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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網路帶給同志運動的意義:異質空間的建立

回到這篇文章的主要問題:當同志運動與網際網路相遇時,將產 生什麼樣的社會效果?一方面我肯定現階段網路同志運動的努力,但 另一方面我卻不抱持全然樂觀的態度。我認為如果只是樂觀地宣稱網

路給同志帶來優勢,卻無法認知同志網路動員中所面臨的限制;如果 只是期待網路能帶來性取向平等的理想國,卻吝於在日常生活中參 與、表達,以致讓自己的社會/資源網路無法延伸,如此理想面與現 實面仍有極大的落差。就我的想法,網路對於同志而言,最大的意義 在於凝聚與建立同志社群的主體性,因為社會運動所組成的兩個最基 本元素,一個是被抗爭的對象,另一個是參與運動的主體,而同志運 動中若無法利用某物(例如面具、網路 Motss 板等等)凸顯集體性的 話,其實很難區分什麼是運動社群,而且也很難向媒體中的異己喊 話,因此這樣的符碼對於同志運動有其必要性。

利用某物產生所謂標記的現象,我覺得可以從 Foucault 提出介於 真實空間與虛構空間之間的「異質空間」(heterotopia)這個概念來加以 思考。我視網路上的Motss 板等相關討論區為異質空間,這個異質空 間某種程度上揭露出異性戀社會的自我想像與恐懼,具有引爆社會關 係的潛力。Foucault 以鏡子作為例子來解說異質空間:

鏡子是一個無地點的地方,所以為一個虛構空間。我在鏡面之後 所開展的非真實的、虛像的空間中,見到了其實不存在那裡的自 己。我在那兒,那兒卻又非我之所在,這影像將我自身的「可見 性」賦予我,此我在我缺席之處看見自己,這乃是鏡子的虛構空 間。但是,就鏡子確實存在於現實之中而言,它則是一異質空間,

鏡子相對於我所佔有的位置,採取一種對抗。從鏡子的角度,我 發現我於我所在之處的缺席,因為我見到我自己在鏡子裡。從這 個指向我的”凝視”、從鏡面彼端的虛像空間,我回到自身;我再 次地注視自己,並且在我所在之處重構我自己。鏡子作為一異質 空間的作用乃是:它使得我注視鏡中之我的那瞬間,我所佔有的 空間成為絕對真實,和周遭的一切空間相連結,同時又絕對不真 實,因為要感知其存在,就必須通過鏡面後的那個虛像空間 (Foucault,1986:24-25)。

異質空間映射異性戀社會的自我想像與恐懼,異性戀社會在平常的運 作裡是潛隱的、看不見自己的面貌,唯有在面對有映射能力的異質空 間時,才能顯示自己的異性戀特質,即異性戀因為標定同性戀才存

在。異性戀構築自己為正當性的一方,就像鏡照為不實在的虛像一 樣,將異質空間視為偏邪不正,有待清除與矯正的地方,即在建構鏡 中影像為有待排除的、汙穢的同性戀異質地方時,不能不覺察這根本 就是異性戀社會自己的影像,所排除的是自己內部的某種情慾,也就 是說,異性戀社會內部的矛盾情慾,在照見異質空間這面鏡子時,被 分裂出去、對象化而投射在外。故異質空間具有擾動的暴發力,逾越 與摧毀既存的秩序。

多數的研究,如成忠一(1998)、陳耀民(2000)、游謙(2000)肯定網 路中的Motss板等相關討論區扮演著異質空間的角色,因而可凸顯出 異性戀的霸權,再加上網路具有去中心、匿名的性質,使得他們認為 網路具有公共論壇的可能性。基本上我肯定同志網站作為異質空間具 有映射異性戀霸權社會的自我想像與恐懼,當然這對同志社群內部的 團結、認同與凸顯主體性也有一定程度的幫助,但不過我對公共論壇 的說法不盡然同意,畢竟網路使用門檻與文化資本的高低有密切的關 係,並且在網路論述單階性與單向性、網路空間公私不分、商業力量 的入侵等等因素下,其實網路作為一種公共領域是有待質疑,我認為 現 階 段 網路 異 質 空 間 比 較 類 似Fraser所謂的次公共領域(subaltern counterpublics)。Fraser (1992)認為Habermas的討論忽略弱勢社群在公 共領域中的弱勢地位,這些多元的差異,勢必會在公共領域中被抹 消、排除,因此她認為弱勢社群必須先創立一個對她們自己有利的論 述空間,放在Foucault的論述脈絡,即先建立異質空間。Fraser 以美 國女性主義活動為例,次公共領域的內容包括集結個別女性參與的論 述、重塑女性需要及認同、以及創造新詞彙來指涉那些原本在公共領 域中說不出、也無能說出的現象,這樣的論點與Habermas的公共領域 有一段差距,但是卻為女人創造更積極參與對話的能力和空間。Fraser 認為次公共領域的討論氛圍,是去中心、沒有權威,同時公/私界線 不清的,這不一定對統治階級形成對抗,反而對更大的主流文化價值 提出反省與改造。去權威、由個人經驗分享出發的論述方式,鼓勵原 本在公共領域中不能或很少被討論的議題重新浮上檯面,也讓平常較 少發言、不善於論述的女性觀眾,有了說話的機會。放在網路的脈絡,

各個BBS站上的Motss板何嘗不是一個次公共領域,在其中可以讓同

志有發聲的空間,但這並不意味必然能發展成對抗異性戀霸權的平權 運動。正因為Habermas所言的公共領域,本身帶有的資產階級及中心 色彩,因此容易剝奪弱勢團體的發言機會,故Fraser認為弱勢團體應 發展屬於自己的次公共領域,在其中集結,創造自己的發言空間,藉 以達到賦予權能(empowerment)的效果。王志弘(1996)用空間演出 [8](spatial performance)這個詞彙來指稱同性戀者在空間符號網絡和各 方勢力的交纏裡,爭取使用和再現的正當性,空間演出是以現身與行 動來改變空間的形貌、氣氛與意義。近年來各種同性戀出版品(言論 空間)與BBS站(電腦空間)的出現,再再顯示部份同性戀者與團體準備 進佔各種公共論域與公共空間,藉由與異性戀社會的不斷對話與衝 突,進而逐漸獲取同性戀身份的存在與表達的正當性,王志弘認為這 些可以算是空間的演出,當然網路異質空間的建立正是空間演出的一 部份。

我認為空間演出這個概念可以放在 de Certeau 的戰略(strategies) 與戰術(tactics)下思考。de Certeau 說:

我稱呼戰略,是那種可以被孤立的、有著意志和權力的主體,憑 藉此則權力關係的計算或操弄因而成為可能。戰略設定一個可被 劃定的位置(place),以此作為自身擁有的(its own)位置。從此位置 基礎,則目標或構成威脅之事物因而取得外在性(exteriority)之關 係,並進而可以被經營管理(de Certeau,1984: 35-36)。

相對於戰略…..戰術指由專有場所之缺乏(absence a proper locus)所決 定的計算行動。(它)沒有外在性的劃定以提供其自主性的必要條件。

戰術的空間是他者的空間。因此它必須在強加於它身上且由外力之法 則 所 組 織 化 的 領 土 上 運 作… 。 它 是 在 敵 人 視 域 中 的 作 戰 行 動

8 王志弘的空間演出源自Butler性別演出的概念(gender performance),性別演出基 本上是質疑本質論式的認同觀點,性別是一種表演,因此不斷地創造。Butler採 納Foucault所稱「性是由論述所生產」的論點,並把性別納入,她將性別呈現為,

一種個人體驗為自然認同的演出效果(performative effect)。她說道:「我們並非 依照我們的性別認同,而有特定的行為方式;我們其實藉由維持性別規範的行為 模式,來達到這些認同。這種重複的過程是一種對一套已經由社會建立的意義的 即刻重演與再體驗;而且,這種過程是這些意義獲得正當性的世俗化與儀式化的 形式(Butler,1990:140)」。

(maneoeuvre) , 如 von Bűlow 指 出 的 , 是 在 敵 人 領 土 中 活 動 (de Certeau,1984:36-37)。

日常生活中的實作屬於de Certeau(1984:37)所謂的戰術,他認為 戰術是一種弱者的技藝(an art of the weak),而實力愈弱者則愈將戰略 轉為戰術,在日常生活中不斷地展現、穿梭。de Certeau 相信在日常 生活中,一般人的實作確實面臨社會中許多制度和所謂的系統,並且 被各種制度所強加於其上。然而,一般人的實作並非被這些系統控 制,因為人們在實作中所施展的戰術,對各種強加於上的制度,組織 權力並加以轉向,使人們得以在其中自由穿梭、閃避、優游自得,並 經常對系統和制度給予破壞和打擊。在現實社會裡,權力的專有位置 被異性戀所佔據,同性戀在這樣的系統下為弱勢,但誠如de Certeau 給我的啟發:或許網路空間的發聲可視為同志在異性戀佔據、支配的 空間中來回穿梭、游擊。同志可以藉由異質空間的建立,趁著偶發性 的社會事件,游擊戰般地反擊異性戀霸權的一言堂論述。雖然地盤是 強者的領域,強者能夠在他的地盤上綜觀全局,並事先擬定戰略,而 弱者只能夠以時間換取活動的空間,見招拆招地以戰術因應,但空間 蘊含的是行動的自由、是可能性,可以被強者所運用,也可以為弱者 所運用,網路空間正是其中一例。

六、結語:主戰場在哪裡?--對網路同志運動樂觀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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