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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實用」與「價值」

於「和諧」的美好,發出讚頌 之音的同時,我們不免也會對與此種看似「和諧」

所帶來的「同一性」,心生疑慮。究竟這樣的整全式思維的主導之下,「個人」的 形象是否會消融於「整體」之中?「美」與「秩序」的密切合一關係,是否反而 是提供國家機器與意識型態更多操弄的空間?凡此種種,其實都尚待進一步的研 究。因此,本文將分析先秦儒者中強調「秩序」立場最鮮明的荀子之說,以釐清 儒家的相關美學觀點,並檢討其中可能有的詮釋問題。

二、「實用」與「價值」

荀子思想出現的歷史背景是大一統帝國即將登上舞台之際,因此他所面對的 情勢是:許多傳統逐漸失去規範力,而新生的時代元素正在開始主導歷史的走向,

其影響之範圍甚廣,包含著政治、經濟、社會等層面。是以,這是一個亙古未有 的新變局!處在一個如此新的時代,作為一個敏銳的思想家自當有其回應時代的 方式。其實,荀子所面對的世界,已然跟孔子孟子不一樣了。因為在封建制度崩 解,戰爭的規模與威脅也迥異前代的歷史局勢中,4傳統與當代之間的衝突,構 成了「混亂」的時代環境,失去「秩序」的危機,對於當時的人而言,正是切身 之事。所以,如何恢復「秩序」一事,當更是此時最為迫切的需求。5思想家自 不能外於世界,荀子當然對此有所回應,而且正由於荀子的回應觸動了時代轉動 的頻率,所以寄寓在論古述古的文字之間,滿是時代切身的具體感受,也影響了 當時的其他思想家。〈王制〉中對於治國原則的檢討,透露了荀子從過去聖王的 歷史經驗入手,殷殷致意於「秩序」之恢復,文中曾言:

具具而王,具具而霸,具具而存,具具而亡。用萬乘之國者,威彊之所以 立也,名聲之所以美也,敵人之所以屈也,國之所以安危、臧否也,制與 在此亡乎人。王、霸、安存、危殆、滅亡,制與在我亡乎人。夫威彊未足 以殆鄰敵也,名聲未足以縣天下也,則是國未能獨立也,豈渠得免夫累乎!

天下脅於暴國,而黨為吾所不欲於是者,日與桀同事同行,無害為堯;是 非功名之所就也,非存亡安危之所隨也。功名之所就,存亡安危之所隨,

4 杜正勝對於此一時期的社會變遷與國家政權的關係,有深刻的討論,尤其在戰爭規模的變化上。

詳細論述,請參:杜正勝:《編戶齊民》(臺北:聯經出版事業公司,1990 年)。

5 張德勝認為規範與秩序的失去,是儒家必須面對的時代課題。相關論述,請參:張德勝:《儒 家倫理與秩序情結―中國思想的社會學詮釋》(臺北:巨流圖書公司,1998 年),〈第三章 儒家 的回應〉,頁 61-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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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將於愉殷赤心之所。誠以其國為王者之所,亦王;以其國為危殆滅亡之 所,亦危殆滅亡。6

對荀子而言,如何立「王」者之道,方為時代的自救之途,而且一切王、霸、安 存、危殆、滅亡的結果,皆當責在於己,不應怪罪他人。荀子書中許多的論述,

雖然常將重點放在說明選擇「王道」立場的必要性,但此處文字之間自然流露出 的「危殆滅亡」書寫,卻也正好反映了其所處的時代之困境,深深影響著他論述 的方向。職是之故,荀子強烈的文字論述立場,背後隱藏著的即是思想家切身的 時代感受。然而,荀子典重的個性,關注客觀性的學術傾向,使得他不是採取狂 飆激情的方式來對抗時代,進而凸顯個人生命之風采。因為「如何引導時代步上 理想藍圖?」是荀子念茲在茲的志業,所以他想成就的是時代,而非個人。是故,

尋求美好「秩序」的恢復或建構,即成為他思想的核心關懷。

作為先秦最後的儒家,荀子上接孔子思想的主調之一「禮」,並且認為只有

「禮義文理」的落實,王道之治才具有可能性,聖人的理想世界也才有了真實的 意義,人間的秩序才可能獲得安頓。所以,「禮」在荀子學說中的重要性,具有 不可取代的位置。在〈禮論〉一文中,荀子便說:

禮之理誠深矣,「堅白」「同異」之察入焉而溺;其理誠大矣,擅作典制辟 陋之說入焉而喪;其理誠高矣,暴慢恣睢輕俗以為高之屬入焉而隊。故繩 墨誠陳矣,則不可欺以曲直;衡誠縣矣,則不可欺以輕重;規矩誠設矣,

則不可欺以方圓;君子審於禮,則不可欺以詐偽。故繩者,直之至;衡者,

平之至;規矩者,方圓之至;禮者,人道之極也。然而不法禮,不足禮,

謂之無方之民;法禮,足禮,謂之有方之士。禮之中焉能思索,謂之能慮;

禮之中焉能勿易,謂之能固。能慮,能固,加好之者焉,斯聖人矣。故天 者,高之極也;地者,下之極也;無窮者,廣之極也;聖人者,道之極也。

故學者,固學為聖人也,非特學為無方之民也。7

「禮」在這裡被突出具有「普遍」、「終極」之「理」的位階,可以之來檢證各類 學說、制度、行為模式的可能問題,經由「禮」,人能上躋「聖人」之境,而居

6 北大哲學系注釋:《荀子新注》(臺北:里仁書局,1983 年),〈王制〉,頁 159。

7 北大哲學系注釋:《荀子新注》,〈禮論〉,頁 377-3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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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極」之界。因此,我們不難看出荀子將「禮」抬得相當高。而且,值得注意 的是,荀子所謂的「禮」包含著由修身、社會、國家制度、意識型態等所構成的 各個層面,是故,經由此一「禮」的世界,實可窺知荀子理想中的「整體」之樣 態。更進一步說,在荀子的「禮」全面性觀照之下,「人」生命所觸及的更個層 面,幾乎都不能離開「禮」的影響。此外,「禮」之為「普遍」、「終極」之「理」, 並不是一種空懸的形式之理,「禮」在荀子學說的設計中,是以「倫理價值」的 姿態,貫串上述所言的各個層面,進而形成一套理想的人間秩序。也就是說,荀 子理想中王道社會的落實,是由「價值意識」與「價值行動」所構成的人文世界,

所以「秩序」的完成有賴於「價值意識」的推動,而非以一種「非」價值意識的 行動,所能成就。這點相當重要,需要先說明。此外,荀子在〈禮論〉所言的這 種價值發動之層面,其實不是僅僅影響人間而已,而是同時及於「自然世界」。 所以在荀子眼中,「自然世界」終將轉為「人文世界」,而非一個獨立於「人」之 外的世界。因為,這兩個世界將在「禮」的滲透影響下,構成一個合理的王道世 界。這也就是〈禮論〉所說的狀態:

凡禮,始乎梲,成乎文,終乎悅校。故至備,情文俱盡;其次,情文代勝;

其下,復情以歸大一也。天地以合,日月以明,四時以序,星辰以行,江 河以流,萬物以昌;好惡以節,喜怒以當,以為下則順,以為上則明,萬 變不亂。貳之則喪也。禮豈不至矣哉!立隆以為極,而天下莫之能損益也。

本末相順,終始相應,至文以有別,至察以有說。天下從之者治,不從者 亂,從之者安,不從者危,從之者存,不從者亡。小人不能測也。8

〈禮論〉在此清楚地表明「禮」是在「情」與「文」兩條件皆能充分表現的情形 下,方能真正達到最佳狀態。在此最佳狀態下,包含天地自然世界的諸種存有現 象,其運轉秩序的展開,也就能各安其位,各使其能。甚至可以這麼說,荀子在 此所說的「合、明、序、行、流」,絕非自然天地的無意識運轉,而是在「禮」

的價值意識發動下的「合、明、序、行、流」。當然,與此同時,人間的世界亦 從個人的情志之修持、群體社會關係之共諧,進至一完善之地步,任何新的變數 都不能撼動此時的至極境界。由是,從自然世界到人文世界乃在「禮」的貫串下,

形成一種同質的關係,一種因價值意識相互滲透下的「合一」關係。因此,「禮」

8 北大哲學系注釋:《荀子新注》,〈禮論〉,頁 3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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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意義與價值不會只在人間發酵,而能作用於天地自然之間。

是故,從以上的論述,我們可以發現所謂的實存「世界」,在荀子的理解中 即是一種「整體性」的存在關係,因為從天地到人間的諸般存有,並非孤立的存 在狀態,他們是有共通的力量加以作用,使之成為一種合乎理性的境界,而構成 這些關係的最核心要素,便是由「禮」而發的價值意識與行動。所以,「天地」

雖然是自然的天地,但其與人間的「禮」之精神卻是可以同質而共存。而人間的 諸般生命之表現,也不是只具有自然身分下的生理人,而是在「禮―理」之下的 價值存有者。因此,荀子的「禮」絕不能只是為是一種「儀式性」的價值行為而 已,「禮」其實已經有了更高的存有位階。

不過,有趣的是,在多數學者的眼中,荀子的理論有著「實用」與「經驗」

之取向,並且認為將荀子的學說與孟子思想相比對時,荀子除了在人性善惡議題 上,偏離儒學主軸,更進一步在「價值問題」思考的上,缺乏「超越性」的高度,

凡事以現實目的為考量基礎,高度的「實用」性格,使得他的學說呈現一種「經 驗主義」之傾向。於是「心」不能是價值意識的根源,「天」又只能在「天人相 分」下,被視為「自然之天」,是故在「內在的心」與「超越的天」兩失之下,

荀子只能孤立式地存於人間,內無法返歸己身,上不能與天合德,所剩下的就餘

「客觀化」的價值而已。徐復觀即言:

荀子的所謂義,實與禮為同義語,其涵義依然是辨,是分。所以荀子是以 禮為人禽之辨的標準。孔孟由仁的無限地精神境界,以上透於天命的人性,

這是人性的超越的一面。人性的超越性,實際即是人性對自我以外的人與 物的含融性。不能超越自我,即不能含融人與物。此時之禮,乃是仁向外 實現時所建立的合乎仁的要求的個體與群體的生活方式與秩序。禮為了建 立秩序,不能不以「分」、「別」為其特性;但在分與別的後面,是流動著 連帶性地親和感。因為仁沒有在荀子的精神中生根,所以由他所強調的禮,

這是人性的超越的一面。人性的超越性,實際即是人性對自我以外的人與 物的含融性。不能超越自我,即不能含融人與物。此時之禮,乃是仁向外 實現時所建立的合乎仁的要求的個體與群體的生活方式與秩序。禮為了建 立秩序,不能不以「分」、「別」為其特性;但在分與別的後面,是流動著 連帶性地親和感。因為仁沒有在荀子的精神中生根,所以由他所強調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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