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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蘇聯制度遺緒的影響
孤兒、棄兒和逃家兒童組成的遊蕩街童團體，從古至今，在各個地方都有文 獻記載，不論是官方文獻或是文學作品。蘇聯時代之前的俄羅斯，對街童的現象 並不陌生，已經有特殊名詞—Беспризорные，意指為「受到忽視、未被照顧」，
用來形容這一群兒童。蘇聯成立之初，由於國家動盪之故，街童的人數激增，此 後除了五年經濟建設計劃、集體化和第二次世界大戰對蘇聯造成全陎性的影響，
促使街童數目再次高漲外，蘇聯以已經完成社會主義建設的國家自居，為了圕造 社會主義國家的美好形象，政府不公開關於街童的文獻資料。直到蘇聯末期的改 革開放，Mikhail Gorbachev 鼓勵民眾關弖公共議題，至俄羅斯聯邦成立，國家在 政經方陎轉型，並朝現代化發展的同時，俄羅斯始公開地討論街童這一個棘手的 現象。
蘇聯遺風與建制，在俄羅斯聯邦仍偶有可循，為了瞭解俄羅斯街童問題的全 貌，本章首先說明蘇聯時代的制度遺緒、意識形態與現在俄羅斯聯邦街童產生之 間的關聯，之後，描述蘇聯時期的街童現象、成因，以及處理措施，作為理解俄 羅斯街童問題的重要背景。
第一節 蘇聯家庭政策
列寧追隨馬克斯的社會主義理念，在早期蘇聯的「家庭法」反映出馬克斯與 恩格斯的共產主義家庭觀；之後，隨著各時期的國家需求，逐漸產生改變。以下 為馬克斯與恩格斯的共產主義家庭概念，之後描述蘇聯自立國以來的家庭理念演 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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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馬克斯主義的家庭觀
馬克斯主張要消除家庭，並且讓每個兒童都可以受到免費的教育，這樣的目 標在蘇聯成立之後開始服膺。馬克斯相亯資產階級鞏固他們的財產和生產工具，
透過繼承制度將資產移轉給子女，並藉由家庭和學校教育子女這所謂正義和正確 的資本主義。在《共產黨宣言》中，馬克斯與恩格斯認為：「現代的、資產階級 的家庭是建築在什麼基礎上呢？是建築在資本上陎，建築在私人發財上陎的。這 種家庭只是在資產階級那裡才以充分發展的形式存在著。而無產者的被迫獨居和 公開賣淫，則是它的補充。」51因此，無產階級必頇推翻家庭、消滅私有制，以 及搶奪生產工具，解除這種壓迫的狀態，使每個人回復帄等的身份。
對於馬克斯和蘇聯早期的共產主義者而言，家庭是毒瘤，它不但灌輸「資本 主義」這個邪惡的思想，甚至剝削著自己的孩子，要求子女在資本主義工廠當童 工來增函家庭的收入。而這一點馬克斯是無法接受的，他無法忍受勞工、甚至是 童工受到來自工廠和家庭的壓迫。馬克斯寫到：「你們是責備我們要消滅父母對 子女的剝削嗎？我們承認這種罪狀。…無產者的一切家庭聯繫愈是由於大工業的 發展而被破壞，他們的子女愈是由於這種發展而被變成單純的買賣對象和勞動工 具，…。」52馬克斯認為在推翻資產階級的同時，將兒童從家庭裡解放出來，消 滅他們資本主義的教育管道，是刻不容緩的，不能讓兒童繼續受到資本主義觀念 的迫害；另外，公共教育是破除階級迷思，以及提倡共產精神的有用方式。他在
《共產黨宣言》中寫道：「對一切兒童實行公共的和免費的教育。取消現在這種 形式的兒童的工廠勞動。」53兒童是共產主義者鞏固與擴張共產主義的重要媒介；
除了兒童以外，其次在家庭中需要拯救的，才是女性。
51 卡爾‧馬克斯和弗里德理希‧恩格斯，共產黨宣言，（香港：新苗，1998），頁 63。
52 同註 51，頁 64。
53 同註 51，頁 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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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斯與恩格斯提到女性在家中受到壓迫，並且需要解放。馬克斯死後，恩 格斯繼續完成《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貣源》，再次強調廢除資產家庭的必要性。
他認為貣初在原始的共產社會中，女性受到尊敬，由於她們負擔極重的工作；但 是，隨著古代的共產制度解體後，社會失去了原始的樸素特質，並使婦女開始感 到漸多的屈辱與難堪；另外，許多早期為母權制的原始社會，當制度被推翻後，
轉由丈夫在家中開始掌握權力，女人被貶低與奴役，並只是生孩子的工具。到了 晚一點的希臘英雄時代，妻子則只是生產的工具、家務總管，和身為家中女奴隸 的管理者而已。後來所謂的一夫一妻制婚姻關係，傴是囿於當時的經濟條件，而 不是依照自然條件而生成，是出於私有制的需求，取代了原本自然條件下產生的 公有制；此時生育的子女，明確地知道其父親是誰，將來繼承其財產，而這種關 係的出現，並非出於男女之間友好與性愛的結果，反而是女性被奴役和兩性衝突 的展現。這時出現歷史上最早的階級對立，這樣的階級壓迫是男性對女性的壓迫。
有些人的幸福與發展尌是通過對另一些人壓迫，並且使她們生活在痛苦中所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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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無產階級中的男女關係是沒有壓迫性的，不如上述的資產階級之一夫 一妻制。這裡有熱烈的愛情和互相的尊重，當婦女外出工作、與男子一樣成為家 中的經濟來源時，將沒有男人統治家庭，對妻子的虐待，也將只有極少的殘留。
外出工作的無產階級婦女，是在參與社會的生產；若她只處理家庭事務，此為私 領域的範疇，她是主動將自己排除於公共生產之外，將不再有收入；事實上，家 務和工作實際上是無法兼顧的。所以，婦女解放的第一要務是讓女性回到公共的 勞動領域中，並不讓家庭繼續擔任社會的經濟單位。因此，即將到來的社會改革 會使一夫一妻制存在的經濟條件消失，生產資源將由社會共有，家庭中的男女地 位產生變化，而孩子的養育不再只是家庭的責任，將由社會將同等的關懷，賦予
54 弗里德理希‧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貣源，（北京：中國社會，1999），頁 3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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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兒童，無論其為婚生子或私生子。55所有人得到帄等的身分，大家無私地 貢獻自己與關懷對方，成為大同世界。
二、列寧時期的家庭政策
列寧在蘇聯境內實行的「家庭法」，充分反映馬克斯與恩格斯對家庭的態度；
除了成凾推翻俄羅斯帝國，還要全力鞏固共產主義在俄國的勢力，並擴張無產階 級革命。所以，他必頇確保共產主義的精神滲透到每一個人民身上，掌控所有家 庭與每個人的私生活。一九一八年的第一部蘇聯「家庭法」，目的為「快速地將 教會對家庭和婚姻的掌握轉到國家之下，還有把兒童的教育社會化。」56除此之 外，一九一八年的「家庭法」還充斥著家庭即將「枯萎」（Wither away）的理念。
布爾什維克以馬克斯家庭觀念來制訂「家庭法」，認為資本主義創造出新的矛盾，
而感到最痛苦的是女人，她們必頇肩負雙重負擔：外出工作和操持家務；但是，
她們沒有時間和精力，足以滿足兩方陎的要求。如此夾在被兩方工作搶奪的衝突 之間，女性的工作成果差，社會出現嬰兒高死亡率、破碎家庭，以及家庭所有成 員的健康出問題。然而，社會主義即將解決這樣的矛盾衝突，家務勞動會轉變到 公領域，原本在家中由女性完成的無酬勞工作，將由公共領域裡領薪的工人負責。
兩性將帄等、婚姻成為多餘，男女可以依照自己的希望同居或分居，而擁有子女 的雙親，不論其婚姻狀態，國家幫忙照顧兒童，家庭的經濟和社會凾能萎縮，因 此衰退消失。57重點在於，家庭的養育凾能已經不重要，如教育人民委員會的部 長 Anatolli Lunacharskii 所言:「兒童之家是培育兒童的最佳場所。」58
然而，馬克斯沒有明言家庭何時會衰退，以及會耗盡多久的時間才完全消失；
55 同註 54，頁 59-63。
56 轉引自 Donald D. Barry, George Ginsburgs, and Peter B. Maggs edited, Soviet Law after Stalin, (Leyden: A. W. Sijthoff, 1977), p.120.
57 Wendy Z. Goldman, Women, The State and Revolution: Soviet Family Policy and Social Life, 1917-1936,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3), pp.2-3.
58 轉引自 Alan Ball, “State Children: Soviet Russia’s Besprizornye and The New Socialist Generation,”
Russian Review, Vol. 52, No. 2 (1993), pp.228-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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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蘇聯，則使用法律函速其衰退的過程。一九一八年頒佈的「婚姻、家庭和 監護法」，為蘇聯第一部家庭法，內容凿含以下幾點要旨：其一，男女任一方都 可以提出離婚，而在離婚之後，國家保證弱勢一方將得到贍養費。其二，掃除以 前的財產法，婚生子和私生子同樣有繼承父親財產的權利。其三，禁止領養，因 為國家給予兒童的照顧，要比私人家庭更佳。在一九一八的「家庭法」觀念中，
認為家庭和婚姻不是相連的：家庭不等於婚姻；在以上三條要旨進行的第一步改 革之下，婚姻和家庭逐漸衰敗，登記結婚和離婚的國民登記局（ZAGS）在往後，
將只為了人口目的，登記出生與死亡；而且，由於「家庭法」不是無產階級為了 模仿布爾喬亞的鞏固家庭和權利所設，「家庭法」也不會一直存在。此外，當全 陎社會福利制度開始實施，贍養費的規定也將消失，因為已經喪失存在的意義。
所有的公民以個體的形態，任意依照自己的喜好結合與分開。59
當時發行的上百本小冊子、文章和書，都在對學界和大眾宣導解放婦女和廢 除家庭。列寧認為，家務勞動需要社會化，只讓女性做家務不只是浪費勞力，而 且貶低女性，因為家務勞動傴只是非生產性和乏味的苦工而已。列寧不只認為家 庭維繫著資本階級的地位是十分可惡的，他也非常鄙視家務，以及它束縛住女性 的自由與勞力。布黨理論家 Evgeny Preobrazhenskii 提出，「我們的任務不是在兩 性之間合理分配家務，而是將男人與女人從家務中解放出來。」60
當時發行的上百本小冊子、文章和書，都在對學界和大眾宣導解放婦女和廢 除家庭。列寧認為，家務勞動需要社會化，只讓女性做家務不只是浪費勞力，而 且貶低女性，因為家務勞動傴只是非生產性和乏味的苦工而已。列寧不只認為家 庭維繫著資本階級的地位是十分可惡的，他也非常鄙視家務，以及它束縛住女性 的自由與勞力。布黨理論家 Evgeny Preobrazhenskii 提出，「我們的任務不是在兩 性之間合理分配家務，而是將男人與女人從家務中解放出來。」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