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色世界的形成：《肉蒲團》中的身體生成、分類與管控 - 政大學術集成

全文

(1)國立政治大學中國文學系一〇七學年度. 碩士學位論文. 指導教授：許暉林教授. 立. 政治大. ‧. ‧ 國. 學. 情色世界的形成：《肉蒲團》中的身體生成、分類與管控. n. er. io. sit. y. Nat. Shaping the Erotic World： The Creation, Classification and Management of Body in The Carnal Prayer Mat al v i n Ch e n g c h i U. 研究生：曹育愷中華民國一〇八年七月. DOI:10.6814/NCCU201900567.

(2) 摘要本文試圖藉由《肉蒲團》說明豔情小說研究的一個根本的問題，是什麼提供、參與和影響作者想像／創作豔情小說的過程和方式？換句話說，作者是如何揀選支撐豔情小說創作的話語資源？這些話語資源是什麼？選擇的原因是什麼？其能替小說帶來的效果是什麼？《肉蒲團》不論是寫作內容或者生產脈絡，都具現了李漁所處時代當時的知識交流的特點。《肉蒲團》除了呈現出李漁對於各類出版書籍的掌握之外，就其所呈現的內容而言，本文認為《肉蒲團》能夠視為豔情小說與才子佳人、醫療知識、視覺文化等議題互動及對話的具體案例。李漁對於「身體」的書寫，成為其陳述並回應上述問題的方式。然而「身體」如何成為作者與其他話語以及文本對話的具體展現，話語或特定文本是以什麼方式被作者藉由「身體」再現，成為本文所關注的問題。. 立. 政治大. 為回答上述問題，本文的分為三個部分：首先，本文將透過明清小說中的一. ‧ 國. 學. 種寫作題材：「才子佳人」切入，說明《肉蒲團》如何藉由相同的敘事命題，生成小說的敘述框架。再者，本文將討論《肉蒲團》與「醫療知識」之間的關係，本文將說明《肉蒲團》如何藉「醫療知識」建置小說關於身體的分類與想像。最後，本. ‧. 文將討論《肉蒲團》如何挪用視覺感官所涉及的觀看、閱讀、模仿等行為，進行對. y. Nat. 於身體的控管與規範。本文期望藉由對於《肉蒲團》的個案分析，說明若以「身體」. n. er. io. al. sit. 為討論視角，豔情小說所可能具有的研究潛力。. Ch. engchi. i n U. v. 關鍵詞：李漁、《肉蒲團》、身體史、才子佳人、醫療史、視覺文化. DOI:10.6814/NCCU201900567.

(3) 目次第一章：緒論 .................................................................................................................................. 1 一、問題的提出 ....................................................................................................................................... 1 二、文獻回顧 ........................................................................................................................................... 6. 第二章：身體生成：才子、佳人與倫理再造 ................................................................ 17 一、前言 ................................................................................................................................................... 17 二、何為天下第一？另一種才子佳人想像 ................................................................................ 19 三、品評機制：才、貌與性的衡量 .............................................................................................. 27 四、踰越邊界：秩序、倫理與家庭價值 ..................................................................................... 31 五、小結 ................................................................................................................................................... 40. 政治大. 第三章：身體分類：醫療知識與人體再現 ..................................................................... 40. 立. 一、前言 ................................................................................................................................................... 40. ‧ 國. 學. 二、序列：《本草綱目》與身體排列 ............................................................................................ 41 三、性的記憶：女體的感知與展示 .............................................................................................. 49 四、「微陽」到「巨物」：男體的改造與品鑑 ........................................................................... 56. ‧. 五、小結 ................................................................................................................................................... 65. sit. y. Nat. 第四章：身體管控：視覺、模仿與報應邏輯 ................................................................ 65 一、前言 ................................................................................................................................................... 65. io. n. al. er. 二、觀看的限制：眼睛與閱讀行為 .............................................................................................. 66. i n U. v. 三、情欲的展示與秩序：由觀畫到看人 ..................................................................................... 74. Ch. engchi. 四、皇天有眼：報應與商業計算 ................................................................................................... 81 五、小結 ................................................................................................................................................... 87. 第五章：結論 ............................................................................................................................ 88 徵引書目 ........................................................................................................................................ 94. DOI:10.6814/NCCU201900567.

(4) 第一章緒論一、問題的提出豔情小說一向被視為違背禮教綱常、充斥性愛場面、文學成就不高的作品。目前學界討論豔情小說的方式，大抵是將豔情小說視為明代以降商業蓬勃發展，人們縱情聲色以及感官享樂下的產物。眾多豔情小說中，李漁（1611-1680）的 1 《肉蒲團》卻成為此類小說中一個時常被提起的特殊案例，其原因在於李漁所使. 用的敘事方式。這樣的評價很大一部份來自於魯迅、鄭振鐸和康正果等研究者。魯迅討論明代人情小說時認為，同樣是涉及性愛描寫的小說，《金瓶梅》之後的. 政治大的作品。魯迅並未確切提到小說出類的原因，此種說法為康正果所接受並更為直立. 作品「專在性交，又越常情，如有狂疾」，其中只有《肉蒲團》，是「較為出類」 2. 接指出《肉蒲團》的特殊性：《肉蒲團》呈現出李漁所獨創的以敘事者口吻插入. ‧ 國. 學. 大量議論的寫作方式。3後出的研究者依循康正果的觀點，並更為明確指出《肉蒲. ‧. 團》之所以能和其他豔情小說產生區隔，並非是因為內容的差異，而是敘事方法的突破。4然而，相關研究卻鮮少關心一個更為根本的問題：是什麼提供、參與和. Nat. sit. y. 影響作者想像／創作豔情小說的過程和方式？換句話說，作者是如何揀選支撐豔. n. al. er. io. 情小說創作的話語資源？這些話語資源是什麼？選擇的原因是什麼？其能替小. 1. Ch. engchi. i n U. v. 本文以陳慶浩主編《思無邪匯寶》所收錄的《肉蒲團》為研究底本。目前流傳的《肉蒲團》稿本眾多，包含：雙抄本、大活字本、鳳山樓本、寫春園本、寶永本，以及現知最早的刊印於乾隆十九年前的版本。雙抄本為日本抄本，現存於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雙紅堂文庫，大活字本藏於哈佛燕京圖書館以及東京都市立中央圖書館。鳳山樓本則原為高羅佩所藏，現存於荷蘭萊敦大學漢學院圖書館。寫春園本則未署出版時和地，寶永本則日本刊本。由上述的版本可知，《肉蒲團》劉傳甚廣。《思無邪匯寶》所收錄的《肉蒲團》則是以乾隆十九年前所出版的版本為「底本」並加入上述的五個版本進行校刊，並附著批點與插圖。故本文以此本為研究底本。情隱先生編，陳慶浩、王秋桂主編：《肉蒲團》收於《思無邪匯寶》（臺北市：台灣大英百科， 1995 年）。. 2. 魯迅：《中國小說史略》，〈明之人情小說（上）〉收入《魯迅全集第九卷・中國小說史》（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年），頁 190。. 3. 康正果：《重審風月鑑：性與中國古典文學》（瀋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98 年），頁 236-250。. 4. 鄭振鐸認為《繡榻野使》的作者呂天成與李漁等人，都是相同的「色情狂者」。相關討論見鄭振鐸：〈談金瓶梅詞話〉收入《鄭振鐸全集第四卷・中國文學研究（上）》（河北：花山文藝出版，1998 年），頁 223-242。. 1. DOI:10.6814/NCCU201900567.

(5) 說帶來的效果是什麼？這是本文希望藉由《肉蒲團》回答的問題。學界曾提出一個解釋框架，說明小說的創作過程中，作者會將不同的話語體系鎔鑄於文本當中，看似彼此相距的知識，在豔情小說中成為構成其存在的基底，並同時形塑小說世界的運作邏輯。此種將小說與知識並置同時思考二者間關係的討論，可以商偉關於《金瓶梅》成書的研究為例。商偉提出《金瓶梅》和明代日用類書關於商人日常世界的描述，其實都是脫胎於晚明話語之母體。5此種說法非常具有啟發性，也同時開啟本文的研究視野。我們能藉由觀察小說與特定話語的互動關係，說明作者如何使用不同脈絡下的話語體系，此種研究視角使得豔情小說成為考察話語交流的具體例證。同時我們能夠思考，豔情小說為何／如何可能. 治政大事的結合，共構出作者和時代對於豔情小說的想像？我們還能更進一步追問，藉立由結合特定話語類型和小說敘事的而形成的豔情小說，如何呈現及共構出支撐其. 使用這些話語？特定話語如何貼合豔情小說的文學傳統？以及它如何與小說敘. ‧ 國. 學. 存在的話語母體？. ‧. 本文選擇《肉蒲團》作為討論對象的原因主要有兩個。首先，《肉蒲團》的主人公未央生，直接將自身比做一名「才子」並試圖尋訪一名「佳人」，此種宣. y. Nat. sit. 稱於艷情小說中是極為特殊的案例，同時也讓人聯想至明清時期大量出現的「才. er. io. 子佳人小說」。因此，由《肉蒲團》的敘事安排可發現，其有意識的回應著當時. al. n. v i n Ch 子佳人小說的敘事架構，呈現出一種小說話語間的競爭與重塑。此外，《肉蒲團》 engchi U. 所流行的不同小說類型。才子佳人小說作為《肉蒲團》的書寫題材，李漁借用才. . 5. 商偉：〈日常生活世界的形成與建構──《金瓶梅詞話》與日用類書〉。其在文中討論《金瓶梅》所展現的商人世界與明代日用類書間的關係，並說明日用類書如何成為文本世界建構的資源。本文收入：胡曉真、王鴻泰主編：《日常生活的論述與實踐》（臺北市：允晨文化，2011 年），頁 359-388。商偉在另一篇討論《金瓶梅》與明代印刷文化的文章中，更為詳細的說明，其所謂「百科全書式」的文本，如何進入《金瓶梅》之中，並指出此作品的出現，是超越了原先小說的邊界。同時也從出版印刷的角度，討論書籍版式如何影響，同時形塑出新的閱讀方式和習慣。詳可參看 Wei Shang, “Jin Ping Mei and Late Ming Print Culture,”in Judith T. Zeitlin eds., Writing and Materiality in China: Essays in Honor of Patrick Hanan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Asia Center, 2003.) 類似的討論方式可參考，商偉：〈一陰一陽之謂道──《才子牡丹亭》的評註話語及其顛覆性〉：文中試圖說明由《才子牡丹亭》的評點內容可發現，評點者調動王學思想以及當時的日常知識與公共話語作為思想資源，也呈現出晚明的思想特色。本文收入華瑋主編：《湯顯祖與牡丹亭》（臺北：中研院文哲所，2005 年），頁 429-466。. 2. DOI:10.6814/NCCU201900567.

(6) 的生產脈絡，具現了李漁所處時代當時的知識生產的特點。《肉蒲團》約成書於 1657 年，6是年李漁往來江寧、杭州等城市。該地為書籍印刷出版重鎮，7而這時期出版品當中，除了小說之外，最為大宗的就包括了醫書（醫案）以及日用類書。 8. 而醫學語彙是《肉蒲團》中最常出現的知識類型。這其實毫不令人訝異。李漁本. 身就是出身累世學醫的家族，對於醫療知識有著豐富與精準的掌握。9此外，作為商業出版者，李漁無疑會對於上述二類書籍極為熟悉。更不用說李漁所撰《閒情偶寄》本身就是一部接近日用類書性質的著作，而其中的「頤養部」更涉及養生與醫療等知識內容。同時，《肉蒲團》中大量述及如酒令紙牌和春宮畫冊等圖像文本，於此其也成為我們討論圖像與小說的關係的材料。就此而言，本文認為《肉蒲團》能夠被放置於醫療知識、以及不同文本的交匯點，成為考察小說與其他文本互動關係的具體例證。10. 立. 政治大. 為了回答上述的問題，本文分為「才子佳人」、「醫療知識」、「視覺文化」三. ‧ 國. 學. 個部分，並以「身體」為討論對象。關於身體的書寫不僅呈現出作者理解特定話語的方式，同時也展示身體和話語的關聯。「身體」成為話語的載體，使得不同. ‧ y. 見於李漁著，浙江古籍出版社編：《李漁全集・第十九卷》〈李漁年譜〉（杭州：浙江古籍出版. sit. 6. Nat. 社，1992 年），頁 29。. io. 大木康著，周寶雄譯：《明末江南的出版文化》。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包筠雅著 (Cynthia. n. al. er. 7. v. Brokaw)，劉永華等譯：《文化貿易：清代至民國時期四堡的書籍交易》。北京市：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 年。 8. Ch. engchi. i n U. 醫書與醫學知識的討論可參看祝平一：〈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明、清的醫療市場、醫學知識與醫病關係〉，《近代史研究所集刊》第 68 期（2010 年 6 月），頁 1-50；邱仲麟：〈醫生與病人──明代的醫病關係與醫療風習〉，收入李建民主編：《從醫療看中國史》（臺北：聯經出版公司，2008 年），頁 253-296。日用類書的討論可參看吳蕙芳：《萬寶全書：明清時期的生活實錄》。臺北市：花木蘭文化工作坊，2005 年。. 9. 本文支持《肉蒲團》作者為李漁的說法，相關的討論可見於韓南（Patrick Hanan）著、商偉譯：〈論《肉蒲團》的原刊本〉，《中國書目季刊》第 28 卷第 2 期（1994 年）。. 10. 關於「醫療知識」和「日常知識」兩個詞彙的使用問題。首先，本文將「醫療知識」和「日常知識」二者分別提出，並非認為這是兩個各自獨立的概念。醫療知識同樣也能夠說是日常知識的一個部分。然而，若以豔情小說的創作內容為據，本文認為，「醫療知識」是作為小說創作「框架性」意義的存在，是支撐小說書寫的知識架構。然而，本文後續所提及的「日常知識」，如科舉、酒令遊戲、花榜等內容，是參與呈現小說故事細節和人物故動的行為邏輯。因此，兩者兼具有不同的意義，此外，若與「日用類書」所收錄的醫學門等內容相比，醫學知識所指涉的乃是更為專業且更為廣泛的類型。因此，盡管醫療知識與日常知識，可能在某個層面上重疊，但其仍舊不同的面向。. 3. DOI:10.6814/NCCU201900567.

(7) 話語間的流通和結合成為可能。11然而，一個更為根本的問題是：「身體」如何乘載「話語」？誠如費俠莉（Charlotte Furth）指出，身體史研究有再現（representation）、感知（perception）兩種取向，應當是身體史著作同時關注的重點。這套感知和再現的方式，與特定的文化經驗和表述方式有關，身體不僅再現文化同時也參與文化的形成。Furth 並指出談論身體的語彙與方式其實也呈現出當時的文化認知人體的方式。這兩種取徑在身體史的研究中應當是混合的。12本文同意這個說法，而能夠更進一步思考的是，若是將這樣的視角放回豔情小說，我們能夠提出一個問題：小說中的「身體」如何成為作者挪用外在話語的具體展現，特定話語是以什麼方式被作者藉由「身體」再現？換句話說，文學是如何藉由特定的表述方式，挪用相關的話語資源以達成預期的敘事效果？13必須思考的是，小說與話語複合. 政治大時，身體不僅是被動的作為話語的載體，當作者欲將「話語」作為表述人體的資立. 而成的「話語的身體」是如何被作者形塑？如何存在？以及如何被文本使用？同. ‧ 國. 學. 源時，不同脈絡的話語體系會遭到作者重塑，被改動後的話語成為作者型塑身體的材料，亦即「身體的話語」。「身體」既是被作者再現的對象，卻同時參與和影. ‧. 響再現的過程，其中的二元性能夠使我們思考身體的極限，以及作者想像身體的方式。過去，《肉蒲團》相關研究大多將豔情小說安置於違背禮教／道德話語脈. y. Nat. sit. 絡中，以呈現兩者間的拮抗關係，然而，本文即欲藉由思考特定話語與身體的關. n. al. er. io. 係，找尋豔情小說研究是否有介入明清身體史研究的可能。 11. Ch. engchi. i n U. v. 本文所討論「身體知識」是「身體所乘載的知識」所指的是透過身體的描述所展現出來的知識體系之間的交流互動，而非「關於身體」的知識。. 12. 見《新史學》，第 10 卷 4 期（1999 年 12 月），頁 129-144。除卻 Furth 關於身體的討論之外，臺灣人類學者更曾嘗試提出關於身體／感官的研究理論和框架。其中余舜德所提及的「身體感」極具代表性。余舜德提醒我們，人對於身體感官的經驗的解讀和「生活環境」以及文化背景具有密切的關連，並試圖提醒研究者應去注意特定感官經驗被賦予意義的過程與原因。相關討論可見余舜德的〈身體感：一個理論取向的探索〉以及〈從日常生活的身體感到人類學文化的定義〉。兩篇文章均收入余舜德編：《身體感的轉向》（臺北市：國立臺灣大學出版中心，2015 年），頁 1-36；103-128。. 13. 高彥頤（Dorothy Ko）討論疼痛與女性身體時曾提及提醒讀者，身體被描述的過程中，需要關注作者是如何展示身體，同時需要反思讀者如何去理解這些被陳說的身體，其以清末纏足女子的身體為例，說明女性身體成為「抽象價值」的「具體展現」。此種說法是非常具有啟發性的。可參看：高彥頤（Dorothy Ko）著，許慧琦譯：〈「痛史」與疼痛的歷史——試論女性身體、個體與主體性〉，收入黃克武、張哲嘉主編：《公與私：近代中國個體與群體之重構》（臺北市：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2000 年），頁 177-199。. 4. DOI:10.6814/NCCU201900567.

(8) 首先，本文將透過明清小說中的一種寫作題材：「才子佳人」切入，說明《肉蒲團》如何藉由相同的敘事命題，回應當時所存在的不同小說類型，說明作者如合重塑才子佳人的敘事框架。作者透過挪用既有的才子佳人小說的敘述慣例，形塑出另一種關於「才子佳人」的想像。才子求取一名佳人相配，是才子佳人小說的文本特徵，而此類小說所涉及的「求女」過程，被《肉蒲團》轉藉為推進小說敘事的動力，未央生不斷尋求不同女子的過程，便是以「才子配佳人」作為寫作基礎，但其最終卻開展成關於情慾的小說敘事。本文發現《肉蒲團》涉及關於才學、外貌與性三個主題的辯證。身體／陽具成為文本／女性品評男性的基礎，《肉蒲團》呈現出一種特殊的人體品鑑方式。此外，《肉蒲團》透過「賊」與「聖」兩種人物角色的身份辯證，試圖挑戰並重塑既有倫理規範。《肉蒲團》藉由描寫人體聽覺感官，. 政治大. 藉由聲音得以穿越牆磚屋瓦的特性，展現出一種文本敘述對於國家權力的挑戰。. 立. 再者，本文將討論《肉蒲團》與「醫療知識」之間的關係，說明作者如何形. ‧ 國. 學. 塑出對於人體的分類品鑑制度。本文將會說明《肉蒲團》藉由《本草綱目》的分類概念，來建置小說關於身體的分類與想像。若是我們認為豔情小說本身是一個倫. ‧. 理崩壞，充滿情色性慾的空間，《肉蒲團》如何藉由對於身體的分類，重新形塑一. sit. y. Nat. 套認識人體的方式。此部分首先會說明，醫者選擇藥材時的「道地」與「土產」，. io. er. 即其背後呈現出的醫療知識對於人體與地理空間的想像，如何成為作者將女性區分為不同類型的方法。再者，本文將說明，《肉蒲團》將女性區別為不同類型後，. n. al. Ch. i n U. v. 各類型的女性，如處女、非處女、未生產、生產，其身體的差異，以及與身體有關. engchi. 的感知經驗，如何成為作者展現男女互動，以及兩者間權力運作關係的方式。最後，本文將指出《肉蒲團》高度關注且詳盡描寫未央生陽具的段落，說明作者如何透過對於人體地描寫，將倫理規範的管控效力加以實體化。再者，本文將討論《肉蒲團》如何挪用視覺感官所涉及的觀看、閱讀、模仿等行為，呈現出對於女性身體的管控。視覺感官如何具象化男性的情慾，同時成為一種文本性愛秩序以及道德報應的表現方式。首先，《肉蒲團》觸及多種「眼睛」的描寫，其中包含有色眼、近視眼、賊眼，等，不同女性所涉及的各種「眼睛」類型。作者透過對於女性視覺以及閱讀行為的管控，將女性及其身體和情慾，形塑為一個等待男性理解、啟發和閱讀的對象。《肉蒲團》展示出一種男性對於女性視覺的「感官統治」。再者，本文將藉由「春宮畫」以及「酒令遊戲」等兩種文本，說. 5. DOI:10.6814/NCCU201900567.

(9) 明「視覺」成為作者描述人體、性愛時的話語資源，作者藉由「春宮畫」、「酒令遊戲」重新構築小說的男女關係。同時本文也將說明《肉蒲團》如何與想像與書寫身體的感官以及感知，藉此指出《肉蒲團》展示出一種模仿與遊戲人體的內容，而身體成為社交的工具。最後，本文將以「皇天有眼」作為分析起點，說明《肉蒲團》如何透過各種商業計算，建構出文本的報應運作機制，在此一制度之下，女性的性、身體以及生育功能，都能為《肉蒲團》所建構的報應機制所管控的對象。未央生從無家之人，轉而開始擁有妻女之後，文本的商業計算如何將人體轉作為償還姦淫之債的工具。本文欲透過上述的內容說明《肉蒲團》如何透過「身體」，呈現出對於人體、. 治政大療知識」成為建立人體品鑑機制的知識基礎，「視覺感官」則成為管控以及形塑立規範和秩序，以及呈現道德框架的方式。本文試圖在出版印刷文化蓬勃發展的背. 感官、性別的想像。其中「才子佳人」的敘述命題，成為《肉蒲團》的框架，「醫. ‧ 國. 學. 景下，指出不同文本具有彼此影響交流的可能，並以《肉蒲團》對身體的關注作為一個例證，說明不同文本間如何產生互動，以及其互動的方式和型態。. ‧. 二、文獻回顧. sit. y. Nat. io. er. 本文主要以「《肉蒲團》與明清豔情小說研究」、「明清醫療史」、「視覺研究」等三個部分進行文獻回顧。試圖藉此劃約出一個討論框架，並釐清前人研究的成. n. al. Ch. i n U. v. 果以及極限，同時說本文所期望展示的差異以及可能帶來的突破。. engchi. （一）《肉蒲團》與明清艷情小說回顧《肉蒲團》與李漁相關的前人研究時，韓南（Patrick Hanan）《創造李漁》（The Invention of Li Yu）14是不可略過的研究成果，書中縱觀李漁的生平，並試圖說明其作品中所展現出的突破，其中第六章「情色作者」即以《肉蒲團》為討論對象。文中討論的主要內容有兩個：首先作者將《肉蒲團》視為未央生的性愛冒險故事，進而說明《肉蒲團》和李漁的其他小說相同，都有著反抗傳統的浪漫 . 14. 韓南著，楊光輝譯：《創造李漁》（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10 年）。相關的研究尚可參看：邱士瑜：《《肉蒲團》的愛與慾研究》（嘉義縣：南華大學，生死學系碩士班，2017 年）；林欣穎：《《肉蒲團》研究》（高雄市：國立中山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碩士班，2010 年）。. 6. DOI:10.6814/NCCU201900567.

(10) 戲劇思想，並浮現出一種性愛幽默，並指出該書與其他豔情小說間的分歧，在於文中突出的「滑稽精神」。此外，韓南更由敘事方式的角度指出，《肉蒲團》中每回的大量議論內容，已經突破小說舊有的「敘述者」和「作家」的二元性，轉而被「作家－敘述者」和「批評家」的二元性所取代。由此能夠看出，韓南主要是由敘事的框架和結構來討論《肉蒲團》的創新，儘管文中有提及性愛的內容，但那顯然並非是韓南所關注的重點。15馬克夢（Keith McMahon）也曾討論《肉蒲團》，然而，其討論晚明清初的豔情小說所呈現不同過往的男女相處模式，並指出這些一夫多妻者的出現如何去衝擊中國原有的性相結構。16 除卻《創造李漁》之外，黃克武以「情慾與禮教」以及「情慾與空間」等角. 治政大界大多是從道德、禮教的角度討論艷情小說，說明其中具有著勸善逞惡、以淫止立淫的思想內容。黃克武〈明清艷情小說中的情慾與禮教〉一文即是試圖藉由「閱度討論《肉蒲團》和明清時期的艷情小說，也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討論。現今學. ‧ 國. 學. 讀史」的研究視角，說明若是回到明清時期的閱讀情境時，這些艷情小說是如何被讀者所閱讀和理解。黃克武關注到的許多面向如艷情小說與「道家養生」的關. ‧. 係，以及與儒家家庭觀念的關係。17同樣由黃克武所寫〈暗通款曲──明清艷情. sit. y. Nat. 小說中的情慾與空間〉，則試圖從不同的角度討論情慾，作者主要是藉由空間所. io. er. 形塑出的阻隔為起點，說明小說人物的「偷窺」、「偷聽」等行為如何成為情慾的展現，同時指出這兩個行為成為突破禮教（空間與男女）之防的兩種方法，並將. n. al. Ch. i n U. v. 之延伸於討論明清時期的「私領域」。這種房內與外的分界，也成為公與私之間. engchi. 的分界，而這個隱密性空間的開創，使得情慾主體能夠選擇要納入和排除的對象。 15 16. 見韓南：《創造李漁》第六章〈情色讀者〉，頁 113-135。 Keith McMahon, “Eroticism in Late Ming, Early Qing Fiction : The Beauteous Realm and the Sexual Battlefield” T’oung Pao, Second Series, vol. 73,1987,pp.217-264. Keith McMahon 也在文中提及，十六、七世紀中國豔情小說與嘗試將性的公眾化的爭議具有密切的關連。（The significance of eroticism in fiction of sixteenth and seventeenth-century China is closely tied to the polemical stance of making sexuality public.）。. 17. 黃克武提及小說中因過度縱慾而致病的男性時指出：「這樣一來，道家的養生觀念一方面因促成對情慾活動的關注，並借用其觀念從事放縱的情色書寫，但另一方面又警告讀者，色慾傷身，故應有所節制。」作者在這部分所指的「道家養生觀念」指涉的是比較寬泛的「縱慾傷身」的這個想法，較為可惜的部分在於，這種將艷情小說人物縱慾行為，聯繫到養身和房中術的談論方式，已經是大家所熟知的。見氏著：《言不褻不笑：近代中國男性世界豬的諧謔、情慾與身體》第四章〈明清艷情小說中的情慾與禮教〉（臺北市：聯經出版，2016 年 4 月），頁 250-258。. 7. DOI:10.6814/NCCU201900567.

(11) 18. 盡管該文最終仍舊回到關於「禮教」的討論，但作者試圖解釋偷窺和偷聽行為. 所具有的意義，並將「空間」與「公私」領域相結合，與直接將豔情小說與禮教視為相對的兩個面向的討論方式相比，給予研究者更多討論的空間。然而，這種以偷窺與偷聽討論小說敘事的方式，學界也出現許多類似的操作。19除了上述的研究取徑外，也有學者從出版文化的角度，指出豔情小說的編創具有高度的相似與模仿的跡象，而這些取向與書坊主的商業運作考量有關，並說明這種編創方式對於通俗小說的演進所產生的影響。20此外，尚有學者由書籍禁毀的角度切入，思考國家對於書籍出版的管控，所涉及的文化管理機制與其意義。. 21. 此外，現今學界關於小說史的討論，涉及「豔情小說」時，大多將其納入「人. 治政大夢》視為世情小說發展的兩個重要座標。並指出自《金瓶梅》以降，開展出「豔立情小說」、「才子佳人小說」、「世情小說」三種小說類型。《紅樓夢》問世，即是. 情—寫實」一類世情小說的演變框架。目前的研究者大抵將《金瓶梅》和《紅樓. ‧ 國. 學. 另一個重要的里程碑。學界現在對此三者的討論主要偏重於「才子佳人」和「世情小說」兩類，同時又以後者為大宗。22回顧學界的相關前行研究可發現，目前. ‧. 18. 黃克武：《言不褻不笑：近代中國男性世界豬的諧謔、情慾與身體》第五章〈暗通款曲──明. Nat. sit. y. 清艷情小說的情慾與空間〉，頁 262-303。 19. 相關的討論可參看陳建華：〈欲的凝視：《金瓶梅詞話》的敘述方法、視覺與性別〉收入王璦玲、. io. al. er. 胡曉真主編：《經典轉化與明清敘事文學》（臺北：聯經出版，2009 年），頁 97-118；陳建華：. v. n. 〈凝視與窺視：李漁〈夏宜樓〉與明清視覺文化〉，《政大中文學報》第 9 期（2008 年），頁 25-. Ch. i n U. 54。陳建華的兩篇文章使用不同觀點討論視覺文化，關於《金瓶梅詞話》的討論主要聚焦於文. engchi. 本「敘述視角」的轉換，說明作者如何呈現出一種新的「描寫技術」，用以區別作者和敘述者。而〈夏宜樓〉則是藉由故事中所提及的「千里鏡」說明，僅管千里鏡對明清視覺文化有極大的影響，但中國仍舊存有自身的視覺文化與實踐的傳統。 20. 相關討論可見：紀德君：《明清通俗小說編創方式研究》。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2012 年。. 21. 趙維國：於〈論清代小說、戲曲的文化管理體制及禁毀形態〉一文提及清代針對戲曲以及小說所進行的管控，作者列舉出《大清律例》以及相關的史料，試圖說明清代逐步發展的小說戲曲禁毀手段，並進而釐清禁燬令背後所隱含的文化脈絡，見氏著〈論清代小說、戲曲的文化管理體制及禁毀形態〉，《中國文化研究》（2010 年 1 月春之卷），頁 56-65。關於明清時期書籍禁毀史料，學界已有整理出版，許仁圖編：《元明清三代禁毀小說戲曲史料》。臺北市：河洛圖書出版社，1980 年。. 22. 現今，研究者大多不再將討論重心置於釐清人情小說的分類方式，轉而嘗試說明各類於《金瓶梅》之後出現，以描摹世情為主軸的小說。探討此類小說出現的原因，以及背後所涉及更為深層的文化意涵。儘管學界對世情小說的分類問題尚無定論，但大抵不離以「豔情小說」、「才子佳人小說」、「世情小說」三種類型作為區分世情小說的框架，其中存在一些基本的辨別方式。三者的主要區分大抵是：「世情小說」以描寫世態人情為主軸的小說，其中大多以「家庭」為. 8. DOI:10.6814/NCCU201900567.

(12) 學界討論艷情小說時的操作方式大多聚焦於「禮教與情慾」、「縱慾與房中術」，或有新意者由「出版文化」的角度切入。現有的豔情小說研究也形成一個既定的研究框架。同時，早期學者討論豔情小說時，大多認為其缺少討論的價值。23那麼我們該如何去證明豔情小說還具有研究的潛力？這個問題或許能夠從黃克武的研究中找到回答的可能，其曾指出豔情小說尚具有的研究潛力存在於由：「禮 24 教文本」、「醫學文本」、「豔情小說」三者間交互鬥爭所呈現的互動關係。此段. 話能夠指出：豔情小說和醫療文本之間的關係，是一個尚可討論的問題。目前研究的侷限在於，若是研究者持續將艷情小說視為明清時期，人們醉心於聲色犬馬和人慾高漲情境下的產物，進而說明小說的內容涉及露骨的性愛場景，存在種種違背倫常之事。即將豔情小說安置於禮教的對立面，形塑出「情慾與禮教」的這. 政治大流」的脈絡中，說明在這個討論預設下，將豔情小說視作為各類話語交流的具體立. 個命題時，自然就會出現同樣的答案。因此，本文試圖將豔情小說放在「話語交. ‧ 國. 學. 例證時，所具有的研究潛力。本研究並非要反對「情慾與禮教」的討論框架，或說艷情小說並非是違背禮教的作品，而是期望說明：文本生產的過程中，為什麼. ‧. . 核心，如：《紅樓夢》、《蜃樓志》、《玉蟾記》等。「才子佳人小說」以「男女情愛」為故事主軸，. y. Nat. sit. 但與「世情小說」相比，「才子佳人」小說具有公式化的敘事進程。文中必然有一名佳人搭配一名才子，僅管才子具有學識，但並非是科舉應試所需的四書五經，而是以「詩才」聞名。兩. io. n. al. er. 人必然會遭到奸人拆散，但幾經輾轉最終仍會迎來大團圓的結局。故事中種種不符合當時社會. i n U. v. 情境的發展，即是「才子佳人小說」為人所詬病之處，亦即胡衍南所稱的「遠離現實」，同時. Ch. 不同故事間存在近似的敘事結構，也成為後人批評之處。「豔情小說」則強化自《金瓶梅》以. engchi. 來，故事中所涉及的「性愛」描寫，過於露骨的寫作內容成為後人批評的部分，更被視為缺乏價值不入流的文學作品。 23. 康正果提及《繡榻野史》時表示：「《繡榻野史》正是這些末流淫書的代表作，它在《金瓶梅》與《肉浦團》之間起到承上啟下的作用。它把前者的片段性描寫發展成小說中唯一的內容，最終把性描寫導向了文學之外」，康正果與此處將《繡榻野史》放置於小說發展歷程中的過渡，而在其談論此部作品時則認為其中的內容和語言毫無值得討論之處，但撇去語言和內容外，此部小說的出現本身對較晚出現的豔情小說有著一定的影響，如性交場面的描寫、人倫觀念的喪失以及除卻男女之間的性交之外，更在男女性交的過程中安排男主角的男寵加入，形成一種雙性戀（bisexuality）的大雜燴場景。關於此部分的談論可見氏著：《重審風月鑑：性與中國古典文學》，頁 250-251。. 24. 黃克武：「從傅科的話來說，豔情小說是一種「性話語」，相對於禮教（包含宗教）本文以「倫理」、「禁錮」與「果報」為主題，和醫學文本以「養生」、「固精」、「子嗣」為核心，艷情小說所產生的「知識」界定了人們對於性活動的另一種描寫與認識。此一話語以肉體享樂為宗旨，試圖逃避禮教文本的監視與醫學文本的警告，但另一方面又規避不了果報邏輯之全面籠罩。這三類的話語如何交互鬥爭又彼此呼應，建構出傳統情色意識，仍是一個有待深入探索的議題。」. 9. DOI:10.6814/NCCU201900567.

(13) 豔情小說必須以現知的面貌出現，文本用以挑戰／突破禮教的背景資源是什麼？從這個角度出發，當豔情小說成為我們談論某個現象的起點時，研究者或許就能夠由此發現艷情小說背後所涉及更為龐大的問題。25 （二）明清醫療知識、身體與房中術 1. 明清醫療：醫療市場、醫病關係、醫療知識與傳播本段將回顧現今歷史學界對於明清醫療史的研究慨況，此種討論是為讓我們能夠理解《肉蒲團》出現時，醫療相關活動的進行情況。目前歷史學界對明清時期的醫療環境具有的共識是：因為明清時期政府對醫療人員和行為，缺乏體制性的管控。因此，在缺乏管理制度的情況下，造成不論醫療環境、市場、知識都十. 政治大. 分混亂的情況。祝平一曾提及，明清時期因醫書的不斷的傳抄出版，逐步地使某. 立. 些特定的經典成為知識／真理，同時因為缺乏評判醫學知識的社會機制，因此醫. ‧ 國. 學. 師所撰寫的文本如：醫方、醫案也成為用以判別醫者位階的標準。26與此同時，醫療知識也變得更為普及，甚至以賦或歌訣等方式流傳。27關於明清時期的醫療. ‧. 社會史的討論大多不出討論「醫療市場」、「醫者群體」、「醫病關係」、「醫療知識. y. Nat. 傳播」等面向。28李漁所面對的即是這樣的一個蓬勃發展的醫療環境，對於本研. er. io. sit. 究而言，這樣的醫療與出版生態是支撐整個論述的重要背景。. al. 然而，醫療知識／醫療史該如何與文學研究產生對話，這是本文所更為關注. n. v i n Ch 的問題。當小說出現在醫療史學者的研究視閾時，多半都會被作為是一個醫療社 engchi U 會史研究路徑的佐證資料，用來說明當時的「醫病關係」或是「醫者」間的互動。 29. 若是文學研究者則關注的大多數是《金瓶梅》、《紅樓夢》等書，如 Andrew. . 25. 除卻豔情小說外，若關於涉及大量性愛與日常生活描寫的作品，必然不可略過《金瓶梅》。學界目前對《金瓶梅》「性愛」內容的分析，可參看：胡衍南：《食、色交歡的文本──《金瓶梅》飲食文化與性愛文化研究》（新竹：國立清華大學中國文學系博士論文，2001 年）。. 26 27. 祝平一：〈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明、清的醫療市場、醫學知識與醫病關係〉，頁 16-22 梁其姿：〈明清中國的醫學入門與普及化〉，《面對疾病──傳統中國社會的醫療觀念與組織》（北京市：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2 年），頁 29-46。. 28. 梁其姿：《變中謀穩：明清至近代的啟蒙教育與施善濟貧》。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 年；謝伯暉：〈從《王叔和脈訣》的爭議看明清醫學知識的建構〉，《科技醫療與社會》第 15 期（2012 年 10 月），頁 65-116.. 29. Christopher Cullen, “Patients and Healers in Late Imperial China ： Evidence from the Jinpingmei,”History of science,vol.31,Issue2,1993,pp.99-150.. 10. DOI:10.6814/NCCU201900567.

(14) Schonebaum 以書籍閱讀的角度來思考文學與疾病之間的關係，由小說如何使用疾病觀念擴及到小說本身如何成為疾病或是藥，此取徑拓展研究者討論小說、疾病與醫療知識三者關係的方式。30 2. 明清時期醫療的身體研究於明清醫療史的研究中「身體」是一個十份受到學界重視的議題。31明代本草書中有著諸多「以人為藥」的記載，相關醫療著作中更有著「人部」一類，用以記載人體如何為藥。其中李時珍（1518-1593）《本草綱目》（1578/1569）「人部」可說是「以人為藥」觀念的集大成。陳秀芬以人何以為藥，思考人與物的界線，並說明醫家對人藥的取用存在的醫學倫理，進而指出「以人為藥」其實暗含著一. 政治大親」的醫療觀念，說明此種行為不僅是作為一種醫療方式，更是一種親屬間血氣立套中國古典醫學對於人體的構想。32除卻陳秀芬的研究外，邱仲麟透過「割股療. 33. ‧ 國. 學. 連結關係的展現。. 本文將《肉蒲團》作為研究案例，並以「身體」作為討論的重心，此種討論. ‧. 方式於艷情小說的相關研究中較為缺乏。現今明清時期的小說研究，已有以「身. sit. y. Nat. 體」為主題的相關研究成果，如：鄭媛元關於《金瓶梅》的討論可資借鑑，文中. io. er. 藉由討論明末醫者如何治療女性崩漏，討論醫療觀念與《金瓶梅》的敘事策略之. al. n. v i n Andrew Schonebaum, “Novel Medicine: and Popular Knowledge in Early C h Healing, Literature, U i e h n Modern China.”(Seattle : 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c g,2016.)；陳秀芬〈在夢寐之間──中國古典醫. 30. 學對於「夢與鬼交」與女性情慾的構想〉中曾提及：「明清通俗文學（文化）似乎隱含了一種道德勸誡的基調，強調情志不張、慾望不調所帶來的負面效應不是疾病、就是死亡」見於《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第 81 本第 4 份（2010 年 12 月），頁 704。 31. 若是明清時期以前，關於中國傳統對於「身體」和「人」的認識，可參看杜正勝：〈形體、精氣與魂魄—中國傳統對「人」認識的形成〉，《新史學》第 2 卷第 3 期（1991 年 9 月），頁 1-65。栗山茂久就試圖藉由「身體」呈現出中西的文化差異，並以此說明差異的成因。見栗山茂久著、陳信宏譯：《身體的語言：從中西文化看身體之謎》。臺北市：究竟出版，2001 年。費俠莉（Charlotte Furth）則以宋代確立「婦人以血為本」的概念後，女性的身體如何呈現不同時期醫學知識的發展。Charlotte, Furth，甄橙主譯：《繁盛之陰：中國醫學史中的性（960-1665）》。南京市：江蘇人民出版社，2006 年。. 32. 陳秀芬：〈從人到物──《本草綱目・人部》的人體論述與人藥製作〉，《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第 88 本 3 分（2017 年 9 月），頁 589-641。. 33. 邱仲麟：〈人藥與血氣－「割股」療親現象中的醫療觀念〉，《新史學》第 10 卷 4 期（1999 年 12 月），頁 67-116。. 11. DOI:10.6814/NCCU201900567.

(15) 間的關係，並說明疾病如何成為小說中的隱喻，而醫療觀念如何滲入文本中影響作者展現女性的身體和社會的關係。34此種討論疾病與小說敘事隱喻關係的談論方式，是個很有代表性的討論。此外，更多的研究者則將焦點集中於「晚清」35 本文試圖呈現《肉蒲團》如何挪用醫學知識的「分類概念」，說明作者透過重塑既有的知識類型，形成一套分類人體的方式。本草書存在著大量對於藥材分類，這些分類使得藥材得以被醫家以系統化的方式記載與使用。然而，此種對於藥物的分類更與「地域」有著密切的連結，地域與藥材結合成為一種流行的用藥 36 37 指標以及評價藥材的方式。不僅是藥材連「人體」也存在著南北的差異。此種. 對於藥物的分類也正建構起山田慶兒所稱的「世界秩序」。38而這種基於分類概念. 治政大者如何藉由醫療知識的分類概念，醫療知識如何轉化為作者的書寫資源，醫療知立識如何涉入小說創作，也就成為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由上述的討論能夠發現目所涉及的中國藥物、人體與地理所形塑的秩序，如何被作者再現於文本當中，作. ‧ 國. 學. 前，學界對於明清醫療與小說關係的研究仍有著可以討論的空間，同時，以「身體」作為切入點，能夠使小說研究回應／介入身體史和性別史的研究，同時說明. ‧. 不同文本材料中如何挪用相同的知識資源，以建構回應自身文學傳統的寫作型態。. io. sit. y. Nat. 3. 房中術. n. al. er. 關於房中術的回顧，本文主要以高羅佩（Van Gulik）所先後出版的《祕戲圖 39. i n U. v. 考》（Erotic Color prints of the Ming Period）以及《中國古代房內考》（Sexual Life. Ch. engchi. . 34. 鄭媛元：〈《金瓶梅》中的「崩漏」之疾與女性身體〉，《近代中國女史研究》第 25 期（2015 年 6 月），頁 53-115。. 35. 相關研究如：顏健富：《從「身體」到「世界」：晚清小說的新概念地圖》。臺北市：國立臺灣大學出版中心，2015 年。. 36. 梁其姿：〈疾病與方土之關係：元至清間醫界的看法〉，收入《面對疾病：中國傳統社會的醫療觀念與組織》，頁 217-248。. 37. 韓嵩：〈北攻伐，南保養：明代醫學的風土觀〉，收入李建民主編：《從醫療看中國史》，頁 203251。. 38. 山田慶兒著，康小青譯：〈本草分類思想：從世界圖像到技術〉，《國際漢學》第 6 期（2000 年 12 月），頁 260-294。. 39. 高羅佩著，楊權譯：《祕戲圖考：附論漢代至清代的中國性生活》（廣東：廣東人民出版社， 1992 年）。. 12. DOI:10.6814/NCCU201900567.

(16) in Ancient China）40兩部作為為討論起點，主要的原因有兩個，首先，高羅佩對於中國房中術的研究是較早涉及此議題的研究論著並也開啟後續對此議題的討論；再者，現今學者回顧關於中國房中術的研究時，也多半以此為出發展開。除了這兩部專書之外，本文還要納入 Charlotte Furth41和陳秀芬42兩位學者對於房中術的相關研究討論。此部分的回顧並非要講解房中術的原理和概念，而是嘗試呈現出三名學者對於房中術的理解差異是從何處產生，以及三人各自提出的論點有何發展空間。高羅佩對於中國古代房中術的研究曾起諸多討論與質疑，如他在《祕戲圖考》曾提及，中國道教的房中術乃是出自於一男性對於女性純粹的「性榨取」，43盡管. 治政大婦女，並將原先提及的「性榨取」轉而指稱豔情小說中的內容，但這也影響學立界一定程度的迴響。除卻此點之外，Charlotte Furth 尚指出高羅佩書中的問題：. 他在後續出版的《中國古代房內考》修訂此說，並指出道家的修煉方式更為體貼 44. ‧ 國. 學. 首先，高羅佩過於使用今日看法去思考中國古代的閨房生活，或是將中國與西方相對比，呈現出東方主義（Orientalist）的思考邏輯。再者，高羅佩將所有的不同. ‧. 脈絡中的性行為視為一個整體，都歸總於“Ars erotica”而忽略之間的差異。45除. sit. io. n. al. er. 及：. y. Nat. 了指出高羅佩的錯誤之外，Charlotte Furth 澄清房中術在中國古代的角色，她提. i n U. v. ⾃中世紀以降，房中術就鑲嵌於醫療與宗教的論述之中，並⾮不是關於「娛 . 40. Ch. engchi. 高羅佩，李零譯：《中國古代房內考》（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 年）。. 41. Charlotte Furth, “Rethinking van Gulik : sexuality and reproduction i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in C. Gilmartin et al. eds., Engendering China: Women, Culture, and the state ,.Cambridge, M.A. : Havard Unoversity ,1994,pp.125-146. 42 陳秀芬：《養生與修身：晚明文人的身體書寫與攝生技術》第三章〈房中養生與性經濟〉，（臺北：稻香出版社，2009 年），頁 83-128。 43. 「性榨取」一詞可能來自於譯者的翻譯，而對此何乏筆則以「性吸血主義」（sexual vampirism）或「能量吸血主義」稱之。而陳秀芬則表示應該為「吸精主義」更能貼近原文脈絡。原文見高羅佩：《祕戲圖考》，頁 18。而關於「性榨取」等辭彙的相關討論見：何乏筆：〈能量吸血主義 ──李歐塔、傅科、德勒茲與中國房中術〉《中國文哲研究集刊》第 25 期（2004 年 9 月），頁 259-286。. 44 45. 高羅佩：《中國古代房內考》，頁 117-118，414。 Charlotte Furth, “Rethinking van Gulik : sexuality and reproduction i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pp.126-130.. 13. DOI:10.6814/NCCU201900567.

(17) 樂」以及將⼥性作為慾望的對象。⽽是關於當時的中國⼈理解與健康、精神和社會⽬標的嚴肅的⽣死⽬的有關。同時他也指出，情⾊可被視為與社會⽣產、⽣養⼦嗣，以及為了個⼈轉化和成聖的媒介。46 在 Charlotte Furth 的觀點中，房中術是與醫療行為和道教修行目的密切相關的行為，此外在明清時期對於性愛的關注也逐漸轉向「廣嗣」和「種子」等與生育有關的技術。陳秀芬針對 Charlotte Furth 提出房中術轉向上述兩者的觀點指出：「以追求成生不老為理想的房中術並未完全在明代消失，而是雜揉了其他世俗的色彩，試圖讓更多人接受」。47陳秀芬談論晚明的性生活與人慾時提及，縱慾與節欲並存. 政治大術和修養的觀點，說明晚明養生家如何思考「房中術」。房中術如何成為一種養立. 展現出高度的道德意涵以自制。48陳秀芬和前兩人的差異在於她是以以身體、技. 49 生技術，以及這種技術如何展現一種隱含的「自我的技術」。本文欲藉由這三位. ‧ 國. 學. 研究者的論述說明一個重點：房中術並非是鐵板一塊，不同研究者對於房中術的觀察都會因視角不同而產生差異。基此，當許多文學研究者談及豔情小說時都會. ‧. 指出：「豔情小說」受到「房中術」傳統的影響。這個命題是正確的，然而，必. Nat. sit. y. 須要更進一步追問的是：房中術的什麼觀念影響文本生成？什麼時期的房中術，. al. n. （三）視覺文化. er. io. 以及房中術在什麼意義上影響文本。. Ch. engchi. i n U. v. 歷來學界對於視覺文化已有諸多的討論成果，50本文欲說明視覺如何成為管 . 46. 47. Charlotte Furth, “Rethinking Van Gulik : sexuality and reproduction i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pp.130-131. 陳秀芬：《養生與修身：晚明文人的身體書寫與攝生技術》第三章〈房中養生與性經濟〉，頁 105。. 48. 「縱慾與節慾往往是一體兩面的，兩者之間的緊張性具體而微地彰顯明人內心的衝突。更確切的說，晚明的房中勸戒與房中養生論述隱含強烈道德意涵與高度自制，有其「時空性」和「對象性」，某種程度可說是針對當時色情氾濫的社會風氣而來的。」見陳秀芬：《養生與修身：晚明文人的身體書寫與攝生技術》第三章〈房中養生與性經濟〉，頁 85。. 49. 見陳秀芬：《養生與修身：晚明文人的身體書寫與攝生技術》第三章〈房中養生與性經濟〉，頁 127。. 50. 早期的研究資料整理可參考：郭劼：〈文本與觀看：近年來英語漢學界對視覺與文本的關注之研究〉，《中正大學中文學術年刊》，第 14 期（2009 年），頁 35-67。Hegel Robert, “Reading illustrated. 14. DOI:10.6814/NCCU201900567.

(18) 控情慾的方式，情欲如何與娛樂產生聯繫，本文關注的是《肉蒲團》中人物的眼睛、視覺經驗和閱讀行為，以及視覺如何成為作者敘述道德報應時的修辭表述，而非討論實存的小說插圖，51亦非西方器物進入中國後，其對於中國視覺文化所所帶來的影響，52而是關注「視覺感官」如何被作者所陳述與描寫。53本文將以「視覺感官」的角度討論《肉蒲團》中人物觀看酒令紙牌和春宮畫的行為所具有的意義。前人關於酒令遊戲與小說的關係的討論，可參看小川陽一的研究成果，其主 51. fiction in the late imperial China.”(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1998.) 馬孟晶則曾以《隋煬帝豔史》、《西廂記》、《西湖瀏覽志》等作品為討論對象，試圖說明書籍出. 政治大. 版如何與特定的社會文化連結，其透過《隋煬帝豔史》的案例分析，試圖說明晚明以降，小說刊刻出版時，文本所涉及的「視覺性」成為出版者所考量的部分。而透過《西廂記》馬孟晶則. 立. 期望指出，晚明至清代，小說版畫呈現出對於設框取景的高度興趣，此種轉變可以從晚明時期的「園林設計」得到相似的啟發。相關研究可參看：馬孟晶：〈名勝志或旅遊書─明《西湖遊. ‧ 國. 學. 覽志》的出版歷程與杭州旅遊文化〉，《新史學》，第 24 卷第 2 期（2013 年），頁 93-138。馬孟晶：〈《隋煬帝豔史》的圖飾評點與晚明出版文化〉，《漢學研究》，第 28 卷第 2 期（2010 年），頁 7-56。馬孟晶：〈耳目之玩：從《西廂記》版畫插圖論晚明出版文化對視覺性之關注〉，《美. ‧. 術史研究集刊》，第 13 期（2002 年），頁 201-276。 52. 如：許暉林討論「望遠鏡」的傳入與現代視覺經驗間的關係，其論述新的視覺技術與儀器如何. y. Nat. sit. 被中國傳統的知識體系理解與使用。陳建華則是以〈夏宜僂〉的「望遠鏡」為切入點，考察中國傳統視覺描述至明清時期所產生的變異。同時，作者更以「窺視」作為討論的延伸，說明望. io. n. al. er. 遠鏡所涉及的觀看與性別間所交織的權力關係展現。。商偉曾以《紅樓夢》為討論對象，透過. i n U. v. 考察相關畫作中，對於大觀園的圖像呈現，說明其中呈現出一種因為新的視覺文化時代，所帶. Ch. 來的視覺經驗的碎片化以及片斷化的現象。討論過程中，商偉旁及《西遊補》以及〈夏宜僂〉. engchi. 等作品，試圖說明由《紅樓夢》所呈現出的特殊視覺經驗，是一種對於視覺主觀性和不確定性的探討，是一種如其所稱的「逼真的幻象」。許暉林：〈鏡與前知：試論中國敘事文類中的現代視覺經驗的起源〉，《臺大中文學報》第 48 期（2015 年 3 月），頁 121-159。陳建華：〈凝視與窺視：李漁〈夏宜樓〉與明清視覺文化〉，《政大中文學報》第 9 期（2008 年），頁 25-54。相關討論可見於商偉：〈逼真的幻象：西洋鏡、透視法與大觀園的夢幻魅影上〉，《曹雪芹研究》，第 1 期（2016 年），頁 95-117。商偉：〈逼真的幻象：西洋鏡、透視法與大觀園的夢幻魅影中〉，《曹雪芹研究》第 2 期（2016 年），頁 103-123。商偉：〈逼真的幻象：西洋鏡、透視法與大觀園的夢幻魅影下〉，第 3 期（2016 年），頁 38-63。 53. 關於「描寫」陳建華分別針對《金瓶梅》和〈夏宜僂〉的討論，呈現出視覺文化研究的不同面向。前者對於《金瓶梅》的討論，聚焦於說明小說呈現出一種由「全知敘述」到「有限敘述」的轉折，突破小說的敘述模式，同時，陳建華極為關注《金瓶梅》中關於「偷窺」的段落，並指出此種書寫內容的出現，和元明以來城市生活、隱私領域與文學商品化現象有關。其試圖從小說敘事的視角轉移，說明此種新型態的敘述模式，象徵不同時代對於視覺想像的轉變。陳建華：〈欲的凝視：《金瓶梅詞話》的敘述方法、視覺與性別〉，收入王璦玲、胡曉真主編《經典轉化與明清敘事文學》，（臺北：聯經出版公司，2009 年），頁 97-128。. 15. DOI:10.6814/NCCU201900567.

(19) 要討論的脈絡仍舊是在於這些作品以何種形式出現在小說當中，其中討論如《西廂記》、《金瓶梅》、《紅樓夢》等書。54同時，劉榕峻曾陳洪綬所繪製的《水滸葉子》為討論對象，說明以《水滸傳》為創作基底而出現的幾酒令紙牌，如何成為重新評價《水滸傳》主角的方式，同時紙牌的「遊戲規則」如何成為創作者重新譜寫人物英雄圖譜的方式。55劉榕峻的研究提醒我們，酒令紙牌不僅成為作者改寫既存文本的方式，使用紙牌時的「遊戲規則」更成為一種秩序的展現。春宮畫的研究相關研究中，早期的研究者如：高羅佩已向我們說明，春宮畫於唐代以降不再僅是「房中書」的插圖，其所具有的功能，已不僅性行為的指導圖示，更成為一種提供性娛樂的圖像。56而晚近的研究者開始專關注春宮畫冊與艷情小說之間的連結，包含小說中的插圖，使用何種春宮畫冊的圖示。同時，研究者也依循. 政治大此外，春宮畫作為小說插圖，其和艷情小說共同成為引逗讀者情慾的方式。立. 高羅佩的說法，嘗試指出春宮畫冊成為男女的性愛手冊，成為提供性姿勢的範本。 57. 對. ‧ 國. 學. 比和「酒令紙牌」以及「春宮畫冊」相關的研究可發現，對於前者的研究，著重於討論改寫與遊戲秩序的問題；後者則聚焦於說明圖像替讀者帶來指示。上述的. ‧. 研究聚焦於解釋「圖像」的出現——不論是成為小說插圖插圖，或是紙牌形式— —所具有的意義，然而，本研究則嘗試解釋作者「描述」小說人物觀看上述兩種. Nat. er. io. sit. y. 圖像文本的行為所具有的意義。58. 晚明出現大量圍繞著女性而生的文人活動與商品，如上述的春宮畫、酒令遊. n. al. Ch. i n U. v. 戲，而這些元素都被作者以不同的方式置於《肉蒲團》之中，然而，本文所要做. engchi. 的並非是研究這些行為與現象如何／為何出現在晚明時期，而是要說明，它們在文本中如何被作者所使用，同時呈顯出什麼樣的意義。楊玉成提及，「女性」成 54. 小川陽一(おがわよういち)著：《日用類書による明清小說の研究》，頁 13-48。. 55. 劉榕峻：〈陳洪綬白描與版畫本《水滸葉子》研究——從紙牌與酒牌功能的角度〉，《故宮學術季刊》第 28 卷第 2 期（2010 年），頁 65-117。. 56. 高羅佩，李零譯：《中國古代房內考》，頁 318。. 57. 相關的研究可參考李燕：《晚明春宮畫研究》，第四章和第五章，作者提及春宮畫冊會刊行於哪些文本中，並說明作為文本插圖的春宮畫，所具有的功能，以及傳播的管道。見氏著：《晚明春宮畫研究》（北京：中國藝術研究院博士論文，2015）。. 58. 林偉淑曾以觀看、窺視與潛聽等面向談論《金瓶梅》所呈現的人物身體感知，此種討論的路徑與本文所欲嘗試進行的論述方式較為接近，但本文更為聚焦於討論「視覺感官」所具有的敘事潛力，以及談論作者想像視覺的方式。見氏著：〈《金瓶梅》的身體感知－觀看、窺視、潛聽、噁心與快感敘事意義〉，《東吳中文學報》，第 33 期（2017 年），頁 109-138。. 16. DOI:10.6814/NCCU201900567.

(20) 為晚明文人發明的新的閱讀對象，59就此而論，我們該如何理解女性的視覺經驗與閱讀行為？當女性的視覺感官成為男性所控制的對象時，《肉蒲團》是如何想像視覺與閱讀兩者之間的關係？這些問題是本文所聚焦的部分，同時，此種討論視角，可使我們連結視覺文化與身體史兩個研究範疇，視覺如何成一種管控人體的方法？同時身體是如何受到視覺的影響？本文即欲呈現出此二者間的連結關係。 . 第二章身體生成：才子、佳人與倫理的再造一、前言. 政治大《肉蒲團》是作者回應特定書寫題材——才子佳人——的具體例證，並從中呈現立本章將透過討論《肉蒲團》與「才子佳人」此一敘事主題的內在連結，指出. 不同小說針對相同主題所產生的書寫差異，此種研究視角可以使我們觀察小說間. ‧ 國. 學. 的互動關係。此問題的提出，著眼於現今學界討論艷情小說時，大抵將其與世情. ‧. 小說、才子佳人小視為同一種小說類型體系，並嘗試由「分類」的角度，替小說進行分類。此種研究以小說類型流變為主要關懷，並試圖由「描摹人情」的討論. Nat. sit. y. 框架，藉由細分不同時期的「人情」小說，呈現出此些小說間的相互影響。然而，. al. er. io. 此種討論方式，容易使我們僅關注上述三類小說：艷情小說、才子佳人小說、世. v. n. 情小說的區分方式，從而忽略個別小說所具有的特殊性。. Ch. engchi. i n U. 同時，上述的三種小說類型絕非獨自發展，現今亦有研究者嘗試指出其中所存在的連結。然而，考察相關研究可發現，其大多是由小說史發展的角度出發，說明其流變得過程，此種研究取徑並未針對小說涉及的「特定主題類型」進行討論。60本文即試圖從小說的具體書寫內容切入，說明不同小說間的影響關係是如. . 59. 楊玉成提及：「色情小說經常涉及性別位置。雖然我們不知道評點者的真實身份，但批語顯然是一種男性的聲音，帶著一種品賞女人的眼光」。〈閱讀世情：崇禎本《金瓶梅》評點〉，《國文學誌》第 5 期（2001 年 12 月），頁 5-6。楊玉成尚提及「圖像」與「視覺媒介」之間的關聯，其討論圖像與視覺傳達媒介在清初至晚清的變化，以及視覺圖像如何與文人論述結合，呈現出時代動代下文人面對外在世界時的反思。楊玉成：〈身外身：視覺文化與「我」的魅影史〉，《東亞觀念史集刊》第 13 期（2017 年 12 月），頁 251-332。. 60. 相關討論可見於胡衍南：〈明清長篇世情小說的兩個模式〉，頁 113-140。 17. DOI:10.6814/NCCU201900567.

(21) 何產生。本文試圖夠過《肉蒲團》的個案分析，說明此部作品如何成為作者回應才子佳人小說，以及支撐其出現的社會背景的方式。透過此種提問方式能夠回應現今學界對於艷情小說的相關討論，61也能夠幫助我們重新思考《肉蒲團》所具有的研究價值。62 《肉蒲團》的主角未央生自詡為一名「才子」並欲找尋一名「佳人」相配，直接標舉「才子佳人」的寫作方式，於艷情小說中是極為特殊的案例。此種表述也可視為作者有意識地回應「才子佳人」小說的創作。此外，作者透過「孤峰和尚」與「鐵扉道人」兩「男性」呈現出《肉蒲團》與「身體」緊密相連的敘述預設。孤「峰」即象徵男性的「陽具」，起初孤峰和尚試圖規勸未央生出家，使其. 治政大自我：道德與悖德。而「鐵扉道人」之名不僅暗指其為人嚴謹，「扉」所指的是立門，更象徵女性的「牝門」，鐵扉道人為玉香的父親，他不管控玉香與外界接觸. 免於遭受淫亂敗亡之事，呈現出男性「陽具」的自我訓誡，「身體」分裂出兩個. ‧ 國. 學. 的管道，更涉及對女子「性器」的控制。就此可知，就《肉蒲團》的敘述架構而言，作者早已將「身體」及其背後所涉及的身體治理機制鑲嵌於敘述當中。. ‧. 基於《肉蒲團》所具有的特殊性，本文將以《肉蒲團》為例，說明此部作品. y. Nat. sit. 如何與才子佳人此一主題產生連結。才子佳人小說的相關研究者已指出，此類小. er. io. 說間的敘事結構十分雷同，且人物形象刻畫相近，造成其人物形象較為模糊，而. al. n. v i n Ch 值觀。晚近的研究者接受才子佳人小說為文人用以圓成現世缺憾的說法，並嘗 engchi U. 故事中才子佳人最終結為連理，即進入婚姻的結局，也顯示出中國古代社會的價 63. 試更加向前推進，指出才子佳人小說具有著「個人」與「家國」之間的連結，並以不同的文本說明，才子與佳人之間時常出現的應答詩作，不單僅是涉及兒女情長，也含藏著作家對於世情炎涼、權奸作惡的批判。而這些批判也正體現出才子 . 61. 關於此部分的談論可見康正果著：《重審風月鑑：性與中國古典文學》，頁 250-251。. 62. 學界對於《肉蒲團》已有相關的研究。如：黃克武所寫〈暗通款曲──明清艷情小說中的情慾與空間〉。可見黃克武：《言不褻不笑：近代中國男性世界豬的諧謔、情慾與身體》第五章〈暗通款曲──明清艷情小說的情慾與空間〉，頁 262-303。. 63. 如周建渝討論《平山冷燕》、《白燕詩》等才子佳人小說時提及：「作者在對故事角色才貌特徵的描述時，採用的是類型化的總體營造把握方式，他們都是中國傳統文學中理想的文人與才女形象，可是由於每個角色都缺乏獨特的個性特徵的描述，結果造成他們在形象上的模糊。」相關討論可見於周建渝：《才子佳人小說研究》（臺北：文史哲出版社，1996 年），頁 49。. 18. DOI:10.6814/NCCU201900567.

(22) 佳人小說的作者企圖恢復並導正政治秩序的訴求。64承此說法，相關研究亦開始觸及不同時期才子佳人小說創作內容與動機的轉變。65然而，《肉蒲團》的相關研究，卻未曾討論《肉蒲團》與「才子佳人」主題間的關聯，為開展上述提及的問題，本文主要分為三個部分：首先，本文將說明《肉蒲團》如何使用才子求女的書寫主題，使其成為推進敘述的動力。再者，本文說明《肉蒲團》如何藉由「才、貌、性」三個概念的辯證，建構出與才子佳人小說不同的男性評鑑方式。最終，本文將藉由分析賽崑崙——賊——穿梭家庭空間的行為以及其個人經驗的表述，呈現《肉蒲團》如何有意識的改動以及挪用現存的倫理資源，。本文將透過上述的三個面向，說明《肉蒲團》如何塑造屬於自身的「才子佳人」。. 政治大本節將說明《肉蒲團》如何使用並改動才子佳人小說既有的敘事框架，透過立. 二、何謂天下第一？另一種才子佳人想像. ‧ 國. 學. 展現其改動的方式以及內容，說明作者如何回應才子佳人此一敘述主題。《肉蒲團》講述未央生自詡第一才子，欲求取天下第一佳人的過程，此種角色的安排，. ‧. 與子佳人小說所呈現的小說敘事模式相仿。此種敘事方式並非是李漁所獨創，清代李仲麟便曾針對此現象提出批評：. sit. y. Nat. io. er. 淫詞小說，多演男女之穢跡，敷為才子佳人，以淫奔無恥為逸韻，以私情苟合為風流。雲期雨約，摹寫傳神，少年聞之，未有不意蕩心迷、神魂顛. n. al. Ch. i n U. v. 倒者。在作者本屬子虛，在看者認為實有，遂以鑽穴逾牆為美舉，以六禮. engchi. 66. 父命為迂闊。遂致傷風敗俗，滅理亂倫，則淫詞小說之為禍烈也。. 64. 相關的論述可以李志宏為代表，其討論才子佳人小說時，將才子佳人小說的敘事特色，分別上溯自《詩經》與〈離騷〉的文學傳統。其中，將小說創作者的寫作動機，連結至《詩經》所具有的「美刺」正變傳統；而才子欲求得佳人的敘事結構，上溯自屈原〈離騷〉中「遠遊求女」的意象。文中李志宏以《夢中緣》、《生花夢》等小說為例，提及：「明末清初才子佳人小說表述個人乃至作家群體對於現實政治回復秩序化的訴求，無疑是在集體性書寫領域中普遍傳達出作家群體深層心理願望，言語敘述之間充滿政治關懷之意。」李志宏：《明末清初才子佳人小說敘事研究》，頁 409-518、頁 515。. 65. 劉柏正：《才學與情懷：清中葉（1791-1849）才子佳人小說承衍之文化考察》（國立政治大學中國文學系碩士論文，2011 年）。. 66. 清・李仲麟：〈增訂願體集卷二・訓後〉。相仿的言論如清・史澄〈趨庭鎖語・卷七〉：「小說多將男女穢跡所謂父母國人皆賤之者，敷為才子佳人，以淫奔無恥為逸韻，私情苟合為傳奇，則. 19. DOI:10.6814/NCCU201900567.

(23) 李仲麟明確指出淫詞小說（豔情小說）會以才子佳人為外殼，暗含傷風敗俗的內容。然而，不同於才子佳人小說最終用以想像愛情／婚姻的思想資源，仍舊回歸於既有的倫理和家國框架，豔情小說所展示的才子佳人已然超越既有國家倫理所能忍受的邊界，67遂被認為是有害人心、需要加以禁毀的「淫詞小說」。68 全書由第二回即開始建構自身的「才子佳人」框架。主角未央生不但外貌姣好，更研舉業，更通讀各種書籍。69若就外表和學識而言，毫無疑問的未央生必然得歸於才子之列。未央生亦有自覺的將自己視為一名才子，且是「天下第一」。文中提及未央生心中有兩句私語，分別是「要做世間第一個才子」、「要娶天下第一位佳人」，70未央生與孤峰和尚的對談，或可視為《肉蒲團》自白式的序言，亦. 治政大，慾念與業力的看法。其用以勸勉未央生的話語資源，是出自於佛家關於報應輪迴立未央生藉由既有的儒家家庭倫理概念，透過血緣延續、撫育後世，拒絕孤峰和尚可看出佛教與儒家兩種思想體系間的折衷關係。孤峰和尚因修習佛法出家為僧，. ‧ 國. 學. 的勸勉。男與女的結合，亦即一陰一陽的結合，乃是形塑儒家家庭倫理的根源。作者將儒家「男女相合」的倫理觀念，類推為未央生選擇對象時的判斷依據，此. ‧. 外，更對於才子與佳人兩者的身份，提出「天下第一」的限制。此論述調動儒家. sit. y. Nat. 既有的倫理精神，推進文本的敘事。然而，未央生以陰陽結合之名，不斷地和不. io. n. al. er. 同女子交合，求女行為反而破壞了儒家倫理規範。作者藉由刻意的誤讀儒家的倫. . Ch. engchi. i n U. v. 名教綱常，彼盡抹殺矣。」收錄於許仁圖編：《元明清三代禁毀小說戲曲史料》（臺北：河洛圖書出版社，1980 年）。頁 285、295。 67. 趙維國：於〈論清代小說、戲曲的文化管理體制及禁毀形態〉一文提及清代針對戲曲以及小說所進行的管控，作者列舉出《大清律例》以及相關的史料，試圖說明清代逐步發展的小說戲曲禁毀手段，並進而釐清禁燬令背後所隱含的文化脈絡。見氏著〈論清代小說、戲曲的文化管理體制及禁毀形態〉，《中國文化研究》，春之卷（2010 年），頁 56-65。. 68. 相關的禁毀公告繁多，且自元代開始即頒佈禁毀令，由明至清禁令日趨嚴格。如：〈順治九年禁刻鎖語淫詞〉寫道：「順治九年題准，坊間書賈，止許刊行理學政治有益文業諸書；其他鎖語淫詞，及一切濫刻窗藝社稿，通行嚴禁，違者從眾究治」。見《元明清三代禁毀小說戲曲史料》，頁 19。. 69. 「神如秋水，態若春雲，貌擬潘安，腰同沈約，面不傅粉，而白皙有如婦人，唇未塗脂，而紅艷宛同處女。眉長能過目，體弱不勝衣，戴一頂漆黑縐紗巾，雅稱面龐如冠玉，穿一䩫鮮紅刻絲履，輕移腳步似凌雲。」《肉蒲團》，頁 148-149。「未央生性極聰明，不但精研舉業，凡三教九流之書，無不瀏覽。」《肉蒲團》，頁 151。. 70. 《肉蒲團》，頁 154。 20. DOI:10.6814/NCCU201900567.

(24) 理規範，合理化《肉蒲團》中未央生的種種行徑：居士，因你的相貌，是第一個才子，就要去尋第一位佳人，無論佳人可得不可得，就使得了一位，只恐這佳人他額角上不曾註寫第一的兩個字，你見了強似他的，又要翻起案來了。那好似這一位的佳人，若與居士一般生性，不肯輕易嫁人，要等第一個才子的，居士還好娶來做妾，萬一有了良人，居士何以自處之，若斷了妄想，依舊不曾娶得第一位佳人，若千方萬計求遂所願，則種種墮地獄之事，從此出矣。71 孤峰和尚的提問觸及才子求女的兩個面向：首先，如何能被稱作是第一佳人？這是一個《肉蒲團》作者亦無法回答的問題。然而，正因為無法斷言何為第一佳人，. 政治大. 也成為合理化未央生持續求女的緣由，這也成為《肉蒲團》的敘事動力。此外，. 立. 尋覓佳人也涉及倫理的界限。文中提及佳人屬「未嫁」和「已嫁」的身份差異。. ‧ 國. 學. 若是女子未嫁，那未央生自然是得以迎娶佳人。然而，若是佳人「已嫁」是否仍就要迎娶？此一提問涉及才子求女的核心問題：「婚姻」。未央生對男女遇合提出. ‧. 限制，因他是「天下第一」的才子，所以必須要找尋「天下第一」的佳人。文中已多有提及未央生的才貌如何出眾，但全篇卻未提及所謂的「第一佳人」為何，. y. Nat. sit. 品評的標準何在。相對於男性呈顯出鮮明的才子形象，文中缺乏關於評判第一佳. er. io. 人標準的討論。文中作者藉由不同的敘述者，呈現出對於特定問題的辯證。. al. n. v i n Ch 未央生指出才子配佳人乃是自古皆然的道理，其論述的過程巧妙避開可能因 engchi U 兩人「身份」所產生的問題。但孤峰和尚直指其中的矛盾：若是佳人已有家室該如何是好？這也揭示整個故事框架所存在的盲點。「男與女」的結合乃是符合家庭倫理期望的行為。然而，未央生表明心志時，並未可以提及佳人需是「未嫁」之人，反倒由孤峰和尚揭示問題所在。同時，作者將未央生形塑為一名上無父母、下無兄弟之人，因此種身份背景的設置，未央生成為一名懸空於既有家庭倫理連結的存在。正因為未央生缺席於既有的家庭人倫網絡中，未央生使得家庭，及其背後所涉及的儒家倫理所無法管控的對象。一名不受家庭倫理規限男子，如何成為破壞倫理的源頭，此正是《肉蒲團》要操弄的敘事起點。男性擇偶時，本該避 71. 《肉蒲團》，頁 156-57。. 21. DOI:10.6814/NCCU2019005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