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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上述在情愛慾望與節烈神聖觀點的相互辯證之中,所展現的通俗性與 現代性之相接與交鋒外,小說在通俗性的顯現,還可以從相關冒險敘事中得到 證實。

十七、十八世紀,在西方及中國曾經出現一批旨於表現人類向外發展的好 奇心,以及征服欲望和冒險精神,歌頌人的自我創造和開拓性的「冒險小說」;

西方如《魯濱遜漂流記》、《格列佛遊記》,中國如《鏡花緣》、《西遊記》等29, 這些小說顯現了文中主角的不平凡際遇。而從李逸濤的〈蠻花記〉來看,這篇 寫於大正三、四年(1914-1915)間的小說,在文學寫作上,便有大量的遊歷冒 險敘事,與上述冒險小說的特質近似,故不妨視之為受到中、西冒險小說影響 而生的作品。理由是,其一,由於當時西洋小說《魯濱遜漂流記》的故事已為 台人所熟悉,「魯濱遜」成了冒險犯難英雄的代名詞,而其漂流荒島的情節也為 台灣小說所接受、摹寫與改造30,因此〈蠻花記〉篇首所出現的航海遇難及荒 島探險事蹟,不無受到《魯濱遜漂流記》精神啟發的可能;其次,依李逸濤〈小 說蒭言〉、〈小說閑評〉二文所述31,可知其人自少酷讀中國古典小說,故如《西 遊記》八十一難的歷劫敘事,或《鏡花緣》所寫唐敖遊歷海外奇國異邦,經歷 奇人異事、珍禽怪獸的經驗,當是李逸濤所熟悉而能進一步提供書寫的靈感來 源。不過,要更加強調的是,李氏此文的冒險敘事,不在以域外荒島探險或採 寶為要,亦非以刻寫海外奇珍異獸為貴,而更在於以台灣恆春地區原住民的生 活空間為新興的冒險區域,或虛或實,生動鋪陳了漢人阿瑞與蕃女奇美間轟轟 烈烈的傳奇苦戀與聯姻過程,遂使本文的歷險敘事有著漢、蕃族群對立/協力 的文化互動意涵。

小說的冒險敘事,先由第一章(一)的海洋遇難寫起。阿瑞等人在呂宋外 海遇到颶風,船隻漂流了七晝夜,最後到了台東大海,由於船艘失去動力,且 有破損,因此眾人頗感不安。幸好,後來彷彿看到了一個島嶼,因此重生希望,

船員們便奮力向前邁進,希望可以上岸休息;但船上老舵工(即阿瑞之叔林彪)

卻大潑眾人冷水,以其老於航海、久經南洋的經驗,推斷所見島嶼可能是食人

29 參見張淑琴,〈論中、西十七、十八世紀冒險小說相似特點及其成因〉,《錦州師範學院學 報》第3 期(1998 年),頁 5-9。

30 參見拙文〈文學現代性的移植與傳播─台灣傳統文人對世界文學的接受、翻譯與摹 寫〉,文章收入《重層現代性鏡像:日治時代台灣傳統文人的文化視域與文學想像》,頁 330-331,同註 1。

31 參見逸濤山人〈小說蒭言〉,《漢文台灣日日新報》第 2601 號,明治 40 年 1 月 1 日,第 五版,以及逸,〈小說閑談〉,《漢文台灣日日新報》第5154 號,明治 44 年 3 月 1 日,第 三版。

國或盜窟所在,且強調若是無人島則無大礙,反是則將遭殃。唯此刻船上另一 名年輕人阿忠,則是鼓舞眾人要有「冒險精神」,高言「此乾坤何等時,非所謂 置之死地而復生者乎?畏首畏尾,身其餘幾?」因此,船主人阿瑞在阿忠的刺 激下,決定先乘一船登上小島探一究竟,而老舵工之子阿狗眼見其父意見不為 採納,便趕緊附議阿瑞之行動,欲與其一同前往,而其餘眾人則仍滯留原處靜 觀其變。於是,阿瑞攜帶著購自香港,為德國最新軍器的六連拳銃出發,就此 展開小島歷險之旅。但在小船即將靠岸時,阿狗卻推辭不與共登,而欲看船以 待,因此僅有阿瑞獨自一人登岸。接著小說便經由阿瑞的旅行者之眼,描述了 小島上宜人的天氣與景致,而眼前一切新鮮的景象,更讓阿瑞漸入漸深,忘路 遠近;沿途未見人煙,直到經過一曲徑時,才見有兩少女忽自林中出,其後則 有一老嫗相從。二女「裝束甚怪,皆裸其上體,下著一短裙,蔽纔及膝。雖貌 不甚冶,而通體潔淨無纖塵,乍見生客,相顧愕立,如糜鹿之不可接,頻頻回 顧其嫗。」(二)阿瑞由於未曾到過蕃地,不知此為蕃俗而目灼灼直視,結果老 嫗色變,率二人匆匆離去。孰知未久,便有二十餘蕃人手執銃械來追,其勢甚 急,阿瑞捨命狂奔,屢仆屢起,急奔海岸,連呼阿狗來救,但阿狗見狀竟駛船 逆行離去。阿瑞驚險萬分,只好跳入水中以求逃逸,但蕃人先是用火繩射之,

繼見遇水無效後,便入水來追,阿瑞險遭緝獲。於是,小說轉入第一章之(三),

言及阿忠駕船來救,且及時提醒阿瑞其新式拳銃可於水中退敵,這才化險為 夷,順利返回。

返回後的阿瑞,本當褒揚阿忠救主之功及責難阿狗的棄主不顧,但老舵工 及其妻舅陳英卻力鼓三寸不爛之舌,離間阿瑞與阿忠主僕之情。而為取信阿瑞,

二人告以阿瑞父親生前種種往事,藉此拉攏與阿瑞的情感,也趁機指出阿忠父 親才是阿瑞父親的殺復仇人,使阿瑞聽後大怒,主僕二人關係生起軒然大波。

在歷陳往事時,林彪與陳英插敘了阿瑞父親往赴南洋時所遇到的荒島歷險記,

遂為本篇小說的奇特冒險敘事再添一樁。

林彪回憶起某歲冬天,他與阿瑞父親及其他多人也因颱風之故,漂流到一 孤島上,其因上岸後聞聲磔磔然,尖厲可怖,因此不想再繼續前進,但阿瑞父 親不堪他人勸誘,便從眾人前去,結果不久林彪便見眾人落荒來歸,且死傷慘

重。事後,據阿瑞父親轉述,原來眾人在歸途中遇到了「似人非人,似獸非獸,

疾行如風……,則徧體生毛,皆作深黑色,目灼灼如硃砂,齒鑱鑱如列鋸,露 出唇外者寸許」(六)的食人怪獸,且直追眾人到船緣,幸有人以斧相擊,急斲 其指(其指大於常人約五、六倍),才負痛逃去。不過,眾人途中所遇不只此一 怪獸,另外在山半之處已先遭逢一似「人熊」之物相招,眾人本不敢前進,懼 為所噬,為首者忽言聽說海外多金窟,此去或係福而非禍?結果眾人乃從巨物 而去。不久,抵達一洞口,眾或以為聚寶之處,於是咸入其中,未料行之未遠,

光線驟減,洞口遭獸以大石塞住;接著,「忽有一手自外來,立取其人而出,俱 聞哀鳴數聲,以後則但有裂物聲與嚼物聲,或斷或續而已,乃知塞洞嚼人者皆 此怪物。」(七)眾人見狀相向而哭,或思坐以待斃,或言當與妖物一拼,最後 則是有一能任事者往窺怪獸動靜後,想出合力挪動洞口巨石的對策,眾人才奪 命奔亡。

以上,從〈蠻花記〉的第一回至第八回中,李逸濤接連書寫了海洋、船難、

海上探險、野蕃擊殺、荒島探險、食人獸、洞穴探寶……等「冒險小說」中慣 見的冒險敘事,得使本篇小說在開端處便有諸多奇趣,一些過慣無聊庸俗日常 生活的讀者,透過虛構的驚險、殊異幻境,當能體會到一種嶄新的荒野想像,

進而滿足無限的刺激感。而在海洋與荒島敘事後,此後更多的險境等待著阿瑞,

尤其當他踏上恆春的牡丹社境內時,與漢人風俗迥異的原住民景物,更使阿瑞 大開眼界,展現更多的新地理想像;另外,這趟誤入蕃域的旅程,由於語言隔 閡,漢蕃文化差異,因情愛糾葛所招致的殺機,遂衍生出一連串與當地原住民 族的衝突、抗爭、鬥智,於是各式的原住民人物一一登場,包括邪惡蕃刈吳虎、

貪好美色的杜格、好勇鬥狠的加里、懦弱膽怯的蒙結、貪婪不慈的馬丹、以武 搶婚的加勞、看守阿瑞的巴朗朗與巴朗衛……等,以及協助阿瑞寓居於鄰近地 區的漢人王太太、港仔要人朱神劍與朱標父子、平埔土蕃頭目潘文傑……等。

小說便以百數十回的篇幅,形形色色的漢、蕃人物,以及變化莫測的情節,上 演一幕幕雙方交戰的驚險過程,通篇宛如一頁頁漢、蕃之間的征伐史,在機心 盡出下,雙方互有輸贏,但最終則是平埔蕃、閩台漢人及清朝官兵合力下征服 了野蕃。

為了細膩呈現這些驚心動魄的角力過程,李逸濤利用新聞小說連載時的回 數做為區別,往往在每一回的文字中,便化生出一個新災難,讓阿瑞處處逢凶,

稍後則又因新契機而解圍,或貴人相助而脫厄,否極泰來又續生波瀾,於是百 數十回的迂迴反覆,幾乎回回有變有險,可謂扣人心弦。正因為小說中把阿瑞 或奇美,置放在儘可能的接近死亡的困境中,故人物的危險處境,才可能地更 有力的激盪人心,而使讀者情緒隨之鼓動難平,久久不已。由是之故,〈蠻花記〉

除了熾熱的情愛修辭之外,全篇精華乃繫於遊歷冒險與作戰犯難的故事上,作 品將主人遊歷的冒險活動作為小說故事的基本結構,而隨著阿瑞不斷移動的足 跡,相關人物、事件、場景相連結,而使之成為一個整體,突顯了全篇的冒險 精神特質。

而做為一篇具通俗娛樂色彩的冒險小說,李逸濤〈蠻花記〉並不只是藉著 異地異鄉的地理空間想像,來達到陌生化讀者的想像樂趣而已,仔細閱讀全文,

可以體會更多言外之意。小說的主角林瑞,在這趟台灣恆春的冒險之旅中,使 他對人性、愛情皆歷經了波折,最終通過考驗,而變得成熟,所以全文中也流 露著作品主角對自我的發現與人的個性意識的覺醒;同樣地,奇美從衿持、淡 漠,到體會惺惺相惜的真愛,而勇於為愛犧牲奉獻,這也是愛情真諦的掘發與 見證。是以,〈蠻花記〉的冒險敘事特質,非僅於地理之奇、文化之異,也在於 彰顯愛情之路的險絕,同樣要全力面對,才能實現自我,滿足自身慾望。

其次,在這段冒險歷程中,李逸濤筆下人物除阿瑞的正面涉險外,能夠協

其次,在這段冒險歷程中,李逸濤筆下人物除阿瑞的正面涉險外,能夠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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