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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九年

在文檔中 一九六四年 (頁 50-67)

一 代 人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摄阳光在天上一闪,

又被乌云埋掩。

暴雨冲洗着,

我灵魂的底片。

我把你的誓言 把爱刻在蜡烛上 看它怎样被泪水 淹没被心火烧完 看那最后一念 怎样灭绝怎样被风吹散

石   壁

两坎高大的石壁,

在倾斜中步步进逼。

是多么灼热的仇恨,

烧弯了铁黑的躯体。

树根的轫带紧紧绷住,

岩石的肌肉高高耸起,

可怕的角力就要爆发,

只要露水再落下一滴。

这一滴却在压缩中突然凝结 时间变成了固体。

于是这古老的仇恨便得以保存 引起了我今天一点惊异。

1979 年 山   影

山影里,

现出远古的武士,

挽着骏马,

路在周围消失。

他变成了浮雕,

变成了纷纭的故事,

今天像恶魔,

明天又是天使 别

在春天,

你把手帕轻挥,

是让我远去,

还是马上返回?

不,什么也不是,

什么也不因为,

就像水中的落花,

就像花上的露水… … 只有影子懂得,

只有风能体会,

只有叹息惊起的彩蝶,

还在心花中纷飞… … 诗   情

在春天,

你把手帕轻挥,

是让我远去,

还是马上返回?

不,什么也不是,

什么也不因为,

就像水中的落花,

就像花上的露水… … 只有影子懂得,

只有风能体会,

只有叹息惊起的彩蝶,

还在心花中纷飞… … 诗句・诗意・诗情 诗句,在知识的库房里,

像一堆胶结的丝团。

我把它漂洗——

一缕、一缕,

织成了美好的锦缎。

诗意,在生活的道路边,

像一把散落的子弹。

我把它寻找——

一颗、一颗,

别进了战斗的弹链。

诗情,

在神思的草原上,

像无数飘飞的花瓣。

我把它捕捉,

一片、一片,

结成了美丽的皇冠。

给安徒生 金色的流沙 湮没了你的童话 连同我——

无知的微笑和眼泪 我相信

那一切都是种子 只有经过埋葬 才有生机

当我回来的时候 眉发已雪白 沙漠却变成了 一个碧绿的世界 我愿在这里安歇 在花朵和露水中间 我将重新找到 儿时丢失的情感 没有名字的诗歌 我,是诗歌的源泉,

甘美的泉水 就是我的诗篇。

它没有流向文学的大海,

但愿能洗去——

人间的愁苦和厌烦。

一切都在循环;

一切都在改变;

一切都在运动;

一切都在向前?

奔腾不歇的江河;

起伏连绵的山川;

惊天动地的旱雷;

撕裂雨云的闪电。

呵——多少谜,

多少梦?多少沉冤?… … 新陈代谢的万物;

广大神秘的自然;

永无边际的宇宙;

黑暗沉默的空间。

呵——多少天?

 多少代?

 多少光年?… … 在宇宙的尘埃——

地球上,

却不知已变过多少风云,

换过多少人间。

蜥   蜴

每当它感到大事不好,

便马上把次要的尾巴甩掉;

管他是不是追随多年呢,

反正来日还可以再生长一条。

得意的知风草

楼檐上长着一蓬得意的知风草,

非常爱好东歪西倒。

有一天它偶然低头一看,

发现有一把扫帚站在墙角。

“ 唉,您的处境实在不妙,

浑身上下被捆了那么多道,

整天在地上拖来磨去,

什么好处也捞不到。

“ 我才是真懂处世之妙,

认准风向一下升上云霄,

你看那么多松柏杨柳,

长了多年也没我高。”

知风草正说得神魂飘渺,

忽然袭来了一阵风暴,

它的顺风计这回竟全然失灵,

因为脚下的浮泥全被冲掉。

风雨过后仍是太阳高照,

大厦洗去了浮尘红光闪烁,

扫帚又开始了它的工作,

把知风草和一切垃圾清扫。

岩   鸽

岩鸽慢慢地飞来了,

低低地飞来了,

它刚挣脱了牢笼的束缚。

它忍受了多年的折磨,

痛苦的折磨,

强健的肌肉已经萎缩。

但这并不妨碍它心中欢乐,

自由的欢乐,

蹦蹦跳跳地在小树上降落。

小树旁边有一条小河,

清漱的小河,

河水和蓝天是一种颜色。

岩鸽在河边唱着过去的歌,

儿时的歌,

歌唱那水中飘浮的云朵。

唱着唱着它忽然又张惶失措,

不知所措,

好像看见了什么鬼怪妖魔。

原来有一列大雁正从天空飞过,

从云中飞过,

犹如一排利箭向远方疾射。

岩鸽停止了唱歌,

不再唱歌,

心里充满了担心和恼火。

它一下就变成了一个先哲,

“ 明智” 的先哲,

向着雁群大声地呼喝:

“ 我当年就因为喜欢天空海阔,

山高水阔,

结果就挨了铅弹一颗。

“ 在牢笼里度过了十年囚徒生活,

可怕的生活,

用来偿还我高飞的过错。

“ 其实小树林中有丰富的吃喝,

足够的吃喝,

根本不必冒险去南北奔波。

“ 千万别心血来潮飞得太高了,

太快了,

不然你们注定要重蹈我的覆辙。”

“ 岩鸽呵岩鸽,你错了,

你现在错了。”

天上的大雁一齐回答它的劝说。

“ 正因为世界上还有暗枪和枷锁,

牢笼和枷锁,

我们才必须飞得风驰电掣” 。 大雁们说罢更快地飞去了,

飞远了,直奔那春光永驻的南国。

我们饱经苦难的岩鸽,

不幸的岩鸽,

却还在小树叉上犹豫什么?

老道与白鹤

从前有座神圣的大山,

山上有座神圣的古庙,

在这神圣加神圣的庙堂里面,

住着一位自然也颇神圣的老道。

老道的德行无比深高,

一天到晚向最最牌上帝祷告,

千年的香火熏干了脑汁和内脏,

这便成为他最大的幸福和骄傲。

不料有天飞来了只大胆的白鹤,

把庙中的烟雾赶得四散奔逃,

就连老道庄严的百尺长须,

也被翅膀煽得飘飘摇摇。

神圣的老道虽然十分气恼,

却努力克制,尽量不流于言表。

他默默地背诵了一段经文,

才开始把“ 妄为” 的白鹤警告:

“ 你被世尘所迷而离经叛道,

上犯天规共有大罪三条,

现在赶快忏悔还为时不晚,

不然将来终要永坠地府阴曹。

你的第一大罪是不忠不孝,

忘记了一切都是上帝创造,

竟敢昂首挺胸观测天庭,

甚至闯进天赐的神山圣庙。

你的第二大罪是崇尚异端,

身上非白即黑红色极少,

不学鹦鹉的榜样背诵经文,

却去请教那些渺小的百鸟。

你的第三大罪是里通外国,

竟然在溪水中又洗又泡,

那水水相连皆通海洋,

这岂不是为洋人开门揖盗?!”

老道说得头上青筋乱暴,

似乎真有耿耿正气上达云霄。

但忽然他却在窒息中倒下,

因为对没烟的空气接受不了。

这场警告最后效果如何,

本诗的作者就无从知道,

不过他相信直到庙空烟散,

白鹤的子孙还在自由地飞叫。

致蜗牛的悼词

蜗牛呵,爬行了一生,

荣获了寿终正寝,

花田螺主持着葬礼,

圆蛤蜊宣读了悼文。

“ 蜗先生离开了我们,

留下了光辉的脚印。

它的品德不仅高尚,

更主要还在实用。

“ 遇困难决不急躁,

见危险更不冒进;

风狂雨暴坚守屋门,

风和日暖也不忘形。

“ 前进时万分谨慎,

从没有落进陷阱,

后撤时当机立断,

使厄运总是扑空。

“ 它一生圆满无比,

我们应学习继承,

不论谁若要长命,

就这样奋斗终生。”

五十步笑百步

战鼓擂响,唤起了无数刀枪,

两个逃兵飞快地溜出了战场。

一个逃兵跑了一百步才停下喘气,

一个逃兵跑了五十步便开始张望。

后者忽然发现了前者的丑态,

刹时间就觉得自己气概轩昂;

“ 你临阵脱逃竟到达了百步,

纯粹属于丧失重大的原则立场。

“ 要不是因为我的抵制、抗争,

我们国家说不定早已崩溃灭亡!”

这壮烈的声明也许还未大错特错,

但读者却要产生一些怀疑、联想:

等到战鼓再次隆隆地响起,

五十步者会不会逃到百步以上。

家蝇的妙计

一群家蝇“ 嗡嗡” 聚集,

举行了一个空中会议,

研究哪里是安全的落点,

可以避免蝇拍的袭击。

它们争吵得两眼发红,

终于吵出个奇妙的主意,

那就是尽量在蝇拍上降落,

和可怕的对手靠在一起。

家蝇的丑事令人厌恶,

但请不要把哲理一同抛弃,

今天最难清除的祸患,

恰是我们身边的仇敌。

两把铜壶 两把铜壶,

坐在明亮的火上,

一个吱吱乱叫,

一个默默不响。

乱叫的壶中,

水还半温不凉;

不响的壶中 却已沸波滚荡。

青蛙的创作

哦,青蛙要当作家,诗人,

爬在荷叶上写个不停。

他从来没空把内容思索,

光想笔名就绷紧了全部脑筋。

“ 一鸣惊人” “ 平步青云”

“ 誉满天下” “ 盖世绝伦” … … 写呀写,从立夏忙到冬至,

最后才“ 呱呱” 一叫算是尾声。

你若说青蛙写作毫不可信,

我们为什么却常看这类“ 作品” ——

耀眼的虚名排满了头条,

可谁也无法找到下文。

爬 虫 集(三首)

避  役①

它具有着奇妙的本领,

皮色可随环境变红变青。

但有些部分却永生难变,

那就是它的长舌和贪心,①

避役,俗称变色龙,是一种爬行动物,真皮肉有多种色素细胞,能随

时伸缩变化皮色,舌很长,能伸出口外捕虫。

蟒  蛇

有时它不动,也不爬,

半死不活地像摊烂麻;

但如果猎物飞到了眼前,

它的嘴巴仍会张得海大。

乌  龟它终身死守着坚固的甲壳,

还有一条长命的原则;

碰到弱小便张牙舞爪,

碰到危险就把头一缩。

鳄   鸟一 鳄鱼游来了!

鳄鱼游来了!

它像黑色的电,

划过滚滚波涛。

它的头顶上,

飞绕着一种奇特的鳄鸟,

在把猎物报告。

鳄鱼顺着鸟指的方向,

往草丛扑去,

于是,出现一番惊心的嘶咬… … 二

鳄鱼吃饱了,

爬在岸边的浮泥上,

小眼睛冷冷带笑。

它张大丑恶的长嘴,

鳄鸟便跃入口中,

剔取牙间的肉屑。

鳄鸟在纵横的锐齿边,

毫无危险、又蹦又跳,

这其中的道理想来谁都知道。

“ 鳄鱼死了?

那鸟又将如何是好?”

也许会有这样的问号。

不用担心,

所有带血的鳄嘴,

都可以成为它的新巢。

“ 鳄鸟并末直接杀戮,

可能在它心里,

还有天良燃烧?”

它渴望的,

永远是饮血食肉,

只是缺少鳄鱼的尖牙、利爪。

“ 那… …

又将如何对待,

这弱小而有罪的鳄鸟?”

这件事,

应该去问尼格罗兄弟①

他们身上有伤,手中有长刀。

火炬,燃烧的旗 火炬,燃烧的旗,

映红了无数年轻的手臂。

映红了无数年轻的手臂。

在文檔中 一九六四年 (頁 50-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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