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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真切的存在，但那也並不能被我們所認知，《肉蒲團》的敘述架構也正說明 此一道理。僅管現行的研究指出，文本中道德報應的安排呈現的是一種以淫止淫 的手段，或是為躲避查緝所設置的安全機制，但本文認為文本最終總是出現的道 德教化，除卻上述的幾種可能之外，或也正說明作者無法想像情色、慾望以及快 感如何存在於缺乏禁忌與道德限制的世界之外。如此一來，未央生切除陽具的行 為即成為故事結束的必然，否則作者無法給予故事一個穩定可運作的框架，這也 呈現出小說創作時既有的文學觀念對於創作所產生的影響。
五、小結
本章藉由三個不同的面向，說明身體如何成為作者圓成不同寫作目的的媒介。
首先本文試圖指出《肉蒲團》如何透過挪用「土產」和「道地」等觀念，將中國 醫藥所涉及的「地理想像」轉作為「倫理圖譜」，並將女性區分為家庭內與外兩 種不同的類型。再者，藉由說明「處女」與「非處女」所具有的身體經驗、感知 能力差異，說明女性的身體如何成為男女相互抗衡，同時也是男性與男性相互競 逐的空間。男性得以藉由給予女性更大的快感體驗，覆寫先前的男性替女性帶來 的身體經驗，此種複寫身體經驗的過程，即是男性間競逐關係的具體展現。最後，
本文藉由《肉蒲團》變造未央生陽具的段落，說明作者展現出對男性價值的限縮，
將男性轉作為單純以「陽具」衡量價值的存在。同時，作者也透過陽具變造前後 的「偷情」行為，玩弄既有的倫理框架，也同時呈現出倫理框架的牢固以及其所 涵蓋的範圍。故事最終的倫理回歸，此種寫作安排不僅呈現出作者想像性與倫理 的方式，更涉及小說寫作的架構限制。
第四章 身體管控：視覺、模仿與報應邏輯
一、前言
本章將指出《肉蒲團》藉由關於視覺感官、閱讀行為的描述，呈現出一種對 於女性身體的管控，本文試圖說明作者透過。關於李漁以及視覺文化的討論中 Sarah Kile 透過《閑情偶寄》以及《肉蒲團》兩部作品，從敘述者與評點者的寫 作視角，以及建築與器物等角度，向我們說明李漁如何展示出與晚明以前相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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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覺文化，156而陳建華同樣以器物：「望遠鏡」的角度切入，向讀者說明李漁如何 回應西方所帶來的概念衝擊。157然而與之相較，《肉蒲團》對小說人物視覺感官的 討論視角，能夠使我們思考，《肉蒲團》中作者將視覺作為一種人體的感官經驗 時，它與閱讀之間的關係為何？作者如何使視覺與情慾產生連結？視覺如何成為 操控／使用女性身體的方式。
為回答上述的問題，本章將分為三個部分，首先本文將說明《肉蒲團》如何 藉由「色眼」與「近視眼」等不同眼睛類型的描寫，形塑男女互動關係，並指出 作者如何藉由書寫人體的器官功能差異，形塑並呈現不同的女性形象。再者，本 文將透過比較人物閱讀「春宮畫冊」與「酒令紙牌」兩種不同的圖畫，說明所閱 讀文本的差異，如何影響人物的行為，並展示圖象與行為之間的關聯。同時，本 文也將說明閱讀不同文本的行為，在《肉蒲團》中所透顯的意義。最後，本文將 以「皇天有眼」一句話為起點，說明《肉蒲團》如何藉由視覺想像因果輪迴報應 的運作方式。同時，此種報應機制背後所涉及的商業邏輯計算，如何對於女性的 身體產生影響。
二、觀看的意義：眼睛與限制閱讀
本節將試圖指出《肉蒲團》透過「視覺」與「閱讀」共構出一種對於女性身 體的控管機制。《肉蒲團》呈現對於「眼睛」的高度關注，眼睛不僅成為呈顯人 物的特質，更蘊涵作者對書中人物進行的道德評判，同時眼睛所涉及的視覺反應 和閱讀行為，兩種不同的面相都成為作者所關注的對象。透過閱讀，視覺更與女 性的情慾產生緊密的關聯。正如康來新所指出：《肉蒲團》中婦人所具有的近視 眼，乃是啟動全書「循環報」的關鍵，也呈現書文本所具有的因／果、罪／罰機 制。158不同的視覺能力，如近視，成為推演全書敘事的關鍵。然而，本文所欲討 論的問題是，視覺作為一種人體的感官，它是如何被作者所想像。當眼睛被賦予 不同的意義，如：賽崑崙的「眼睛」、未央生的「色眼」、艷芳的「近視眼」其中
156 Sarah E. Kile, “Toward an Extraordinary Everyday: Li Yu’s Vision, Writing, and Practice”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h.D. dissertation, 2013).
157 陳建華：〈凝視與窺視：李漁〈夏宜樓〉與明清視覺文化〉，《政大中文學報》第 9 期（2008 年），頁25-54。
158 康來新：〈身體的發與變：從《肉蒲團》、〈夏宜僂〉到《紅樓夢》的偷窺意涵〉，頁 167-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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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差異為何？為什麼需要進行此種安排？同時，倘若我們將艷芳的近視眼，以及 玉香的「閱讀」經驗並置討論，其中呈現出由「視覺」與「閱讀」，從圖像和文 字兩個面向，管控女性對於性的認知。作者透過限制女性的「感官經驗」形塑出 一個可被男性啟發、教育的女性身體。
《肉蒲團》詳盡的描寫未央生的形貌，包含長相、陽具乃至於眼睛，文中藉 由眼睛的變化，強化身體的特異性：
兩縫隙如纖玉，雙眸湛比寒晶，瞳仁黑白太分明，光焰常流不定。 遇見 男兒似白，一逢女子偏青，常嫌阮籍欠多情，不作紅顏水鏡。159
眼睛成為展現人體反應的機制，作者創造出一個屬於文本的眼睛類型「色眼」，
它不僅成為男性身體的特徵，同時有具有著辨別和揀選對象的功能：
有色眼之人，大約不喜正觀，偏思邪視，別處用不著，惟有偷看女子，極 是專門，他又不消近身，隨你隔幾十丈遠，只消把眼光一瞬，便知好醜，
遇著好的，就把眼色一丟，那婦人若是正氣的，低頭而過，不看到他臉上 來，這眼色就丟在空處了，若還世上有色眼婦人，有男子一樣毛病的，這 邊丟來，那邊丟去，眼角上遞了情書，就開交不得了，所以不論男子婦人，
但生下這種眼睛，就不是吉祥之兆，喪名敗節，皆由於此。160
作者將眼睛限縮為僅有單一功能——偷看女子——的器官。同時，眼睛所具有的 觀看／搜尋功能遭到作者強化，成為男性用以辨別女子外貌的方式。色眼不僅是 男性獨有，女性也會擁有色眼。此種特殊的眼睛類型，成為作者用以從外——眼 睛外觀——而內——色心——區隔出不同人體類型的手法。此種特殊的眼睛類型，
也成為擁有者識別同類的方式，亦即成為難以防範，聯繫男女的管道。作者刻意 強化「眉目傳情」的觀念，將男女的眼神交會，塑造為性愛產生的起點。《肉蒲 團》曾藉由諸多不同感官的描寫，講述男女偷情的細節。各種感官的表現過程中
「視覺」具有著相對的隱蔽性，若男女以言談傳遞情意時，可能會有遭受竊聽的 風險，倘若是耳語傳達，則需跨越空間組隔，嗅覺的表達同樣會遭遇到上述的問
159 《肉蒲團》，頁 149。
160 《肉蒲團》，頁 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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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然而，儘管視覺傳達也並不可能全然排除上述遭他人介入的可能性，但作者 卻在表述時，特意加入一個限定條件「色眼」，使其不同於一般的視覺經驗。其 中，作者色眼也直接具有辨別的功能，由此可發現，作者藉由視覺形塑出一個無 以被察覺的接觸管道，僅管禮教之防如何嚴密，具有色眼之人，對於色慾的貪求，
仍舊會在與同有色眼之人相遇時展現，女子對於色慾的追求，被賦予一種近似命 定論的色彩，成為一個無法掌控的存在。
未央生的色眼成為尋覓女性的管道。男性眼睛所觀看的不僅是女性的外表特 徵，更是待兩人眼神交會時，展開對女性心理的閱讀。色眼成為一種觸發男女交 好的方式，同時女性的眼睛也成為男性品評的對象，成為男性口中的至寶，161也 成為女性向男子傳遞訊息的管道。女性藉由色眼傳遞信息，表述著女性內部隱藏 的情慾。同時，女性也呈現出被男性閱讀的渴望，期望男性能夠「識貨」162能夠 辨識出女子所欲表現的情感和慾望：
未央生道，娘子又來謙遜了，怎見得你的面貌不如那三個生得標致，香雲 道，你的眼力自然不差，畢竟見她標致到極處，方纔跪了磕頭，若是略有 幾分姿色的，不過像我，那一日得你眼睛相一相，也夠的緊了，怎受的拜 起。163
香雲稱讚未央生的「眼力」同時期望有日能被未央生的眼睛所相，儘管香雲是因 不滿未央生與別名女子相好，而講出相關的言論，但其中仍顯出眼睛／視覺成為 女性用以和男子傳遞思緒的方式。未央生的眼力／色眼不僅能夠品鑑女性的優劣，
同時未央生對於女性的觀看，也轉作為女性期望男子所給予的關注和理解。未央 生的色眼不僅能辨識出同樣具有色眼的女性，更能閱讀女性心中被引動的情慾。
與此同時，同具色眼的女性，被作者塑造為一個需要持續被關注、解讀的對象，
161 「別的且不要說，只是那雙眼睛就是一件至寶了，兩個瞳仁竟是會說話的，他起先丟上許多 眼色，我只因注意那兩個，不曾回得他一眼，如今想來，甚不過意。」《肉蒲團》，頁221。
162 「這樣好看的話，騙你那雙眼睛好不識貨，怕沒有標緻絕頂的終日同你作樂，希罕我這等醜 陋東西，肯丟了心上人來親近我」本段香雲因未央生久未前來而醋意大發。「識貨」一詞成為 女性用以表露心思的話語，女子成為一個等待男性閱讀並確認價值的存在，由此展現出由觀看 進而被「理解」的表述內容。《肉蒲團》，頁338。
163 《肉蒲團》，頁 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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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所傳遞的訊息有待男性觀看並加以解讀。
由上述可知，作者藉由書寫特定類型的眼睛和其所具有的功能，以及前述所
由上述可知，作者藉由書寫特定類型的眼睛和其所具有的功能，以及前述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