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找到結果。

兩宋社會菁英家庭婦女佛教信仰之 再思考(上篇)*

N/A
N/A
Protected

Academic year: 2022

Share "兩宋社會菁英家庭婦女佛教信仰之 再思考(上篇)*"

Copied!
84
0
0

加載中.... (立即查看全文)

全文

(1)

ISSN:1996-8000

兩宋社會菁英家庭婦女佛教信仰之 再思考(上篇)

*

黃啟江

Hobart and William Smith College 亞洲語言文化系教授

摘要

長期以來,中國婦女佛教信仰課題一直未受注意,近十餘年來,學者開始 撰文討論,頗能凸顯其重要性。本文是筆者討論兩宋菁英家庭婦女佛教信仰之 上篇。在此文中,筆者先討論伊沛霞(Patricia Ebrey)在其暢銷書《深閨之 內:宋代婦女的婚姻與生活》中的〈虔信之妻〉一節,希望澄清及修正伊沛霞 之某些觀點。

由於伊沛霞的〈虔信之妻〉一節,可代表討論宋代婦女佛教信仰生活的先 驅之作,其觀點雖然簡略,但已塑造了宋代菁英家庭婦女及其修行佛教之形 象。在檢驗伊沛霞之觀點後,筆者發現她的立論過程有不少因誤讀原文及史料 運用上不平衡所造成之缺失。故本篇先討論她隨意列舉之 20 位婦女之「佛教 生活」,指出其例證之不足,並詳述她們修行佛教之原由及方式。筆者接著於 伊沛霞所舉之 14 位北宋婦女信佛事例外,增補了 109 位婦女信佛事例以補充 其不足,說明北宋中、上層社會婦女,在不同家庭婚姻之背景下,所作之不同 及多樣之佛教修行。並檢視婦女母家及夫家之宗教性向,並以之為脈絡,查考 其佛教修行取向,此皆為討論婦女之婚姻及宗教生活之〈虔信之妻〉一節所忽 略。在討論伊沛霞之觀點後,本文並以大乘菩薩理想之「六度」或「六波羅 蜜」中之「五波羅蜜」為析論架構,詳述婦女虔信程度之高下及修行之多樣 性。分析之結果,除「忍辱」一項因同為儒家及道教信仰者共修之德行而不論

* 收稿日期:2007.10.29,通過審查日期:2008.03.19。

(2)

外,123 位北宋婦女在其他波羅蜜之修行情況,大致可得以下百分比:布施 12%、持戒 18%、精進 84%、禪定 6%、智慧 22%。雖然此數據未必可精確地表 示多樣多彩的北宋婦女佛教生活,但仍可顯示其修行層次深淺高低之不同。此 外,本文豐富之例證,可進一步確證北宋婦女在戮力操持繁重家務之情況下,

實享有相當程度之宗教自主權。

【目次】

一、引言

二、「虔信之妻」一節評析

(一)賴佛法之助「相夫教子」

(二)自由進出佛寺會聚讀經 (三)自稱創教者以召募信徒 (四)篤信佛教而轉趨內向 (五)處大家庭者尤易信佛 (六)信佛強化賢內助角色 (七)夫婦偶或同時崇佛 (八)夫戒妻勿再信佛 (九)中、晚年悉心嚮佛 (十)隨僧尼與女眷學佛 三、北宋婦女佛教信仰與修行 (一)布施波羅蜜

(二)持戒波羅蜜 (三)精進波羅蜜 (四)禪定波羅蜜 (五)智慧波羅蜜 四、餘論

關鍵詞:宋代婦女、佛教信仰與修行、佛教生活、菩薩理想、宗教自主權

(3)

一、引言

近十餘年來,中國婦女之宗教信仰,漸受西方「中國研究」學者所注 意。各大學之「婦女研究」或「性別/兩性研究」課程,往往設有「中國婦 女」或類似科目,而中國婦女的宗教信仰也常為此類科目之一重要主題。自從 1993 年西雅圖華盛頓大學的伊沛霞(Patricia Ebrey)教授出版其《閨門之內》

(The Inner Quarters)一書,專闢一節談宋代婦女的宗教信仰後,1 同一研究 領域的學者也隨後跟進,出版類似著作,兼談婦女之宗教信仰。譬如,哥倫比 亞大學 巴納 學院高 彥頤 (Dorothy Ko)教授在 1994 年出版《閨門之師》

Teachers of the Inner Chambers)一書;2 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曼素恩

(Susan Mann)教授在 1997 出版的《閨門寶錄》(Precious Records)一書,皆 是其例。3 兩書除就性別問題探討中國明清、社會及文化史外,並大量探討婦

1 Patricia Ebrey, The Inner Quarters: Marriage and the Lives of Chinese Women in the Sung Period. 伊沛霞是西方研究明清以前中國婦女史較早的幾位學者之一,而研 究明清婦女史的學者以傅樂詩(Charlotte Furth)及曼素恩(Susan Mann)為較 早。前者研究婦女與醫藥,後者研究婦女、家庭與兩性關係。《閨門之內》獲 1996 年美國亞洲學會的 Joseph Levenson 獎,而作者伊沛霞被認為是傑出的中國 社會、文化及家庭史之史學家。其書相當暢銷,有不少美國大學的中國歷史或婦 女課都用為教材,最近更被譯成中文,流傳於兩岸三地學府。目前中譯本以「內 闈」為名,筆者認為不妥。蓋「闈」通常為「宮中之門」,故有「宮闈」之稱,如 唐代宮中之「東、西掖門」;或指宮內后妃所住之內殿,與一般婦女之閨房不同。

又「內闈」一詞,古人甚少使用,偶一用之,亦有貶意。譬如,宋仁宗時,監察 御史裏行孫沔曾在其〈上仁宗乞毎旦親政振舉綱目〉說:「伏惟陛下,纂紹寶圖,

務敦淵静,韜晦英謀,竭伸孝愛。而内闈輔政,朝制弗經,宦寺弄權,海宇側 目,女謁交馳,大道不行。」其所謂「內闈輔政」,即指章獻劉太后之「垂簾決 事」及保慶楊太后之「與皇帝同議軍國事」。孫沔奏書見趙汝愚,《宋名臣奏議》,

《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20,頁 5a-9b。

2 Dorothy Ko, Teachers of the Inner Chambers Women and Culture in Seventeenth- Century China. 最 近 她 更 出 版 了 Cinderella’s Sisters: A Revisionist History of Footbinding,可譯為《灰姑娘之姊妹》。其書對婦女纏足之歷史提出「修正」的看 法。

3 Susan Mann, Precious Records: Women in China’s Long Eighteenth Century.

(4)

女在歷史上扮演的所謂「經紀人」(agent)之角色、所遇之束縛與機會、及婦 女之宗教信仰與生活。4 這種對人生信仰與生活之注意及討論,擺脫歷史研究 的侷限性,提醒史家從人性(humanity)的基本層面去了解過去社會被忽略之 若干現象,有助於我們對歷史有更深一層之認識。1999 年出版的《宋代佛 教》一文集,含兩篇涉及宋代女禪師的文章,未嘗不是這種新研究趨勢的具體 表現。5

雖然《閨門之內》的「虔信之妻」(Pious Wives)一節是為討論宋代婦女 的宗教信仰而寫,但其所涉及者,多為婦女的佛教信仰,從宋代佛教史的角度 來看,有不少問題值得商榷,所以我覺得本文在討論兩宋社會菁英家庭婦女之 佛教信仰前,有先析論其內容及觀點的必要。6

基本上,伊沛霞根據其對宋代婦女之一貫認識,先在「虔信之妻」之前各 節討論宋代菁英家庭婦女的教育背景,說明其識字、讀書能力的提高,及其所 讀之各類書籍。她強調這些婦女除了《女戒》、《蒙求》、《女孝經》、《詩經》、

4 Dorothy Ko 之著作就有透過了解婦女之經驗及兩性關係對歷史重新思考的欲圖,

而 其 觀 點 也 似 在 中 國 歷 史 研 究 中 不 斷 發 酵 。 見 Jinhua Emma Teng,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Traditional Chinese Women’ in the Western Academy: A Critical Review,” pp. 115-151,尤其是其最後一節對未來中國婦女研究方向之思考,pp.

141-145。

5 見 Peter Gregory et. al., “Images of Women in Ch’an Buddhist Literature of the Sung Period” 及 “Miao-tao and Her Teacher Ta-hui,” Buddhism in the Sung, pp. 148-187, 188-219。

6 伊沛霞以「婦女為經紀人」(woman-as-agent)一觀點為討論婦女地位之基礎,導 致不少難以自圓其說之論點,恐非值得效法之徑路。高彥頤就不甚同意用此觀 點 , 而 提 出 婦 女 所 遇 之 「 束 縛 與 機 會 範 圍 」(range of constraints and opportunities)之討論,但過份仰賴西方性別理論及婦女主義理論之歷史解釋,也 引起「以今視昔」的「時代錯置」(anachronistic)的質疑。見上引 Susan Mann 之 文(頁 174)。關於伊沛霞書中所論的婦女與宗教問題,我所見過的較長篇之書 評,幾乎都未置一詞。譬如,Robert Hymes(韓明士)在 “Review of The Inner Quarters: Marriage and the Lives of Chinese Women in the Sung Period,” pp. 229-261 的長文,評論全書相當仔細,但對宗教一節,則無片言隻語,Susan Mann 及 Ann Waltner 之 “Recent Scholarship on Chinese Women,” pp. 410-428 亦然。後者評數本 有關女性之著作,而對伊沛霞之書則質疑她既認為「母子關係」為宋代家庭最重 要之事,為何其書不專談婦女為人母角色,而仍環繞男性談婦女之婚姻問題,有 自亂章法之嫌。

(5)

《書經》、《論語》及《孟子》等書外,還涉獵內典,誦讀佛書,對宗教表現了 強烈之興趣,對佛教信仰尤其熱誠。她又認為,部份宋代婦女為佛教所吸引,

也以佛教教義助其完成儒家思想裏賢妻良母相夫教子之任務。而佛教所宣揚之 教理,吸引這些婦女,也是因為她們對今生之事不滿,而欲專心求來生之故。

由於伊沛霞所列舉之例證有限,而討論菁英家庭婦女時,並未詳述其身份 與所處之時間,雖然能指出若干事實,但總令人覺得有流於表面而未能深入之 缺憾。7 這當然是因為其書內容太廣,無法兼顧許多細節之故,另一方面也是 由於她無此類專題研究可作依傍,而須自己作一聚沙成塔之考查之故。就此點 而言其研究成果,可以說她還是有開創之功的。不過,宋代婦女之佛教信仰,

若不從佛教史之角度來觀察,必會失之片面;尤其例證若有不足,結論更易失 之誇大,有證據與結論不相稱之缺點。為了說明這種可能,筆者擬先討論伊沛 霞的看法,先將她的觀點列成標題,說明其資料來源與運用,並視其論述之當 否予以質疑、討論與修正。由於伊沛霞所使用之資料,基本上是兩宋社會菁英 家庭或中、上層家庭士人對其同階層婦女行為之代言,而這種選擇實是因下層 社會婦女之資料不易掌握之故,故本文之討論亦於菁英家庭婦女之佛教信仰為 焦點。因篇幅所限,本文須分上、下兩篇撰寫。此外,由於無法獲睹伊沛霞所 用各種史籍之同一版本,只能根據個人所能得見之版本立論。幸不同版本間之 字義相差甚微,對本文之議題不致產生太大的影響。至於對史料解讀之不同,

在所難免,凡遇此情況,本文將盡量做較周延之闡釋。

二、「虔信之妻」一節評析

兩宋代婦女受教育者較前朝為多,雖然無可靠數據為證,但以她們在家 庭、社會的表現來看,因識字率大為增高,而能讀佛書,應該是不爭的事實。

7 高彥頤在前引書中(頁 7)說任何婦女與性別的歷史研究都應該顧及階層、地域 和年歲等細節,個人覺得這是起碼條件,其他方面,如家庭環境、身份背景、婚 姻對象等,都應考慮。伊沛霞之書的證據不足之處,是前引 Robert Hymes 長文 中屢屢評議的。Susan Mann 則雖較含蓄地指證據不足為不尋常、偶犯之失(頁 167),但對某些觀點也直說很少證據(頁 174)。

(6)

如本文提出之例證顯示,許多官家婦女,不但熟習儒家詩書,而且涉獵佛老經 典,故能引用孔孟、老莊或佛經之語。雖然如此,多半婦女只是能讀佛書,未 必都有深悟。畢竟佛典語言與儒書不同,非假以時日,難知其義蘊。此外,有 些佛典深奧,有些淺顯。有些卷帙浩繁,有些篇幅甚短,即使有能力閱讀佛 典,她們所讀究竟是何經典?理解多少?又如何應用她們之所學於修行及任 事?都是問題。再者,婦女之信佛,雖與個人之興趣有關,但也脫離不了與家 庭環境、佛教普及與信佛風氣的影響。尤其宋代禪宗及淨土信仰最為流行,必 也對婦女信佛之方式發生相當作用。她們是否依禪宗之教法學習禪定或淨土之 教法修行淨業?不可不查。尤其,士大夫家庭固不乏信佛之婦女,但伊沛霞所 舉之例證,因其論題之所限,難以凸顯信佛婦女的相當數量。另一方面,信佛 之風氣雖影響及婦女趨向信佛,但不為「流俗」所動,深信儒學而抨擊佛教信 仰之婦女,亦所在多有。且堅決不信者,人數可能更多,與伊沛霞之論點形成 反證(antithesis)。更有進者,伊沛霞之書只重個別婦女信佛的事實或外在面 相,並未注意到她們實踐其信仰背後的文化氛圍之內在脈絡或邏輯關聯。使我 們在閱讀她對若干史料的譯釋時,覺得有不少疑義,而她的某些觀點也就需予 澄清或進一步說明。

大致上,伊沛霞研究婦女之所得可以歸納成以下十點:

(一)賴佛法之助「相夫教子」。

(二)自由進出佛寺會聚讀經。

(三)自稱創教者以召募信徒。

(四)篤信佛教而轉趨內向。

(五)處大家庭者尤易信佛。

(六)信佛強化賢內助角色。

(七)夫婦偶或同時崇佛。

(八)夫戒妻勿再信佛。

(九)中、晚年悉心嚮佛。

(十)隨僧尼與女眷學佛。

這十點中,真正與佛教直接相關者有八,(二)與(三)兩項涉及其他宗 教或民間信仰,但因與佛教不無關係,故一併討論。

(7)

(一)賴佛法之助「相夫教子」

「虔信之妻」一節討論婦女與宗教,先指出宋代婦女不乏睿智之賢內助兼 良師,她們以佛教教義來助其盡儒家相夫教子之義務。伊沛霞用李綱之岳母黃 氏(1063-1121)為例,來說明此事,略謂黃氏嘗於其夫落職於地方時,勸其 夫當藉此機會將其所學付諸行事。由於其夫個性剛直,黃氏勸他當知柔軟變 通,而且引用佛教「善巧方便」之說為解云云。伊沛霞所根據的資料是南宋李 綱(1083-1140)的《梁溪集》裏〈宋故龍圖張公夫人黃氏墓誌銘〉中的這段 文字:

龍圖公性剛直,遇事無所顧避,夫人每戒之曰:「釋氏六波羅蜜 以般若為宗,貴夫以方便善巧濟一切也。今公欲有為於當世,

而不知此,其可乎 ?」龍圖公深感其言,為之委蛇曲折以行其 道,十餘年間,兩路之民受賜多矣。其後以言得罪,夫人泰然 無憂色,笑謂龍圖公曰:「公雖知所謂『般若』矣,獨於『能 忍』抑猶有未盡乎?」8

伊沛霞所述有關黃氏與其夫之對話,大致是此段文字之迻譯。黃氏信佛而 能用佛說來勸導其夫,確為黃氏對佛教有相當理解而能「學以致用」的一個明 證。伊沛霞指出她以釋氏六波羅蜜的理解來勸其夫,是其應用所學的表現,可 謂言之成理。

不過,細讀李綱原文之後,我們發現伊沛霞並未把黃氏所說「公雖知所謂

『般若』矣,獨於『能忍』抑猶有未盡乎」一語解釋清楚。而以為「容忍」

(tolerance)是般若智慧的一個較高的層次。不知所謂「六波羅蜜」(six pāramitās)或「六度」中含「忍辱」(kṣānti)及智慧(prajñā)。黃氏之意實 是:「您雖然知道六波羅蜜裏的智慧一項,怎能獨對「忍抑」一項,了解得還 不徹底呢?」黃氏既知釋氏六波羅蜜之義,當然是信仰大乘的菩薩理想。不

8 見李綱,《梁溪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170,頁 9b-15a。

(8)

過,她所處的時代是北宋末期,當時江浙地區禪宗及淨土信仰相當流行,黃氏 顯然也受到了影響,所以李綱為她所寫的墓誌銘才說:

中年篤好釋氏,世味益薄,獨掃一室,燕坐終日,以禪悦自 娛。自龍圖公以罪去,益有厭世意。嘗夢金人長丈餘,以手授 之,夫人驚喜而悟,頓若有得,召諸子告戒甚悉。一日晨興,

偏詣諸娣姒,若叙别然,且曰:「吾終當夢中逝,不復以疾病煩 人也。」夜分,命兒婦具粥食,既而就枕。詰旦,猶顧左右具 龍圖公藥餌如常時。少頃,諸子興居,已奄然逝矣,側卧西鄉

[嚮],手結印,固不可解。9

所謂「燕坐終日,以禪悅自娛」即是參禪打坐之作法,而夢金人及「當於 夢中逝」之說,則是佛書中所說信仰彌陀西方淨土之報。可見黃氏浸淫佛法甚 久,頗識其中三昧。她能以佛教之說來勸導其夫,絕非偶然。不過,這種例子 其實並不多,不能說具有代表性。

(二)自由進出佛寺會聚讀經

伊沛霞述及佛教對婦女具有吸引力時,特別舉例說明婦女因為信仰佛教,

常施財供獻寺院,或獻金造佛像及菩薩像,並請人畫其本人之像置於佛及菩薩 像之下。寺院之供養活動,給予婦女理由離家外出,或讓陌生人進出其家,且 各階層之婦女都能出入寺廟,有時甚至是成群進出。她還說寺院為婦女集會之 所,成為她們讀佛經之處。

關於婦女進出寺院,宋人筆記、平話不乏其故事,當可反映當時現象。伊 沛霞之說是根據兩種資料來源。其一為南宋洪邁所寫的《夷堅志》裏〈仇邦俊 家〉及〈苦竹郎君〉兩則故事。前一則故事略謂:紹熙五年(1194)六月二十 二日,鄱陽城隍王誕辰,「仕女多集廟下奠獻。」後一則故事則說:潭州善化

9 同前註。

(9)

縣苦竹村所事神為「苦竹郎君」,里中余生妻唐氏於乾道二年(1166)邀鄰婦 郊行,至小溪茅店飲酒,店旁即是「苦竹郎君」之廟。「酒罷,眾婦人皆入 觀。」10 此二故事所云之「仕女多集廟下奠獻」與城隍誕辰有關,而「眾婦 人皆入觀」所瞻拜的「苦竹郎君」,可能是地方神。眾婦女外出之意原在「郊 行」,在茅店飲酒後入苦竹郎君觀,或只是順道參觀,未必與信仰有直接關 係。伊沛霞雖然證明他們確能出入寺廟,但未能證明其出入寺廟之行為確為其 虔誠之宗教信仰之表現。

另一資料來源為南宋《都城紀勝》一書中的〈社會〉一節,其中有謂:

「城中太平興國傳法寺淨業會,每月十七日則集男士,十八日則集女人,入寺 諷經聽法。歲終則建藥師會七晝夜。」11 伊沛霞根據此段文字認為婦女不但 成群進出寺廟,而且不少婦女還集會結社,入寺廟讀佛經。此種解釋,易誤導 讀者。因「淨業會」與彌陀淨土信仰有關,是南宋以後流行淨社活動的一種。

此淨業會由佛寺舉辦,男女信徒分開預會,誦淨土經並聽寺僧演說彌陀教法,

與其他諸寺的經會,性質類似,並非如伊沛霞所暗示,為婦女主動性結社而按 月讀一次佛經之活動。此外,南宋都城之類似經會不少,有些經會也確為富家 豪族之善男信女鼓吹贊助而成。譬如,《夢粱錄》就說當時府室宅舍、內司府 第之娘子、夫人等,建「庚申會」,誦《圓覺經》。這些富家婦女赴會之時,都 帶著「珠翠、珍寶、首飾」,儼然赴喜慶盛宴,似乎誦經之初意已質變為炫耀 珠寶衣飾以爭奇鬥豔,故時人呼之為「鬥寶會」,實意存譏諷。12 雖然如此,

此會仍是由寺院主持,而誦《圓覺經》亦為一必要過程。還有所謂「西歸 會」,是諸寺庵舍於每月庚申日或八日,集善男信女誦經設齋。或疑選擇庚申 之日誦經,與道教三尸之說有關,顯示結社、經會等活動,不是伊沛霞所述那 麼單純。13 不管如何,富家婦女能自由出入寺院而建會誦經,主要是因為他 們都是寺院之大檀越,為寺院主要財源所在。此種集會,固意在誦經聽法,實

10 見《夷堅志》,頁 1034、1627。

11 見耐得翁,《都城紀勝》,《東京夢華錄外四種》,卷 19,〈社會〉,頁 98。

12 見吳自牧,《夢粱錄》,《東京夢華錄外四種》,卷 19,〈社會〉,頁 301-02。

13 《兩浙金石志》,卷 9,〈宋建庚申勝會記〉,頁 1a-2a。

(10)

也是主要社交活動之一,被譏為「鬥寶會」,原因不難理解。

(三)自稱創教者以召募信徒

伊沛霞說偶有婦女因成名而為一教派之首,如 11 世紀的婦女蔡氏,因拒 絕成婚,各地婦女遂信奉之並視之為神仙。此一說法是出自晁補之(1053- 1110)《雞肋集》的〈安康郡君龐氏墓誌銘〉。墓誌銘中說:「蔡女子于,不 嫁,稱師聚徒,傳一世以為僊,自大人顯族爭奔向之。」按原文之意,實說蔡 州(今河南汝陽)女子名于者,不嫁而自稱師,並聚集徒眾相傳,號稱神仙,

許多大人物及顯貴家族之人,都競相信嚮。伊沛霞誤讀原文,把「蔡女子于」

逕讀成「姓蔡的婦女」,而不理會下文的「後于敗」一句。又晁補之在「自大 人顯族爭奔向之」一語後,說「夫人獨不然,曰道貴清靜,反此,禍也。」14 其意在說在穎州的墓主龐氏,深知「道貴清靜」之理,而不為聚徒稱師自號神 仙的人所惑,雖蔡女或「世以為僊」,但畢竟因過於招搖而遇禍,如龐氏之所 料。伊沛霞強調蔡女因號稱神仙之故,而信徒雲集,但她未能注意到這種自號 神仙而擁有信眾之人,往往被地方官府視為左道異端而打壓,難成氣候。蔡于 因號稱神仙而招禍,即是被視為左道而打壓的結果。換句話說,婦女因自稱神 仙而欲創教立派,易犯官方禁忌而被視為妖道,如同地方神祠之被視為淫祠而 遭官府之禁阻,其信仰也是短暫的。至於此不為所惑的墓主龐氏,則是陳琪

(1017-1076)之妻,亦即下文所述後山居士陳師道(1053-1101)之母龐夫人

(1019-1095)。她崇奉釋氏,修行淨業,對自稱神仙、擁眾招搖之人,自無意 苟同。

(四)篤信佛教而轉趨內向

伊沛霞說宋代婦女傳記充分顯示她們不只是藉宗教活動逃避家庭,而是信 佛之後,更趨內向。她引用了以下數條北宋及南宋的資料為證:

14 見晁補之,《雞肋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 64,頁 19a-20b。

(11)

1. 宋祁(998-1061)之〈隴西郡君李氏墓志銘〉(《景文集》)

2. 張吉甫〈宋故安平縣君崔氏夫人〔墓誌〕銘〉(《八瓊室金石補正》)

3. 蘇軾(1037-1101)之〈劉夫人墓志銘〉(《蘇軾文集》)

4. 陸佃(1042-1102)之〈邊夫人行狀〉(《陶山集》)

此四篇墓誌銘都出於北宋作者之手。〈隴西郡君李氏墓志銘〉說:李氏

(976-1031)深信佛教,「少悟佛諦,多薰袚誦經,率一月常十齋。」15〈宋故 安平縣君崔氏夫人〔墓誌〕銘〉說:崔氏(999-1067)「平居好佛書,後得

《圓覺經》觀之,歎曰:『使我早研悟此理,當終老於家,孰能有行,重結緣 絫。』自是思略世事,減徹饌具,戒殺生。」16〈劉夫人墓志銘〉說:劉氏

(1005-1085)「好誦佛書,受五戒。」17〈邊夫人行狀〉說:邊夫人(1025- 1093)「日常焚香誦經,持念諸佛名號,數珠為屢絶。」18

另兩條資料,一見於南宋文集,一見於出土器物:

5. 張守(1084-1145)之〈宋故孺人邵氏墓誌銘〉(《毘陵集》)

6. 1983 年《考古》季刊的〈浙江衢州市南宋墓出土器物〉一文

〈宋故孺人邵氏墓誌銘〉形容邵氏(?-1121)謂:「〔夫人〕誦佛書日不 輟,夜諷祕咒,施餓鬼食,風雨疾病不渝也。自書〈觀音偈〉『心念不空過』

五字於經行坐臥之地。」19〈浙江衢州市南宋墓出土器物〉一文說:某楊氏

(?-1271)「為一儒家士大夫之妻,死後以觀音瓷像陪葬於其墓中。」伊沛霞 用此例來證明觀音對宋代婦女之特殊吸引力。

根據這些資料說婦女潛心誦經念佛,當不為過,但用這它們來概括宋代婦 女因信佛而轉趨內向,則嫌簡略而片面。信佛而避世事之紛擾或轉內向似為自 然之事,但並非必然之結果。宋人文集所含類似資料甚多,伊沛霞雖無意詳 論,也須有足夠的取樣來作證。此外,伊沛霞使用這些資料時,似乎並未閱讀

15 見宋祁,《景文集》,《叢書集成新編》本,卷 60,頁 813。

16 收於陸徵祥,《八瓊室金石補正》,卷 103,頁 727-28。

17 《蘇軾文集》,〈劉夫人墓志銘〉,頁 470-72。

18 陸佃,《陶山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 16,頁 17a。

19 張守,《毘陵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 13,頁 17a-18b。

(12)

資料全文,辨明這些婦女身份,考查其信佛崇佛之脈絡,是以往往有顧此失彼 之病。譬如,〈隴西郡君李氏墓誌銘〉中之李氏,是仁宗朝官拜翰林學士兼龍 圖閣學士王拱辰(1012-1085)之母,她嫁給王拱辰之父為繼室,處於一個

「姻婭數十姓」的大家庭。墓誌說她「少悟佛諦」,可見自少即誦習佛經,相 當虔誠,非是為人妻子之後才念佛。此外,她雖念佛,但善於持家,「愛恤饋 餉,歲時無虛,夫人以恩意接之,親疏咸有節適。」其夫「晚節官不進,貲產 益空」,而她「謹視用度,均一甘苦」,是一位能兼顧家庭及信仰之婦女,並未 因信佛而逃避家庭或轉趨內向。又如,〈宋故安平縣君崔氏夫人〔墓誌〕銘〉

之崔氏,為仁宗朝以尚書祠部郎中集賢校裏致仕的趙宗道(999-1071)之妻,

與韓琦(1008-1075)之妻為姊妹,因其妹關係而受封。她閱讀《圓覺經》,實 為親友所知。據說因誦此經,死時「無一語及後事,凝神順化,目瞑不亂。」

這種結果,親友皆認為是她「於圓覺之旨,得之心者多矣」之故。《圓覺經》

自唐、宋以來,為天臺、賢首及禪宗之徒所習,宋真宗時翰林學士及名儒晁迥

(948-1031),更力倡《圓覺經》之旨,曾說:「吾志在《圓覺經》,得普眼上 根之觀門;行在《楞嚴經》,得觀音入流之法要。姑務相濟,積習勝緣。」仁 宗時參政趙槩(996-1083)曾為之作註釋,並延凈行僧十人至其府上薰祓道 場、講誦此經。蘇軾、蘇轍(1039-1112)和黃庭堅(1045-1105)都讀過此 經。蘇軾〈念奴嬌〉一詞之「灰飛湮滅」一句,即出《圓覺經》之經文。20 此經雖然只有一卷,但其中說無明、幻身、離幻、真性圓覺等道理、「無取無 證,於實相中實無菩薩及與眾生」、「修多羅教如標月指」、奢摩他、三摩缽 提、禪那三種禪法、二十五種清淨定輪,乃至遠離「作、止、任、滅四種禪 病」之旨,都適用於禪門修學,深合修禪士大夫及禪宗學徒脾胃,故自「圭峰

20 《大方廣圓覺多羅了義經》,《大正藏》冊 17,第 842 號,頁 914a,有云:「善男 子,一切菩薩及末世眾生,應當遠離一切幻化、虛妄境界。由堅執持遠離心故,

心如幻者,亦復遠離。遠離為幻,亦復遠離,離遠離幻,亦復遠離。得無所離,

即除諸幻。譬如鑽火,兩木相因,火出木盡,灰飛煙滅。」關於晁迥、趙槩等人 之讀此經,見晁迥,《法藏碎金錄》,《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 8,頁 10a;張方 平,《樂全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 34,〈宮師趙公圓覺經會贊并序〉,頁 21b-22a;蘇轍,《欒城後集》,卷 21,〈書白樂天集後二首〉,頁 1407-08。黃庭 堅,《山谷別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13,〈與胡逸老書九〉,頁 9a。

(13)

(宗密)發明此經,造疏教〔數〕萬言,反約於廣博浩繁之中,畧為别本,由 唐至今,廣畧並行,西南學徒,家有其書。」21 不唯西南如此,江淮吳越之 間,經天台學者之鼓吹及義解,形成二家之言,迭有論辯,頗吸引學者。22 崔氏浸淫於此經中,當是學禪之故,其能知圓覺了義,臨死不亂,實為禪定工 夫之效。伊沛霞所云之「轉趨內向」,不外說明她們內心之傾向寧靜、自覺,

然各人工夫深淺不一,其結果亦異。就崔氏而言,她對《圓覺經》之了悟,表 現於其修行真定、減去妄想之毅力。

又 如 ,〈 劉 夫 人 墓 誌 銘 〉 之 劉 氏 , 是 以 草 書 獨 步 一 時 的 才 翁 蘇 舜 元

(1006-1054)之妻,因念佛書,而受五戒,自然過著相當嚴謹之佛徒生活。

她病時能「預為送終具甚備,至疾革,怡然不亂」,似於佛教死生空滅之理有 所會悟。〈邊夫人行狀〉之邊夫人,是陸佃的母親,她持數珠誦經念佛名號,

當為彌陀淨土信仰者。此種信仰,以唸誦為主,以往生淨土為目標,雖未必深 識佛理,但釋氏認為其信佛之效與劉夫人類似。〈宋故孺人邵氏墓誌銘〉之邵 氏,為奉議郎致仕詹成老(生卒年不詳)之妻,她的念佛也為其親友所周知。

但她「夜諷祕咒,施餓鬼食」,行唐代開元期間盛行一時之密教教法,與下文 所述婦女行密教法之事例相印證,可見密教滲入宋代各階層社會之情況。邵氏 後來獲疾,把婢女支開,謂欲稍事憩息,「遂枕臂側臥而逝」。時當盛夏,而她 肌膚如生,且異香襲人,人皆以為好善奉佛之證。23 這些伊沛霞未注意到的 婦女行為,都可以看出宋代婦女奉佛之多樣性,「逃避家庭,轉趨內向」云 云,固為信佛之可能傾向,但既非必然,而程度及結果亦因人而異,不可不 查。至於〈浙江衢州市南宋墓出土器物〉一文所述,伊沛霞並未說明清楚。蓋 其文所說之南宋墓為 1977 年挖掘的一座南宋雙穴磚室墓。墓主是魏了翁

21 〔宋〕居簡,《北磵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 5,〈集注圓覺經序〉,頁 8b- 10b。

22 同前書。居簡所說之「西南學徒」,應為四川地區之禪學者,蓋居簡為潼川人(今 四川三台縣),而造《圓覺經》疏及以「華嚴禪」知名之唐圭峰宗密(780-841),

也出身四川,加上四川大足《圓覺經變》石刻雕像之豐富,似可證明《圓覺經》

最盛於四川。參看向世山,〈以「圓覺經變」石刻造像論宋代四川民間佛教的信仰 特徵〉,頁87-92。

23 《毘陵集》,卷 13,頁 17a-18b。

(14)

(1178-1237)門下史繩祖(1191-1274)及其繼配楊氏(生卒年不詳)。墓中所 藏器物確有「瓷塑觀音坐像」一件,形制如下:「束髮冠帶,額有白毫相,著 寬袖交領衣,交手於前,腳踩蓮花,型態豐滿寧靜。」24 不過,此觀音女身 像,雖可用來證明宋代觀音像多為女身,但置一小觀音瓷像於墓中,未必因觀 音之「吸引力」,也可能是因瓷器本身精巧之故。蓋據說其造型「與上海博物 館藏宋景德鎮影青瓷像相似。」何況此瓷像置於合葬墓中,未嘗也不是男墓主 的藝術蒐藏品。論文作者所說「〔史繩祖墓中〕同出的瓷觀音像、八卦紋銀杯 等,表明他同時也是佛教與道教的信徒」,25 也言之成理。總之,觀音瓷像見 於墓中之原因,未必全與墓主之信仰有關。此外,該論文所錄的〈史繩祖墓 誌〉及〈楊氏壙志〉都未提及二人信佛之事。〈楊氏壙志〉為史繩祖所親寫,

若其妻信佛或信觀音,當不至於不置一詞。所以用此條資料說明楊氏之信觀音 也略嫌勉強。其實,如下文及本文下篇顯示,婦女信觀音之資料甚多,何必依 賴此模稜兩可之資料為立論之根據?

(五)處大家庭者尤易信佛

伊沛霞認為在大而複雜之家庭裏的婦女,尤其容易信佛。她使用下列三種 資料作證:

1. 葛勝仲(1072-1144)之〈妻碩人張氏墓誌銘〉(《丹陽集》)

2. 范浚(1102-1151)之〈安人胡氏墓誌銘〉(《香溪集》)

3. 葉適(1150-1223)之〈孟夫人墓誌銘〉(《葉適集》)

此三種墓誌銘之作者,葛勝仲與范浚之仕途生涯跨南北宋,而葉適則純粹 為南宋學者。伊沛霞用此三條資料來證明其說,實在不足。

根據〈妻碩人張氏墓誌銘〉,張氏處在「闔門數百指共室同爨」的大家庭 裏。她「喜浮屠學,日誦其語。食不擊鮮,奉觀世音尤力,課所謂《大悲咒》

者數以萬億計。嘗得寒疾濵死,觀世音現白衣瓔珞像,升卧榻以楊枝荆芥祓其

24 見衢州市文管會,〈浙江衢州市南宋墓出土器物〉,頁 1004-1011 和 1013。

25 同前註。

(15)

體,尋汗浹,頓愈。」伊沛霞對張氏之敘述,實為此段文字之迻譯。考此張氏 為葛勝仲之妻張濩(1074-1122)。葛勝仲二兄因在京為官,而妻子俱逝,子女 成群,都由張氏照顧,是以有「闔門數百指共室同爨」的情況。而葛勝仲任官 之後,「數以戇直賈禍,流離落漠,而碩人能以義命相譬曉。」可見張氏相夫 教子之功甚大。依墓誌銘看,張氏住在汝州臨汝郡(在今河南省)時,因為信 佛非常虔誠,疾病中,仍勉力上中嶽嵩山朝拜。歸後,「一夕神識去體」,家人 環泣,都「剔股、燬臂、灼頂以禱觀世音像復現。」不久「光相滿室」,而張 氏亦於黎明甦醒,於安度四十一日之後不幸去世。去世時「轉識不亂」,論者 都認為是累善之報。26 葛勝仲自己也信佛,他嘗手抄《華嚴經》,友人參知政 事陳與義(1090-1138)曾賦詩贊之。27 可見信佛、拜觀音為葛勝仲家族之 事,不僅張氏一人而已,這些都是值得注意而為伊沛霞所忽略之現象。

根據〈安人胡氏墓誌銘〉,胡氏(1077-1149)為徽宗朝大觀年間湖州參軍 江惇禔(1079-1138)之妻,與江惇禔有堂兄妹關係。墓誌原文所說「時婺之 蘭溪,言令姓者,推江、范,而胡亦嚴名宗,三家族屬各千指」,是指婺州蘭 溪所住胡氏與江、范二姓都為大族,都有千人以上,伊沛霞謂胡氏所居家庭較 張氏更大,為有「千指之數」的家庭,實為誤解原文。又胡氏雖信仰佛教,

「旦旦取天竺書誦諷沉研,不忍翦生物」,但她「間却葷血,為伊蒲塞食。」28

「為伊蒲塞食」一語,依宋人對「伊蒲塞」一詞之理解,當作「為清信男之 食。」29 故「間却葷血,為伊蒲塞食」,應是行某種戒齋之法,時而去葷茹 素,並未完全斷絕食葷,伊沛霞說她不吃葷,也是誤解。至於胡氏信佛是否因 處於大家庭之中,似應多尋同族婦女信佛之例為證,論點方能成立。宋代大家

26 葛勝仲,《丹陽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 14,頁 22b。

27 陳與義,《簡齋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 7,〈聞葛工部寫華嚴經成隨喜賦 詩〉,頁4ab;胡穉,《增廣箋註簡齋詩集》,《四部叢刊》,卷 7,〈聞葛工部寫華嚴 經成隨喜賦詩〉,頁1a。關於葛勝仲之信佛,詳見下文。

28 范浚,《香溪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 22,頁 4b-7b。

29 按:宋人謂「清信男」、「施主」、「檀越」為「伊蒲塞」或「優婆塞。」但志磐曾 說:「世人末學相傳,指伊蒲便為供食,其謬誤不知義若此!」可見「伊蒲塞」一 語常被誤用為供食。志磐語見《佛祖統紀》,《大正藏》冊 49,第 2035 號,頁 330a。

(16)

世族甚多,族中有一、二婦女信佛,亦無足怪。但若有數位婦女信佛,而且見 於幾個世家大族,則伊沛霞之說就有說服力,可惜她未能顧及於此。

〈孟夫人墓誌銘〉之墓主為仲靈湛(1133-1184)。伊沛霞根據墓誌說她

「為一儒家學者及官吏之妻,年輕時曾習儒書,兼讀貞婦烈女之故事,但後來 漸為禪所吸引。」這描述當是出自墓誌中所說「自詩書古文,其錄賢婦烈女,

莫不備閨閫之義、嚴死生之際,其後世敎微闕,雖賢公卿大夫皆寄性命於禪 佛」一句。不過此句之原意,實在說當時佛教勢盛,影響所及,公卿大夫都去 習禪學佛,何況婦女。並非專描述仲靈湛之詞。事實上,其下文所說「及力不 能守其説,則荒憒戀結,禪佛者亦笑之,况婦人女子而能堅勇精進,絶欲輕 死,宜其以為奇異希有、高世不倫之行矣」,實上承另一句純粹描寫仲靈湛之 詞:

嘗見佛者宗杲,重其明悟,使從其徒曰無着道人妙總,總亦以 其所知許之。未三十,即齋居蔬食,除割世欲,晝課經梵,夜 習禪觀。指月出之光,自喻其性,以為亘古今不能虧也。將 死,子婦等前問細碎,盡酬答申衍契入,照了幻妄,嬉笑如常 日,亦異於人矣。30

這段文字,也是伊沛霞說明她曾見大慧宗杲(1089-1163),而宗杲安排她 入其弟子之門的根據。31 唯伊沛霞似不知此段與下段前後相承,故把墓誌作 者葉適評論當世風氣的話,當作描寫墓主學問興趣的轉移。身為永嘉事功學派 的理學家葉適,對禪佛之說自無好感,故對墓主的學佛習禪不能不表遺憾,但 對她能夠專一事佛而不墮其志,也不能不另眼相看。所以他也說「使其負如此 之性質,出於非禪佛之世,而以夫專潔從一之操,與詩書古文之稱叅,其賢行 豈有高下之差乎!」意謂像仲靈湛那麼能「堅勇精進,絶欲輕死」的婦女,出 身在無佛無禪之世,而讀詩書古文,亦必能出類拔萃,不輸那些追求禪佛時尚

30 葉適,《葉適集》,頁 233-34。

31 關於無著道人妙總,見下文討論。

(17)

的公卿大夫。唯伊沛霞舉此仲靈湛之例,並未能支持大家庭婦女更易嚮佛之說 法,於其觀點,並無所助。其實,仲靈湛之夫是皇親孟嵩(1134-1177),紹興 中以朝奉郎直袐閣浙西安撫司參議官。孟嵩之父少師信安郡王孟忠厚(?- 1157),為哲宗孟皇后之兄子,故孟嵩為孟皇后之姪孫。32 其母王氏(1096- 1149)也出身世家,為元豐年間宰相王珪(1019-1085)之孫女。王氏「自少 喜誦佛書,晨香夜燈,不避寒暑,晚益精練。」據說她因信佛而做各種奇夢,

至有「感通佛祖,至神交於寢寐之間」之說。此外,她熱心供施佛僧,而至

「捐棄金繒,殆無虚月。」並且「持律嚴甚,未甞殺生物供饌。」33 信佛之 誠,與其媳婦仲靈湛不相上下。伊沛霞若欲支持其觀點,應進一步查考王氏與 仲靈湛姑、媳一同信佛之情況。

(六)信佛強化賢內助角色

伊沛霞根據以下兩種北宋資料,證明信佛之婦女往往變為更賢淑之妻:

1. 沈遘(1028-1067)之〈長夀縣太君魏氏墓誌銘〉(《西溪集》)

2. 韋驤(1033-1105)之〈德清縣君胡氏墓志銘〉(《錢塘集》)

伊沛霞認為〈長夀縣太君魏氏墓誌銘〉說魏氏(992-1064)因為信佛而更 能體諒其夫張沔(983-1060)。由於張沔平生不注意生業,故每回家與母同 住,則家用常不足。魏氏能節衣縮食,使張沔不覺家用短缺,此可能是魏氏熟 讀佛書之結果。伊沛霞此看法是來自墓誌這段文字:「張公平生廉,不治生 業,及以孝歸居於吳,而資養或不足,夫人薄衣約食,不以其不足累於張公,

蓋夫人學浮屠通其書之説,故其於窮逹之際,能泊然安於命,而不以外物動其 心,此士君子有所不及,而夫人能之,賢矣。」34 此段文義實在強調魏氏

「學浮屠通其書之説,故其於窮逹之際,能泊然安於命,而不以外物動其

32 關於孟皇后,見《宋史》,卷 243,頁 8632-38;《建炎以來朝野雜記》,頁 33-34。

33 孫覿,《鴻慶居士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 40,〈宋故秦國夫人王氏墓志 銘〉,頁1a-4b。

34 沈遘,《西溪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 3,頁 54b-55a。

(18)

心。」因為張沔仕途不甚順利,曾經「中廢下遷,流落者十餘年。」魏氏出身 顯貴,而能處之如平日,當然不易。她學佛之效,當在能夠知命安貧,而節衣 縮食實為這種生活態度的表現之一面,而非全部。又張沔少與楊億(974- 1020)遊學,其父張仲仁為楊億之丈人,而其姊為楊億之夫人,與楊億有通家 之好。張沔少孤,與魏氏婚後,魏氏頗能事其姑以婦禮,至於「孝愛恭惠,未 嘗有懈。」故楊億賢之,常說「魏氏有女,張氏有婦」,對她稱譽有加。如此 賢婦,於窮達之際,當知如何自處,不待學釋氏而能。沈遘將其歸諸學浮屠之 效,未嘗無借以諷諭當世「士君子」之意。伊沛霞執其一端而說她成為更賢淑 之妻,是由於念佛之故,不免有偏。

在〈德清縣君胡氏墓志銘〉中,伊沛霞擇譯了「奉議公罹疾……奉議公疾 未愈……〔夫人〕閒則讀佛書,灰心釋慮,不以不幸見於辭色,以傷夫之心」

一段,說胡氏(?-1093)因其夫多病而須照料,一有機會則讀佛書以解憂,

不欲傷其夫之心,而其臉上未曾露出不樂之色。考胡氏為吏部郎中胡承師(生 卒年不詳)之曾孫女、兵部侍郎胡則(963-1039)之孫女、光祿侍卿胡楷(生 卒年不詳)之女,也是出身世家。胡氏嫁予左奉議郎致仕石秀之(1017- 1093),其翁石待旦為真宗天禧三年(1019)進士,但抱道不仕,隱於越州,

在所居十餘里外山水佳勝之石溪一地,創義塾而教育學者。范仲淹治越州時禮 聘為稽山書院山長,培養了許多聞人,世稱石城先生而不名。35 石秀之弱冠 舉進士,授信州貴溪縣主簿。神宗時,他屢授高職而官至奉議郎,後以光祿寺 丞致仕。不過他壯歲罹疾,與胡氏婚後六年,即不離湯藥。胡夫人見其夫久病 未癒,遂「斥鉛華,薄滋味,朝夕以調護為意,匕藥盃羹,必躬親以進。聞有 良醫,則不遠千里,必極力以致之,不效而後已。」所以她多半時間都在調護 其夫,為他延醫治療,使其夫終能病癒而取功名(景祐五年乙科)。她長期為 其夫療病,雖然只是「閒而讀佛書」,但五十年來,以此度日,始終如一,實 有藉讀佛書為其夫祈禳求福之意,信佛之至誠表現無遺。石秀之在胡氏細心照 料之下,竟享長壽,且在胡氏死後五月而逝。韋驤為其二女婿,故樂於頌揚其

35 關於石待旦之後石氏之興盛,參看陶晉生教授,〈教育與興盛——新昌石氏〉,收 於氏著,《北宋士族家族、婚姻、生活》,第11 章,頁 293-319。

(19)

德,認為非常人所能及。了解此一背景,便可知胡氏本即賢慧,不必因「閒則 讀佛書」,而變成更賢慧之妻。36

(七)夫婦偶或同時崇佛

伊沛霞指出有夫婦同時崇佛之現象,確實不錯。上述葛勝仲夫婦都崇佛,

即是其例,但她並未留意及之。事實上,她所舉之例,僅是北宋四種資料而 已,實嫌不足。這四種資料如下:

1. 劉摯(1030-1097)之〈陳仲明墓誌銘〉(《忠肅集》)

2. 劉摯之〈壽安許夫人人墓誌銘〉(《忠肅集》)

3. 劉跂(元豐二年進士)之〈夫人龐氏墓誌銘〉(《學易集》)

4. 余靖(1000-1064)之〈宋故殿中丞黃公墓表〉(《武溪集》)

〈陳仲明墓誌銘〉之墓主陳仲明即是陳孝嘗(1015-1082),墓誌上說他是 劉摯之舅舅,「少時讀書作文辭,尤刻苦為詩,旁治醫藥、隂陽之學。」後以

「風痺臥家」,可能因此而「尤喜佛書,通性宗,蓋有自悟者。」陳仲明深富 禪學,「雖禪學老師往往為屈,故恬夷安分,無慕乎外。」37 伊沛霞說他好讀 佛書,而能與禪師談佛性當本於此。劉摯此銘雖未說陳妻龐氏(1028-1102)

信佛,但其子劉跂曾為龐氏寫墓誌,誌中謂龐氏為陳之繼室,陳沒後,她「哀 疚感厲,益以節自持,撫視諸子孫,曲有恩意。亷靖不喜游適,屏居寡言笑,

雖近親稀見其面。誦佛書,雖有故,未嘗釋卷。」38 雖然是夫婦都信佛,但 龐氏專意佛書,實在其夫逝去之後。

〈宋故殿中丞黃公墓表〉之墓主黃珙(988-1062),相信「儒術以飾躬,

佛法以理性。」他誦《金剛經》至四萬遍,相當虔誠。而劉摯〈壽安許夫人人 墓誌銘〉之墓主許氏(987-1074)為其妻,亦平生誦佛書十八萬卷。伊沛霞介

36 按:此文不見於《文淵閣四庫全書》本,但見《武林往哲遺箸》本。本文用《全 宋文》第 41 冊所收,見頁 127-29。關於石秀之,見同書〈石奉議墓誌銘〉,頁 126-27。

37 劉摯,《忠肅集》,頁 297-98。孝嘗或作孝常。

38 劉跂,《學易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 8,頁 17b-18b。

(20)

紹黃珙,只敘他談儒術、佛法及誦《金剛經》部份,未說內典亦為其家學。蓋 江夏黃珙任諫議大夫,其父黃徘(生卒年不詳)「樂道奉佛,中年戒殺,遂絕 葷血,鄉曲稱為居士。」而黃珙亦「以清素自勵,兼通內外典,而留意篇 詠。」故余靖說他「重奉西教,逾於先君。」黃珙好行陰德,每以善行誨人,

常自吟曰:「但將貧作富,柢以道為懷。有欲休持戒,無欺便是齋」,君子謂之 知言。其三子黃師旦(生卒年不詳)「深於佛性,棲心事外,有高士之風」,顯 然也繼承家學。39 劉摯說許氏「性慈仁,尤喜佛事,誦其書凡十八萬卷有 奇。平生少疾,將終,神明如常時,言語不亂」,40 似於佛理深有所得。值得 注意的是,余靖所謂誦《金剛經》「四萬卷」之說,當指四萬遍。《金剛經》約 5000 字,讀誦四萬遍當不難。但一日讀四遍也要二十七年,若一日一遍則歷 時更久。至於劉摯所說許氏誦佛書「十八萬卷」之數,當含重複讀誦同樣佛書 卷數之總合。蓋宋太宗時期完成雕印的《開寶藏》,亦不過480 帙,5048 卷。41 許氏似不可能讀完所有藏經,應是選擇性誦讀。但誦讀十八萬卷之數,談何容 易?非窮以歲月,豈能竟其工?幸許氏甚長壽,或能積窮年累月之力誦讀,而 使功德圓滿?

伊沛霞使用這些資料時,並未能明示夫妻同時崇佛之論點,反而指出他們 之同時信佛或許只是巧合,這豈不是自亂陣腳?其實夫妻同時崇佛之例不少,

不過其原因不一,有因家庭環境,有因相互影響,有妻隨夫志,或夫從妻意,

不能說僅是巧合。何況黃珙家世崇佛,其妻、子都做佛事,應是可以理解的。

其他夫妻崇佛之例尚多,譬如景祐時拜參知政事韓億(972-1044)之四子、北 宋尚書職方員外郎韓繹(生卒年不詳),「晚而為浮屠老子之學,精志勤力,將 以悟道而致永年。」而其妻范氏(1036-1067)「聞而閱之,相與一意,戒警不 怠。」此是妻受夫影響之例。42 韓億之孫、韓綜(1009-1053)之子戶部侍郎 韓宗(1027-1097),其夫人聶氏(生卒年不詳)嘗因大病而癒,之後「盡去金

39 余靖,《武溪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 19,頁 27a-29b;《忠肅集》,頁 301- 302。

40 《忠肅集》,頁 301-302。

41 參看童瑋,《北宋開寶大藏經雕印考釋及目錄還原》,頁 2。

42 《彭城集》,《叢書集成新編》本,卷 39,〈金華縣君范氏墓誌銘〉,頁 511。

(21)

珠服玩,斥不復用。更為道士服,而誦浮屠書。」而韓宗道之學,「喜論無 生,而貴知命」,與妻嗜好相同,故見其妻能知命而以為賢。43

當然夫妻各有所好之例,也偶見之。譬如陸佃祖父、尚書吏部郎中贈諫議 大夫陸軫(大中祥符五年進士)之妻吳氏(1006-1091),「學佛,雞初鳴,起 誦經,至日旰乃已,蓋更數十寒暑,精進如一也。」44 而陸軫自己則務為清 修,篤信仙道,煉丹辟穀幾二十年。晚年專意爐鼎,更煉丹成癖。據說有一 日,丹將煉成,吳氏因事而怒,擊碎其丹,不意竟「化為雙鶴飛去。」45「化 為雙鶴」之說,當為好事者所鋪陳,但怒擊丹藥,則未嘗不無可能。果真如 此,則吳氏之心,是否有「海山不是汝歸處,歸即應歸兜率天」的規勸意味?

看來陸氏夫婦之一佛、一道固可和睦相融,但偶而因故齟齬,也算人之常情 吧。46 雖然如此,陸軫並非與佛教毫無關係,他在景德初與數位鄉士習業於 浙江牛頭山臨江寺。47 後入集賢為校理,於仁宗景祐年間(1034-1037),他以 兵部員外郎出任福建轉運使時,與福州西禪寺之真行大師交遊,有詩唱和,其 中〈贈真行大師〉一詩云:「語錄傳來久,所明機妙深。霜天七寶月,禪夕一 真心。祇有道為證,更無塵可侵。前溪漚出沒,誰自感浮沈?」48 似藉贈禪 僧之吟詠,寄託其懷抱。慶曆年間(1041-1048),他出守四明,曾與明覺禪師 雪竇重顯(980-1052)來往,亦有詩唱和。雪竇之贈詩,以「因思窮萬化,千 古更無能」之語形容他所製的《圓明鑑圖》。49 可見他也未嘗因習丹道而斥禪

43 同前書,卷 39,〈聶夫人墓誌銘〉,頁 518。

44 《陶山集》,卷 15,〈仁壽縣太君吳氏墓誌銘〉,頁 13a-14b。

45 見陸游,《家世舊聞》,頁 175-76;陳鵠,《西塘集耆舊續聞》,頁 6。

46 按:白居易曾留意金丹,燒煉無成,晚年結彌勒上生業,於其〈答客說〉一詩 謂:「吾學空門非學仙,恐君此說是虛傳。海山不是吾歸處,歸即應歸兜率天。」

(《白氏長慶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 36,頁 30ab)。宋人姚寬(1105- 1162)評說他「晚年藥術竟無所得,乃歸依內典耳。」此處改「吾歸處」為「汝 歸處。」姚寬語見《西溪叢語》,頁99-100。

47 臨江寺見《浙江通志》冊 12,卷 231,頁 6427。

48 《家世舊聞》,頁 180-81。真行大師生平事迹無可考。

49 見《明覺禪師語錄》,《大正藏》冊 47,第 1996 號,卷 6,〈和陸軫學士夏日見 寄〉,頁710c。《圓明鑑圖》或為道書,恐已不存。

(22)

佛,只是較專注於辟穀成仙之道罷了。其同僚對其襟抱都有目共睹,故宋祁於 他以集賢校理出守鄉郡時,所贈詩中有「亭餘內史流觴水,路入仙人取箭山」

之句,可說是其人之寫照。50 由於陸軫夫妻與佛道關係至深,故其子孫或習 道、或學佛,實皆家傳。51

(八)夫戒妻勿再信佛

歷代皆有儒家衛道者,宋代雖佛教盛行,但忠於儒家而反對佛者仍多。故 夫勸妻勿信佛之例當不在少。伊沛霞所舉之兩例,都是根據南宋文集而得:

1. 劉宰(1166-1239)之〈繼室安人梁氏墓誌〉(《漫塘文集》)

2. 葉適之〈張令人墓誌銘〉(《葉適集》)

伊沛霞根據〈繼室安人梁氏墓誌〉說劉宰之繼室梁氏(1170-1247)來自 信佛之家,婚後常私自拜佛唸誦,年年如此。後劉宰告以佛老之害道,她才放 棄信佛。此係根據墓誌之文如下:「梁氏故奉佛,君之來,猶私以像設自隨,

時若有所諷誦。余既與論釋老之害道,及鬼神之實理,恍然若有悟,自是遂 絶。」此段說明梁氏常常唸誦佛經,而非如伊沛霞所說,有什麼年度誦拜之安 排。此外,梁氏出身富家,但嫁給劉宰之後,所有嫁妝都因協助劉宰親人而用 罄。後劉宰辭官隱居,梁氏告以「今君當賣劍買牛,吾當力蠶繅紡績爾。」此 後遂「絶肉食,去華飾,有饋者及餕,餘惟以飫兒女」,過著相當淡泊之生 活。梁氏臨病終之前,曾對劉宰說:「君嘗與我論鬼神之禮,以為世俗之説皆 大謬,吾有味其言,乃今不幸久疾,濱死數矣,無幾微有爽於聞君言,其信吾 死其天乎!」言訖而没。可見他與劉宰同甘共苦,患難相持,對劉宰之勸說,

深信不疑,故斷絕信佛,毫無悔意。52 這對出身富室又信佛家庭之婦女可謂

50 《家世舊聞》,頁 177。按:《四庫全書》本《景文集》作「亭餘內史浮觴水」,見 卷14,〈送越州陸學士〉,頁 4b。《兩宋名賢小集》亦同,《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見卷24,〈送越州陸學士〉,頁 13a。其他宋人詩選皆然。

51 此點陶晉生教授亦略有所論,見〈書香世家——山陰陸氏〉,收於氏著,《北宋士 族家族、婚姻、生活》,頁267-292。

52 劉宰,《漫塘文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 32,頁 15b-19b。

(23)

相當不易。梁氏之父侍郎梁季珌(1143-1208)「蚤悟恬静養生之理」,而且

「薄滋味且戒殺」,而其夫人吳靜貞(1146-1220)「亦奉佛持齋」,53 顯然是一 對崇佛之夫妻,故劉宰說「梁氏故奉佛」,實指即其岳家之佛教信仰。伊沛霞 既知梁氏來自信佛之家,若能注意及梁氏父母同時信佛之情況,當了解梁氏放 棄信佛之不易,也可以為其夫妻同時信佛之說增加一例證。

葉適〈張令人墓誌銘〉之墓主是陳傅良(1137-1203)之妻張幼昭(1146- 1195)。她生於儒門之家,「自幼陶染詩禮間事,絶異於他女。」陳傅良與葉適 一樣,都是浙東永嘉事功學派的學者,不信佛道鬼神,而其妻從之,「不信方 術,不崇釋老,不畏巫鬼,凡其夫所欲向意,行不曲折,倣古不循俗,夫人一 切順承,曰:『不如是,是吾不能從其夫』。」可見張氏之不信佛是志趣使然,

是夫唱婦隨的表現,沒有因夫之規勸而改宗的事實,與劉宰改變妻子信佛之例 不同。葉適之銘說張氏「同其夫之志意兮」,贊她夫妻琴瑟相偕,即是此意。54 伊沛霞拿梁氏與張幼昭之例相提並論,甚不合適。

(九)中、晚年悉心嚮佛

伊沛霞根據其所見資料,相信為人妻者多在三十五歲以後開始深信佛教。

這方面的資料她蒐集的較多,有下列數種。其中北宋資料有三,南宋有二。

1. 范祖禹(1041-1098)之〈長樂郡君尹氏墓誌銘〉(《范太史集》)

2. 汪藻(1026-1105)之〈夫人陳氏行狀〉(《浮溪集》)

3. 李綱之〈宋故龍圖張公夫人黄氏墓誌銘〉(《梁溪集》)

4. 朱熹(1130-1200)之〈夫人虞氏墓誌銘〉(《晦菴集》)

5. 袁燮(1144-1224)之〈太夫人戴氏壙志〉(《絜齋集》)

伊沛霞解釋此數條資料,往往只見其表面而未能深查其底蘊,使其觀點之 說服力大為減弱。譬如,〈長樂郡君尹氏墓誌銘〉說:尹氏(1026-1087)「晩 而好禪學,不以事物累其心,宴坐終日,無所思營。及屬纊,不戚不亂,順受

53 同前書,卷 34,〈吳夫人行狀〉,頁 7b-10b。

54 《葉適集》,卷 14,頁 263-64。

(24)

而待。」55 伊沛霞根據這段文字,提出婦女晚年信佛之證據。不過,考尹氏 家世,可見尹氏不僅「晚而好禪學」,實際上,她的「好禪學」與家庭背景頗 有關係。蓋尹氏出於一信佛之家庭,其父尹洙(1001-1047)名重當世,「以文 學行義重於一世,天下之士稱尹師魯。」他與歐陽修為兄弟交,在歐陽修眼中 是位「為文章簡而有法,博聞強記,通古知今,長於春秋」的學者,也是北宋 中期提倡古文運動的健將。他「當天下無事時,獨喜論兵」,56 不但頗有文韜 武略,而且深負經世之才。韓琦對尹洙之文章,更讚不絕口,曾說:「使我宋 之文章將踰漢唐而躡三代者,公之功為最多。」57 不過,尹洙雖為古文名 家,但亦深於佛學,曾學佛於汝州法昭禪師(生卒年不詳),自謂臨死不亂實 賴學禪。58 韓琦說他「臨福禍生死曾不少變」,59 而范仲淹(969-1052)也說

「人皆有死,子死特異,神不惑亂,言皆名理」,並讚他「死生不亂其心」,可 以說是富有深意。60 尹洙之長女即是此墓誌銘之墓主;她嫁給出身開封名族 的集賢殿修撰張景憲(1004-1080)。張景憲之祖父張去華(938-1006)累官工 部侍郎,其父張師德(生卒年不詳)官至左諫議大夫,其母李夫人為文靖公李 沆(947-1004)之女。李沆在真宗時任宰相,時稱「聖相」,也是個虔誠的佛 教徒。故其女及外孫張景憲都有信佛之傾向。尹氏治家有法度,事其姑至孝,

待其夫如賓。其夫卒後,「不出閨庭,而士大夫皆稱其嚴整有法,入其門肅如 也。」她常戒諸女謂:「事夫如事父,敬而有別,乃可以久。」並告訴她們:

「此吾得於汝外祖之言也」,可見她身體力行尹洙之所教。61 她從尹洙處所 學,當不止於此,所以「晚而好禪學」未必為實錄。很可能年輕時耳濡目染,

55 范祖禹,《范太史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 39,頁 4a-5a。

56 《歐陽修全集》之《居士集》,卷 2,頁 33。

57 韓琦,《安陽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 47,〈故崇信軍節度副使檢校尚書工 部員外郎尹公墓表〉,頁1a-7b。

58 見契嵩,《夾註輔教編要義》,在《冠註輔教編》,卷 3,頁 38a-39b。汝州法昭禪 師見《建中靖國續燈錄》卷4,《續藏經》冊 136,頁 82a-83b。

59 同註 57。

60 見《范文正公集》,行政院文建會編之《范仲淹研究資料彙編》,〈祭尹師魯舍人 文〉,頁276-277;〈尹師魯河南集序〉,頁 200-202。

61 《范太史集》,卷 39,頁 4a-5a。

(25)

即好此道,婚後與其姑志趣相投,自然更加深信。

伊沛霞譯述汪藻〈夫人陳氏行狀〉原文,略說陳氏(1039-1115)少即信 佛,而中年之後更加精進。她「晨起齋祓坐誦,雖事顛沛于前不輟。」62 陳 氏早晨誦佛經,而午後則置酒戲諸孫為笑樂,日以為常,雖年歲高而強健如 往,是個樂觀堅韌的女性。她一生崇佛,非中、晚年才開始。事實上,陳氏信 佛與其家庭亦有關係。她是汪藻之母、汪穀之妻。汪穀為仁宗皇祐時進士,與 范仲淹、韓絳(1012-1088)、王安石雅相知。汪藻為其父作行狀,說他以直道 孤立不得意於仕途,棄官之後:

老于故居龍溪之上,治田桑、保墳墓。客至則釃酒擊鮮,劇談 竟日,為温厚長者,無纎介隠衷。然于親疎,曲有禮意,各得 其歡心,雖面刺人過,而受者更以為喜。與人説理道成敗,反 覆曰:「後當如是。」初若闊疎,事驗皆信服。間則繙詩書鉛槧 不釋手,凡經抄録者,無不精審。63

此外,汪穀為人:

尤善攝生,至老精神容貌不少衰。時與壯者角膂力,起步為笑 樂,往往多不及。常誦佛書,願脱疾苦。方與親串命酒如平 時,神識不謬,俄側身而逝,衆以為獲報。64

可見汪穀信佛至深。其妻為尚書屯田郎中陳諮(生卒年不詳)之女,自少 即喜佛書,顯然是家庭影響。「母病疾,灼香于臂無完膚。中年尤精確」,與汪 穀可謂志同道合,屬夫妻都信佛之例。伊沛霞未查,不知汪穀仕途不順,與陳 氏歸臥林壑,兩人以誦佛書為樂,為鄉里所知。

62 汪藻,《浮溪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 24,頁 26b-29a。

63 以上見《浮溪集》,卷 24,〈奉議公行狀〉,頁 22a-26b。

64 同前註。

(26)

〈宋故龍圖張公夫人黄氏墓誌銘〉之墓主黃氏即是李綱的岳母,已於上文 介紹。伊沛霞又用同一資料,引述文中所說「中年篤好釋氏,世味益薄,獨掃 一室,燕坐終日,以禪悦自娛」一語,來作為婦人中年之後信佛之證。可惜伊 沛霞未注意到李綱也說她:

方幼,頴悟絶人,誦書日數萬言,輒了其義。凡女工之事,不 學而能。及長,懿淑端莊,動必依禮,所以事父母者,曲盡其 意,識趣髙邁,尤深於老莊之書。65

李綱之說證明黃氏是個興趣廣泛,好學深思之人。其夫長年休官閒居,而 她能「安於岑寂,無半語及榮利事」,未嘗也不是有助她接近釋氏之書的原 因。至於她「獨掃一室,燕坐終日,以禪悦自娛」,顯然是個禪宗之信徒與實 踐者。

伊沛霞譯述〈夫人虞氏墓誌銘〉說:墓主虞道永(1103-1182),晚年篤信 佛教,「一天早上,決定丟棄珠寶放棄食肉,布衣蔬食,終其一生」云云。這 是根據原文「晚學浮圖法,一旦脱然若有會於心者,即屏簪珥、卻酒肉,布衣 蔬食,以終其身」之語譯成。考虞道永是建陽左宣教郎江琦(1085-1142)之 妻。虞氏因與朱熹為鄰,而其二子江明、江嗣少與朱熹遊,故朱熹為她撰墓誌 銘。據朱熹說,虞氏「少長聰明識義理,不樂為世俗華靡事。」她婚後侍奉翁 姑,頗盡其心,而居家事夫教子,皆有法度,閨門之内,「肅然以莊,雍然以 和。」江琦早歿,而其諸子皆幼,虞氏年方四十,頗知遵奉禮法,持守門户。

她還教督諸子,親授經訓,歲時薦享,不論大小,必親自主持,是個典型的傳 統節婦。江琦歿後,其姊既老且貧,虞氏還迎之以歸,厚其養給,禮敬備至達 十五、六年而不少懈,其為人之慷慨敦厚,可見一斑。朱熹說她「聞人之善,

如出諸已。見人疾病困窮,閔惻調護,惟恐不及。」此外:

65 見李綱,《梁溪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 170,頁 9b-15a。

(27)

性喜觀書,讀易、論語得其大意,下至練養、醫藥、卜筮、數 術,無不通曉。平居處事,詳練縝密,與人言必依于孝弟忠 信,詞甚簡而理無不足,族姻内外咸髙其行、服其言,有疑必 就咨焉。66

依朱熹之贊詞看,虞道永應是個樂善好施,學問駁雜,而見識超邁的女中 豪傑。所謂「資稟髙明,器宇恢廓,凛然有烈丈夫之操」者也。果真如是,她 興趣廣泛而喜觀各類書籍,那麼閱讀佛書而信佛,似乎就無足怪了。朱子頗攻 禪佛之說,也不喜門弟子談禪,但對虞道永則無微詞。他說「世或以佛學稱 之,亦淺乎其為言矣。」直認為虞道永之學浮圖法,不過其學問之一端而已。

伊沛霞譯述〈太夫人戴氏壙志〉說:戴氏(1121-1192)年輕時即與兄弟 同受儒書,而晚年好讀佛書云云。此是根據原文「〔外祖父〕授以諸經,肄業 如二兄」及「晚而好佛,讀其書甚悉,委諸子家事,澹然無營。」67 考戴氏 為鄞人戴冕(生卒年不詳)之女、〈壙志〉作者袁燮之母。袁燮說她自幼即與 外祖父學諸經,肄業如二兄,而不喜遊觀、博奕、聲歌等浮靡之習。她十八歲 嫁予袁燮之父,頗能相輔相成,如良師益友。袁之祖父去世,袁父不理家務,

都靠其母攻苦食淡,買賣田宅,勤於生理,而得以維持。其母又代父教子教 孫,頗盡心力。袁燮對其幼年教育有此描述:

先君教子甚切,太夫人助之。始學則教之書,手寫口授,句讀 音訓必審。長則期以遠業,朝夕誨勵。每自抄録,自古人言 行、前輩典型,與夫當今事宜,班位崇卑,人物髙下,及民間 利病休戚,大抵皆能道之。諸子從容侍旁,議論往復,亹亹不

66 朱熹,《晦菴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 92,頁 19b-23a。

67 袁燮,《絜齋集》,《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 21,頁 10b-12a。

(28)

厭。教孫如教子,童幼既多,羣嬉成市,夫人頽然堂上,且喜 且戒,課以讀書作字,無敢不謹。68

這真是個典型相夫教子之寫照。她的為人是「處事必度于義,待物寜過于 厚,寛而明、愛而公,其德美未易于悉數。」不但善於待人接物,而且又是個 多才多藝的人,「其多能餘事,至於尺牘之工,屬辭措意,為人傳玩。」69 雖 然袁燮描述其母,必傾全力鋪陳其善,但她與多數不幸寡居之賢妻良母一樣,

辛勞大半生,晚年委諸子家事,獻身於佛書,修身靜養,當不難理解。唯戴氏 學養本即豐富,又能以所學教育子孫,其讀佛書必求其義,態度相當認真,不 僅因寡居無聊,寄情佛書而已。

(十)隨僧尼與女眷學佛

伊沛霞認為雖有婦女跟禪師學習佛戒,但不過少數幾位。有些婦女則從受 邀至其府上傳戒之比丘尼處學得。而多半則從母親、祖母、姨嬸處先學得其 教。她引用袁采《袁氏世範》警告婦女勿讓比丘尼入府傳戒之說,證明部份婦 女之學佛,是受邀至其府上說戒之尼姑所教。這是根據袁采所說:「尼姑、道 婆、媒婆、牙婆及婦人以買賣針灸為名者,皆不可令入人家。」70 不過,袁 氏亦說「凡脫漏婦女財物,及引誘婦女為不美之事,皆此曹也。」袁采強調的 是三姑六婆的不良影響,而所謂「不良影響」也含尼姑入人家傳戒或作佛事之 舉。宋之比丘尼受請誦經傳戒,當已形成風氣,為嚴厲之儒家學者所深忌,伊 沛霞之推論當可接受。不過,尼姑藉佛事之需,穿針引線,為人作嫁之事,筆 記小說中也經常反映,譬如《夷堅志》中之〈西湖庵尼〉之故事即是一例。71

68 同前註。

69 同前註。

70 《袁氏世範》,《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下,頁 16b。

71 見《夷堅志》,頁 902-03。按:此故事說有一少年慕臨安某官人之妻,因見西湖庵 尼從其家出,遂以修建殿宇為名,頻施錢帛於庵,而實為求尼之助俾親近官人之 妻。尼遂假「殿宇鼎新,宜有勝會」之由,請官人妻入庵,設酒飲之,使醉臥曲

(29)

至於從母親、祖母或姨嬸處學習佛戒,伊沛霞係根據韓琦《安陽集》的〈太夫 人胡氏墓誌銘〉說:胡氏讀遍佛藏且默記十餘種佛經,因此,她以所學傳授其 他婦女於閨門之內。據考胡氏(968-1030)為韓琦生母,為其父韓國華(957- 1011)之側室。韓琦幼孤,未及見其父之容顏,而賴其母獨力撫養成人。他親 寫母親墓誌,自然是鉅細靡遺,竭力鋪陳。據他說,胡氏「生而淑明,柔德 備,善書札,尤精女工,凡點酥、剪綵、擬狀生物,隨手萬態,如出造化」,

儼然一多才多能之手工藝家。此外,她「性慈忍,歸信釋氏,歷觀藏典,深達 義趣,口能誦者十數經。閨門之內,傳授教誘,人人嚮善。」72 可見她不但 自己信仰佛教,而且還以此教人。而伊沛霞也以此段文字為證據,說明多數婦 女初學佛法或佛戒於其他女居士處,這是很自然的。不過,韓琦所述其母「歷 觀藏典,深達義趣」之語,應是較誇張之寫法,只能解為胡氏「閱讀了許多佛 典」,不必視為「讀遍藏經。」因韓琦時代的所謂「藏經」即是上文所說的

《開寶藏》,有 480 帙,5048 卷之多,而且刊行之數目有限,流傳並不普遍。

除非重要佛寺,無法收藏。胡氏或許因韓琦居相位之方便,看了不少佛典,但 要如伊沛霞譯成「翻閱了整部佛藏」,衡諸當時情況,實不可能。

以上對伊沛霞在其書中「虔信之妻」一節各觀點之澄清與修正,應有助於 了解兩宋菁英家庭婦女佛教信仰之具體情況。筆者認為,若依伊沛霞簡單、片 面及印象式的觀點來理解婦女佛教信仰之課題,結論必流於膚淺。伊沛霞所討 論的婦女,除少數幾位之外,固然都信奉佛教,但她們信仰的原因與修行的方 式未必盡同,常與個人家庭背景、環境、性向、嗜好及婚姻等因素有關。最重 要的是,她們只佔兩宋社會菁英家庭信佛婦女的一小部份,不能以她們之例來 通論將兩宋婦女信佛之表現。

為了進一步說明她們信佛之志向雖同,但修行之方式互異,筆者將以上述 及之婦女信仰及修行之具體表現列於本文篇末之附表 1。除了從夫不信佛道的 陳傅良之妻張幼昭(1146-1195)之外,凡有姓名者,列其姓名,名字不顯

室。少年先伏於室中,乃得遂其願。唯興奮過度,暴斃於床。官人妻醒後,見一 男子臥其旁,乃知為悅己之少年。

72 《安陽集》,卷 46 ,〈太夫人胡氏墓誌銘〉,頁 11b。按:韓琦(972-1044)之生 母為韓父之妾,伊沛霞未說明其身分。

參考文獻

相關文件

printing, engraved roller 刻花輥筒印花 printing, flatbed screen 平板絲網印花 printing, heat transfer 熱轉移印花. printing, ink-jet

Teachers may consider the school’s aims and conditions or even the language environment to select the most appropriate approach according to students’ need and ability; or develop

Wang, Solving pseudomonotone variational inequalities and pseudocon- vex optimization problems using the projection neural network, IEEE Transactions on Neural Networks 17

volume suppressed mass: (TeV) 2 /M P ∼ 10 −4 eV → mm range can be experimentally tested for any number of extra dimensions - Light U(1) gauge bosons: no derivative couplings. =>

Define instead the imaginary.. potential, magnetic field, lattice…) Dirac-BdG Hamiltonian:. with small, and matrix

incapable to extract any quantities from QCD, nor to tackle the most interesting physics, namely, the spontaneously chiral symmetry breaking and the color confinement.. 

• Formation of massive primordial stars as origin of objects in the early universe. • Supernova explosions might be visible to the most

(Another example of close harmony is the four-bar unaccompanied vocal introduction to “Paperback Writer”, a somewhat later Beatles song.) Overall, Lennon’s and McCartney’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