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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現代中國史學的發展過程中,古史辨運動無疑具有相當程度的爭議 性。擁護者認為是擂醒現代中國新史學的鼓角,反對者認為是破壞傳統文化 的罪魁禍首,而緊咬住“大禹是蜥蜴類”的論題不放。以今日吾人的後見之明 來看,古史辨運動無疑是現代中國史學發展過程中的重要環結,在五四與後 五四時期所造成的狂風巨浪,影響深遠,迄今未衰。現代中國史學的上古史 研究,基本上就是從古史辨運動鳴槍出發的;從事中國上古史研究者,不論 贊成或反對古史辨運動,均不能不注意此一運動所造成史學觀念的轉變,特 別是對儒學經典的重新定位,有助於研究工作者以現代眼光來看待原本不容 置疑的“六經”,重新審定史料的可信度,這是中國上古史研究的一個重要轉 折。

250 1.劉掞藜,〈與顧頡剛討論古史第二書〉,《史地學報》,3.3 (南京,1924.10): 19-32;

2.顧頡剛,〈討論古書答劉胡二先生書〉,《史地學報》,3.3: 32-43;3.錢玄同,〈研究 國學應該首先知道的事〉,《史地學報》,3.3: 43-46。

251 1.劉掞藜,〈與顧頡剛先生書〉,《史地學報》,3.4 (南京,1924.12): 25-33;2. 顧頡剛,

〈答劉胡二先生(續)〉,《史地學報》,3.4-: 33-44。

252 新文學運動的反對者和古史辨運動的反對者其實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亦即本文所指陳 的“南方學派”;在反新文化運動時是“學衡派”,在反古史辨運動部分則是“史地學報派”。

253 參閱:吳宓(著)、吳學昭(整理),《吳宓自編年譜:1894-1925》,227-260;吳學昭,《吳 宓與陳寅恪》,28-29;關於反新文化運動的討論,請參閱:沈松僑,《學衡派與五四時 期的反新文化運動》,61-220;關於古史辨運動部分,參考:彭明輝,《疑古思想與現 代中國史學的發展》,70-92。

1923 年 4 月 27 日,顧頡剛寫了一封信給錢玄同,信中引述許慎的《說 文解字》,說大禹「以蟲而有足蹂地,大約是蜥蜴之類」254,就是這段話點燃 了古史辨運動的火藥線。其後古史辨運動的反對者,即緊咬“大禹是蜥蜴類”

的論題不放,不論顧頡剛的觀點如何改變,反對者完全不予理會。收到這封 信的錢玄同,在〈答顧頡剛先生書〉中亦表示他並不贊成顧頡剛“大禹是蜥 蜴類”的論點255;而顧頡剛亦將“大禹是蜥蜴類”的假設拋棄256,但顯然未被反 對者所接受。

反對者中以出身南京高等師範學校(即後來的東南大學)的師生為主體,包括當 時擔任教授的柳詒徵,猶是學生身分的劉掞藜、陸懋德,就讀於清華學校的 張蔭麟,以及胡適的族叔胡堇人等。

雖然《古史辨》第 1 冊出版於 1926 年,但顧頡剛與胡適、錢玄同討論 古史的來往書信早在1920 底到 1921 年初之間就已經開始257

254 顧頡剛〈與錢玄同先生論古史書〉云:「……禹從何來?禹與桀何以發生關係?我以為 都是從九鼎上來的。禹,《說文》云『蟲也,從禸,象形。』《說文》云『獸足蹂地也。』

以蟲而有足蹂地,大約是蜥蜴之類。我以為禹是九鼎上鑄的一種動物,當時鑄鼎象物奇 怪的形狀一定很多,禹是鼎上動物的最有力者,或者有敷土的樣子,所以就算他是開天 闢地的人。」顧頡剛,〈與錢玄同先生論古史書〉,《古史辨》(臺北,明倫出版社,1970,

重印本),1/63;這封信在1923年4月27日加了一段案語,4月28日加了一段附啟,發表於 1923年5月6日出版的《努力》周報增刊《讀書雜誌》第9期;《古史辨》,1/59-66;顧潮 (編著),《顧頡剛年譜》(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3),81-82。

255 錢玄同〈答顧頡剛先生書〉云:「先生據《說文》云“從禸”而想到禸訓“獸足蹂地”,以為 大約是蜥蜴之類,竊不謂然。《說文》中從“禸”的字,甲文金文中均不從“禸”(如“禽”、“萬”、

“嘼”、“獸”諸字)。那象形九聲而義為“獸足蹂地”之“禸”字,殆漢人據訛文而杜撰的字。」

此信寫於1923年5月25日,原刊於:《讀書雜誌》,10(北京,1923.6.10);收入:《古史 辨》,1/67-82,所引在69。

256 顧頡剛在〈答柳翼謀先生〉中,已將《說文解字》有關“禹”的解釋放棄,該文原刊載於:

《北京大學研究所國學門週刊》,14(北京,1926.1.13),收入:《古史辨》,1/223-231,

所引在227;在《古史辨》第2冊〈自序〉,顧頡剛再度說明:「最使我惆悵的,是有許 多人只記得我的『禹為動物,出於九鼎』的話,……其實這個假設,我早已自己放棄。

就使不放棄,也是我的辨論的枝葉而不是本幹;這一說的成立與否和我的辨論的本幹是 沒有什麼大關係的。」顧頡剛,《古史辨》,2/〈自序〉,3。

257 《古史辨》第1冊收錄的前14封信,始於1920年11月23日至1921年1月28日之間,均為顧 頡剛與胡適往來討論姚際恆《偽書通考》與崔述《考信錄》的文字;第36篇顧頡剛〈與

古史辨運動是現代中國史學發展過程中,第一個引起討論的主題,相關 論著甚夥258。美國漢學家施耐德(Laurence A. Schneider)教授《顧頡剛與中國新史學》

(Ku Chieh-kang and China’s new history: nationalism and the quest for alternative traditions),是第一本 研究古史辨運動的專著。此書從走向民間的觀點,強調古史辨運動與民俗運 動之間的關係,局部地代表了美國學者從事近代中國研究的觀點;王汎森教 授《古史辨運動的興起》,論析清季今文家的歷史解釋,與古史辨運動的一 脈相承,見解鞭辟入裡;彭明輝《疑古思想與現代中國史學的發展》,探討 古史辨運動在現代中國史學所扮演的腳色,此書著重清代樸學考據對古史辨 運動的影響,以及民俗戲曲在古史討論時的彼此相互為用;陳志明先生《顧 頡剛的疑古史學──及其在中國現代中國思想史上的意義》,從走向民間的 角度,探討顧頡剛各階段的疑古史學,論點與美國漢學家施耐德教授接近。

這些著作大抵為古史辨運動的形成及其影響,奠定了良好的研究基礎。德國 的吳素樂(Ursula Richter Chang)女士以《古史辨》為碩士論文,以顧頡剛為博士論 文。吳素樂女士曾於1981-1982 年間兩度前往北京,對顧頡剛生平資料做過 相當徹底的整理259

在現代中國史學的發展過程中,從 1923 年的古史辨運動,到 1928 年中 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的成立,北方學派無異較受研究者重視。這裡所謂 的北方學派係指北京大學、北京師範大學、燕京大學、輔仁大學,以及以北 方學派為中心的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由於北方學人在現代中國學術

錢玄同先生論古史書〉,與第37篇錢玄同〈答顧頡剛先生書〉,才是真正點燃古史辨運 動的火藥線。

258 本文主要焦點集中於古史辨運動的反對者,因此不擬詳細討論古史辨運動的所有內容,

對 古 史 辨 運 動 有 興 趣 的 讀 者 , 請 自 行 參 閱 下 列 著 作 :(1)Laurence A. Schneider, Ku Chieh-kang and China’s new history: nationalism and the quest for alternative traditions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71);中譯本:梅寅生(譯),《顧頡剛與中國新 史學》(臺北:華世出版社,1984);(2)王汎森,《古史辨運動的興起》(臺北:允晨文化 出版公司,1987);(3)彭明輝,《疑古思想與現代中國史學的發展》;(4)陳志明,《顧頡 剛的疑古史學──及其在中國現代中國思想史上的意義》(臺北:商鼎文化出版社,1993)。

259 彭明輝,《疑古思想與現代中國史學的發展》,5。

史上較受研究者青睞,不論從北京大學國學門發展下來的北大國學傳統260, 或從現代學科體制論析現代中國史學的建立261;甚或討論現代中國史學的發 展,包括古史辨運動、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的相關研究262,我們發現 北方學派的研究可謂漪歟乎盛哉,而有關南方學派的研究則寥若晨星。

這一方面固然是北方學派在現代中國史學的發展過程中,一直處於主導 議題的地位,而且相關論題所引發的風潮,較受史學工作者重視。本文之作,

一方面耙梳古史辨運動形成的因素,另一方面則試圖探索反對者所扮演的腳 色,以及反對陣營在現代中國史學發展過程中所代表的意涵。

(一) 吹響現代中國新史學的號角

《古史辨》第 1 冊出版於 1926 年,據《古史辨》第 1 冊所收錄函札來 看,似乎很容易獲得這樣的結論:顧頡剛討論古史主要是受胡適的影響。而 且,如果只讀《古史辨》第1 冊〈自序〉而不細心分析 7 冊《古史辨》的內 容,也很容易有這種錯覺,更易誤解的可能是過度擴大杜威實驗主義在中國

260 有關北京大學國學門的研究,請參閱:陳以愛,《中國現代學術研究機構的興起──以 北京大學研究所國學門為中心的探討(1922-1927)》(臺北:國立政治大學歷史學系,1999)。

261 劉龍心,《學術與制度:學科體制與現代中國史學的建立》。

262 杜正勝、王汎森(主編),《新學術之路: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七十周年紀念文集》,

上、下(臺北: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98);Wang Fan-shen, Fu Ssu-nien: a life in Chinese history and politics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1); 王汎森教授新 出版的論文集《中國近代思想與學術的系譜》第三編收錄5篇論文,與附錄2篇論文,主 要即以北方學派為論述主體,請參閱:王汎森,《中國近代思想與學術的系譜》(臺北:

聯經出版事業公司,2003),305-527;杜正勝教授《新史學之路》一書中,〈二、前賢的 鏡鑑〉所蒐錄的7篇文章,除〈錢穆與二十世紀中國古代史學〉之外,所論均為中央研究 院歷史語言研究所與北方學派;〈三、實踐與試驗〉所蒐錄的3篇文章,所討論對象均為 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杜正勝,《新史學之路》(臺北:三民書局,2004),91-328;

劉龍心,〈史料學派與現代中國史學之科學化〉(臺北:國立政治大學歷史研究所碩士論 文,1993);Axel Schneider, “Die Rolle der Historiographie und des Intellektuellen zwischen Wissens-chaft, Politik und philosophie. Verdeutlicht anhand der Historiographie Fu su-niens und Ch’en Yin-ch’üehs vom Institut für Geschichte und Philologie,” (Bochum: Universität Bochum, Ph.D. Dissertation, 1994).

的影響力。事實上,古史辨運動是因緣際會下的產物,清季今文家的歷史解 釋,儒學權威性崩解後亟求新索的契機,中西學術的激盪,民間文化的挪移,

在在都影響了古史辨運動發生的可能性263

1. 今古文之爭的新命題

清代學術隨著時代的變遷,逐漸由考據向經世傾斜,在變動的世局下,

知識分子紛紛採取各種方法,冀期清王朝能夠脫離積弱不振的困境,經世思 想就是在這種背景下興起的。清代的公羊學運動有兩派,一派為經生派,由 莊存與、孔廣森、劉逢祿、凌曙、陳立、皮錫瑞一脈相承者,此派學者研究 今文經學,實事求是,抉微闡幽,雖不免於家法成見,但志在恢復西漢經學,

在學術上厥有新猷;另一派為政論派,由龔自珍、魏源所開啟的變法思想,

以學術為政治之用264,下開廖平、康有為、梁啟超思想之先河,廖平、康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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