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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讀「哀公問政」一節的文本意義,《孔子家語•哀公問政篇》、朱子《中 庸章句•哀公問政章》兩種模式可資參照,節錄如下:

《孔子家語•哀公問政篇》:(1)哀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文、

32 「庸德之行,庸言之謹,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餘不敢盡;言顧行,行顧言,君 子胡不慥慥爾?」此句的大意是:平常德行務必實行,有所欠缺則更加努力;平常 言語務必謹慎,多餘的話不敢亂說。言行相應一事,君子怎能不黽勉努力呢!參見 陳槃:《大學中庸今釋》(臺北:正中書局,1954 年),頁 26-27。

33 「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見知而不悔,唯聖者能之」一句,今本〈中庸〉視為「子

曰」之言,筆者認為亦有可能是引用者的感懷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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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或生 而知之,或學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 而行之,或勉彊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2)公曰:「子之言,美 矣至矣!寡人實固,不足以成之也。」孔子曰:「好學近乎智,力行近 乎仁,知恥近乎勇。知斯三者,則知所以脩身;知所以脩身,則知所以 治人;知所以治人,則能成天下國家者矣。」(3)公曰:「政其盡此 而已乎?」孔子曰:「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曰:修身也,尊賢也,親 親也,敬大臣也,體羣臣也,子庶民也,來百工也,柔遠人也,懷諸侯 也。……」(4)公曰:「為之奈何?」孔子曰:「齋潔盛服,非禮不 動,所以脩身也……治天下國家有九經,其所以行之者一也。凡事豫則 立,不豫則廢。……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夫誠、弗勉 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聖人之所以定體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 之者也。」(5)公曰:「子之教寡人備矣,敢問行之所始。」孔子曰:「立 愛自親始,教民睦也;立敬自長始,教民順也;教之慈睦,而民貴有親;

教之以敬,而民貴用命。民既孝於親,又順以聽命,措諸天下,無所不 可。」公曰:「寡人既得聞此言也,懼不能果行而獲罪咎!」34

《中庸章句•哀公問政章》:哀公問政。子曰:(1)文、武之政,布 在方策。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故君子不可以不 脩身;思脩身,不可以不事親;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 以不知天。(2)天下之達道五,所以行之者三。……子曰:好學近乎知,

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知斯三者,則知所以脩身;知所以脩身,則 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者矣。(3)凡為天下 國家有九經……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所以行之者一也。(4)凡事豫 則立,不豫則廢。……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誠者不勉 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聖人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5)

34 清•陳士珂輯:《孔子家語疏證》(上海:上海書店,1987 年),頁 117-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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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果能此道矣,雖愚必 明,雖柔必強。(20 章)35

兩相對照,主要差異有二:其一,《孔子家語•哀公問政篇》(以下簡稱《家 語》或《家語》的〈哀公問政〉)係由五番哀公―孔子問答構成,《中庸章句》

(以下簡稱《章句》或《章句》的〈哀公問政〉)雖保留哀公問政的背景,實 則是孔子的長篇議論。其二,結尾段(5)的內容不同。這般差異對於文本意 義的影響為何?

《家語》基本上是整編流傳文獻而成的孔子言行事蹟文集,編述者將〈哀 公問政〉定為魯哀公、孔子關於如何為政的對話,經由兩人的五番問答,從為 政的基本原則(1)及其完成條件(2),到具體的施政綱領(3)及其操作方 法(4),孔子完整闡述了「文武之政」如何持續作為彼時的政治規範。《家語》

缺《章句》「博學之」一段,而其結尾處的最後一番對話則是《章句》所無,

而以魯哀公「寡人既得聞此言也,懼不能果行而獲罪咎」的自期之言作結(5)。

可見《家語》的敘述重點在於設置對話情境,經由兩人問答構成長篇的政治論 述,藉此表彰孔子論政之備,且能興發哀公「果行」文武之政的情志,鮮明地 呈現孔子的「王者師」形象。

異於《家語》,《章句》欠缺對話情境的鋪陳,似乎孔子係以一篇長論單 向地回應哀公的「問政」;然而運用長篇大論畢竟不符孔子的言談風格,且如 上引之分段,也有必要說明它是一篇結構完整的立論。此外,相較於《家語》

透過設置對話情境以表明孔子論政之備、哀公為之動容的敘事旨意,《章句》

於此轉為記述孔子議政之論,表彰孔子的王者師形象並非主旨,這則議論的旨 意如何解讀也成為問題。朱子對此應該深有體會,他將《家語》的〈哀公問政〉

視為《中庸•哀公問政》的底本,認為子思或曾「刪其繁文以附于篇」,此即 經由連結《家語》、《中庸》的文本傳播關係,肯認《中庸•哀公問政》縱使 欠缺對話體的敘事情境,亦當承認其整體性,而其旨意則可以透過掌握《中庸》

35 同註 10,頁 2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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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整體的深層結構來索解。

略如上節說明朱子的「樹狀生成結構」觀點所論,《章句》的〈哀公問政〉

乃位於第二株主幹之末,接第三株主幹處,是至關緊要的枝幹:「此引孔子之 言,以繼大舜、文、武、周公之緒,明其所傳之一致,舉而措之,亦猶是耳。

蓋包費隱、兼小大,以終十二章之意。章內語誠始詳,而所謂誠者,實此篇之 樞紐也。」36朱子一方面認為此章(20 章)乃是子思「引孔子之言」以總結 上文第12 章「(道體)包費隱,兼小大」的論旨(12 章為「子思之言」),

且接續前數章所引孔子讚頌舜、文、武、周公德業之言(17-19 章),構成自 舜到孔子的道統譜系。另一方面,朱子還認為此章所引孔子之言印證了孔子、

子思之間的傳承關係。依朱子的解讀,「誠」的論述乃是《中庸》篇旨的「樞 紐」,而子思於此章所引孔子之言「語誠始詳」,正是子思於21 章以下論「誠」

的張本,顯示「子思作《中庸》」係「述(孔子)所傳之意以立言」(即「述」

中有「作」的共同作者),也足證孔子―子思的道統之傳。以上可見《章句》

的〈哀公問政〉以道統論述為主旨。

概括前論,《家語》的〈哀公問政〉乃是關於孔子形象的敘事文本,編述 者藉魯哀公、孔子的對話表彰孔子論政之備以及身為王者師的影響力;對編述 者而言,孔子是一個特異的聖人,值得時人景仰,因而側重呈現孔子的為政理 想及其王者師形象。《章句》的〈哀公問政〉則是關於道統論述的論道文本,

朱子認為對子思而言,孔子是道統譜系的傳道之人,這一道統向所有志於道學 者召喚,因而藉引述孔子議論體會孔子再造道統的志業,並進一步發揮以「誠」

論為重心的道體論述。姑且不論朱子對於〈哀公問政〉的解讀可能引來的「誤 讀」批評,37上述可見基於文本性質(涉及文本的形成、結構與主題)的不同

36 同註 10,頁 32。

37 如梅廣先生認為朱子將〈哀公問政〉「所以行之者一也」之「一」解為「一者,誠 也」等,其實不合《中庸》文意,更進一步指出「朱子解經的盲點跟他的義理系統 有直接關係」、「理學家通過他們的義理架構去窺測《中庸》,更為自己製造出重 重理障。」梅廣:〈語言科學與經典詮釋〉,葉國良編:《文獻及語言知識與經典

詮釋的關係》(臺北:臺大出版中心,2004 年),頁 67-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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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定,〈哀公問政〉也衍生不同的文本意義。相較於《家語》、《章句》兩種 模式,依據「述者」文本的觀點,又將如何解讀先秦〈中庸〉文本當中「哀公 問政」一節的旨意?

先就文獻問題略作討論。如前述,《家語》、《章句》除了結尾一段不同,

其餘大致相同,兩種模式均認定〈哀公問政〉的大部分文獻內容屬孔子之言,

且有大致的論述脈絡可以辨識。然而這一認定並非必然,先秦文獻當中如此長 篇大論的孔子之言殊為罕見,《家語》將其編述為對話的語錄或是《章句》尋 繹其中一貫的論旨,雖然亦能自圓其說,但不免是因後來讀者的某些預設立場 而強化它的結構完整性。相對於編者、作者的視角,如果轉以「述者」為主體 來看待這份文獻,它的首要部分自然仍是「子思之儒」所「引用」的孔子答哀 公問政之言,但這個部分其實不必涵蓋「哀公問政」一節全文。因為就孔門後 學「述」孔子之學的行為推想,「述」的行為意義在於孔門後學自許透過「引 用」孔子之言、「闡述」孔子之意,以期能夠介入世務、「紹承」孔子志業,

同時也形成某一師門的集體認同(詳見下節)。據此,則「子思之儒」在引用 此番言談之外,容有進一步引用孔子其他言談或引用師門既有定見以及引用者 自行闡述孔子、師門之意的可能。38果如此,且仍肯定「哀公問政」一節應有 一貫的論述旨意,則這種一貫性將異於編述或作論的文本整體性,而是由「子

38 〈中庸〉「哀公問政」文本在文獻方面仍存在不少問題,如:(1)孔子答哀公問 政之語迄止何處,應該是解讀此一文本的基本前提,然而目前似乎仍難以斷定。

(2)《章句》分段 2 的部分,「好學近乎智」句前的「子曰」,朱子因將〈哀公 問政〉章全文看作孔子的長論,遂認為此處的「子曰」二字可能是衍文,然而如果 從「述者」文本來看,此處可能是子思之儒在前段「引用」之後有所闡述,而再次

「引用」孔子之言。(3)《章句》分段 4 的部分,「在下位不獲乎上……誠之者,

擇善而固執之者也」一段,亦見於今本《孟子•離婁上》:「居下位而不獲於上,

民不可得而治也。獲於上有道:不信於友,弗獲於上矣;信於友有道:事親弗悅,

弗信於友矣;悅親有道:反身不誠,不悅於親矣;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其身 矣。是故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

未有能動者也。」內容大致相同,惟標示為「孟子」之言。根據孟子乃師承子思之

門的傳統說法,似可旁證此段本非孔子之言,而是「子思之儒」的闡述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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