卵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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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卵生的世界〉. 曾經，有頭痛欲裂的經驗。偶爾，頭痛發作時我會將後腦靠在牆上輕瞌幾下，. 想探問一番。人很脆弱，現實的難處是冰冷且僵硬的，兩者不斷擠碰，力道稍一不慎，便如以卵擊石，會粉碎，留的一地。. 沒錯，生蛋用力敲才能俐落的取用，熟蛋則要小力均勻的敲出裂痕，否則不. 好取出完好的蛋。破蛋只有一次機會，如同不重來的人生。卵生動物母體的產道. 只是包裝加工的過程，在落地之前被蛋殼包覆住，讓還是單細胞的卵與大環境隔離，暫時得以保存，得以純粹。雖說卵生動物中也有光產卵卻不親自孵育的，像. 是海龜、魚類、昆蟲等，而具有孵蛋本能的卵生動物，也不見得就能親自孵育自. 己的下一代。養雞場的母雞就無從選擇，蛋生下後就咚咚一路的滾走，最後被換成飼主于中的銅板，連去溫一溫它的機會都沒有﹔就算是育種的蛋，也是利用機器孵出小雞，待飼主養大之後也是換成面額較大的鈔票而己，這些卵生動物只是人類的食物、商品，牠們撫養下一代的本能或骨肉親情如何，似乎一點也不重要。這些雞哪有動物園的企鵝那麼幸運呢？. 前一陣子剛看過一部法國拍攝的紀錄片「企鵝寶貝」’五歲的小生男女一心以. 為片中孵蛋的是企鵝媽媽，其實企鵝媽媽已經外出，為了在小寶貝來破殼以後，能立刻享有鮮美的魚肉，她必須穿越廣大的冰原去覓食。在出發前，她必須小心翼翼的將蛋由自己的腳上轉到爸爸腳上，一顆滾走的蛋，霎時黑掉，一個來不及問世的生命，宣告凍結，就在那寒風中翻滾的幾秒之間。成功接過蛋企鵝爸爸們. 在不進食的四十幾天中，必須用腹部的脂肪和羽毛來來替與小寶貝保溫，而且要聚集群體的力量，層層維護僅剩的一點溫度，與漫長的暴風雪對抗，直到殼內有. 了動靜，父與子輕輕的敲打蛋殼進行第一次的問候，並持續確認彼此的存在，還要幾天牠們才能真正相見。出了殼的小企鵝，還是端坐在爸爸腳上等待媽媽皇帝.

(2) 來，媽媽回來交棒後，企鵝爸爸才終於拖著疲憊的身軀，同樣穿越廣大的冰原去覓食，由於許多企鵝爸爸撐不過暴風雪中、和覓食旅行，所以公企鵝永遠比母企鵝的數量少上許多。繁殖季節每隻公企鵝一次只能守住一顆蛋，所以缺少配偶的母企鵝也失去生育的資格，不管是在一開始、在孵蛋過程、或是在哺育期間失去. 小企鵝的，牠們會有干擾或搶奪別人小孩的行為，承受不了失去的痛苦。. 這讓我想到，同為靈長類的猿猴或猩猩，如果小孩死掉，也會有抱著屍體怎. 麼也不願放于的反應，或者親子之間走失，牠們也會搶奪別人的小孩，或者領養孤兒。誰說動物之間的親情不比人類呢？社會上又有多少人因為一時的生活困頓，拋棄小孩，甚至自以為是的結束小孩生命，以為這樣是幫助他解脫苦難？人. 賴依賴文明之後，似乎連自然本能也喪失了。如果動物園裡嬌生慣養的企鵝再回到南極冰原，恐怕再也撐不過長期的飢餓和無情的暴風雪，是人類使牠們失去生命的韌性。. 我們原本也是來自一顆卵，如果註定是未受精的卵，也必將流至大地而消解. 於無形。或者如同雞蛋，被當作某種生物的養分而吃掉。生物的進化真是令人匪. 夷所思，變成了胎生動物之後，母體就不能隨意的將為發育的受精卵遺棄，除非如果刻意要拔除這個生命，必會傷及母體。胎生動物就算被好好的生下來，也不. 見得被撫養、被保護、被愛，現實世界中的變數實在太多，苛刻的有時不是生長環境，而是同在其間的生物。人類是否也是一個低等、冷血、正在等待毀滅的族. 群？. 我不認為人類比較優越，卵生動物就一定低等。至少牠們忠、於天職，認真詮釋生命賦予的角色，人類自詐的道德和智慧卻帶來墮落的副作用。.

(3) 人類生來就有依賴性，自受精卵開始在母親溫潤的羊水中安全的成長，透過擠帶取生存養分和氧氣，出生之後也是靠父母餵養，並滿足情感的需要，這種依. 賴可以長達數十年。當文明不停的進化，生存本能也不停的退化，險惡的現實，是一群人造就另一群人的挫敗，生活不是為了克服自然環境的艱險，而是人的奸險。因為依賴，所以害怕失去，所以爭奪，所以不顧族群的和諧，必須靠毀滅他. 人來保有自己需要的一切。. 生命，在完整之前要學習獨立。. 我以為自己是一個人，卻不是。我以為自己被隔離，卻沒有。我想被殼包覆. 著，想保有純粹的自我。我仍然願意與親人依偎’只是想克服依賴的本性。. 我來到這世界的時候，並沒有殼的保護，不知道如何去聚集與保存自己成長需要的養分，也不知道面對成長的障礙，如何保護自己才不至於失去生命的溫度，變成酸冷、發臭的有機體。我渴望一個卵生的世界，供我閉關、茁壯、去將一個簡陋的單細胞發展成形，待我的嘴喙硬了，軀體塞整滿這個小宇宙了，再去. 破殼，再來面對陌生多變的大環境。不要讓我在未成熟的時機碰撞那石頭。如果我成長的健全，就可以利用雙腳閃過甚至跨過那石頭，如果我長的更大，也可以. 叮起那石頭，放在任何我想放的地方。在我的想像中，殼是安全的。或許我想和鳥類一樣，用小小的腦思考就好，用輕盈的身子和有力的翅膀飛翔﹔或許我想和魚類一樣永遠撐鼓雙眼，不去考慮、該看世界的哪一部分，一刻也都不停息的游. 泳，游到生命的盡頭。又或許我想和昆蟲一樣，成批成群的被複製出來，過著低等的、沒有自我只有族群的、完全遵循自然規律的生活。. 如果我嚮往的只是一個卵生的世界，那是否因為我懷疑自己不能完成人類性靈且高尚的部分，而特殊靈活的于腳構造，究竟是利於我們創造、還是複製？建.

(4) 設、還是破壞？眼前的真是人類所能發展出最適合人類的社會？哪一天我們也會. 和恐龍一樣徹底毀滅，然後成為新帽起的生物族群挖掘研究的化石？. 世界末日說的熱潮已過，難保下次世紀交替時不會再有這類的訛語繆說。那. 些都是長期慣性的依賴養成的懦弱者，所找尋自我墮落、自我毀滅的藉口罷了，異教徒的集體殉教，就如同失去定位聲納的鯨豚，發生集體擱淺的悲劇，在面對現實世界時，沒有足夠的心理的調適能力，可說是吻合生物界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的基本法則。卵生的世界不見白求死路的行為，這是否是因為高等動物的胎. 生者，尤其是最具優勢的人類，愈容易作繭自縛，自斷生路。. 人類有死刑。人類喜歡決定他人的生死，還有他類生存的價值。假如毀滅的一刻終要來臨，就讓它來吧！或許在那之前，我們又度過好幾個輪迴了。不如好好的反思，如何讓現在過的更好，即使生命是不完整的。.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