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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味兒的文學品味

第二章、 林海音對五四文學思想的接受

第二節 京味兒的文學品味

五四時期的新文學呈現多樣的面貌,社會的急劇發展、中西文化的撞擊以及 傳播媒介的迅速,分別給這時期的小說帶來文化空間與發展的物質條件。受歐美 許多不同文學思潮影響,加上作家在文化取向上的不同,小說創作出現了許多流 派。以社團、文學刊物為紐帶,不同流派的作家群體間聚散組合,相互鬥爭,文 壇活動力倍增,小說界出現前所未見的繁榮景象。72

從二c到三c年代,與新文學一起成長的林海音,在文學興趣上也很多元,她 喜愛西方文藝作品,童年時期即閱讀許多翻譯小說,73 中學時期對文藝的興趣更 是濃厚,74 課餘也曾參與話劇「茶花女」的演出,於北平擔任記者時期更曾訪問

70 參考朱雙一:〈《自由中國》與臺灣自由人文主義文學脈流〉收錄於《文化、認同、社會變遷:

戰後五十年臺灣文學國際學術研討會》,(台北:行政院文建會,民 89.6),頁 75-106。

71 當時有一個命名為「春台小集」(周棄子取名)的作家聯誼會,每個月集會一次,將「吃」與「談」

結合。可見聶華苓等人回憶篇章:聶華苓:〈爐邊瑣談〉柏楊編《對話戰場》,(台北:林白出版 社,1990);彭歌:〈夏濟安的四封信〉《中外文學》,一卷一期;郭嗣汾:〈五十年間如反掌〉,聯 合報2003 年 8 月 20 日副刊。

72 中國現代小說真正出現流派是從一九二一年開始的。一九二一年元月,文學研究會成立於北京;

六月,創造社成立於日本。後來語絲社、新月社、淺草社、沉鐘社……等等社團紛紛成立。見楊 義:《二十世紀中國小說與文化》,(台北:業強出版社,1993),頁 77。

73 林海音懷念從前小學生活的閱讀習慣:「教室的另一頭是圖書室,書架上是《小朋友》、《兒童世 界》雜誌,居然還有很多商務印書館出版的林紆、魏易用淺近的文言所翻譯的世界名著,像《基 督山恩仇記》、《二孤女》、《塊肉餘生記》、《劫後英雄傳》等等,我都囫圇吞棗地讀過,可見得當 時我白話文還沒學好的時候,已經先讀文言的世界名著了,奇怪不奇怪!」:〈訪母校‧憶兒時〉

《林海音作品集7:我的京味兒回憶錄》,(台北:遊目族文化,2000),頁 229。

74 在〈家住書坊邊〉一文中,林海音提到中學時:「北新書局和現代書局則是我上了中學以後在琉

許多名流、藝文人士,其中還包括日本新感覺派以私小說《放浪記》聞名的女作 家林芙美子(1903-1951)75,可見林海音對文藝的興趣不但起源甚早,興趣的廣度也 很大。她曾自述:

我寫作沒有模仿過別人,但是新文學二、三十年代的作家,我閱讀 他們的作品,正是我讀初中對新文藝開竅的時代。那時中外作品真是 豐富,中國的我喜愛凌叔華、沈從文、蘇雪林、郁達夫等,外國文學 則有俄國的屠格涅夫、陀斯妥耶夫斯基、英國的狄更斯、哈代,德國 的歌德,法國的莫泊桑、巴爾扎克,日本的谷崎潤一郎、川端康成、

林芙美子等等,琳瑯滿目,使我貪婪地吞讀著。76

她也自承受到林語堂當年所辦《論語》、《人間世》、《宇宙風》等雜誌幽默、

性靈的文學風向影響。77 對施蟄存等海派的小說和文學也不陌生,更曾經訂閱《現 代》雜誌:

……現代書局是施蟄存一些人辦的,以『現代』面貌出現,我訂了 一份《現代》雜誌,去看書買書的時候,還跟書局裡的店員談小說、新 詩什麼的,覺得自己很有文藝氣息了。78

儘管在閱讀上,林海音對文藝的欣賞與接收很廣泛,我們仍是可以由此追溯 她的文學品味和文學觀念。崛起於五四時期的女性小說作家群,如陳衡哲、冰心、

廬隱、馮沅君、蘇雪林、石評梅、凌叔華等,對她的影響極深。在這其中她不諱 言自己對凌叔華的喜愛,自稱是凌迷,無論是在創作主題上、題材的選擇、敘述 風格,也和凌叔華有許多相似之處。79

璃廠吸收新文藝的地方。我小學畢業後父親過世,母親是舊式婦女,識字不多,上無兄姐,我是 老大,讀什麼書考什麼學校都要我自己做主,培養我讀書(不是教科書)的興趣,可以說『家住書 坊邊』──琉璃廠給我的影響不小。」〈家在書坊邊〉《林海音作品集7:我的京味兒回憶錄》,(台 北:遊目族文化,2000),頁 59-60。

75 林海音:〈林芙美子和《放浪記》〉《林海音作品集11:春聲已遠》,(台北:遊目族文化,2000),

頁71-74。

76 傅光明:〈生活者林海音〉《林海音作品集8:寫在風中》,(台北:遊目族文化,2000),頁 310-311。

77 林海音:「我們那時是小小的女學生,卻也被這個新文學時代的潮流,感染和領會了幽默的作風。」

〈永無止境的崇敬心情〉《林海音作品集8:寫在風中》,(台北:遊目族文化,2000),頁 248-249。

78 林海音:〈家在書坊邊〉《林海音作品集 7:我的京味兒回憶錄》,(台北:遊目族文化,2000),

頁59-60。

79 林海音與二、三c年代女性小說家及凌叔華的師承關聯,可見於彭小妍:〈巧婦童心──承先啟 後的林海音〉,收錄於楊澤編:《從四c年代到九c年代──兩岸三邊華文小說研討會論文集》,(台 北:時報出版社,1994),頁 19-25;應鳳凰:〈林海音與台灣文壇〉、傅光明編:〈林海音的文學 世界〉,收錄於舒乙、傅光明編:《林海音研究論文集》,(北京:台海出版社,2001),頁 112-120,

頁214-223;范銘如:〈京派‧吳爾芙‧台灣首航〉,《林海音及其同輩女作家學術研討會論文集》,

(台南:國立文化資產保存研究中心籌備處,2003),頁 191-205。

凌叔華是道地北京人,家學淵源與當地文人雅士關係深厚,這些文人包括二c 年代末三c年代中期前儼然成型的京派文學作家。北平是明清古都,文化的沉積較 為豐厚。「京派作家群」80 未必都是北平籍,但多半留居過北平,主要出自清華、

北大、燕大中文系、外文系、哲學系,執文學牛耳於北平,以北平為中心,兼及 天津、青島、濟南諸北方城市,上承「五四」新文化運動寬容風度,身染經院學 風,文化心態顯得雍容、恬淡而安逸。81 在文學主張方面,京派的理論家主要是 周作人和朱光潛,前者以人性、寬容和主體個性的表現作為思維的中軸,走上疏 離政治的純文學道路;後者則以文藝美學的討論為主。在創作上,京派詩化了寫 實的技巧,交織進雅致的古典趣味和瀟灑的浪漫遐想。這種審美心態和現代商業 社會的聲、光、色趣味不同;另外京派小說也擅於把經過節制和淨化的感情,融 合於白描的、印象式的人間畫面,寫成以民俗為經、抒情為緯的小說。82

地域文化對文學流派和作家審美個性養育生成,可從兩方面來看,一是鄉土 因緣,二是文壇因緣,林海音與京派文學的關係,二者都有關聯,尤以前者非故 鄉的鄉土關係為特殊。

京派高雅和諧的審美心態與民俗詩情小說的特色,使他們的小說在情感、倫 理、人性等命題上抱著歸真的理想,以發掘真摯的人情、人性為中心。這些概念 成為林海音「先在理解」的一部分。在詮釋學理論中,伽德默(Hans-Georg Gadamer) 認為「先在理解」是一切理解產生的條件。83 人的理解活動之所以產生,和他所 處的特定時空條件有關,這個時空條件形成了理解活動,即個人視野與歷史視野 融合的基礎。這些先在理解影響林海音的創作,使她的作品帶有京派的特色。雖 然林海音也會採用一些心理描寫的現代寫作手法,但更多是用於加強情節發展的 跌宕性、揭發人物心理活動的幽微性,因此與她樸實的寫實風格相調和。84 可以 說她的作品在藝術表現方面,注重自然營造,呈現出京派委婉幽微的特點。

儘管作為一個讀者,林海音的閱讀是多樣的,她所表現的文藝觀也是開明的,

80 京派作家群大體活動以北平為中心,成員除了學院中人,還包括一部分滯留北方的語絲派、新 月派、文學研究會的成員,和一批初出茅廬的文學新秀。報刊則有《駱駝草》、《學文月刊》、《文 學季刊》,尤其是一九三三年出現的《大公報‧文藝副刊》,一九三四年出現的《水星》雜誌,一 九三七年出現的《文學雜誌》。見楊義:《二十世紀中國小說與文化》,(台北:業強出版社,1993),

304-305。

81 楊義:《中國現代小說史》(中冊),(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頁 598。

82 楊義:〈京派小說的型態與命運〉《二十世紀中國小說與文化》,(台北:業強出版社,1993),頁 308-310。

83 此觀念由德國哲學家海德格(Martin Heidegger)而來,認為理解從來墊基在「先見」之中。參見陳 嘉映、王慶節譯:〈理解與解釋〉,《詮釋學經典文選》,(台北:桂冠圖書公司,2002.6),頁 111-125。

84 劉登翰等編:《台灣文學史‧下冊》,(福州:海峽文藝出版社,1993),頁 52。

但是詳細去討論林海音的文學品味,實則是充滿京味兒的,這表現在她生活者的 純文學觀與對鄉土、庶民的關懷上。本節便由這兩點出發,分析林海音在文學觀 念上,受到京派影響的痕跡。

一、生活者的純文學觀

由於身世經歷的特殊性,林海音「台灣姑娘,北平規矩」的個人風格,不只 限於行事作風,在文學觀念上,也和京派的理念有所契合。事實上,京派並非嚴 格定義下的文學流派,它有集會,卻未曾結社;有報刊,卻喜歡容納非同人作家 夠水準的作品。85 主要作家群多與北平有深厚關係,卻未必都是北平籍,這個流 派不同於「社團──流派」的組織模式,主要是以擴散獨特的文學觀念、文學型 態為基本特徵而被歸類的。京派的稱號最早由戲劇的京海派之爭而來,京海之分 也始見於清末民初的京劇。新文學創作上的「京派」則可追溯到一九三三年十月 十八日,沈從文在天津《大公報‧文藝副刊》第八期發表〈文學者的態度〉,文中 批評一些文人創作缺乏事業尊重感,觸發文學的京海派之爭。86 大體上來說,後 來的評論者都同意兩派在文學風格上的區別,即京派文學注重道德上和文化上的 健康與純正,上海現代派則較具現代感、都市風格濃厚。

京派所代表的文學風氣是獨特的,在二十年代後期、三十年代政治派系與文 學思潮激盪奔騰之際,遠離政治旋渦的北平學府,以靜觀的眼光觀察社會,並在 吟詠人性的種種樣貌之中,建構出純文學的藝術殿堂。因此我們或可將京派視為 北中國政治意識淡化,而藝術獨立意識濃化的審美凝聚物。其中周作人的理論可 視為京派文學的理論前驅,起先受人矚目的是他所揭示的「人的文學」87 口號,

京派所代表的文學風氣是獨特的,在二十年代後期、三十年代政治派系與文 學思潮激盪奔騰之際,遠離政治旋渦的北平學府,以靜觀的眼光觀察社會,並在 吟詠人性的種種樣貌之中,建構出純文學的藝術殿堂。因此我們或可將京派視為 北中國政治意識淡化,而藝術獨立意識濃化的審美凝聚物。其中周作人的理論可 視為京派文學的理論前驅,起先受人矚目的是他所揭示的「人的文學」87 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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