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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覺理論中的「白似白」

關於「看」這個動作,似乎是理所當然的自然反應,眼睛看到的就該是真實 的世界,但果真如此嗎?如同看著赫曼方格(Hermann grid)(圖 47)224,是否

「看到」黑色方塊間交接的 地方有灰點?但是,當只有 直接看著其中一個交接點 時,灰點就不見了。爲什麼 會如此?

克瑞克(Francis Crick)

在《驚異的假說》225一書中 強調「你很容易被你的視覺 系統愚弄。」226,一般人非 常相信「眼見為憑」,但克瑞克強調一個完全不同的解釋:

「你看得見的事物並非是實際上在那裡的東西,而是你的腦相信是在那 裡的東西。」227

當我們在看事物並不完全是眼睛看,還需要腦主控「看」的思維與過程。也 就是當眼睛的的視網膜接受到所見的影像時,視網膜並不是「烙印」處,也就是 可以直接判讀完整影像,而是透過視覺機制一路延伸到頭腦的「較高等區域」, 而視網膜就像視覺訊號的紀錄器,能記錄光線強度或可見光波長的變化,再將變 化的資料傳送到大腦皮質。視網膜還不能過濾不必要的資訊,而必須經由大腦皮 質(cerebral cortex)中一些視覺機制來解讀。228

224 筆者場以此圖當成色彩學課程的開場白,可以非常清楚的說明「果真百聞不如一見」。

225 Francis Crick,《驚異的假說》,劉明勳譯,台北,天下,1997。

226 Francis Crick,《驚異的假說》,劉明勳譯,台北,天下,1997,頁 40。

227 Francis Crick,《驚異的假說》,劉明勳譯,台北,天下,1997,頁 47。

228 塞莫‧薩基(Semir Zeki),《腦內藝術館》,潘恩典譯,台北,商周,2001,頁 23-24。

圖(47)赫曼方格,看著整張圖,是否「看到」交接的地方有 灰點?

在大腦皮質中掌管視覺的 特定區域稱之「視覺皮質區」

(Primary visual cortex),簡稱 V1(圖 48)。除了之 V1 區之外,

它的周圍還有很多視覺區,負責 將挑選過的視覺訊號傳送到其 他視覺區,不同的視覺區會專門 負責分析和理解影像中的不同 屬性。229

瑞典的神經病理學家亨斯 臣(Salomon Henschen)認為 V1 認為我們是靠 V1 區「看」的;但說到理解看 到的影像,就要靠 V1 周圍的聯結皮質區。根據這些理論,看是由 V1 看;理解 是由 V1 周圍的聯結皮質區理解,而「視覺」是由兩種功能結合而成的。230

所以,整個完整的觀看過程是:視網膜將視覺影像傳達到大腦皮質時,再由 大腦皮質的判讀與整合。整個過程是極短暫又很複雜的,對觀看者而言,似乎是

「一瞬間」的觀看行為,但大腦中可能有數億個神經元動了起來。231而影像並不 是如同相片一般是停格不動的,所以,基本上頭腦是不斷在進行工作的,不斷從 接收到的瞬息萬變的資訊中找出最重要的訊息;不斷從變化的影像中篩選出事物 的基本特性。232

這也是爲什麼我們常會以「筆墨所無法形容」來表達繪畫難以言喻的美,但 視覺腦卻仍能欣賞它。因為美感的傳達,視覺能在幾分之一秒內察覺大量訊息,

包括某人的精神狀態、顏色、或辨認出變化中的物體並加以判斷與理解。但是當

229 塞莫‧薩基(Semir Zeki),《腦內藝術館》,潘恩典譯,台北,商周,2001,頁 25。

230 塞莫‧薩基(Semir Zeki),《腦內藝術館》,潘恩典譯,台北,商周,2001,頁 28。

231 大腦皮質中最大的部分是新皮質(neocortex),每平方公釐的皮質大約有十萬個神經元,人類 新皮質的神經元共有數百億之多,相當於銀河系中的恆星數目。Francis Crick,《驚異的假說》,

劉明勳譯,台北,天下,1997,頁 121。

232 塞莫‧薩基(Semir Zeki),《腦內藝術館》,潘恩典譯,台北,商周,2001,頁 19。

(圖 48)圖中的黃色區域為主要視覺皮質區(V1),而綠 色區是 V2。

V1

我們看一件物體時,並不是「馬上看到」這件物體,而是經歷一連串的「掃描」。

在掃描的過程中,眼睛是瞬間停在某個影像上,才移轉到下一個地方,然後再到 下一個,依此繼續下去。每個影像都被看了短短的一眼,之後我們的眼睛再轉到 另一個點作另外的處理。由於眼球中心窩的視區非常窄,每個注視中所能清楚看 到的內容便受到嚴格限制。但由於這種掃描動作所發生的時間非常短,因此我們 的主觀經驗覺得是一眼就看到了。233

我們大都認為視覺現象是以一種整體圖像(a holistic image)的形式在大腦 呈現的,就跟視覺影像出現在照相機的底片一般。但不時的掃描動作與各司其職 的聯結皮質區的發現打破了如此的想法;如同我們敲開電視機,也不會在裡面看 到一群正在演戲的小演員一樣。

或許很難接受「看」是接收到許許多多零碎與片段的資訊的解釋,因為每件 事物看來都像是真的一般,但是事實上我們對世界上的事物並沒有第一手的認 識,有的種種感覺正是視覺系統的高效率所產生的感覺234。所以克瑞克認為「看」

這件事,應是一種建構性的過程。他指出:

「在這個過程中,腦部對視野中不同的『特徵』同時平行地做出反應,

並且利用腦部過去的經驗作為導引,試著把它們結合起來成為有意義的整 體。」235

也就是「看」除了整個視覺系統的分析與判斷之外,還必須與過去經驗結合,

包括知識背景、生活經歷、成長環境……等,例如與非學美術的朋友去參觀美術 館,就知道藝術解讀的差異性有多麼大,就是在專業的藝術評論中也常見到明顯 的差異而僵持不下。這些個人的經驗如同個人專屬的、獨一無二的「腦百科全 書」,儲藏著個人認識這個世界的所有資訊。而且如此龐大的資訊系統仍繼續不 斷的累積與更新,而「看」的觀點又會不同。

233 Robert L.Solso,《視覺藝術認知》,梁耘瑭譯,台北,全華,2003,頁 29。

234 Francis Crick,《驚異的假說》,劉明勳譯,台北,天下,1997,頁 51。

235 Francis Crick,《驚異的假說》,劉明勳譯,台北,天下,1997,頁 54

以下有一個很有趣的例子說明不同的觀察點對同一件事情有不同的了解層 面。實驗心理學家安德森(Anderson)和皮卻特(Pichert)於一九七八年的一個 實驗,在這個實驗中,實驗對象將被要求假設自己是某種特定角色。有一組人被 要求假設自己是小偷;另一組人則被要求假設自己即將要買房子。兩組人接著閱 讀一篇關於某個富裕家庭的短篇故事,裡面提到一些火爐、發黴的地下室、破洞 的屋頂、銀器、收集錢幣等細節。之後,為兩組人測試他們記得故事中的哪些東 西。「小偷」的那組人記得一些可以偷的貴重物品,而「要買房子的人」則記得 和房子品質有關的東西。236

雖然該實驗是以閱讀一篇短篇故事進行測驗,但若改以觀看圖片,不同需求 的人有不同的視覺焦點,最後結果也應該是如此。如同站在一張畫作前,如果觀 看者在尋找關係,像是畫中兩個人的關係,或靜物與背景的關係,那麼觀看的重 點就在這方向;如果觀看者在尋找美術技巧,那麼觀看的重點就聚焦在顏料的使 用、技巧及方法的創意性;如果觀看者在尋找畫面表達的故事內容,那麼觀看的 眼睛尋找的重點再搜尋畫中圖像的代表意義。

總之,觀看的任務就是獲取關於世界的知識,雖然我們也可以靠其他知覺取 得知識,但視覺卻是獲得知識最有效的方法。除此之外,有些特定的訊息之獲得 還非靠視覺不可,如表情或顏色的變化。但是,因為頭腦所得到的是不斷變化的 訊息,它必須從可見世界中整理出基本不變的特質。而許多藝術家所作的是對世 界中不斷變化的景象,表現出恆久不變的本質。例如,馬蒂斯(Henri Matisse,

1869-1954)曾說:

「在瞬息萬變的表象世界下,潛藏著更真實、更接近本質的特質。藝術 家能夠掌握這種特質,呈現出永恆的真實。」237

康丁斯基在《藝術的精神性》一書中指出:

「藝術發展的過程便是,將純粹、永恆藝術性從個人及時代風格元素裏

236 Robert L.Solso,《視覺藝術認知》,梁耘瑭譯,台北,全華,2003,頁 131。

237 轉引自塞莫‧薩基(Semir Zeki),《腦內藝術館》,潘恩典譯,台北,商周,2001,頁 18。

掙脫出來。」238

又如,塞尚在他過世前一個月寫到:

「我的頭腦十分煩亂。煩亂是如此的巨大,使我害怕…我能不能達到如 此長久追尋的目標呢?我總是在研究自然。我覺得好像有了一些緩慢的進 步。」239

一位六十七歲的老畫家苦苦追求一輩子的目標是什麼?表現他所認為永恆 的真實。什麼是他所認為永恆的真實?有關塞尚繪畫的目的,討論的論述許多,

筆者以以下三則為例:1、梅洛‧龐蒂(Merleau - Ponty)形容:「他要畫的是正 在成形的物質,由自發性組織而來的初生秩序。」240;2、溫蒂.貝克特修女(Sister Wendy Beckett),在《繪畫的故事》一書中指出:「萬物都具有色彩與重量,且 他們的色彩和體積都會影響彼此的重量。」241;3、貢布里西(E. H. Gombrich)

的敘述:「他欲達到深度效果而不犧牲色彩的明亮感,欲達到有秩序的配置法而 不犧牲深度效果」242。綜合三位學者的說法,塞尚企圖捕捉的是大自然的秩序感,

一種可以掌握多變的和永恆的自然的表現方式。

而蒙德里安(Puet Mondrian,1872-1944)在其創作生涯中也一直在尋找構 成藝術最根本的視覺元素。也就是在尋找更深層的、可以顯露出人類永恆不變的 真實,而不是會隨著世界改變而來來去去的「表面」特質。他寫到,

「要發掘這些宇宙性的表達方法,就需經由現代畫以一種邏輯及漸進的 方式,力求更抽象化的形態及顏色。一旦這個方法被發掘之後,關係本身就 可以被明確的呈現出來。」243

若以創作目的是否「表現出恆久不變的本質」反問筆者,筆者的答案也是肯 定的。每一個創作者,如前文所舉馬蒂斯、塞尚、蒙德里安,雖然表現出來的繪

238 康丁斯基,《藝術的精神性》,吳瑪悧譯,台北,藝術家,1985,頁 59。

239 Michel Hoog,《塞尚:強大而孤獨》,林志明譯,台北,時報,1997,頁 158。

240 Michel Hoog,《塞尚:強大而孤獨》,林志明譯,台北,時報,1997,頁 159。

241 溫蒂.貝克特修女(Sister Wendy Beckett),《繪畫的故事》,李惠珍、連惠幸譯,台北,麥克,

241 溫蒂.貝克特修女(Sister Wendy Beckett),《繪畫的故事》,李惠珍、連惠幸譯,台北,麥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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