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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焚身的自我期許與瑞應

「焚身」是極難行的「苦行」40,時人對焚身者多稱許為「難行能 行」。燒身時的慘烈情景,實令人觸目驚心。如釋大志焚身時的情景,《續 高僧傳•釋大志傳》曰:「志不食三日,登大棚上,燒鐵赫然,用烙其 臂,並令焦黑。以刀截斷,肉裂骨現,又烙其骨,令焦黑已,布裹蠟灌,

下火然之,光耀巖岫。于時大眾,見其行苦,皆痛心貫髓,不安其足。」

(P.683 中)41面對如此痛苦的烈火焚身,旁觀者且感同身受「痛心貫 髓,不安其足」,然而作為當事人的自焚者反而安之若素,談笑自如,

如釋大志的自焚,「于時大眾見其行苦,皆痛心貫髓,不安其足。而志

雖加燒烙,詞色不變,言笑如初,時誦法句,或歎佛德,為眾說法,聲

40 日本傳「捨身」行者,著重在忍難忍之忍的「忍辱」之義,如朝師鍊之《元亨釋書》

傳捨身行諸人,立「忍行」一科,序說曰:「忍行者,遺身也。古傳遺身之目,無含 蓄也。」師蠻《本朝高僧傳》承《釋書》之說,云:「沙門者,本捨身之行也。……

乘願隨法,忍可決定而死者,志士仁人之所為也。《釋書》科目,為有深意。」,參名 應順前引文,P.212∼213。

41最慘烈者,莫過於靜藹的「捨身」:「自條身肉,段段布於石上,引腸掛於松枝,五 藏都皆外見,筋肉手足頭面,剮折都盡,並惟骨現,以刀割心,捧之而卒。」(《續

聲不絕。」(《續高僧傳》P.682 中)他是如何面臨這種痛苦呢?僧崖 對此有深切的體認,《續高僧傳•釋僧崖傳》曰:

周武成元年六月,於益州城西路首,以布裹左右五指燒之。

有問:「燒指可不痛耶?」

崖曰:「痛由心起,心既無痛,指何所痛。」(P.678 下)

又:

初焚日,州寺大德沙門寶問曰:「等是一火,何故菩薩受燒,都 無痛相?」

崖曰:「眾生有相故痛耳。」

又曰:「常云:『代眾生受苦。』為實得否?」

答曰:「既作心代受,何以不得?」

又曰:「菩薩自燒,眾生罪熟,各自受苦,何由可代?」

答曰:「猶如燒手,一念善根,即能滅惡,豈非代耶?」(P.679 下)

高僧傳》卷 23 護法上,P.627l 中)

曇猷「願見日月淨明德佛」而焚身,

人問:「苦否?」

答曰:「心如金剛,無有退轉,甚大涼樂,無有苦也。」(《弘贊 法華傳》,P.26 中)

僧崖燒指時的無痛,是對「空慧」破除身相,既是無相,是以無痛。

其次是對「心」的體認,「痛由心生」,燒指不是燒心,心無痛相,是以 不痛。曇猷則以「心如金剛」,是以無痛,反而能享「法樂」。焚身時,

「心」的工夫不可少,這也是去除「焚身」之痛的良方,能做到本心不 亂,念念在「焚身的本願」,所謂「心如金剛」,這也是一種「禪定」工 夫,自然不會受到外境的干擾,焚身時的「苦痛」也無動於心,因此焚 身時也無所謂「痛、不痛苦」。

諸人在「焚身」時,往往「誦經」不絕。「誦經」本是一種「禪定」

工夫,使一「心」全在「經典」上,而免除肉身的苦痛。「誦經」的「本 心」工夫,也發生焚身後,全身身骨皆盡,而「心」或「舌」完好如初

的瑞相,如僧崖焚身後,「薪盡火滅,骨肉皆化,惟心尚存,赤而且濕。」

42(《續高僧傳》,P.679 中)荊州比丘尼姊妹「一時火花,骸骨摧朽,

二舌俱存,合眾欣嗟。」(《續高僧傳》,P.684 上)蔣王家部曲「形骨 都盡,乃於灰中唯得一舌,肉色鮮澤,猶若生時.」(《弘贊法華傳》,

P26 上)釋洪真「當年無疾坐滅,經數日,顏貌如生。遷就荼毗,唯舌 根不壞,益更鮮紅。時眾觀之,嘆希有事。」(《宋高僧傳》,P.597)

釋師蘊「無疾坐終,……煨燼中收舍利外,舌根不壞。灰寒拾之,如紅 蕖色,柔軟可憐。或曰:『伊僧別無奇物,此物偶存。』乃重燔爇其舌,

隨同火色,遲久還如蓮葉,遂議結小塔于寺中緘藏。後有不信者重鍛燒,

凡數十過。」(《宋高僧傳》,P.600)「心」不隨烈火焚化,象徵禪定工 夫,在於使一心不亂,使本心如「金剛」,永恒不滅,故不為烈火所焚。

「舌」在焚身之後,猶能完好如生時,則象徵「誦經」功德的呈顯,「誦 經」主要是依靠舌頭,焚身者在平時固然多「讀誦經典」,在焚身猶然

「誦經不綴」,故以「舌根不壞」隱喻即使身體已焚化,但「誦經」依

42 《弘贊法華傳•僧崖傳》記載其燒身情狀,曰:「告四眾曰:『崖心存利物,意靡貪 求。今捨穢軀,建立淨剎。若斯言不爽,要當示以肉心。』,誓已,因令縱火。……

然並未停止。43在法華信仰中,尤其推崇「誦經」的功德,這也是佛教 信仰中頗為重要的一環,所以在《高僧傳》、《弘贊法華傳》、《法苑珠林》

中多列有「讀誦」一科,以表彰誦經的功德。

群眾在目睹「焚身」此一神聖的「捨身」儀式,感動之餘,必然也 相信焚身者必定能夠得到相對的應報。他們脫離污穢的肉體,必能償其 所願,進入清淨的境界,於是產生各種奇蹟式的瑞象,象徵焚身者的解 脫。焚身者「焚身」的動機,除了「利益眾生」的偉大願行外,「自我 的解脫」也是不可少的。象徵解脫的瑞象,在時人的目光中,無過於升 天或進入佛教所宣揚的西方極樂淨土,因此焚身後的奇蹟也以象徵「升 天」或「入西方」為主。如慧紹焚身後,「大眾咸見有一星,其大如斗,

直下煙中,俄而『上天』時見者咸見天宮迎紹。」(《高僧傳》P.450)

燒身既盡,肉心獨存。此豈非位階不退,故得言誓不差乎!」(P.25 中)

43 誦讀《法華經》而生出關於「舌」的瑞象,金陵「瓦棺寺」的創建緣由,即與誦讀

《法華經》的瑞象有關。張敦頤《六朝事跡編類》云:「寺之名起自西晉長興年中,

長沙城阿陸地,生青蓮兩朵,民間聞之官府,掘得一瓦棺,開見一僧,形貌儼然,其 花從舌根頂顱生出。詢及父老,曰:『昔有一僧,不說姓名,平生『誦《法華經》萬 餘部』,臨終,遺言曰:以瓦棺葬之此地。』所司具奏朝庭,乃賜建蓮花寺。」(卷之 下,P.31,百部叢書集成據明吳琯校刊古今逸史本影印)

人們相信「星斗」是天宮的使者,「直下煙中」是迎接焚身的慧紹,「上 天」表示慧紹已被迎入天宮。僧瑜焚身後,「咸見紫氣騰空,久之乃歇。」

(《高僧傳》P.451)「紫氣」也是祥瑞之氣,象徵焚身後的僧瑜,烈火 已焚去肉身的污穢,只剩清淨的神魂,如同紫氣般的神聖,騰空而去,

進入了天宮。慧益焚身後,「帝於時聞空中笳管,異香芬苾。」(《高僧 傳》P.453)「笳管」是迎接慧益的儀式,「異香」表示慧益焚身後的清 淨。這也暗示慧益焚身後,被迎入了天宮。僧慶焚身後,「見一物如龍,

從積昇天」,顯見僧慶焚身後,也「化龍昇天」了。曇弘則「村民咸見 弘身金黃色,乘一金鹿西行甚急,不暇暄涼。」(《高僧傳》P.456)「身 金黃色」表示曇弘已脫胎換骨,換去污穢的色身,成為清淨的金色神聖 之身。「西行」乃是往西方淨土的喻意。僧崖焚身後,更有各種的「異 相」傳出44,使人們相信僧崖被迎入天宮或西方極樂世界。迎接僧崖的 儀式,更是隆重盛大,如「或見圓蓋覆崖,有三道人處其蓋上」;「或見

五色光如人形像在四門者」;或「雨諸花幡,香煙滿空繽紛。」「郫縣人

44 《續高僧傳》僧崖傳中,詳細記載僧崖焚身後,所出現的各種異相,附記云:「其 往往現形,豫知人意,率皆此也。具如《沙門忘名集》及《費氏三寶錄》,《益部集異

於郫江邊見空中有油絡輿,崖在其上,身服班納黃,偏袒紫被,捉錫杖,

後有五六百僧,皆罩竹傘,乘空『西沒』。」僧崖也隨之「乘空西沒」,

進入了西方極樂淨土。「迎入西方」的奇蹟,猶且是佛教中西方淨土的 隱喻。「升天」、「星斗」、「化龍昇天」、「紫氣騰空」等奇蹟,顯然不是 佛教的特色,反而更富有濃厚民間信仰或道教的色彩。它更顯現「焚身」

中民間庶民信仰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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