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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惡魔教室》的創作背景

第一節 戰後德國對極權主義的反思

1933-1945 年是希特勒和納粹黨統治德國的第三帝國時期,在獲取國家政 權之後,希特勒立即廢除威瑪共和政府的議會民主制,確立了以意識形態和領 袖權威為核心的獨裁統治。他還大規模的擴張軍隊,肆無忌憚地對外侵略,最 終挑起第二次世界大戰,不僅給周圍國家人民造成巨大的損失,也給德國人民 帶來嚴重的苦難。

對於這歷史上的黑暗篇章,德國社會各界的反應非常複雜,處理戰後記憶 政治的方式大致有兩種。經歷過納粹政權的保守派趨向藉由經濟復甦、確認受

1 Wulf Kansteiner, "Finding Meaning in Memory: A Methodological Critique of Collective Memory Studies,” 183

害者及加害者、給予受害者補償等措施,將過去拋在腦後,最好不要再提及那 段往事。戰後出生的世代則為避免「歷史事件」再度發生,拼命挖掘有關納粹 的文獻、學術理論、罪證等,透過媒體在日常生活中灌輸人民這些概念,並否 認德國歷史是所謂「特殊途徑」(Sonderweg)2,與過去切割,以自由法治國家 自居。後者成為學術界專注的焦點,它們不像日本或土耳其對過去避而不談或 規避其責任問題,它們反將責任擴及全體,至少在菁英階層是認為德國人民都 該為此負責,從電視、電影、博物館、紀念碑、教科書都在教導得國人要記取 教訓。3從戰後發展來看,德國對於極權主義的反思可以經過幾個階段。

一、戰後的受害者思維

二戰結束後對德國人民而言苦難才正要開始。為了徹底粉碎納粹主義與軍 國主義的勢力,消除德國再度發動戰爭的危險,美、英、法、蘇四大戰勝國首 先採取分區佔領德國的政策,並且由各佔領區最高長官組成的盟國管制委員會 掌握德國中央政權,對德國實行全面控制和監督,只承認德國在經濟上是一個 統一的整體。4對德國人民而言,心中複雜的情緒難以形容。

1945 年 8 月 2 日,美、英、蘇聯合簽署《波茨坦協定》,重申了雅爾達會 議「民主化」(democratization)、「解除工業」(deindustrialization)、「解除武裝」

(demilitarisation)、「去納粹化」(denazification)的對德主張,並以更為明確的 詞句闡明了對德國的諸多判決。51945 年 11 月 20 日,歐洲國際軍事法庭在德 國紐倫堡開庭,對納粹德國首要戰犯進行公審。紐倫堡大審(Nuremberg Trials)

2 「特殊途徑」理論首次見於 19 世紀德意志帝國的保守派,他們認為德國政體異於英國和法 國的西方民主,但又不同於沙俄的東方專制,是混合著民术主與專制的第三種方案。二戰後 學者亟欲 解釋為何德國威瑪共和會失敗、納粹得以掌權。非德國學者,如泰勒(A. J. P. Taylor, 1906-1990)賦予此「特殊途徑」理論新意義,認為德國國家特性自始便與西歐不同,而這 些德國獨特的政治社會發展也是造就納粹興起的遠因。德國學者及少數非德國學者,如邁乃 克(Friedrich Meinecke, 1862-1954)便力圖證明納粹只是個歷史的偶然、德國的災難。

3 陳思瑾,〈聯邦德國電影對二次大戰的歷史詮釋(1945-2005)〉(台北:輔仁大學歷史研究所 碩士論文,2012,頁 18。

4 Koppel S˙Pinson 著,范德一等譯,《德國近現代史—她的歷史與文化》(北京:商務印書館,

1987 年版),頁 712-717。

5 陳思瑾,〈聯邦德國電影對二次大戰的歷史詮釋(1945-2005)〉(台北:輔仁大學歷史研究所 碩士論文,2012),頁 24。

6拉開了盟國戰後對德國實行「去納粹化」的序幕。 其他德國,德國人民集體有罪」9的「集體罪責」(collective guilt)最為不滿,

9 Karl Dietrich Erdmann 著,高年生等譯,《德意志史:1914-1950》(北京:商務印書館,1986 年),頁 177。

它們不認為納粹的罪名要由全體德國人接受。希特勒和納粹黨的獨裁統治和侵 略戰爭也為德國人民帶來深重的災難:戰爭使德國東部大片領土喪失,居住在 此的德國人變成難民,只能長途跋涉進入德國本土;德國本土也遭到慘重破壞,

要在滿目瘡痍的城市裡維持生活愈行困難,水、電、瓦斯的供應完全杜絕,糧 食供給本就不足,加上難民湧入,使得每人配給量更少。曾經經歷過戰後時期 的德國人,對飢餓的印象特別深刻。10戰爭末期所受的痛苦足以使他們與加害 者劃清界線,把責任推到少數幾位決策者身上,而把其他人劃為被濫用的、具 有強烈義務感和效忠精神的輕信者,直接或間接地被迫進行合作且對納粹政體 的真正本質認識不輕;一些職能部門的官員也試圖透過強調其業務工作的中立 性來推卻或縮小罪責,或者利用協從理論來逃避或減輕懲罰,還有那些戰後流 亡、回歸的難民或者從戰俘營釋放的士兵,只關心自己遭遇的不幸,自認為是 受害者和被凌辱者。11換言之,直到 50 年代中期,德國民眾普遍接受一種「受 騙論」的歷史觀,即第三帝國的罪行應該完全由希特勒及其主要戰犯集團負責,

而全體德國人則是被誘騙的,他們自己最終在戰爭中和因戰爭的後果成為受害 者。12因此,聯邦德國政府與民眾,特別是經歷戰爭的一代都希望儘快結束對 納粹戰犯的審判,這樣一來就可以結束對納粹歷史和集體罪責的討論,反映出 當時普遍存在的淡化或逃避的心態。

隨著冷戰的加劇,西方佔領國也失去了徹底進行「去納粹化」的興趣,他 們更關心的是迅速扶持西德成為西方陣營的實力成員。因此,西方盟國改變了 戰後初期的對德政策,韓戰爆發期間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甚至鼓勵西德總理艾德 諾(Konrad Adenauer,1876~1967)重建軍隊。13艾德諾本人屬於保守派,自己

10 Ellizabeth Heineman, ”The Hour of the Woman: Memories of Germany’s “Crisis Years” and West German National Identity,” The 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 101, no.2(1996): 374.

11 Peter Reichel, Vergangenheitsbew ltigung in Deutschland. Die Auseinandersetzung mitder NS-Diktatur von 1945 bis heute, München: C. H. Beck,2001,S. 67—68.

12 Norbert Frei: Verg angenheitspolitik in denf nf ziger J ahren. In: Wilfried Loth, Bernd-A. Rusinek ( Hg. ) : Verw amd lungspolitik .NS-Eliten in der westdeutschen Nachkr iegsge sellschaft,

Frankfurt/Main, New York, Campus Verlag 1998, S. 92.

13 景德祥,〈德國:反思歷史,一波三折〉,《世界知識》,2005 年第 21 期,頁 38。

也受過納粹政權的迫害,但他最關心的是如何重建德國,而向西方國家靠攏是 使西德獲得主權獨立的唯一方式,稱為「西向政策」(Westpolitik)。141949 年建 立聯邦德國之後,除了與西方交戰國特別是法國和解,也支持與以色列建立友 好關係,對猶太人作出無終止賠償,並努力參與歐洲共同事務發展貿易,藉此 表達與歐洲各國友好共存的意願。但是,納粹歷史的究責問題則隨著歐洲冷戰 局勢與艾德諾的歷史政策(Vergangenheitspolitik)而選擇忽視與退縮。1955 年 德國加入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後,德國成為當年戰勝國的盟友,國內政治壓力明 顯減弱,消極對待納粹歷史不僅成為主流,甚至艾德諾時期為了安定與重建極 需人才,開始有大批的原納粹高級文武官員因此得以重返政府機關,沒有一個 納粹時期的法官受到起訴或丟掉職位,艾德諾的國務秘書格羅布克(Hans Josef Maria Globke)就是當年納粹迫害猶太人的《紐倫堡法》(Nürnberger Gesetze) 的起草者。這種「格羅布克現象」代表著許多納粹份子得以幸運地逃脫了應有 的懲罰。15

戰後德國電影也從「零時」(Stunde Null)起步,開始了艱難的跋涉。電 影工作者首先面臨的究是如何對待剛剛結束的黑暗歷史?如何對待納粹統治及 其產生的影響?如何表現現代社會與過去歷史的關係等,而這些種種問題都牽 涉到當時的政治與社會背景。冷戰時期,艾德諾政府奉行親西方政策,國內政 治局面保守,不利於電影工作者們大膽創作;其次,50 年代是德國重建經濟和 社會的重要時期,為了快速重建擺脫戰爭陰影,聯邦德國政府鼓吹創造一個平 等、和諧的中產階級社會的口號,在某種程度上掩蓋了社會矛盾。聯邦德國電 影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中復甦,又因電影拍攝仰仗政府的獎勵與資助,許多導演 不願亦不敢公開表明自己的立場,或是有意迴避這一段歷史,致使在銀幕上出 現的幾乎都是美好、和諧的景象;另一些導演則採取各種各樣間接的方式,如

14 孫立新、黃怡容,〈德國政界對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歷史反思〉,《史學史研究》,2010 年第 2 期,頁 83。

15 景德祥,〈德國:反思歷史,一波三折〉,《世界知識》,2005 年第 21 期,頁 39。

背景、回憶、夢境、畫外音等迂迴的方式觸及主題。16 進入「後工業社會」(post-industrial society)19,社會轉型勢在必行。西德社會 進入後工業社會之後,人們對於改革的渴望也越來越強烈,一些民間機構與媒 體主張人民應積極參與政治,並組織團體形成監督政府的力量。20

1960 年代的國際局勢發展也不平靜,戰火不斷,多是區域性戰爭。1961 年美國甘迺迪總統(John F. Kennedy, 1917-1963)宣佈參加越戰,開啟美國史上 耗時最長的戰爭,掀起國內朝野抨擊之外;越戰也使美國國際聲望下滑,使其 治要求和社會權利需求提高,產生「民粹主義」(populism)思想,社會決策(social decision)

變得重要而複雜。

20 丹尼爾˙貝爾(Daniel Bell)著,高銛等譯,《後工業社會的來臨》(The Coming of post-industrial society)(台北:桂冠,1989),頁 156-158。

本主義對第三世界的侵略,是新帝國主義的最佳證明。21由於通訊設備及交通 工具的進步,各國學運團體容易串連,加上西德與美國的同盟關係,使得越戰 也演變成國內政治焦點,國內學運、和平運動同時發難,在 1968 年達到高峰。

西德的學生運動與其他地區既有相似點,也有特殊性。他們未經歷過戰 爭,無法體會父母親的生活經驗,「匱乏」(scarcity)的日子對他們來說簡直是 天方夜譚,他們所處的正是霍布斯邦(Eric J. Hobsbawn)稱的「黃金時代」:

從小浸淫在富裕的生活中,要求更好的是他們唯一的想法。22西德學生族群與 其他國家不同的是他們背負的國家歷史的沉重負荷,雖然他們年紀太小來不及 參加希特勒青年團,對國家社會主義認同不深,卻也承受戰爭後期的創傷:面 對不健全的家庭,加上傳統重視紀律與秩序的家庭倫理,苦悶心理無法抒發而

從小浸淫在富裕的生活中,要求更好的是他們唯一的想法。22西德學生族群與 其他國家不同的是他們背負的國家歷史的沉重負荷,雖然他們年紀太小來不及 參加希特勒青年團,對國家社會主義認同不深,卻也承受戰爭後期的創傷:面 對不健全的家庭,加上傳統重視紀律與秩序的家庭倫理,苦悶心理無法抒發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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