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化現象

綜合本節的研究結果：台灣譯本裡的連詞數量高於大陸譯本，因此明朗化程 度較為顯著。兩岸譯者偏好使用的連詞差不多，而且集中在出現次數最多的前三 十名裡，其中，台灣譯者在前半段連詞的使用上又比大陸譯者更為密集。

第三節 西化現象

本節將分成四個部分，檢視「的」、「它」、「們」這幾個單詞的頻率或搭配用 法，探討兩岸譯文中的西化現象。

一、的

余光中（2002）指出，自五四以來，現代中文受到西化影響，常出現「的」

字使用過度頻繁的現象，造成文章句法冗長，不夠簡潔，因而提倡少用「的」字，

甚至認為這是「作家得救的起點」（178）。此外，他還利用「的」字出現率來當

成判斷文章句法是否短捷的標準，主張「的」字雖不可少，但是要掌握得當，免 得「濫用成災」（183）。而賴慈芸（2007）在比對兩岸各類譯文時發現，整體上 來說，大陸譯本比台灣譯本常見到「的」字，也更常出現連續使用「的」字之句 型。

那麼，在本論文的小說譯文語料庫中，兩岸譯者對「的」字的處理有何異同 之處？以下筆者將從幾個角度來分析。

首先來看「的」字出現率：

表 5-7 兩岸「的」字出現率

CN（214301 字） TW（202881 字）

「的」字頻率 9799 8780

平均 21.87 23.11

* 計算出之數值以四捨五入法取至小數點後第二位。

依上表可見，在大陸譯本中，「的」字出現了9799 次，若以總字數除以其頻 率，則是平均每21.87 字出現一次，而台灣譯本中，「的」字出現了 8780 次，平 均是23.11 字出現一次。這顯示大陸譯者較常使用「的」字。根據余光中的評判 標準，繁體字譯本讀起來的感覺會比簡體字譯本還要短潔一點。

接著再來看看「的」常與哪些詞搭配。筆者利用Concordance 的 Collactions 功能，找出兩岸語料中位於「的」字左邊第一位的詞，並且依頻率高低排序，以 下列舉出現次數最高的前二十名參考：

表 5-8 前二十個與「的」字搭配次數最多之單詞

CN TW

1 他 550 他 537

2 我 314 我 260

3 她 269 她 240

4 自己 144 上 113

5 Nc 430 4.39 Nc 431 4.91

4 次 31 2

5 次 5 0

總計 1360 836

百分比 6.14% 3.77%

* 計算出之數值以四捨五入法取至小數點後第二位。

在繁體字語料中，連續使用兩個以上「的」字的總共有836 句，佔總句數的 3.77%，而簡體字語料裡則有 1360 句，佔整體句數的 6.14%，約為繁體語料的 1.6 倍，顯示大陸譯本比台灣譯本還常出現連用「的」字之句型，這個現象與賴 慈芸（2007）的研究結果相符。如果分開來看，台灣譯本中有 50 個句子連用了 三個「的」，而大陸譯本有171 句，為台灣譯本的三倍多，此外，連用四次的句 子則相差超過十五倍，大陸譯本中甚至還有連用五次的句子。這種現象顯示大陸 譯本不但比台灣譯本常連用「的」字，並且更常出現連用三、四次以上的句子，

而台灣譯者則普遍節制，盡量避免讓「的」字連續出現太多次。以下列舉幾個簡 體字譯本多用「的」字的範例，並與繁體字譯本的處理方式加以比照。

1. 大陸譯本連用兩個「的」字：

【大陸譯本】

K 打扫了阳台上的最深的积水，疏通了雨水落水管。（迈克尔．K 的生活和时代，第 17 頁）

【台灣譯本】

K 把最嚴重的積水給掃到陽台上，也疏通了排水管。（麥可．K 的生命與時代，第 22 頁）

2. 大陸譯本連用三個「的」字：

【大陸譯本】

…他的冥想中断了，他转过身来，吸了口气，举目寻找正在给他的幼儿朗读故事的妻子的

倩影…（到灯塔去，第 46 頁）

【台灣譯本】

…他突然停止了，轉過身，嘆口氣，揚起他的眼睛，找尋讀故事給小兒子聽的妻子的身影…

（燈塔行，第46 頁）

3. 大陸譯本連用四個「的」字：

【大陸譯本】

…他神秘的笔记是用别人看不懂的颠倒的字母记下的…（达．芬奇密码，第 39 頁）

【台灣譯本】

…他用難以辨認的左右反轉筆跡記下了謎樣的日記…（達文西密碼，第 56 頁）

4. 大陸譯本連用五個「的」字：

【大陸譯本】

我几乎要相信，我从普通的苟合中得到的感觉，和正常的伟男子在震撼世界的那种惯常的 节奏中跟他们正常的伟伴侣结合时所领略到的感觉几乎一般无二。（洛丽塔，第27 頁）

【台灣譯本】

我很願意相信，我出軌的興奮，相同於那些正常男性與其配偶進行的憾世例行節奏的興奮…

（羅麗泰，第21 頁）

由上面的例子也可以看出另一個現象：在大陸譯本中，連續使用「的」字次 數一多，句子也會變得比較長一些，但台灣譯本的句長則顯得較為平均，沒有特 別長的情況，這或許也是造成簡體譯本整體平均句長比繁體譯本還長的其中一項 原因。

二、它

根據王力所著的《中國現代語法》（2002），「它」這個字的用法大約在西元

1918 年以後開始出現，屬於歐化用語，跟「他」、「她」一樣，分別是模仿英語 中的it、he、she，在中文裡，其實很少使用「它」這種第三人稱代詞，而且「它」

的「許多用途都不是中國所原有的」（287）。王力也進一步指出，「它」字的用法 不符合中文習慣，因此最好儘量避免。除了王力，其餘翻譯名家如思果（2001）、

余光中（2002）等人也都曾指出中文常濫用「它」字的弊病。有鑒於此，筆者於 本節中探討了繁簡譯本在「它」字的使用上有何異同之處。

以下根據「它」的出現頻率來分析：

表 5-11 「它（們）」出現頻率

CN TW

它 269 123

它們 49 38

總計 318 161

在繁體字語料裡，「它」出現了123 次，表複數的「它們」是 38 次，合計使 用了161 次，而簡體字語料則共計用了 318 次「它」和「它們」，若從使用的頻 率上來看，兩岸相差了幾乎一倍，可見大陸譯者比台灣譯者特別偏好此種譯法，

如果以余光中的話來說，大陸譯本的「西化病狀」（余光中，2002：110）顯然要 比台灣譯本嚴重許多。

根據賴慈芸（2007）在其研究中的粗略估算，大陸譯者使用「它」與「它們」

的次數為台灣譯者兩倍以上。依照筆者以Concordance 軟體統計的結果，簡體譯 本中的「它」跟「它們」數量，確實也是繁體譯本的兩倍左右。以下接著列出幾 個兩岸使用「它」跟「它們」的對照範例：

1. 兩岸均使用「它」：

【大陸譯本】

…但是对于数以百万计的信徒来说，那块裹尸布就是不折不扣的圣布，并且教皇也承认了 它的真实性…（耶稣裹尸布之谜，第 6 頁）

【台灣譯本】

然而對數百萬的信徒來說，不管碳十四測定的結果是什麼，裹屍布是真實的，而教會也同 意讓它接受崇拜。（沉默同盟─耶穌裹屍布之謎，第 20 頁）

2. 大陸譯本使用「它」，台灣譯本未使用：

【大陸譯本】

那座桥建成还不到十年，最出色的专家也无法解释它怎么会突然整整齐齐地断成两截…

（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第2 頁）

【台灣譯本】

這座橋才建不到十年，連最好的專家都百思不解，想不通橋為什麼會啪的一聲剛好斷成兩 截…（哈利波特：混血王子的背板，第 19 頁）

3. 台灣譯本使用「它」，大陸譯本未使用：

【大陸譯本】

其实，我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寒酸书生，凭着自己惟一所长的拉丁文，勉强可以混口饭吃。

（道德剧，第3 頁）

【台灣譯本】

我只是個窮書生，就像人們所說的兩袖清風、一身飄零。幸好略懂拉丁文，靠著它可以混 口飯吃…（道德劇，第 1 頁）

4. 大陸譯本使用「它」，台灣譯本使用「牠」：

【大陸譯本】

我们拔掉蜜蜂的尖刺，在那可怜的东西身上系根绳子，每当它想展翅飞走，就把它拉回来，

这带给我们无与伦比的快乐。（追风筝的人，第25 頁）

【台灣譯本】

為了滿足無法抗拒的光榮成就感，我們拔掉蜜蜂身上的刺，用線綁在那隻可憐的小東西身 上，每回牠一起飛，就把牠拉回來。（追風箏的孩子，第29 頁）

普遍來說，大陸譯者比台灣譯者更偏好使用「它」或「它們」。另外，台灣 譯本裡會使用「牠（們）來指稱動物或昆蟲（「牠」出現22 次，「牠們」出現 8 次），而大陸譯本則是一律以「它（們）」稱之。依據本節的研究結果，在代名詞

「它（們）」的使用上，兩岸差距頗大。

三、們

關於「們」的西化用法，思果（2001）及余光中都曾提出批評，認為在提到 複數時應盡量少用，例如以「許多人」、「好些人」、「大家」、「眾人」來取代「人 們」，而且在中文裡本來就有能夠表複數的副詞或形容詞。不過，在兩岸小說類 譯文的語料中，「們」的用法仍然常見，還出現了不少人稱代詞之外的搭配。在 本節中，筆者將從「們」的頻率及搭配這兩方面切入，比較兩岸譯者在此西化用 法上的異同。

首先，筆者統計出兩岸語料中所有包含「們」的用詞，並將常見的人稱代詞 複數用法按頻率排序，其它的搭配用法則在稍後另外討論，整理的結果列表如下：

表 5-12 「們」之頻率

CN TW

1 他們 756 他們 720

2 我們 587 我們 620

3 你們 101 你們 79

4 它們 49 它們 38

5 她們 46 她們 33

6 咱們 25 咱們 18

7 牠們 8

其它 …們 225 …們 98

總計 1789 1614

簡體字譯本總共使用了1789 次「們」，高於繁體字譯本的 1614 次，表示其

西化程度較深。從排序上來看，兩岸最常使用的人稱代詞均相同，差別僅在於台

22 學生 2 46 政客 1 70 藝術家 1 的處理比較沒有變化，比如看見people 就翻成「人們」，children 就直接以「孩 子們」取代。而且，簡體譯本裡與「們」搭配的用法總共有71 種，比繁體譯本 的34 種多出兩倍，這同樣也顯示台灣譯者在處理原文的複數時，比較不會侷限

於只將單詞加上「們」而已。

以下舉出幾個簡體譯本使用「們」，而繁體譯本以其它方式處理的例子：

1. 台灣譯本直接以原來的名詞表複數：

【大陸譯本】

护士们问她吃药了没有，她总是说吃了，但她经常是在撒谎。（迈克尔．K 的生活和时代，

第4 頁）

【台灣譯本】

此外，她常常欺騙護士，說她已經乖乖的把藥吃了…（麥可．K 的生命與時代，第 6 頁）

2. 台灣譯本以「都」來表示複數：

【大陸譯本】

他的私人医生乔治觉得他简直疯了。惟一对此表示非常赞同，欢欣雀跃的就是那些追随他 多年的弟兄们了。（耶稣裹尸布之谜，第5 頁）

【台灣譯本】

他的醫生喬吉歐認為他瘋了，不過他的同事卻都非常高興。（沉默同盟─耶穌裹屍布之謎，

第17 頁）

3. 台灣譯本以「眾」來表示複數：

【大陸譯本】

人们都知道备受尊敬的雅克．索尼埃喜欢深居简出的生活，很少答应和别人见面。（达．芬

人们都知道备受尊敬的雅克．索尼埃喜欢深居简出的生活，很少答应和别人见面。（达．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