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找到結果。

六、結語:河流會帶來深山裡的東西

火車駛得非常慢,吐著濃厚的煤煙。這條鐵路是臺灣最窄的鐵路之 一,和西海岸縱貫性的寬度不能比,而車速也完全不能比,突突,

突突,緩慢地蜿蜒著,尤其在爬坡的時候,可能還不如行人的速度,

突突。可是每當它逼近河口的時候─那些發源於大山的河流一一注 入秀姑巒溪─它就好像快起來了,甚至必然就拉長了汽笛「嗚」一 聲,即刻飛也似的在鐵橋上奔了起來。我從窗口看河流上游,藏在

且讓我們蹚水過河:形構台灣河流書寫/文學的可能性 煙霧渺茫的深山腳下;河床很廣闊,積滿了大大小小的石頭,但是 真正有水流淌而來的只是一衣帶寬而已,上面架了竹子編結的便 橋。這些河流平時就是這樣,但逢到颱風季節山洪暴發的時候,狂 潮從高山傾瀉奔來,即刻把整個堆積著大小石頭的河床注滿濁水,

上面飄著連根拔起的原木,枯樹和野草,淹死的禽獸,和許多不可 辨識的來自深山的東西。48

闡述「河流書寫/文學」可能展開的幾種研究議題/進路,我認為或許 可以先簡單地分成三個層面來看。首先是「河流書寫/文學」的尋找與爬梳,

其次是以文學性的角度來分析河流書寫中的意象與隱喻。最後,是以地理 學、生物學、歷史學、其它生態相關學科與文學合構的角度去思考並且想像,

人究竟是以什麼樣的姿態看待「河流」(或者可以說,「人河關係」的轉變),

而面對不同的河流,書寫者又因此呈現了怎樣的共感與個人的認知地圖。

在我目前有限的閱讀中,已很明顯可以發現「河流書寫/文學」已產生 時空的變化,八○年代後的「河流書寫/文學」,多半較具知識性,地理知 識與生物知識較常會涉入,這啟示了我,或可嘗試在下一篇文章中試寫一部 以流域畫分的「台灣河流書寫/文學史」,來觀察不同時期作者對某一河流 認知地圖的變動。而在該篇延續性的論文中,原住民文學中呈現的「河流 觀」,相信會呈現出另一種對照意涵。

而前述第二與第三種研究的可能性,或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互攝議 題。「河流」本是人類創造出的一個地景名詞,當賦名之際它已是一種「符 號聯想」,一種「文學式的譬喻」,而隱有創造性的意涵。況且現今它在文學 作品中或已化為意象與隱喻,可能指涉的已非地景,而是「界線」、「流動」、

「柔軟」、「暴虐」或其它種種。因此,研究者藉用地理學的了解來分析這些 不同文本中的意象,或許能有一些意想不到的發現。此外,「大河」與「小 圳」,「上游」與「下游」在書寫者的認知地圖或心靈地圖上顯然會產生不同

48 楊牧,《山風海雨》(台北:洪範書店,1987 初版),頁 32。

東華人文學報 第九期

的意義,至於「故鄉的河」與「異地的河」,乃至於「阿美族的河」、「漢人 的河」當然也有值得比較、探討的文化意涵。

再者,以「存在主義地理學」、「現象學地理學」、「人文主義地理學」、「性 別地理學」,乃至於「後現代地理學」(

postmodern geographies

)等概念49來思

考台灣河流書寫中所呈現的相關問題,或許也可以產生更豐富的詮釋。藉由 河流書寫的文本來思考空間與權力的關係,或以批判性的視野重審人類看待 世界模式,來檢視城市化、高度資本主義、階級社會下「人與自然」的種種 議題,或許也將是一種重要的解讀門徑。

做為一篇過分大膽的初步論文,文中種種當然還有許多細節還有待辨 析。比方說有一些寫到河流的文學作品,夾雜在其它複雜的書寫裡,雖然不 見得能稱為把「河流視為書寫的主位」,卻也是令人著迷的風景,比如說,

楊牧筆下的秀姑巒。那條平常「一衣帶寬」的秀姑巒,一旦雨季來臨時,遂 夾帶著各種可辨識與不可辨識的深山裡的物事順流而下,讓站在岸邊的我們 出了神。

「河流書寫/文學」確然是一個還未被嘗試認識、開發的流域,我也絕 不敢奢想這篇顯得粗糙的論述將會啟發些什麼,指向些什麼,只不過是一個 苦無時間創作的人,觀看他人書寫時的一些簡單想法而已,況且,畢竟我還 在「找路」。不過,我確實相信「河流書寫/文學」的研究魅力將不亞於「海 洋書寫/文學」。

因為,河流會帶來「深山裡的東西」,那些我們還無可辨識、無法辨識、

不願辨識,卻曾/會在我們記憶中形成走樣地圖的種種物事。

責任編輯:魏慈德

49 可參考王志弘等譯,《現代地理思想》(台北:群學出版有限公司,2005)一書對後現代地 理學的介紹。譯自 Richard Peet, Modern Geographical Thought.

且讓我們蹚水過河:形構台灣河流書寫/文學的可能性

Let Us Cross the River: Discussion on the Possibility of

相關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