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中小學勞動教育實施之探討
林斌 國立臺南大學教育系助理教授一、前言
我國目前勞動市場就業人口總數 約一千一百三十餘萬人，約為全國總 人口半數（行政院主計總處，2017）， 加以非實際從事勞動者，亦需依賴勞 動者之服務方能滿足日常生活所需， 因此，每位國民生活與「勞動」及「勞 動者」均緊密相連。但我國為數甚多 之勞動人力，對勞動相關權利及義務 之認知仍有不足，勞動意識觀念也相 對薄弱；若對照近年來雇主違反勞動 法令及罔顧企業責任之案件頻傳，以 及勞工怠於行使勞動基本權、漠視勞 動價值等現象，適可反映出即使政府 積極建構各項勞動法制，但若欲達成 厚植勞動人權觀念，建立合理進步之 勞動環境，將勞動相關價值內化於社 會大眾認知的目標，普及並落實勞動 教育，實為根本關鍵。 而勞動教育雖應從學校教育、職 場教育與社會教育等各個面向予以推 動，但自學校教育之國民教育階段開 始進行，循序漸進，其效果自較為顯 著。而我國現行中小學所使用之教科 書，係由各出版單位依據《普通高級 中學課程綱要》及《國民中小學九年 一貫課程綱要》（以下簡稱九年一貫課 綱）進行編纂，再經主管機關進行審 查。換言之，主管機關訂定之課程綱 要，已具體規範學校選用教科書之內 容與審查原則。故現行中小學課綱及 甫公佈之「十二年國民基本教育課程 綱要」之社會領域課程綱要草案（以 下簡稱十二年國教社會領綱草案），有 無針對勞動教育實施進行系統性之設 計，以反映社會政治經濟實況與滿足 學生生涯發展需求，實有探究分析之 必要。是以，本文擬透過比較國內外 勞動教育發展經驗，針對我國中小學 實施勞動教育之內容進行探討並提出 政策建議，以供主管機關後續推動勞 動教育之參考。二、我國中小學勞動教育相關內
涵之檢視
(一) 九年一貫課綱部份 所謂「勞動教育」（labor education） 係以提升勞動知能、激發敬業精神、 促進工作效能為目標之教育活動（勞 動部勞動力發展署，2013），屬於公民 教育及人權教育之一環。其內容包括 勞動意識、勞動人權、勞動關係、勞 動條件、社會保障、勞動福祉、職場 安全與衛生、就業平等及勞動倫理等 事項。而我國《九年一貫課綱》之正 式課程（七大學習領域）及環境教育 等重大議題之學習綱要，始終未將勞 動教育納入範疇，其在中小學課程之 呈現，係散見不同學習階段之能力指 標，並以集中在社會學習領域之主題 軸為主（例如主題軸 6「權力、規則與 人權」及主題軸 7「生產、分配與消 費」）。以臺北市教師會與勞動者家長聯 盟在 2007 年對臺灣中小學教科書之檢 視為例，即指出在勞動人權部份有多 達 11 項之問題，包含扭曲勞動者的意 義、忽視家事勞動平權、漠視勞動者 的結社權利、淡化勞工訴求與工會意 義、權利救濟途徑獨缺勞資關係、全 球化獨漏工會組織與勞工議題、美化 全球化之貢獻卻淡化對國內工、農負 面影響及歷史教材缺乏對勞工運動史 的介紹等（羅德水、陳巨擘，2007）。 爾後《九年一貫課綱》雖有在勞 動人權部份進行微幅修正，但仍未納 入「尊嚴勞動」（decent work）的重要 概念（包含就業保障、勞動權利、社 會保護及社會對話等內涵）（羅德水， 2010）。同時，以國中公民科教科書中 「勞動概念」的呈現及「勞動概念」 與「能力指標」的對應情形而言，主 要出版單位之教科書仍存在以下問題 （董華蓉，2014）： 1. 「職業安全」與「勞工保險」對應 之「能力指標」有待商榷；部分之 「能力指標」不能充分反映「勞動 概念」。 2. 「勞動概念」著重「勞動群己」與 「勞動趨勢」之層面項目，「勞動 權利與義務」層面缺乏「退休與退 休金」項目。 3. 部分「教科書內容」未能充分達成 「能力指標」。 4. 「能力指標」之使用新舊參差不 齊。 5. 「僱傭起始與終止」、「工資、工時 與休假」、「職業安全」、「勞工保險」 以及「權利救濟」之縱貫聯繫不 佳。 (二) 十二年國教社會領綱草案部份 我國「十二年國教社會領綱草案」 於 2017 年 7 月公佈（國家教育研究 院，2017），其中國民小學教育階段的 學習內容以「互動與關聯」、「差異與 多元」、「變遷與因果」及 「選擇與責 任」等四個主題軸為統整架構，其包 含之條目中，完全沒有出現勞動權或 相關勞 動關係概念 之 文字 。而 在國 中、普通型高級中等學校(以下簡稱普 高)必修課程的「公民與社會」中，僅 在「C. 社會的運作、治理及參與實踐」 學習主題之「勞動參與」項目中，出 現以下勞動權相關條目： 1. 國中階段 (1) 為什麼勞動參與是重要的？ (2) 家務勞動的分擔如何影響成 員的個人發展與社會參與？ (3) 為什麼需要立法保障公平的 市場勞動參與？ 2. 普高階段 (1) 為什麼勞動參與可以促成社 會發展與經濟永續？ (2) 「個別勞動權」和「集體勞 動權」有什麼差別？ 為什麼 需要兼顧「個別勞動權」和 「集體勞動權」才能保障平 等的市場勞動參與？
而檢視上述分析結果，不難發現 有關勞動教育應有之內容，例如勞工 意識、勞工運動史、職業倫理、工會 發展、童工、尊嚴勞動等事項，均明 顯欠缺，亦未列入重大議題之範疇。 同時，在十二年國教社會領綱草案中 的建議教學節數，兩階段均只有 2 節 課，明顯難以符合教學需求。 有鑒於此，我國勞動部積極催生 《勞動教育促進法》，擬將勞動教育納 入高中職以下課綱，訂定學生每學年 上課下限時數。惟教育部與勞動部在 立法研議過程始終未達成共識，教育 部傾向以融入課程模式實施，勞動部 則希望勞動教育能夠系統性進行，仍 主 張 納入 課程 綱要 予 以規 範（ 許 俊 偉，2014），以致該法迄今尚未完成立 法程序。而勞動部則先行自 2016 年起 推動「勞動教育種子師資培育」，透過 教師在職研習，協助中小學教師了解 勞動權益相關主題內涵，並邀請專家 學者編寫補充影音教材、簡報，供教 師授課運用（呂思逸，2017）。
三、美、日兩國中小學實施勞動
教育之經驗
(一) 美國 美國有關勞動教育實施以納入中 小學之社會科（social study）及歷史課 程教學為主，但社會領域課程並無全 國一致之課程標準，係由各州自行規 範。而依據相關研究結果顯示，將勞 動研究納入課程對學生之正面影響如 下（Holt,1989）： 1. 了解勞動者對國家、社會的貢獻。 2. 認同工會為保衛勞工權益的奮鬥 付出。 3. 理解勞動權之內涵及取得相關資 源之管道。 惟依據 Loewen（2007）對 18 本 美國中小學社會科教科書的檢視，幾 乎均缺乏社會階層、階級結構、所得 分配及不平等之相關主題，僅有部份 提及工會罷工活動或政府的反工會行 動。此外，美國教師聯盟（AFT）檢視 四本由代表性公司出版之美國高中歷 史教科書（市佔率達重要比例）的研 究 報 告 （ Cole, Megivern & Hilgert, 2011）亦指出相關問題如下： 1. 對 重 要 勞 工 運 動 的 影 響 予 以 忽 略，僅有少量論述。 2. 除篇幅太少外，對工會正面貢獻具 有偏見，而以罷工及勞工動亂取 代。 3. 在討論對社會政經影響時，貶抑工 會角色，尤其對公共部門工會的興 起及影響全盤忽視。 因此，該研究報告明確建議未來 美國公 立學校 教科書 之修正原則如 下： 1. 加入勞工運動及工會為美國人民 工作條件改善的奮鬥歷程。 2. 增加工會在人權及民主發展上所 扮演的政經、社會及文化角色。3. 對待勞資雙方的表述應力求對等 平衡。 4. 集體協商應被視為職場重要實務 及美國民主的呈現。 5. 聚焦於雇主創造出對勞工團結權 運作的法制障礙。 而 以 南 卡 羅 來 納 州 （ South Carolina）主管教育機關訂定之社會科 課程標準（South Carolina Department of Education，2011）為例，其即將幼 稚 園 至十 二年 級區 分 為四 個學 習 階 段，針對「美國歷史與憲法」（USHC） 共訂定八大學習目標，其下再訂定不 同能力指標。其中有 3 個能力指標涉 及勞動教育，以能力指標 USHC-4.4 為 例，其希望學生能「解釋產業發展及 企業成長循環對農民、勞工、移民、 工會的衝擊，以及上列群體與政府回 應此一衝擊的方法」，而此一指標自國 小階段即適用。此外，加州州議會於 2013 年通過修正教育法，要求州教育 委員會在歷史課程架構中，適當納入 移民及菲裔美籍人士在美國農工聯盟 （UFW）團結非暴力抗爭運動中之角 色；足見美國各州對中小學勞動教育 實施日益重視。 (二) 日本 由於日本《教育基本法》明確揭 示「重視職業及生活，培養使之具有 勤勞的態度」為教育目標之一，因此， 日本中小學之《學習指導要領》及社 會教科書之內容，業已納入勞動與工 作權益相關主題。而檢視日本「小學 學習指導要領」、「中學學習指導要領」 （類似我國課程綱要）中與勞動權相 關之規範簡述如下： 1. 小學學習指導要領 社會〔第 6 學年〕有關日本憲法 制定國 家理想、天 皇 地位及 國民權 利、義務等（日本憲法第二十八條明 文將勞動基本權入憲保障，故指導學 生憲法相關人權亦包括勞動權部份）。 2. 中學學習指導要領 社會〔公民的分野〕（市場的工作 和經濟）有關在社會生活的職業意義 和作用、僱用和勞動條件的改善、勞 動工作的權利和義務、工會的意義及 《勞動基準法》的主旨與關聯。 換言之，關於「勞動的權利與義 務」、「工會」、「勞動基準法」「企業機 能」、「僱用和勞工問題」及「勞資關係 和勞動市場」等主題，已被納入為教學 內容；不過，有學者指出，現行日本國 小教育之學習指導綱領並未明確關注 勞動教育，但是，強化關於勞動人權相 關知識「必要感」之適合時期正是小學 階段。原因在於國小階段若能有建立對 勞動人權相關知識的「必要感」，當學 生進入國、高中時，對具體勞動制度、 勞動權利及與社會安全關連結構之學 習，將更能主動有效吸收，進而培養正 確勞動觀念與理解「尊嚴勞動」之重要 性（塙万里奈，2013）。 因 此 ， 日 本 勞 動 組 合 總 連 合 會 （2007）對勞動教育實施之建議，係 從「生涯教育」的觀點著眼，其主張
應將勞動教育視為「生涯教育」的重 要內容，並以「尊嚴勞動」之內涵作 為勞動教育重點，以使學生建立起勞 動意識，培養對勞動基本權、工會必 要性、勞資雙方間的權利與義務等重 要事項之認知。而為達成此一目標， 應考量建立「勞動教育」研究開發學 校之制度，以提昇「勞動教育」課程 及指導方法之研發能量。
四、綜合分析
綜合上述各國中小學勞動教育經 驗之探討分析，可歸納出以下結論： (一) 美、日兩國中小學現行官方課程 規 範 中 已 包 含 勞 動 教 育 相 關 內 涵，且自國小階段即已呈現勞動 人權相關內容。不過，日本國小 教育階段之學習指導綱領中，對 勞動教育著墨相對較少，偏重社 會分工的觀念。 (二) 勞動教育在美、日及我國中小學 均非正式課程科目，主要係在社 會學習領域課程中呈現。 (三) 勞動教育在美、日及我國中小學 實施現況，均有不同面向之改善 空間。同時，在工會發展歷史及 貢獻、童工、尊嚴勞動、勞動基 準法令等事項上，應優先考量納 入勞動教育內容。 (四) 我國「十二年國教社會領綱草案」 中有關勞動教育之學習內容明顯 不足，在教材及教法之研發上亦 有待投入更多政策關注。 換言之，我國與美、日兩國之中 小學勞 動教育發展 經 驗，在 實施階 段、實施模式及內容強化上各有異同 （參見表 1）。 表 1 我國與美、日兩國中小學勞動教育發展 經驗之異同 美國 日本 中華民國 實施階段 國小 國小 國中* 實施模式 均為非正式課程科目 內容強化 我國勞動教育內涵明顯較 美、日不足，應優先納入工會 發展史、童工、尊嚴勞動及勞 動基準法令等項目。 *以十二年國教社會領綱草案為準。 資料來源：本研究整理五、結語：政策建議
綜合上述結論及考量現行中小學 學生學習之合理負荷，針對我國未來 十二年國教實施勞動教育之實施，茲 提出以下政策建議： (一) 參酌美、日經驗及我國學生勞動 意識普遍不足之狀況，勞動教育 應自第三學習階段（國小高年級） 納入「十二年國教社會領綱草案」 實施，並酌增教學節數。 (二) 工 會 發 展 歷 史 及 貢 獻 、 尊 嚴 勞 動、童工等事項，應優先考量納 入勞動教育之學習項目，且勞動 教育內容應有一貫性及特定主題 優先性。(三) 主管機關宜考慮參照現行「品德教 育」及「國防教育」實施模式，建 立法源及行政計畫常態推動，獎勵 高中開設勞動教育相關選修課程 並納入學校總體課程計畫，配合經 費補助、定期教師研習及獎勵考評 機制等政策作為，以利地方政府及 學校落實推動勞動教育。 (四) 國內各師培大學應於師培課程中 納入「勞動教育」（選修科目）， 以利中小學未來師資人才在培育 階段即能獲得勞動人權相關知能 與教學方式之學習機會。 事實上，我國經濟發展正面臨轉 型挑戰與抉擇，政府全力推動產業結 構轉型，促使國民薪資提高及財富分 配均衡，以兼顧「公平」與「分配」 的 政 策目 標。而 透 過 教育 學 習之過 程，使未來社會重要人力資源的中小 學學生，將勞動人權、尊嚴勞動、勞 動法制等概念內化為價值觀及生活態 度，不僅對個人生涯發展有所裨益、 促進勞資權益之平衡，更可配合經濟 發展轉型過程，提昇社會整體生活品 質，亦為勞動教育實施之最終目標。 參考文獻 呂思逸（2017，8月16日）。勞動 觀念扎根 從教科書著手。聯合報/B3 版。 行政院主計總處（2017）。國情通 報。2017年8月22日。取自 https://www.dgbas.gov.tw/public/Data/7 822171850MK1PKGMR.pdf。 許俊偉（2014，6月22日）。勞教 列課綱，兩部不同調，納入？融入？ 聯合報，A6版。 勞動部勞動力發展署（原職訓局） （2013）。勞動教育（勞動力發展辭 典）。2014年11月1日。取自 http://laborpedia.evta.gov.tw/link1.asp?d id=E054&result=yes 國家教育研究院（2017）。十二年 國民基本教育社會領域課程綱要草 案。取自 http://www.naer.edu.tw/ezfiles/0/1000/i mg/67/196020910.pdf 董華蓉（2014）。國中公民科教科 書中「勞動概念」教材與能力指標之 內容分析。國立中正大學課程研究所 碩士論文，未出版，嘉義縣。 羅德水、陳巨擘（2007）。全面檢 討教材內容 勞動人權教育應納入學 校課程。全國教師會會訊，35，7。 羅德水（2010）。尊嚴勞動納入國 民教育。2014年11月3日。取自 http://www.lihpao.com/?action-viewnew s-itemid-1073 日本勞動組合總連合會（2007）。 「教育課程部会におけるこれまでの 審議のまとめ」に関する意見。2014 年10月28日。取自 http://www.mext.go.jp/b_menu/shingi/c hukyo/chukyo3/004/siryo/07121110/002 /009.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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