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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元代的時文稿

為個人時文集作序的例子在元代依然可見。但元初和宋代社會的情形有若 干不同,其中德祐元年(1275)蒙古軍攻陷臨安,科舉停廢,成為最大的衝擊。

儘管如此,時文稿的流通依然可見。馬廷鸞(1222-1289,1247進士)在至元廿 五年(1288)為其同鄉方景雲的時文集作序。他在文中懺悔當年他有機會知貢 舉,「初與典舉,冬烘,遂失景雲」。110換言之,他第一次主試時,錯失景雲 的文章。這篇序用來彰己之過,並譽揚景雲。第二篇是胡次焱(1229-1306,1268 進士)在大德五年(1301)為其友之父朱伯純的時文集寫跋文。111張伯淳

(1242-1302,1271進士)為謝用和之父謝春塘的時文集所寫的序文,文末說:

「〔他與〕延平謝用和錢塘邂逅,得觀迺翁春塘先生舉業一編……〔春塘〕天 不假年,齎志泉下,遺芳餘馨在其子孫。」112其後謝用和又請元代著名的文學 家與理學家虞集(1272-1348)為其父時文集題辭。113

元儒陳櫟(1252-1334)在延祐二年(1315)元廷恢復科舉後為前宋士大夫 朱草庭(1274進士)的時文集寫序。陳櫟指出:「黙軒朱君彚其先君子草庭先 生程文若干篇,求諸名公序之,亦徵於予。予勉強應命,於今十有六年。已失

110 宋.馬廷鸞,《碧梧玩芳集》(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3 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 本),卷 15,〈題方景雲課稿後〉,頁 4a-5a。

111 宋.胡次焱,《梅巖文集》(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3 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卷 7,〈跋朱伯純程文〉,頁 1a-2b。

112 元.張伯淳,《養蒙文集》(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3 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卷 5,〈題謝春塘舉業〉,頁 14b。

113 元.虞集,王頲點校,《虞集全集》(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07),〈題春塘 謝公程文〉,頁 91:「科第因時重,人材致力專,文園尋舊稿,魯壁護殘編。青紫 空遺恨,蟲魚更别箋,運隨麟狩盡,宴託鹿鳴先。獨斷繇今聖,賔興放昔傳,詎聞 深美意,並世一陳前。」

之,再徵於予」。但二寫之稿又燬於火,因此第三度草此文。114可見朱草庭之 子是在科舉恢復前即已倩人為其父之時文集作序。

吳澄為士人吳應予的時文寫了一篇跋文,說他的文章寫得極好,「不特程 文然也,於文能儷語,又能散語……才贍而學周若是,倘命足以符其才,豈有 不遇者哉?」115從這幾句看來,此篇應屬科舉再行後之作。言下之意是,讀吳 之文章者(如官員),如果有機會,請助其一臂之力,讓他有所用於世。

王沂(1315進士)有篇〈科舉程文序〉,提到「徐君勉之集本朝科舉程文,

自延祐(1314-1320)迄至順(1330-1333)凡若干人,經義、古賦、詔誥、章、

表、策凡若干卷」。116可見得這本時文集是因應科舉考試再行後,為市場的需 求而編的作品。

元儒劉詵(1268-1350)「年十二三時,長於宋季程文若律賦、論策,臨文 沛然蔚有老氣。宋之遺老鉅公……一見即以斯文之任屬之。」117他的時文也曾 被刊行,但在回覆晚輩的信中說:「所刊時文,非惟未嘗開口論其是非,亦志 氣衰惰,世念日薄,乃未嘗一過目也。」從全文看來,其時文稿是在元代恢復 科舉後方流通。此外,他在至正二年(1342)秋天為張性善(1281-1341)寫傳,

文中提及張的著作中有「程文藳四卷」。118很不同的是,宋人幾乎不把自己的 時文稿算進自己的著作中,但劉詵替張寫傳,卻列入其中。119這是一個新的現 象,說明時文稿在元代有其不同於宋代功用。

楊維楨(1296-1370,1327進士)寫了篇〈聚桂文集序〉。他說:

我朝設科取士……科文往往有可傳者。然有司大比之所選者,又不 若師儒義試〔即模擬考試〕之所為取為優也。何者?大比之所選,

114 元.陳櫟,《陳定宇先生文集》(清康熙 35 年陳嘉基刊本),收入《元人文集珍 本叢刊》(臺北:新文豐景印本,1985),卷 3,〈跋朱草庭程文〉,頁 295。

115 吳澄,《吳文正集》,卷 63,〈跋吳君正文後〉,頁 8a。

116 元.王沂,《伊濱集》(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3 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卷 13,〈科舉程文序〉,頁 12b。

117 歐陽玄,《圭齋文集》,卷 10,〈元故隱士廬陵劉桂隱先生墓碑銘〉,頁 19a-b。

118 元、劉詵,《桂隱文集》(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3 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卷 2,〈張處士性善〉,頁 33a;卷 3,〈答郭芳春〉,頁 22b。

119 王義山說:「余未塵忝時,厭舉子業,每愛先儒。云:舉子業可取科第耳。既壯,

習詞科,十二藁進卷,私擬百餘篇。後因閲吕東莱真西山文集不載所中程文,退而 嘆曰:『文章真小技,於道未為尊,后山不為無見也。』」見王義山,《稼村類稿》,

卷 4,〈宋史類纂序〉,頁 13a。

僅一日之長,而義試之所取則寬以歲月之所得也。……嘉禾濮君樂 閑為聚桂文會於家塾,東南之士以文卷赴其會者凡五百餘人,所取 三十人……皆足以壽諸梓而傳於世也。予與豫章李君一初實主評 裁,而葛君藏之,鮑君仲孚又相討議於其後,故登諸選列者,物論 公之,士譽榮之,即今日之所選者……文會之作,固有補於司政不 少也。斯文鋟梓,濮君又求一言以敘首。120

唐代以降,科舉及第又稱「折桂」,因此刊行《聚桂文集》的目的是為這些考 試表現優異的士人宣揚,而且是由主考官執筆,推薦之意不言可喻。何以如此?

姑無論元代科舉未恢復之前漢人、南人仕進極不易,即使考試再行之後,此二 色人的出路也未見大幅拓寬。簡而言之,元朝鄉試自四色人(蒙古、色目、漢 人與南人)共錄取名額三百人,但每一族群各七十五名。從人口比例以及對漢 學的熟稔程度來說,俱不公平。至會試時,以三比一的原則,錄取一百名,而 且在錄取名額上,也是各族群二十五名的情形。121換言之,元代的漢人與南人 要擠入宦途,須面對空前激烈的競爭。在這樣的大環境下,野有遺才的現象較 宋代更為普遍。楊維楨以主考官的身份寫此序,明顯地希望三十名考生為官員 所知,進而能為所用。下面會較詳細的解釋。

元代科舉停廢時期,時文刊本幾乎全失其功用,遑論銷路。前述歐陽玄的 回憶已清楚顯示這點。但讀了上面在元代科舉尚未恢復前所寫的時文序或跋 文,不免要問:那些時文集作者的後代為何要倩人為其先人的文字作序?最有 可能的原因是和蒙元時期戶計制度中的儒戶有關。根據蕭啟慶的研究,元代儒 戶的設置原是為救濟在北方漢地因戰禍而流離失所的儒生,讓他們與僧、道一 般,享有優免賦役的待遇,另方面也算為國儲材。及至征宋後,此一制度亦行 於江南(南方)。由於蒙元征宋之役不若在北方破壞之大,也由於征宋時已較 知尊儒,因此南方登錄儒籍時,並未如北方須經考試沙汰。而入儒籍的標準是,

凡前宋「登科、發解、真材、碩學、名卿、士大夫」皆得登入,標準相對寬大。

儘管如此,在分揀儒戶時,仍有疏漏。最後決定以至元廿七年(1290)年江南 戶口調查時,由儒戶自行提出的「手狀」(自述及證明文件)為憑,呈交尚書 省查驗後入籍。此外,戶計制度規定每戶須有一人世襲職業,儒戶亦不例外。122

120 明.楊維楨,《東維子文集》(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65 景印四部叢刊初編本),

卷 6,〈聚桂文集序〉,頁 3b-4a。

121 蕭啟慶,〈元代科舉特色新論〉,《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81 本 1 分(2010), 頁 5-9。

122 蕭啟慶,〈元代的儒戶:儒士地位演進史的一章〉,收入宋史座談會編,《宋史研

瞭解這層歷史背景後,就不難理解在元仁宗皇慶二年(1313)十一月,朝廷宣 布恢復科舉前,那些時文集的用途是可能是用來強化手狀的內容,或是漏入儒 籍而請求補入者的工具。但是這麼說仍不夠清楚,還有賴更進一步的研究解釋。

韓明士(Robert P. Hymes)對元代江西撫州家族聯姻的研究很值得參考。他 提到森田憲司研究宋元時代修譜的情形,指出森田發現現存宋元二代的文集中,

約有二百篇的族譜序,其中大多數來自元人文集。這種不對等的情形也出現於撫 州的文集中。然而查考關於元代撫州族譜序的內容,發現那些族譜序中並未提及 該族在元代是新聚之族,也未提到當時有聚族活動大增的現象。反而是從序中可 見宋元之際,在鄉間的舊族因兵燹而大受摧殘。他們在元代試圖恢復,因此元代 在撫州為數甚多的族譜序這個事實,並不反映當時新族譜的編纂活動。相反地,

從那些族譜序或其他資料裡看來,許多家族在南宋即已存在──甚可追回北宋。

同樣特別的是,那些族譜序大多出自「外人」之手。其中有廿八篇來自當時的名 人如危素、虞集、劉壎與吳澄之筆,而吳澄一人就寫了十七篇之多。這顯示編寫 族譜不是「圈內〔族〕人」之事,反成為一種公開的事業。

他指出,元代的改變是種「文化」上的變化:某些會被談論的社會事實在 前代不曾出現,而且族譜序的撰寫從私人/親族間的作品轉變成公共的文類。

就如同不少人會向社會上的名人索求墓誌銘、書序、贈別序與詩作一般,族譜 序同樣有人索請。為什麼元人會請求那些名人讀他們的族譜,並且寫序?韓明 士認為,請人讀本族的族譜,並請作序,是一種結交地方上有名望、有影響力 的人,且與之建立關係的作法。這就與儒戶的制度有關,有了地方名人的族譜 序,可以證明某個人的確來自儒戶。不寧惟是,韓明士還懷疑,這些名人是當 時能引起地方當局/中央注意的少數管道之一。換言之,地方官都是外地人─

─元代尤其如此。如果他們想瞭解地方情況,或任用地方人士,最好的方式是 詢問地方上有名望的人,像吳澄、虞集或危素這樣的人正是當地的名人。而如 同把自己的作品呈給名人,是介紹自己一般,把族譜給他們,是向他們介紹自 己的家族與親族。因此請名人寫族譜序一事,具有在地的政治社會功能。123

那麼我們如何看待蒙元社會仍有時文流通的事實?蒙元征服南宋之初,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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