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韵起伏，象笛声抑扬。
似来又往曲折不尽，
隐中有显委婉多样。
如同水的波纹回转跃动，
又象大鹏乘风飞卷直上。
章法变化不要有固定程式，
应随着内容需要或圆或方。
E 评 析 】
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词，曾对欧阳修文章作过热情的美学鉴
赏:"执事之文，纤余委备，往复百折，而条达疏畅，无所间断，
气尽语极，急言竭论，而容与闲易，无瑕难劳苦之态。"
(«上欧
阳内翰书» )欧文独创之处可能很多，苏润却单单把文章曲折变
化而又通畅从容这一点，加以突出表述。我以为老泉这话是有艺 术见地的。欧阳修作品所以能够"断然自为一家之文"，确实和 它的文势起伏、婉转多变的独特格调有关。
此等格调正是司空图所说的"委曲"。
委曲，就是委婉曲折。"好余委备，往复百折"，指的也正
是委曲。《委曲》篇的中心论点是 z作品要有回旋转折，波浪起伏。有的题解写道:"文如山水，未有直遂而能佳者。人见其磅 晴流行，而不知其缠绵郁积之至，故百折千回，纤余往复，窃深
缭曲，随物赋形，熟读《楚辞» ，方探奥妙耳。" <'杨振纲《诗品解》引《泉兰课业本原解» )这个题解，虽然拐弯抹角，还是接 触到原著的核心之点。《委曲》篇不仅提出了对作品委婉曲折的
要求，而且还深刻阐明了达到委婉曲折的途径。
先是用实象作比喻，引出篇章立意:"登彼太行，翠绕宇肠。
杳需流玉，悠悠花香"，铺叙作品需要象山林、流水、花苦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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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走多变，婉转悠远。继则以虚象来明理，深化题旨内涵:"力
之于时，声之于羌。(l;).往已回，如幽匪藏"，申言诗歌应该作到
笔力变化自然适时，音韵似笛激荡，往返不尽，隐显多样。最后，仍以实象为喻，得出本篇结论:"水理髓 i伏，鹏风鞠翔。道不自
器，与之圆方"，强调文学作品应如水纹回转，旋风盘卷，作到委婉曲折，创作之道不必拘泥于固定物象，应与自然情理和谐相 当。看来，整个《委曲》篇在遣词造句上并不难懂。只是末句道 器云云，容易产生歧义 o道，指生活事理，原则，是无形的:器，
指具体事物，是有形的。这两个中国哲学基本范畴，用在文学理 论上，道意谓创作法则，器代指实际物象。"道不自器"是法则
不要拘泥于实际物象; "与之圆方'飞是法则和实际物象相符合。
这组末句指出了创造"委曲"的途径和方法，是本篇的一个很有
分量的文学理论判断。它表述了"委曲"不能随心所欲，而应当
以生活实际作基础。这种文学主张对抵制当时形式主义文风，是 有积极意义的，值得我们重视。清代学者章学诚崇尚作品的曲折。他说:"夫文章变化，悴 于鬼神，斗然而来，里然而止，何尝无此景象?何尝不为奇特?
但如山之岩峭，水之波澜，气积势盛，发于自然。"
(«文史通义·
古文卡弊» )他强调作品的曲折，必须真切可信。«古诗源》的
编者沈德潜评李白时盛赞:"太自想落天外，局自变生，大江无 风，涛浪自桶，自云卷舒，从风变灭" «(说诗畔语》卷上，八 九)所赏者正是李白诗气势的曲折。此处也是以物取象，颇似司 空图《委曲》篇的"水理搅 i伏，鹏风鞠翔 " o李白的《蜀道难》、
《长干行》、《将进酒》、《西岳云台歌送丹邱子》等较长的诗篇
固然"涛浪自涌"，曲折多变，即使是短小作品，写来也时有起 伏，委婉有致。如:"昨夜梁园雪，弟寒兄不知。庭前看玉树，
肠断忆连枝。"
(«对雪献从兄虞城宰») "食出野回美，酒临远水
1顷 。 东 流若 未 尽 ， 应 见 别 离 情 。 " ( «留别金陵诸公») "水入北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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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舟从南浦回。遥看鹊山转，却似送人来。" ( «陪从祖济南太
守泛鹊山湖三首》其三) "禄水明秋日，南湖采自菇。荷花娇散 语，愁杀荡舟人。" ( «禄水曲» )这些作品以寓情曲折见长，真
个是短中有深，近中含远。
从文学创作实践看来，大凡优秀的作品均日趋布局委婉多姿，
意象开合横生。这种曲折多变的文势，正适应了社会生活广泛发 展的需要。因此，我认为"委曲"就不仅是作品风格问题，而且 是一个美学基本原则和基本要求。作品为了深入反映社会生活和
、真情实感，就势必要力求委婉曲折，作到"写气图貌，既随物以
宛转，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 ( «文心雕龙·物色篇» )司 空图之后，宋人开始重视"委曲"。他们不是把它作为风格立论，
而是作为文学创作基本要求来进行阐发。苏轼为文崇尚自然，提
倡作品曲折婉转，"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他曾作过这样坦
率的自白:"吾文如万斜泉掘，不择地而出，在平地滔汩汩汩，虽一日千里无难。及其与山石曲折、随物赋形而不可知也。所可 知者，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如是而已矣。其他虽吾
亦不能知也。"
(«文说» )黄庭坚也曾提出 1 "凡作一文，皆须 有宗有趣，终始关键，有开有合。"
(«答洪驹父书» )姜费也畅
言:"披澜开合，如在江湖中，一波未平，一波已作。如兵家之 阵，方以为正，又复是奇，方以为奇，忽复是正。出入变化，不
可纪极，而法度不可乱。"
(«白石诗说» )宋人"委曲"论，堪
称继承司空而又超过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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