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道中學‧ 陳顥仁
記憶裡的天空
台灣的顏色一定是藍色的。那樣被環環的海抱住，天空再從髮絲間給予輕輕的一吻，台灣就這麼 誕生了，輕輕巧巧的。而我卻在這樣九天裡，真正認識了自己的家鄉，這也該是時候，為自己走這 一趟，去更新記憶裡的天空，抬起頭，向前走。
把心中的閘門打開，讓過去的禁錮洩洪，我現在在台灣，我現在在明道，我現在，身旁卻有全 亞洲。這次，也是從明道走出去，目的地，卻是全台灣。地震博物館、日月潭，向山中心，並不陌 生，但是那樣薈萃的美，還是令人驚艷。彰化是第二站，不經意就中了田野的埋伏，雨霧飄飄。吳 晟老師簡直是土地的精魂，聚集成人形，來闡述、來書寫，這關於土地的一切。令人溫暖的微笑，
打著赤腳，站在書屋的中央，質樸又真摯。我已經無法找到自己，那個包裹得太緊的自己，究竟，
是誰？這仍然是我所熟悉的天空，帶著一點水田的味兒，但是卻更寬廣。也去踩了濕地，安靜的眼 睛可以帶我找到安靜的螃蟹，心靈相通的小喜悅。身旁的阿伯、阿桑，用看一齣鬧劇的笑臉來迎接 我們，我倒也覺得親切有味。回家，傅豪我們早點睡多好，謝謝這個緣份。
早晨的城市論壇，更是讓我讚嘆於你們的實力，這是我尊敬的力道，最深刻的過去，最美好的未 來。一路向南，直線墜下，掛在王浩一老師主講的老樹上。老樹上，沒有什麼葉子，卻全長滿著香 味馥郁的米食，不只壓折了那枝，也沉沉的吊上我們的胃。所以就轉往孔廟，以免口水氾濫成災。
專業又有趣的講說，直要把春秋時代的天空也給拉了出來，風裡有禮教的溫度。晚上一路流向愛 河，那份光亮和繁華並沒有降低，依然那樣波光粼粼。這是我所舊識的高雄，有濃濃的味道，關於 海港。我盡量不去思考了，清空心底所有雜物，把所有容量用來感受、體會，不管文字有沒有辦法 書寫，至少我珍惜那樣的美，耽溺那樣的美。只要心底有那樣一絲一縷的滿足，這是我的奢望，而 今卻占滿了記憶體，措手不及。晚上，跟你們三個睡一間，是喜是悲？我想，我懷念。是吧？上海 與北京才子。
大甩尾停在台東，中間的煞車痕充滿歌聲，我們都會懷念妳的開場的，郭又瑄啊！林蕙瑛老師 在史前博物館的演講，帶出了原住民的旋律，那些屬於山的孩子啊！舉手投足都有山林的重量，引 吭，就是迴山盪林的歌聲，誰也無法取代的靈魂。雖然我是西邊海的孩子，但是我知道我們都有深 棕色的眼珠；雖然我沒有剛烈壯碩的膚色，但是我們共同擁有的，是整個台灣；雖然生命的守護不 同，但是我們血緣如此契合，頭上的天空，也是同一片。從此，我的記憶深處，會收藏一株你們
的音符，我還記得，牽過你的手，跳著卑南的舞，那樣的熱量，巍峨卻朗潤。離開之前，王亭雅！
我都要開花了！真的很感謝有妳，這一路。真的。晚上在布農部落，我大概是唯一沒有寫報導的組 長。那只是因為，我還想看仔細些，你們的身影，我還能珍惜多久？若能留一點空白，我想我才能 裝多一點，關於合作、學習與觀察的記憶。拿到交換禮物，現在還夾在我的書裡，活生生的感謝，
早早入夢，才好。
早晨的天空，很清亮，或許是因為剛沐浴過海洋。花蓮，一路上有一塊一塊的海洋，藍色帶黃、
淺藍、深藍，整個人像是重新被充了電，停在三仙台、停在休息站，像是回到家一般，欣喜卻又緩 慢的走去，風緊緊的擁抱我，眼睛輕輕閉上，水花是海洋在我耳邊的呢喃：「歡迎回來。」張開雙 臂，微微笑著，旋轉個幾圈，天空和海就攪和在一起了。帶著海洋的禮物，以及長大衣上的鹽，上 了車，天空還是熱切的，無論晴雨，駛過長長的路，和海一路隔著玻璃、掌心緊貼掌心。晚上是花 蓮的美食私地圖，喔洪霈樺我徹底崇拜妳的精神！烘焙救星我絕對挺妳！晚上累了卻仍然滿足，明 天早上約好看日出。
沒有日出，但是我看到鴨子。喝完牛奶吃完吐司，一隻鴨子就和我四目交接了許久，再搖搖晃晃 地走開。一直喜歡鴨子和鵝的單純可愛，那種天地間最純淨的身影。接著到了新城鄉公所，一人一 書、書香傳情，雖然擔任代表，但也僅僅稍微表達了來自明道的愛，帶本書，帶一個朋友。先到七 星潭看海，那樣氣勢磅礡的浪，我依然獨自慢慢地走，獨自聆聽海的告白，風很大，吹到誰髮絲凌 亂，卻仍然極盡目力，堅持看向遠方，那海天交界的遠方、那屬於自己的未來。晚上有廖鴻基老師 的講座，那是真正令我敬佩的海洋貴族，願意用生命去和海結合的人啊！和鯨豚共泳，多令人羨慕 的經驗，那樣看進水族靈魂的雙眼，略白的髮間有海味，雙手的紋路上有海味，連那一字一字，都 濃濃烈烈、長浪滔滔。我還在思索，是否我們記憶裡的天空是同一片，都是那樣腥味淋漓，充斥著 海洋的淚水。
搭上火車到了宜蘭，一路，跟海背對背坐著，那種相知、相持的力量，跟著鐵路搖搖晃晃，下 車、上車。看到那樣面海的蘭陽博物館，霎時間有一種駭浪拍岸的力度，衝上我心的堤防，然後擱 淺。在那樣漂浮著陽光的空間裡，我們用眼睛遇見宜蘭。東岸最柔軟的地方，用博物館宣示著自主 與獨立，不再屬於誰，宜蘭就是宜蘭。天空有點灰，有點濕，像是帶了點不甘心的情緒，卻也堅 強。不忍心別過頭、不忍心離去，那樣堅毅卻美麗的所在，如礁石一般，的歷史。直直把天色駛成 藍黑色，到了平溪，用老街和天燈，許自己一個願望。第一次放天燈，動人的光澤，在微雨之下飛 起，直上九天。帶著充實，拉上棉被。
早上直接上了合歡山。氣溫是越來越冷了，穿再多，好像還是有那麼些冷意沁入身體。可是卻依 然有貼心、溫熱的地瓜湯，等在海芋旁，那白色純淨的肌膚像是不懂人間煙火，生長於雲霧繚繞的 合歡山，難免吃到一些霧的靈魂，讓輪廓也有點柔了邊。後來，廖輝英老師的講座可是感人肺腑，
對我而言。地理位置如此接近，梧棲與梧棲，烏日與烏日，彷彿是不同時空，卻有同樣的動線。過 了今天，一定會有明天，柔軟，是廖老師給我最大的課程。晚間，在台北的燈火令我惶恐，彷彿飄
著煙霧、結滿燈火的熱帶雨林，密度太高的神木，我選擇其一，躲開太倉促的攻擊。晚餐，還是跟 著王亭雅姊姊，真的，很多事情，面對了，還得靠自己去改變。東西的要價不菲，像是要離別的心 情。最後一天，看看故宮的天空，沒有上次來到時的光輝燦爛，又是沉沉的色調，裏頭人潮四溢，
我像是株孤獨的水草，佇在步道上，任一波波浪來浪退。找不到適合的禮品，或許也像某些雨潤微 醺的天氣，不悶，卻也不暢通。下午到了聖心女中，也是抱著這樣有點凝結的心情，當一次過客、
聽一場演講。真的要離開了。告別式的照片和文字，總是熱騰騰的，副熱帶的天空，熱雨如淚。
台灣的天空一定是藍色的。因為我們都曾經遺失了一點點憂鬱，因為我們都曾經掉落一滴滴眼 淚。晚上的車程疲倦，有林祐舜的紫色外套，睡眠，像是一切都沒發生過的天空，一絲漣漪都沒 有。但是色調濃了，因為天空的深度，又增加了九天深，九天、九天，還有九天。
註：真的感謝余玥媽、沛諭媽，雯琪主任、達鎮老師，佩茹組長、妍方組長，還有第三組所有曾經 聚在一起的雲。感謝所有文章裡被我cue到的你們。我的天空，真的有那麼點不一樣，因為你們大 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