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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文後記
由 於 本 身 在 戶 政 機 關 服 務 的 關 係 ， 常 常 在 第 一 線 處 理 國 人 認 領 無 證 兒 少 的 問 題，曾 經 有 一 位 無 證 移 工 媽 媽，滿 是 無 奈 地 向 我 訴 說 她 的 故 事，
從 事 特 種 行 業 的 她 ， 身 上 帶 著 一 張 生 父 不 詳 的 出 生 證 明 ， 想 讓 自 己 4 歲 的 孩 子 在 臺 灣 有 個 身 分，卻 處 處 碰 壁，礙 於 現 行 法 規，我 實 在 沒 有 辦 法 受 理 她 的 申 請，最 後，這 位 媽 媽 只 能 帶 著 遺 憾 默 默 離 開 … … 雖 然 未 見 孩 子 的 樣 貌，但 是 無 證 移 工 媽 媽 手 上 那 張 充 滿 折 痕 的 出 生 證 明 書，停 留 在 我 的 腦 海 久 久 揮 之 不 去 ， 難 以 想 像 她 與 孩 子 是 如 何 在 沒 有 身 分 的 困 境 下 生 活 ？ 回 想 起 來 ， 那 已 經 是 2012 年 的 事 情 了 … …
身 為 研 究 生，最 苦 惱 的 就 是 論 文 主 題，在 職 生 多 半 選 擇 與 自 己 工 作 領 域 相 關 的 議 題 為 主 ， 還 得 考 慮 這 些 議 題 是 否 具 有 研 究 價 值 ？ 記 得 曾 經 與 同 事 討 論，無 證 外 籍 生 母 常 常 因 為 不 能 取 得 母 國 的 單 身 證 明，使 得 小 孩 不 能 依 國 人 認 領 程 序 取 得 戶 籍 身 分，而 無 法 獲 得 教 育、健 保 醫 療 等 社 會 福 利 保 障，這 類 問 題 是 否 值 得 深 入 研 究、思 考 改 善 現 狀 的 方 式 ？ 那 場 討 論 的 結 論 是，依 現 行 法 律 規 定 能 改 善 的 空 間 實 在 不 多，但 是，隨 著 移 工 人 數 逐 年 遞 增，這 些 出 生 後 無 法 擁 有 身 分 的 孩 子 也 愈 來 愈 多，我 相 信 這 終 將 成 為 非 常 重 要 的 社 會 問 題 … …
碩 一 上 學 期，在 梅 君 老 師 的「 比 較 勞 動 政 策 與 立 法 」課 程 上，我 提 出 逃 逸 移 工 在 臺 生 子 的 問 題 ， 引 起 任 職 於 調 查 局 與 勞 動 部 的 同 學 們 熱 烈 地 討 論，下 課 後，我 抱 著 遲 疑 的 心 情 向 梅 君 老 師 請 教，並 提 及 同 事 認 為 此 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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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 無 解 的 經 過，沒 想 到，梅 君 老 師 認 為 這 是 很 有 意 義 的 研 究 主 題，她 說：
「 法 令 未 必 不 可 修 改，只 要 我 們 一 再 的 拋 出 議 題、發 出 聲 音，便 有 可 能 改 變 … … 」這 句 話 深 深 地 鼓 勵 了 我 ！《 不 用 數 字 的 研 究 》一 書 的 序 言 中，司 徒 達 賢 老 師 說 道 ：「 結 合 了 數 百 位 數 千 位 學 者 的 研 究 成 果 ， 就 會 逐 漸 帶 動 知 識 的 進 步，讓 人 類 能 夠 從 更 多 元 的 角 度、更 深 刻 地 瞭 解 這 個 世 界 … … 」 也 讓 我 心 有 同 感，或 許 這 篇 論 文 不 一 定 能 夠 帶 來 改 變，但 我 希 望 更 多 人 瞭 解，無 證 移 工 與 他 們 的 孩 子 在 臺 灣 的 真 實 處 境，就 當 作 以 研 究 生 之 名，為 這 個 社 會 盡 一 份 小 小 的 心 力 吧 ！
關 於 研 究 範 圍 的 部 分，最 初 只 限 定 於 戶 政 實 務 會 接 觸 到 的 態 樣，也 就 是「 生 父 為 國 人，生 母 為 外 國 籍 無 證 移 工 」的 兒 少，受 限 於 民 法 婚 生 推 定 制 度 的 規 範 ， 生 母 的 婚 況 證 明 取 得 困 難 致 使 兒 少 無 法 報 戶 口 。 記 得 2016 年 夏 天，某 日 與 梅 君 老 師 約 在 立 法 院 抗 議 現 場 旁 meeting，我 們 討 論 的 是，
行 政 部 門 的 作 法 與 國 際 公 約 規 範 的 精 神 ， 距 離 還 有 多 遠 ？ 梅 君 老 師 建 議 我 試 著 繪 出 無 證 兒 少 在 父 母 不 同 身 分 與 婚 姻 狀 況 的 狀 況 下 ， 衍 生 出 不 同 類 型 與 處 理 方 法 的 態 樣 圖。那 一 天 上 午，炙 熱 的 太 陽 晒 得 我 們 臉 都 紅 通 通 的 … … 梅 君 老 師 在 交 待 完 這 份 作 業 後 ， 匆 匆 趕 赴 立 法 院 支 持 抗 議 … …
在 著 手 繪 製 態 樣 圖 的 過 程 裡，發 現 無 證 移 工 之 間 所 生 的 兒 少，也 有 數 種 複 雜 的 類 型，從 監 察 院 的 調 查 報 告 與 網 路 媒 體 的 報 導 中，發 現 這 些 在 戶 政 領 域 遇 不 到 的 案 例，處 境 更 為 艱 難、不 易 處 理，只 是 礙 於 自 信 心 不 足，
也 沒 有 這 方 面 實 務 處 理 的 經 驗 ， 不 敢 貿 然 納 入 研 究 範 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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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 二 上 學 期 ， 除 了 閱 讀 文 獻 之 外 ， 因 緣 際 會 地 ， 我 在 2016 年 9 月 參 加 校 內 南 風 四 重 奏 辦 公 室 與 燦 爛 時 光 東 南 亞 主 題 書 店 共 同 主 辦 的 講 座 ：
「 報 導 者 – 移 工 小 孩 被 堵 死 的 國 籍 之 路 」， 講 者 為 網 路 非 營 利 媒 體「 報 導 者 」 的 記 者-簡 永 達 與 陳 貞 樺 ， 當 天 與 會 者 擠 滿 了 小 小 的 書 店 ， 來 自 不 同 領 域 的 聽 眾 （ 民 意 代 表 、 教 師 、 議 會 助 理 、 學 生 等 等 ）， 在 講 座 進 行 過 程 中，就 無 國 籍 移 工 孩 童 的 身 分 與 權 益 事 項 熱 烈 討 論 與 對 話，顯 示 出 彼 此 對 於 無 國 籍 移 工 孩 童 的 關 心 ， 當 下 的 我 深 受 感 動 ！
藉 由 這 次 的 講 座，認 識 了 多 年 來 關 注 移 工、移 民 的 東 南 亞 主 題 書 店 創 辦 人-張 正 學 長 ， 應 學 長 的 邀 約 ， 我 在 書 店 發 表 了 首 次 關 於 移 工 議 題 的 演 講，這 是 非 常 特 別 且 有 意 義 的 經 驗，更 發 現 竟 有 許 多 默 默 關 注 移 工 孩 童 的 公 部 門 人 員 蒞 臨 講 座，也 藉 此 機 會 交 換 意 見、累 積 自 己 撰 寫 論 文 的 養 分。
今 年 3 月，參 加「 再 見，可 愛 的 陌 生 人 」紀 錄 片 巡 演 首 映 會，或 許 是 投 入 無 證 兒 少 的 議 題 已 有 一 段 時 日，在 阮 金 紅 導 演 的 鏡 頭 下，看 到 無 證 移 工 的 生 活 被 真 實 呈 現 出 來 ， 不 禁 鼻 酸 … … 我 在 筆 記 本 中 寫 下 ：
每 位 遠 道 而 來 的 移 工 們 都 只 是 想 要 「 改 變 生 活 」 而 已 。
最 底 層 的 勞 動 力 很 少 被 關 注，褪 去 工 作 的 角 色 後，他 們 亦 是 有 血 有 肉 的 「 人 」，「 非 法 」 這 個 形 容 詞 ， 太 過 沉 重 。
或 許 ， 我 們 真 的 做 不 了 什 麼 ， 但 ， 我 答 應 的 是 ， 分 享 與 同 理 。 制 度 的 解 構 需 要 漫 長 的 等 待 ， 是 嗎 ?我 們 還 有 多 少 時 間 ?
日 夜 不 停 運 轉 的 機 器 有 使 用 年 限 ， 那 麼 ， 人 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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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 為 埋 首 於 無 證 兒 少 的 議 題 ， 而 入 戲 太 深 的 我 ， 在 初 步 回 顧 相 關 文 獻 之 後，決 定 勇 敢 地 擴 大 研 究 範 圍，在 梅 君 老 師 的 支 持 下，不 再 侷 限 於 國 人 認 領 無 證 兒 少 的 部 份 ， 而 是 把 無 證 移 工 之 間 生 育 的 兒 少 態 樣 也 納 入 研 究，增 加 論 文 內 容 的 廣 度，研 究 方 向 再 度 確 認 後，接 下 來 就 是 撰 寫 論 文 的 耐 力 與 毅 力 考 驗 了 ！
準 備 論 文 的 這 段 時 間 裡，深 深 覺 得 自 己 是 幸 運 的，工 作 上 接 觸 許 久 的 無 證 兒 少 個 案，在 多 次 電 話 連 繫、電 子 郵 件 往 來，甚 至 與 駐 外 館 處 人 員 溝 通、確 認 國 外 文 書 無 誤 後，都 順 利 地 申 辦 戶 籍，每 當 這 些 兒 少 父 親 及 家 屬，
把 可 愛 孩 子 的 照 片 秀 給 我 看 時，他 們 最 初 無 助 與 無 奈 的 表 情 已 不 復 見，取 而 代 之 的 是，為 孩 子 辦 妥 身 分 的 滿 足 與 喜 悅。值 得 一 提 的 是，在 邀 約 受 訪 者 時，原 以 為 彼 此 會 因 為 許 久 不 見 而 生 疏，沒 想 到 卻 一 見 如 故，訪 談 過 程 愉 快 而 順 利 ！
回 憶 起 論 文 架 構 的 安 排，歷 經 許 多 修 改 的 過 程，特 別 是 這 半 年 來，各 部 會 召 開 會 議 討 論 無 證 兒 少 的 處 遇 問 題，論 文 的 內 容 也 必 須 同 步 更 新。在 將 近 20 次 meeting 的 過 程 中 ， 透 過 與 梅 君 老 師 在 法 令 、 政 策 、 實 務 案 例 中 的 討 論，兩 個 人 都 有 許 多 心 得 與 感 觸。有 時 候，我 們 會 高 聲 批 判 現 況；
有 時 候，我 們 會 因 為 苦 思 無 解 而 眉 頭 深 鎖，唯 一 確 定 的 是，我 跟 隨 著 梅 君 老 師 的 腳 步 ， 在 這 個 複 雜 又 難 處 理 的 議 題 中 獲 得 許 多 成 長 。
由 於 無 證 兒 少 身 分 與 權 益 問 題 涉 及 不 同 領 域 的 管 理 ， 在 討 論 第 六 章
「 結 論 與 建 議 」時，我 與 梅 君 老 師 在 研 究 室 裡 陷 入 困 境，同 時 也 讓 我 體 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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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無 證 移 工 與 兒 少 處 在 國 境 控 管、移 民 管 理、勞 動 法 制 的 三 角 邊 緣 地 帶，
呈 現 的 是 一 種 既 尷 尬 又 矛 盾 的 狀 態，我 亦 明 白，此 議 題 的 處 理 猶 如 雙 面 刃，
當 我 們 想 要 揮 舞 人 權 大 旗，替 無 證 兒 少 發 聲 的 同 時，也 必 須 正 視 抗 議 無 證 兒 少 佔 用 資 源 、 分 配 不 公 的 吶 喊 聲 ！
曾 經 想 過，兒 少 人 權 的 理 想 國 度 是 什 麼 樣 貌 ？ 我 想，那 應 該 是 充 滿 笑 容、天 真 無 憂 的 圖 像 吧 ！ 在 通 往 理 想 國 度 的 道 路 上，需 要 克 服 許 多 困 難，
也 許，一 個 人 的 力 量 改 變 不 了 什 麼，這 份 論 文 若 能 讓 更 多 人 懷 著「 分 享 」 與「 同 理 」的 心 情，去 瞭 解 並 關 心 這 些 孩 子，這 些 時 日 的 努 力 就 值 得 了 ！
回 顧 一 年 多 來 準 備 論 文 的 點 點 滴 滴，以「 後 記 」呈 現 出 心 路 歷 程，我 竟 停 不 下 一 直 敲 著 鍵 盤 的 手 ， 或 許 是 有 滿 腹 的 感 觸 想 要 吐 露 吧 ！ 一 路 走 來，曾 經 看 著 敘 說 移 工 兒 少 故 事 的 書 籍 而 眼 眶 泛 淚；曾 經 為 了 翻 譯 外 文 文 獻 而 趴 在 滿 桌 的 資 料 上 睡 著；甚 至，也 曾 懷 疑 自 己 動 筆 寫 下 的 建 議 是 否 恰 當。每 當 找 到 有 關 無 證 兒 少 的 文 獻，或 是 媒 體 發 表 新 的 報 導，就 像 發 現 新 大 陸 般 與 梅 君 老 師 分 享 與 討 論 ， 我 想 ， 這 就 是 研 究 的 樂 趣 吧 ！
寫 到 這 裡，突 然 想 起，二 年 前，有 位 大 學 同 學 聽 聞 我 要 報 考 行 管 碩，
曾 經 提 及「 行 政 管 理 」聽 起 來 就 是 很 無 聊 的 科 系，當 時 的 我，不 知 道 如 何 回 應 較 好。二 年 後，在 論 文 接 近 尾 聲 之 際，我 想，或 許 可 以 用 這 本 研 究 社 會 問 題 的 論 文 回 應：在 政 治 大 學 研 讀 行 政 管 理 碩 士 學 程 不 僅 不 無 聊，還 非 常 充 實 、 有 意 義 啊 ！
孟 珊 于 2017.5.23 清 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