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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唐宋黔中政治空間形成的差異

第二節 唐宋黔中政策的比較

從前面兩章,我們已經知道在唐末五代時,因為黔中軍鎮作戰能力不再,

不但兩次皆為南詔所擊敗,昭宗時更屢為其他強藩所控制。在朗州洞蠻雷滿 攻占州城,成為蠻族攻占州縣的濫觴後,整個黔中幾乎不復為漢人政權所控 制,尤其是五溪地區的溪洞蠻,自署刺史外,還大幅劫掠湖南的州縣。劫掠 州縣的行為,在入宋冊封為羈縻州之後仍然持續著。同樣都是在開國之初取 得黔中的兩個重心,但宋初開國對黔中地區的政策很顯然與唐初有相當大的 差別。

一、 黔中地域控制

宋代在黔中地域控制上,與唐代相比,有很大的不同,不同的原因是來 自於唐宋西南邊疆政策的差異。唐代試圖控制雲南,不但促成南詔的崛起,

南詔更發展成唐帝國在西南方的大患。宋朝與雲南新政權大理國的關係十分 有限,而且不像唐朝與南詔有著複雜的糾葛。據說,當部將建議宋太祖征服 雲南的時候,宋太祖回憶起唐朝與南詔之間非常複雜痛苦的關係史,便決定 不值得在這地區找麻煩和冒險。他用玉斧在地圖上以大渡河為界畫一條線,

以此天然防線作為西南的邊界。33這個故事雖然屬於軼聞趣事,但是宋初對 於西南邊疆的保守政策卻是事實,而北方契丹與西夏所造成的軍事壓力,也

33 查爾斯〄巴克斯,《南詔國與唐代的西南邊疆》,頁189。

是宋初對西南採取保守消極政策的原因之一。

唐初因打通黔中牂牁主道而經營黔中的政策,在宋初保守的西南政策下,

自然是不可能再次實現。宋初在取得黔州跟辰州後,即保持現狀不進行開拓,

唐代黔中道「十五郡五十餘城」34只留黔、施、涪、辰四郡而已,並且仰賴 相當數量的城寨進行防衛。城寨大抵是設在交通要道與軍事上易守難攻之地,

如設在辰州西北五十里的落鶴砦,「水勢漂激,可下不可上。」35

此外,宋代進入黔中後,朝廷所需要面對的是一群具有組織能力的蠻族,

他們懂得如何與漢人交涉、建立州縣、組織軍隊,還進一步建城定居,36這 是宋代以前的朝代所沒有面對過的問題。朝廷出於經濟上的考量,不顧溪洞 蠻自願納土請吏的請求,獨置辰州控制沅江中游的形勢,並以辰州知州兼溪 洞巡檢使。37宋廷在邊境上還嚴防省民與生蠻來往,無論是進入羈縻蠻州或 是與羈縻蠻人交換物資,都是被嚴厲禁止的。

二、 邊區統治

宋初盡收地方兵權,地方上無兵可用,但在邊區防禦上卻又不能沒有武 力。因此朝廷團結來投歸的溪洞蠻(在身份上為熟戶),使其在州縣與城寨間定 居,屏障省地,構築了「城寨─熟戶─省地」的防備體系。宋廷處理城寨之 外的溪洞蠻勢力,則是別立五十六個羈縻州,北江羈縻州三十六,南江羈縻 州二十。宋廷在五溪地區的羈縻政策,實則是一種眾建分封少其力的辦法,

34《全唐文》,卷494權德輿〈黔州觀察使新廳記〉,頁5040a。

35 (宋)劉敞,《公是集》,卷51〈先考益州府君行狀〉,《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095 冊,頁861。

36《武經總要》記載北江羈縻新府州有城郭,另外《續資治通鑑長編》記載章惇收復南江後,

以硤州新城為孜江寨,富州新城為鎮江寨,懿州新城為沅州治所,皆是蠻人所築。

37 (宋)曾公亮、丁度,《武經總要》前集,卷20,頁568。

而非過去所說的「以蠻治蠻」。38實際上,朝廷冊立這些蠻州為羈縻州後,這 些受分封的蠻酋並沒有停止劫掠漢人州縣的行為,若「以蠻治蠻」是羈縻政 策的目的,那毫無疑問是失敗的。

宋廷對南、北江羈縻州進行冊封與進貢回賜,展現了傳統中國與四夷之 間的互動關係。但在邊境上,不斷防止羈縻州之間的兼併,防止單一蠻州勢 力坐大,避免形成單一龐大的蠻部勢力,如五代時期的溪州彭士愁或敘州符 彥通的情況。北江下溪州刺史彭仕羲併其誓下十三州,被併的蠻州刺史到辰 州官府告狀,湖北轉運使、辰州知州即帶兵前往下溪州討伐。另一方面,在 蠻州互相攻伐時,朝廷則是禁止邊州官員協助任何一方,如真宗大中祥符元 年(1008),「五團蠻嘯聚,謀劫高州,欲令暗利砦援之。上以蠻夷自相攻,不 許發兵。」39

宋廷的默許羈縻州相攻又禁止兼併所形成的結果,即是溪洞州長期互相 征討仇殺。熙寧三年(1070),辰州布衣張翹上言所稱:「南江蠻雖有十六州,

惟富、峽、敘州僅有千戶,餘各戶不滿百,土廣無兵,加以薦飢。近向永梧 與繡、鶴、敘諸州蠻自相讐殺……」40勢力比之唐末五代時則衰減大半。因 此神宗時期,章惇開南江得以進展快速,除了南江「入路無山川之扼」,41官 兵能夠順利進入外,即是因為南江溪洞州早已疲弱不堪,招撫與強攻雙管齊 下,很快就收復唐代敘、錦、獎三州之地。

北江地形較為險惡,雖然辰州的官員離間北江羈縻州,使其互相攻伐,

取得下溪州之地,建立會溪城,42但其餘溪洞州並無納土之意願。宋朝的官 員以離間策反溪洞蠻,使其在開邊拓地上取得功績,但是卻使相當多羈縻州

38 吳眉靜,〈宋代的漢「蠻」關係及其治理政策──以荊湖北路兩江地區為討論中心〉,頁 29。

39 (元)脫脫,《宋史》,卷493〈蠻夷一〉,頁14176。

40 (宋)李燾,《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36,〈神宗熙寧五年閏七月庚戌〉條,頁5727-5728。

41 (宋)魏泰,《東軒筆錄》,卷6,頁66-67。

42 (宋)李燾,《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70,〈神宗熙寧八年十一月丙戌〉條,頁6629-6630。

反目成仇,日後永順與保靖土司雖系出同源,卻演變成世仇,開端即在於北 宋。

三、 地域控制與地方關係

黔中是溪洞蠻夷雜處的區域,地域控制的方式與蠻亂的發生有著相當程 度的關係。唐、宋兩代的地域控制政策不同,所面臨的蠻族勢力也不同,因 此蠻亂發生的原因,也有很大的不同。唐代蠻亂次數僅只有三次,但是宋朝 統一之後,黔中地區持續發生相當多大大小小的蠻亂。何以在蠻亂數量上,

唐宋兩代有如此大的差距呢?扣除掉因邊臣惡政所導致的蠻亂,宋代主要蠻 亂發生的原因是來自於邊境政策。

在唐末,眾多溪洞蠻雜居的地域,唯有黔中的五溪地區爆發大規模蠻亂,

原因很可能是在於唐代黔中非漢民族人口增加的速度超過了土地所能負荷 的程度。雖然唐代黔中地區發生的蠻亂都集中在五溪,但次數寥寥可數(僅三 ),並且在張伯靖叛亂之後,黔中就沒有蠻族叛亂的消息了。此外黔中在安 史之亂、黃巢之亂都未受到波及,南詔兩次進攻也迅速撤兵,黔中長期以來 可說是處於安定,而非戰火綿延的地區。

在農業時代,安定的地區顯然有助於人口的成長,黔中境內有多個縣都 有人口上升的紀錄,如辰州沅陵、漵浦、溪州大鄉等縣,大歷四年(769)六月 升為上縣;43巫州龍標縣與黔州彭水縣,分別在大歷六年(771)及貞元二年(786) 升為緊縣。44唐末時,蠻族人口很可能已超過土地能夠負荷的程度,因此可 以在唐末時,除了熟蠻占據州縣自稱刺史外,還有許多從未看過的溪洞蠻部 族開始出現在史籍上,與熟蠻一同劫掠州縣,梅山蠻、飛山蠻都自此時開始

43《唐會要》,卷70〈州縣分望道〉,頁1241。

44《唐會要》,卷70〈州縣分望道〉,頁1242。

向外劫掠,漢人甚至連他們的從何出現都不太清楚。45「晉天福中,馬希範 承襲父業,據有湖南,時蠻猺保聚,依山阻江,殆十餘萬。」46玄宗天寶十 二年(753)所記載整個黔中的口數不過十五萬,而馬希範時,向外劫掠州縣的 蠻夷就達到十餘萬之數,顯然蠻族人口所有成長。

宋朝開國之後,封鎖邊界,實行禁山政策,嚴防溪洞蠻與漢人交往。溪 洞州即使已經高度組織化,並且建立城寨,仍然是以畲田為主體耕作方式。

畲田光靠收成是無法滿足部族一整年的糧食所需,必須透過其他方式得到所 需要的物資,通常在農閒時間會從事副業,並與周邊的漢人交換物資。唐代 經營五溪郡縣的時間相當長,溪洞出產的貨品與漢人進行交換的例子並不少 見,如元稹〈錢貨議狀〉云:「黔巫溪峽,大抵用水銀、硃砂、繒、帛、巾 帽以相市。」47透過交換物資這種方式取得部族本身所需要的物資,降低蠻 人在經濟上困窘劫掠的誘因。

宋廷的邊區政策,使得蠻人在除了畲田之外,無法再從正常的管道至漢 人的地區進行物資交換。換言之,若部族要維持生計,就必須劫掠漢人或蠻 人的州縣,掠奪生口、牛隻、器甲等物資補充不足的部分,如仁宗天聖元年 (1023),順州蠻酋田彥晏劫掠邊地:

先是,彥晏率承恩焚劫寧邊寨,知夔州史方發兵擊之,窮其巢穴,俘 獲甚眾,追彥晏至七女棚,降之。彥晏等願還所掠金帛、器械,且輸 粟二千石自贖。轉運使刁湛令彥晏等飲血上誓狀,奏請止給知州告 身,勿授刺史。詔從之,仍拒其粟,舍其所負金帛,第令歸掠去戶口 焉。48

另一個例子,哲宗時,朝廷議罷渠陽寨,蘇轍〈再論渠陽蠻事劄子〉提到:

45《宋史》記載梅山蠻舊不與中國通,是自五代時期才首次見於史籍。

46 (元)脫脫,《宋史》,卷493〈蠻夷一〉,頁14172。

47 (唐)元稹,《元稹集》,卷34〈錢貨議狀〉,頁396。

48 (宋)李燾,《續資治通鑑長編》,卷101,〈仁宗天聖元年閏九月甲寅〉條,頁2338。

然其兵民屯聚,商賈出入,金錢、鹽幣貿易不絕,夷人由此致富。一 朝廢罷,此利都失,此其所以盡死爭占而不已者也。49

撤廢誠州之舉,反而比設立誠州時引起更多蠻人的騷動。這並非是洞蠻天生 姦滑,趁機作亂。而是蠻人賴以為交換的場所要撤毀,面對物資失衡的恐慌 而有這樣的舉動。

唐代在邊地,漢蠻之間的身分並沒有特別的強調,並且是需要繳稅。如 呂頌〈為張侍郎乞入覲表〉:「溪洞蠻夷,性本生梗……臣于撫馭之間,酌其

唐代在邊地,漢蠻之間的身分並沒有特別的強調,並且是需要繳稅。如 呂頌〈為張侍郎乞入覲表〉:「溪洞蠻夷,性本生梗……臣于撫馭之間,酌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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