取致,亦往往有工語。然道眼前景,每至取極俗極瑣 小極無意味者,乃墜打油、釘鉸惡道,仲初詩「小婢偷紅紙」等 類是也。98 李慈銘認為王建、姚合二人的五言律詩,「皆極淺弱」,只寫身邊近景小物, 專工刻劃模寫,雖有出人語,卻失去詩味。如果聯繫前文所述縣級僚佐官卑 職重、趨走風塵的仕宦特色,以及蕭條冷落的官況、荒僻的縣城環境、凋蔽 的風景等,這些評語就更容易獲得一客觀的理解。也就是說,身為縣級僚佐 的詩人,在創作時,同時面臨到客觀環境與主觀心態的影響,在這種條件下, 要找到有詩意的題材已屬不易,選擇另闢途徑,專於模寫「眼前景」、「極俗 極瑣小極無意味者」,也就不足為奇。檢視姚合書寫縣級僚佐官況時常用的 物象詞彙,確如紀昀所評:「五言八句皆得其趣,七言律及古體則衰落不振。 用料不過花、竹、鶴、僧、琴、藥、茶、酒,於此幾物,一步不可離,而氣 象小矣。」99但從另一個角度看,擷取這些貼近日常生活的物象入詩,正也 是他們官況心境的反映,書寫的是環繞於己的世界。詩人不再依靠文獻典故 來呈現詩藝,不強調修飾,而追求切實,貼近日常生活況味的表現。宋人劉

96 劉衍校考,《姚合詩集校考》,卷四,〈寄李干〉,頁 44;集外詩,〈答韓湘〉,頁 149。 97 同前註,集外詩,〈答韓湘〉,頁 149。 98 清‧李慈銘著,由雲龍輯,《越縵堂讀書記‧集部別集類》(北京:中華書局,1963),頁 630。 99 清‧紀昀等輯,《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石家莊:人民出版社,2000),卷一五一,頁 38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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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華人文學報 第十五期 克莊即對此有所體認:「張籍、王建輩稍束起書袋,鏟去繁縟,趨於切近。 世喜其簡便,競起效鼙,遂為晚唐體。益下,去古益遠。」100雖然對此書寫 風格仍不乏批評,然對於王建詩「切近」的看法却相當準確。而王建、姚合 律體詩的「輕古語」「無味」101,在歷代詩評家的看法中,顯然是近俗的,無 論是「淺俗」「淺弱」或「氣象小」都極為負面。但明人胡震亨是少數的知 音之一: 文章究於用古,矯而用俗,如《史》、《漢》後六朝史之入方言俗 語是也。籍、建詩之用俗亦然。王荊公題籍集云:「看似尋常最 奇崛,成如容易卻艱辛。」凡俗言俗事入詩,較用古更難。知兩 家詩體,大費鑄合在。102 雖非就王建律體立論,但指出在詩中用「俗言俗語」較用古更難的看法。胡 氏是從詩歌創作技巧的角度說,認為不可等閒看待張、王的「用俗」。如果 從唐代詩歌發展的角度看,「用俗」的積極意義即在於朝向日常生活邁進。 綜合莫礪鋒、劉寧的相關研究,此種創作風潮應由杜甫開端,張籍、王建承 之,元、白大力發展。103若再就主題書寫的角度觀察,王建、姚合用五律寫 縣級僚佐的官況,化之前的繁重卑微為閑散蕭條;更著力模寫居所位置的荒 僻、並從平常無奇的自然風景中找到有詩意的題材。 這種創作傾向,相較於大曆時期江南地方官詩人如劉長卿、戴叔倫等人 的作品,有著明顯的差異。蓋江南地方官詩人雖也有小吏經驗、幽居閑居的 生活體驗,但他們的五律多抒發戰亂之後的隱逸情志,寫景抒情也往往以清

100 陶秋英編選,《宋金元文論選》(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9),劉克莊:〈韓隱君詩序〉, 頁 414。 101 二語分別出自姚合詩:〈贈王建司馬〉「有文高輕古語」卷四,頁 54;〈寄李干〉:「尋常自 怪詩無味」,頁 44。 102 明‧胡震亨,《唐音癸簽》,卷七,頁 66。 103 莫礪鋒,〈論杜甫晚期今體詩的特點及其對宋人的影響〉,載《唐宋詩歌論集》(南京:鳳 凰出版社,2007),頁 71-89。劉寧,〈姚賈詩風與元和體〉,載《唐宋之際詩歌演變研究― 以元白元和以的創作影響為中心》(北京: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2002),頁 49-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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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唐縣級僚佐的官況書寫 麗、典雅的筆調寫出。104但在王、姚詩裡,無論是主體情志,或是藝術手法, 均有所創新、變化。此可舉方回、紀昀的評論加以說明: 姚少監合,初為武功尉,有詩聲,世稱為姚武功,與賈島同時而 稍後,似未登昌黎之門。白樂天送知杭州有詩。凡劉、白以後詩 人集中皆有姓名,詩亦一時新體也。而格卑於島,細巧則過之。105 然詩家皆謂之「姚武功」,其詩派亦稱「武功體」,以其早作武功 縣詩三十首,為世傳誦,故相習不能改也。合,選《極元集》, 夫去取至為精審,自稱所錄為「詩家射雕手」,論者以為不誣。 其自作,則刻意苦吟,冥搜物象,務求古人體貌所未到。張為作 《主客圖》,以李益為清奇雅正主,以合為入室。然合詩格與益 不相類,不知何以云然。其集在北宋不甚顯,至南宋、永嘉四靈 始奉以為宗。其末流寫景於瑣屑,寄情於偏僻,遂為論者所排。106 方、紀二人均指出姚合的詩名主要來自於武功縣主簿時期,這也間接表示〈武 功縣中作三十首〉是姚合的代表作。因此即使姚合「自怪詩無味」,但透過 與眾多詩友贈寄往返、聚會,其詩還是成為「一時新體」,中晚唐之後頗具 影響力。再者,從姚合後來編選《極玄集》只選入五言律體,也可看出他對 五律的偏好和自負。雖然前述紀昀認為姚合寫詩所用物象材料極為有限,氣 象狹小,但仍指出其五言律體有「趣」之特色。107其實,其「趣」之來,很 大部分即來自武功縣組詩中一再描寫的生活細節,紀昀稱之為「冥搜物象, 務求古人體貌所未到」。108莫礪鋒認為以律體寫日常生活瑣事,並在語言文字

104 可參見蔣寅《大曆詩人研究》頁 17-164。第一章分論劉長卿、戴叔倫、李嘉佑、韋應物等 詩人。這些地方官的生活經歷已頗為接近王建,但五律所呈現出的情調仍有極大的差異。 韋應物更是大力寫作郡齋詩的詩人,以宴飲、唱酬為主,缺少王建在五律中體會自我心境、 對周遭景物進行寫實描寫的傾向。 105 元‧方回,《瀛奎律髓彙評》,卷十,〈游春詩十二首〉之十一「身被春光引」評語,頁 340。 106 清‧紀昀等輯,《四庫全書總目題要》,卷一五一,頁 3897。 107 見註 99。 108 蔣寅即任為姚合武功縣組詩將官吏生活圖景化,不僅是吏隱主題的發展,更形塑了懶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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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華人文學報 第十五期 上不避俗,杜甫是一重要的開創者,但並未受到中晚唐詩人的重視,一直要 到宋人手中才加以發揚。109然而,從以上的論述可知,不管是模寫官況,或 是描寫風景,以律體寫俗淺之事在王建、姚合手中均有深入的發展。 另一方面,若從中唐晚之際詩人們的交往以及詩風上的相互影響來看, 不可否認,賈、姚既與年輩稍長的張籍、王建有來往,更與朱慶餘、殷堯藩、 馬戴、李廓、無可等以五律創作為主的晚唐前期詩人有著風格上的聯繫。110 賈、姚著力寫作五律並對晚唐之後的詩歌創作產生一定影響力,亦自不待 言。而明、清詩論家也注意到王建除宮詞、樂府之外,五、七律其實也自有 特色,當這種特色集中縣級僚佐詩人的官況書寫時,便彰顯出深刻的文化內 涵與詩史意義。特別是王建、姚合用一系列五言律進行創作,以及從姚合與 其他中晚唐詩人的交際往還,實可看出其中既有官職角色所帶來的寫作限制 與特色形塑,更有個人詩歌審美品味與創作的選擇。最明顯的例子是,姚合 的「求味」旨趣,與長慶之後文官階層普遍流行的閑適意趣密切相關。而這 種旨趣從元、白發軔,張籍轉之以淺切自然,到了姚合,不僅吸收上述諸人 淺淡中求味的五律,更加進賈島苦吟奇僻的作詩方式與態度,終於自成一家 詩風。111 因此,在後世的詩論裡,王、姚五言律大抵不離「俗」「淺」「卑弱」 「奇僻」之評,故易為歷來研究者所忽視。112然而正如上文所述,此一詩風 的形成及流行,實是有其歷史文化背景及詩歌理念的追求,其詩史價值,更 是值得繼續給予關注與探求。

詩吏等形象,但這種詩風一旦被後輩詩人仿效,及容易變成「寫景於瑣屑、寄情於偏僻」 之弊病,雖然後人仿效之作引起眾多批評,但我們也不能斷然否定姚合在中晚唐之際的詩 史意義。蔣文見於〈「武功體」與「吏隱」主題的發展〉,《揚州大學學報》第 3 期(2000), 頁 28-30。 109 莫礪鋒:〈論杜甫晚期今體詩的特點及其對宋人的影響〉,載《唐宋詩歌論集》(南京:鳳 凰出版社,2007),頁 71-89。 110 可參考張宏生,〈賈姚詩派的界內流變與界外影響〉,載《宋詩:融通與開拓》(上海:上 海古籍出版社,2001),頁 47-76。 111 劉寧:《唐宋之際詩歌演變——以元白之元和體的創作影響為中心》,頁 61-63。 112 王夢鷗曾撰文指出,因為姚合詩作在淺俗平易的風格上與賈島、白居易有部分疊合,因此 其重要性為白、賈二人遮蓋。見氏著:〈唐「武功體」試探〉,載《傳統文學論衡》(臺北: 時報出版公司,1991),頁 179-188。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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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中論·觀因緣品》,《佛藏要籍選刊》第 9 冊,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4 年版,第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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