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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 年

在文檔中 一九六四年 (頁 67-115)

给我的尊师安徒生

 安徒生和作者本人都曾当过笨拙的木匠。

你推动木刨,

像驾驶着独木舟,

在那平滑的海上,

缓缓漂流… … 刨花像浪花散开,

消逝在海天尽头;

木纹像波动的诗行,

带来岁月的问候,

没有旗帜,

没有金银、彩绸,

但全世界的帝王,

也不会比你富有。

你运载着一个天国,

运载着花和梦的气球,

所有纯美的童心,

都是你的港口。

兴都库什山营地

——阿富汗近影之一 山,像脱毛的骆驼,

大群大群的,

在星空下静卧。

篝火,

又增添了许多。

保卫主权的战士,

用空弹壳

在吹家乡的牧歌… … 地平线上,

没有一粒灯火。

喀布尔河畔

——阿富汗近影之二 河水在摇荡,

耻辱地躲向两旁。

一只巡逻汽艇,

带着异国的哗笑,

消失在远方… … 孩子倒下了,

像岸边踩空的小麦,

倒在淤泥上。

他再也无法站起,

像地心凝固的岩浆。

河水在摇荡,

拽着孩子浸血的衣裳。

他的小手

终于松开了——

落下一支玩具手枪。

眨   眼

 在那错误的年代里,我产生了这样的“ 错觉” 。 我坚信,

我目不转睛。

彩虹,

在喷泉中游动,

温柔地顾盼行人,

我一眨眼——

就变成了一团蛇影。

时钟,

在教堂里栖息,

沉静地嗑着时辰,

我一眨眼——

就变成了一口深井。

红花,

在银幕上绽开,

兴奋地迎接春风,

我一眨眼——

就变成了一片血腥。

为了坚信,

我双目圆睁。

年轻的树雪呀雪呀雪,

覆盖了沉睡的原野。

无数洁白的辙印,

消失在述蒙的边界。

在灰色的夜空前,

伫立着一棵年轻的树。

它拒绝了幻梦的爱,

在思考另一个世界。

小  鹿

在藤萝花和榕树编织成的网后,

一只梅花小鹿时隐时现。

它纤细的腿一弹一落,

好像大地也变得十分柔软。

小鹿的眼里闪着无端的惊喜,

时而悄悄地向外窥探。

它是在寻找它的妈妈?

还是偷偷地跑出来游玩?

不幸它踏上了一块真正柔软的地皮,

细细地叫一声,便落进深涧。

大自然最纯美的天使,

竟比不过猎人眼里的金元。

牺牲者・希望者(二首)

——在历史的长片中,有这样两组慢镜头。

牺 牲 者

你靠着黄昏 靠着黄昏的天空 像靠着昼夜的转门 血的花朵在开放 在你的胸前

在你胸前的田野上 金色的还在闪耀 紫色的已经凋零 你无声的笑 惊起一片又一片 细碎的燕群… … 刽子手躲在哪里?

河流像它透明的影子 多少眼睛望着你

——杨树上痛苦的疤结 绿波上遗忘的气球 老教堂上拼花的圆窗… … 呆滞、疑惑、善良 你多想把手放在 他们的额前

(不,不是抖动的手)

让他们懂得

刽子手逃走了吗?

血流尽了当然,还有用

冰凉的晚风冲洗着一切 连同发烫的回光

遗念,和那一缕淡色的头发 你慢慢、慢慢地倒下

生怕压坏了什么 你的手、深深插进 温柔的土层

抓住一把僵硬的路 攥得紧紧… … 夜幕,布满弹洞 刽子手

你们可以酣睡了。

希 望 者

你醒来——

缓缓地转动头颅

让阳光扫过思维的底层 扫过微微发涩的记忆… … 呵,你睡了多久?

自从灰蝶般脆弱的帆 被风暴揉碎

自从诗页和船的骨骸 一起漂流自从海浪把你的“ 罪行”

写满所有沙滩

那死亡,那比死亡更可怕的麻痹 就开始了

过去(说):

还不满足吗 你这叛逆的子孙 你醒来——

知觉的电流开始发热 锤击一样的脉跳 也开始震响 梦碎了

化作无数飞散的水鸟

化作大片大片明亮的云朵… … 你慢慢地抽动四肢

在太阳和星群间崛起 毛发中的砂石在簌簌抖落 犹如巨大的植物离开了泥土 离开了那海藻般腐败的谣言 把召唤升上太空… …

现代(说):

你在这里呀 我骄傲的孩子 你醒来——

海退得很远,山在沉默 新鲜的大地上没有足迹 没有路,没有轨道 没有任何启示或暗示

这寂静的恐怖足以吓倒一切 然而,你却笑了

这是巨人的微笑

你不用乞求,不用寻找 到处都有生命,有你的触觉 到处都有风,有你迅疾的思考 你要的一切,已经具备——

自己和世界 未来(说):

不,还有我

你永远、唯一的爱人

1980 年 1 月 就   义

站住!

是的,我不用走了。

路已到尽头,

虽然我的头发还很乌黑,

生命的白昼还没开始。

小榆树陌生地站着;

花白的草多么可亲;

土地呵,我的老祖母,

我将永远在这里听你的歌谣,

再不会顽皮,不会… … 同伴们也许会来寻找,

她们找不到,我藏得很好,

对于那郊野上

积木般搭起的一切,

我都偷偷地感到惊奇。

风,别躲开,

这是节日,一个开始;

我毕竟生活了,快乐的,

又悄悄收下了

这无边无际的礼物… … 规   避

穿过肃立的岩石 我

走向海岸

“ 你说吧

我懂全世界的语言”

海笑了 给我看

会游泳的鸟 会飞的鱼会唱歌的沙滩

对那永恒的质疑 却不发一言

1980 年 10 月

草   棚

这朵明亮的灯花,

又开了草隙中的风无法吹落。

小猫在桌下嗅着什么?

没有彩蝶,只有飞蛾… …

1980 年 俯   看

古老的桥栏下,

水光粼粼。

麻痹的萍草,

在逐波飘动。

我正待感叹,

却一阵眩晕,

在萍草的近旁,

有我的身影… … 游   戏

那是昨天?前天?

呵,总之是从前

我们用手帕包一粒石子 一下丢进了蓝天——

多么可怕的昏眩 天地开始对转 我们松开发热的手 等待着上帝的严判 但没有雷、没有电 石子悄悄回到地面 那片同去的手帕呢?

恰在老树的顶端 从此,我们再不相见 好像遥远又遥远 只有那颗忠实的石子

还在默想美丽的旅伴 调

加一笔蓝,

是天字;

加一笔黄,

是土地。把蓝和黄,

加在一起,

是绿,

是生命的天地。

碎 影 集(七首)

山  城这是一片未展平的土地,

还是一封过时的遗书?

边角上贴着农田的邮票,

广场像圆形的图章。

浓雾擦断了绝望的字行,

有谁还会耐心细读。

缎带上爬着车辆的葬虫;

皱折中积满岁月的尘污… … 长江和嘉陵江在这里相会,

并没有发现这古老的痛苦,

它们交换了爱情的长信,

一起去接受太阳的祝福。这是一片未展平的土地,

还是一封过时的遗书?

边角上贴着农田的邮票,

广场像圆形的图章。

浓雾擦断了绝望的字行,

有谁还会耐心细读。

缎带上爬着车辆的葬虫;

皱折中积满岁月的尘污… … 长江和嘉陵江在这里相会,

并没有发现这古老的痛苦,

它们交换了爱情的长信,

一起去接受太阳的祝福。

万  县

巨大的夜,山城的夜,

别离的锚灯已经熄灭。

暗色的阔瀑停止了喧嚷,

变成了一万重空旷的石阶。

监护的楼影在空中守候,

得到的却是沉默和轻蔑。

姑娘把自己唯一的影子,

献给了江心揉碎的新月。

平  原一

隔膜的薄冰溶化了,

湖水是那样透彻,

被雪和谜掩埋的生命,

都在春光中复活。

一切都明明白白,

但我们仍匆匆错过,

因为你相信命运,

因为我怀疑生活… … 错  过在险峻的河岸旁边,

傲立着一株枯干,

脚下奔涌着万顷洪水,

头上斜挂着肮脏的云片。

树基有一半已经坍陷,

强劲的根须在空中高悬,

根须死抓着干硬的泥块,

像是无数恐吓的铁拳。

我听见枯树喝道:

“ 你敢!”

我看见洪水从从容容 露出旋涡的笑靥。

枯木与洪水

大块大块的树影,

在发出海潮和风暴的欢呼;

大片大片的沙滩,

在倾听骤雨和水流的痛哭;

大批大批的人类,

在寻找生命和信仰的归宿。

时  代

——写在被污染的嘉陵江边 一瞬间——

崩坍停止了,

江边高垒着巨人的头颅。

戴孝的帆船,

缓缓走过,

展开了暗黄的尸布。

多少秀美的绿树,

被痛苦扭弯了身躯,

在把勇士哭抚。

砍缺的月亮,

被上帝藏进浓雾,

一切已经结束。

沉重的山影,

代表模糊的历史,

仍在默默地纪录。

结  束我挥舞着剑,

去和风作战,

或是守卫城堡,

打退野藤的攀援,

用铜盾挡住,

暴雨的投抢,

对大胆越境的云,

疯狂呐喊。

这就是我的使命吗?

不,并不全面,

还要消灭所有的明星,

防止第二个太阳出现。

骑士的使命

天鹅呵,盛夏的浮冰,

投下了颤动的云影,

投下了洁白的虹。

天鹅呵,凝固的浪峰,

播下了弧形的疑问,

播下了风暴的梦。

天鹅呵,游荡的诗魂,

抛下了血红的王冠,

抛下了黑色的星。

天鹅之影天鹅呵,盛夏的浮冰,

投下了颤动的云影,

投下了洁白的虹。

天鹅呵,凝固的浪峰,

播下了弧形的疑问,

播下了风暴的梦。

天鹅呵,游荡的诗魂,

抛下了血红的王冠,

抛下了黑色的星。

别了,渔村 别了,渔村,

你那淡紫的烟,

你那深情的灯… … 潮水分开了我们,

风儿变成了主人,

从此我再不会安宁。

前方呵,无穷无尽,

是波,是浪,

是未知的命运。

波呵,浪呵,

打湿了我的额发,

打湿了我的嘴唇。

我已不会流泪,

却又尝到了它的滋味,

这是夜海的怜悯。

其实又何必无病呻吟,

你既是渔人,

就应在风暴中葬身。

散去吧,淡紫的烟,

熄灭吧,深情的灯,

别了,渔村。

小诗六首(六首)

  我爱美,酷爱一种纯净的美,新生的美。

  我总是长久地凝望着露滴、孩子的眼睛、安徒生和韩美林的童话 世界,深深感到一种净化的愉快。

  我渴望进入这样一种美的艺术境界,把那里的一切,笨拙地摹画 下来,献给人民,献给人类。

  我生活,我写作,我寻找美并表现美,这就是我的目的。

在夕光里 在夕光里,

你把嘴紧紧抿起:

“ 只有一刻钟了!”

就是说,现在上演悲剧。

“ 要相隔十年、百年!”

“ 要相距千里、万里!”

忽然你顽皮地一笑,

暴露了真实的年纪。

“ 话忘了一句。”

“ 嗯,肯定忘了一句。”

我们始终没有想出,

太阳却已悄悄安息。

远 和 近 你,

一会看我,

一会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雨  行云,

灰灰的,

再也洗不干净。

我们打开布伞,

索性涂黑了天空。

在缓缓飘动的夜里,

有两对双星,

似乎没有定轨,

只是时远时近… … 泡  影

两个自由的水泡,

两个自由的水泡,

在文檔中 一九六四年 (頁 67-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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