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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 愈 與 《 進 學 解 》、《 原 道 》 及 其 他 名 作 ( 節 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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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ademic year: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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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 愈 與 《 進 學 解 》、《 原 道 》 及 其 他 名 作 ( 節 錄 )

陳 耀 南

一 、 生 平

韓愈,唐詩的巨匠、儒臣的典範、孟子的繼承人、宋明理學 的先導、釋道兩家的挑戰者、古文的宗師。

安史之亂爆發後十三年、詩仙李白去世後六年、詩聖杜甫去 世前兩年,別字「退之」的韓愈出生於大唐帝國的首都──長安。

那時是代宗大曆三年(西元七六八年)。籍系河南河陽,因為郡 望關係,又稱昌黎韓氏。

韓愈出生不久,母親就去世了,三歲時又沒有了父親,好在 長兄韓會和鄭氏嫂嫂、乳母李氏把他撫養成人。對於他們,韓愈 是終身感念的。

德宗初,韓會去世。因為中原多故,孤苦的韓愈,隨嫂避亂 宣城,自幼勤奮力學,因為世變(例如頻繁的軍閥混戰,西元七 八三年的涇原兵變,吐蕃回紇的歲歲侵擾等等),漸漸養成堅強 的、振興儒教、改革時文以匡世濟民的崇高志向。

韓愈十九歲到長安求進士,交上梁肅等古文先驅。窮困糾纏 不去,而壯志也從不消失。跟著二十一、二十二、二十四歲那幾 年,三次應考進士,都不成功﹔到貞元八年(西元七九二年),

才與馮宿、崔群等,同時登上當時進士的龍虎榜。

唐朝制度,考中禮部的進士只有科名,還須再考吏部的博學 宏詞科才可以攝職從政。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歲那三年,韓 愈三度應考,又都告失敗,於是三度上書宰相,要求一個公平的 機會。得不到答覆。

失意的韓愈,從二十九歲起在汴州做了節度使董晉的幕僚。

董晉死後,又轉任另一位節度使張建封的輔佐,不久去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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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元十七年(西元八○一年),韓愈三十四歲,任四門博士 教職。兩年後冬天,拜監察御史。不久,可能因為上了「天旱人 飢」的奏狀,得罪權臣,又或者見排於當時勢力日大的王叔文黨,

被貶為連州陽山令。

德宗貞元二十一年,即順宗永貞元年(西元八○五年),是 政潮特別洶湧的一年。正月下旬,德宗去世,太子即位為順宗。

素來信任的王叔文黨大舉用事,韓愈的好朋友柳宗元、劉禹錫亦 在其中。他們激急地推行新政,不久就被以宦官、太子為首的舊 黨反撲:而且順宗即位不久就瘖不能言,大權迅速旁落。七、八 月間,太子宮廷政變奪權成功,即位為憲宗,盡貶王叔文黨。三 十八歲的韓愈,一方面沉潛著述,寫成了《原道》等五篇論文,

準備將來擴充成為一家之言的專著,一方面看著政見不同的好友 劉、柳等人暴起暴落,流放到永州等窮荒之地去。

次年(憲宗元和元年)六月,韓愈被任為國子博士,前後三 年,改任其他官職,其間一度任河南縣令,禁止藩鎮在東都洛陽 置 留 邸 , 貯 潛 卒 ── 換 言 之 : 根 除 了 政 治 基 地 和 軍 事 的 潛 在 力 量,避免危及中央政府。

元和七年,四十五歲的他,又被降調為國子博士,翌年初,

在苦悶的心情中,寫成了傳誦千載的《進學解》。這篇文章感動了 很多人──包括執政的宰相,於是改任為比部郎中、史館修撰。

後來,又調任了一些其他職務。最高升到了刑部侍郎之職。

元和十二年秋冬間,平定心腹大患的淮西吳元濟,是當時一 件令唐室無比振奮的大事。次年,以文章著名的韓愈受命寫成洋 洋灑灑的《平淮西碑》。

年底,志得意滿而又自知做了不少虧心事的憲宗皇帝,為了 祈福而迎接佛骨,韓愈力諫,觸怒了皇帝,幾乎死罪。僥倖保存 了生命的韓愈,懷著舊日士大夫的忠憤,也懷著愛女途中夭折的 悲哀,被貶潮州,這時是元和十四年,韓愈五十二歲。

韓愈在潮州短短八個月,驅除鱷魚,鎮服豪強,提倡文教,

做了不少好事。跟著量移(就是移近一點京師,以示獎恤)袁州,

廢除了典賣兒女的陋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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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憲宗已經暴崩,太子即位為穆宗,改元長慶(西元八二 一年),韓愈被授國子祭酒,主持國家最高教育機構,多所整頓。

七月,轉任兵部侍郎。明年,因為鎮州王庭湊兵亂,韓愈親入軍 中,折以大義,表現了老而不衰的道德勇氣。這時的他,已經五 十五歲了。

比較平靜地過了兩年。長慶四年(西元八二四年)十二月二 日病卒。死因是不是服了志在延年的硫磺,後來成了文學史上一 段不大不小的爭訟之案。

二 、《 進 學 解 》

韓文名作極多,最整體地可賞的莫如《進學解》。因為本篇 是韓愈全面而精要的自白,具備多種傳統文章的體裁與技巧。

本篇全文錄入《新唐書•本傳》,作於元和八年初(西元八 一三年),當時韓愈四十六歲。十年前的他,曾經以「凡物不得 其平則鳴」、「自鳴其不幸」抑或「鳴國家之盛」,命運懸之於天,

「其在上也奚以喜,其在下也奚以悲」等等說法,高妙地開解安 慰年老遠宦、抑塞窮愁的孟郊;現在,要宣洩類似的苦悶,要紓 解同樣不平的,是他自己。從德宗貞元十八年到憲宗元和七年,

十載之間,浮沉於國子博士之職,有才難展,有志難伸,於是作

《進學解》一文,以自明其志。假托國子先生進入大學,勸勉諸 生德業雙修,被質問本身進德修業如此成就,而竟有如此際遇;

最後先生再予解答,所以名為「進學解」──「解者,釋也;因 人有疑而解釋之也。」(《文體明辨》)這是本篇的題旨。

全文可以粗分為三大段。首先以簡潔筆調,敘述國子先生─

─即韓愈自己──早會訓話,以「業精於勤」、「行成於思」格言:

國家選拔培訓人才方法,以至凡事先求諸己的信念,勸勉諸生─

─ 有 人 以 為 這 段 是 反 話 正 說 , 是 韓 愈 自 己 也 不 一 定 相 信 的 門 面 話:其實,阨逆儘管很多,正確的理想還是不可不標舉;而且,

為 人 師 表 , 在 公 眾 場 合 不 給 學 生開 示 以 正 途 大 路 , 難 道 歎 老 嗟 卑、怨懟個人的不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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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話正說之中,忽然來了反諷──出自追隨老師多年的學 生之口,這是語語鋪排、而又句句是實的第二段。依照國子先生 開宗明義所宣示「業精」「行成」兩大綱領,先生自己的為學、

為儒、為文、為人,各方面的努力經過和成就,一切可式可法;

而其境其遇,卻又如此可歎可惜。在讀者的同情、感慨而又期待 當事人的答覆,轉入了第三段。

第三段是先生的解釋。「量材適用」,是匠氏之工,是醫師之 良,也是宰相之方。這是常識,也是朝野對當前執政者的信心。

跟著,以大賢孟荀二子為例,說明德業雙修、言行足法的人,不 一定就有相稱相應的位,這是無可如何的「命」,而「知命守義」,

正 是 在 這 個 進 退 得 失 的 關 節 上 ,一 個 儒 者 要 好 好 把 握 的 人 生 原 則。進德修業是分所應為的,財賄班資之類嘛,比上永遠不足,

比下早已有餘。看開了,看通了,先生開解學生,也開解自己的 話,聽來是一片平和謙退──當然,那胸中塊壘、那感士不遇、

不怨而怨的不平之鳴,還是委婉而恰可地表達著的,於是,「執 政奇其才,改比部郎中、史館修撰──元和八年三月二十三日也」

(《舊唐書•本傳》)這是本文的喜劇結果。

如 果 只 是 替 作 者 帶 來 好 一 點 的 官 運 , 那 本 篇 就 不 一 定 足 道 了。足道的是,以體裁言:本篇以散文的氣勢,綴以駢文的句式,

兼具韻文的音律。從作法說:本篇用辭賦的結構,記敘一段假設 的師生問答,藉此說明自己的志節和為學、為文、為政的理論,

更 抒 發 了 懷 才 未 遇 的 苦 悶 之 情 ,最 後 以 理 化 情 , 大 方 得 體 地 收 結。全文結構謹嚴,層次清晰。

孫樵稱賞本文:「拔地倚天,句句欲活,讀之如赤手捕長蛇、

不施鞚勒騎生馬,急不得暇,莫可提搦。」──是的,精練而靈 活,是本文的語言藝術特色。篇中許多句子,如「業精於勤荒於 嬉」、「含英咀華」、「細大不捐」、「提要鉤玄」、「動輒得咎」、「詰 屈聱牙」等等,早已變成日常成語。特別是其中歷評古代典籍,

即所謂「《易》奇而法、《詩》正而葩」、「《春秋》謹嚴、《左氏》

浮誇」等等,精簡確切,具見韓子的心得與功力。自我評價,亦 無亢無卑,恰如其分,足證他的自知之明和自我期許。至於收結 一節,雖是自嘲自謙之辭,也可視為當時──或者古今相同──

官場浮沓之風的針砭。林紓說:

「進學一解,本於東方《客難》,揚雄《解嘲》……所謂 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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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浸濃郁、含英咀華者,真是一篇漢人文字……所長在濃 淡疏密相間錯而成文,骨力仍是散文,以自得之神髓,略 施丹鉛,風采遂煥然於外,大旨不外以己所能,借人口為 之發洩,為之不平,極口肆詈,然後製為答詞,引聖賢之 不遇為解。說到極謙退處,愈顯得世道之乖、人情之妄,

只有樂天安命而已。其驟也,若盲風懣雨;其夷也,若遠 水平沙。文不過一問一答,而啼笑橫生,莊諧間作,文心 之狡獪,歎觀止矣!」(《韓文研究法》)

蔡世遠說:

「此篇辭涉憤激,宋儒『為己』之學,定不如此。然公自 敘其讀書衛道之苦心,不可沒也。且如『尋墜緒之茫茫』

數語,誰人能有此志向?『《春秋》謹嚴』數語,誰人能 有此識解?勿論《七發》、《七哀》等不足比倫,即《賓戲》、

《解嘲》等篇,亦相懸絕也。」(黃華表《韓文導讀》引)

林雲銘說:

「首段以進學發端,中段句句是駁,末段句句是解,前呼 後應,最為綿密。其格調雖本《客難》、《解嘲》、《答賓戲》

諸篇,但諸篇都是自疏己長,此則把自家許多伎倆、許多 抑鬱,盡數借他人口中說出,而自家卻以平心和氣處之。

看來無歎老嗟卑之跡,其實歎老嗟卑之心,無有甚於此 者,乃《送窮文》之變體也。至其文語語作金石聲,尤不 易及。」(《古文析義初編》卷五)

所以,本文千載傳誦,無數有志學文、學道之士,因此而堅強了 意志、啟迪了方法、慰解了痛苦。

本文論為文得力一段,很值得闡釋,這正是八家之首、古典 散文領袖宗師「金針度人」之處:

(一)師範群經

1. 上規姚姒,渾渾無涯;周誥殷盤,詰屈聱牙:舜生姚墟,

後以為氏,禹,姒姓,此謂以《尚書》虞夏之典為法,華族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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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焉創始,氣魄之渾浩深遠,可為軌範。

《周書》有《大誥》、《康誥》、《酒誥》等,《商書》有《盤 庚》諸篇,均政教鴻文,雖世易語殊,艱澀難讀,而莊肅簡樸,

正足藥晉宋齊梁以來華過其質、采溢於情之弊。

揚雄《法言•問神》:「虞夏之書,渾渾爾!《商書》浩浩爾!

《周書》噩噩爾!」

李商隱《韓碑》:「點竄《堯典》、《舜典》字,塗改清廟生民 詩。」

林紓《韓文研究法》:「《平淮西碑》,模範全出《尚書》,惟 其具絕偉之氣力,又澤以極古之文詞。」(《韓柳文研究法》,頁 四四)

劉大櫆:「《淮西碑》從《舜典》來。」

張裕釗:「此文《平淮西碑》可追《尚書》。」

儲欣:「《淮西碑》序如書,文如詩,李斯勒石,變詩書為碑 文者也;韓公此篇,復碑文為詩書者也。」

沈德潛:「《淮西碑》記叛亂,記廷議,記命將,記戰功,記 赦宥,記論功而總歸之於天子之明且斷;井井整整,肅肅穆穆,

如讀江漢常武之詩。西京後第一篇大文字。」(以上見黃華表《韓 文導讀》,頁二一至二二)

又如《沂國公(田弘正)先廟碑銘》,方苞云:「序簡以則,

銘清而蔚,兼《尚書》、雅、頌之義而無摹擬之跡。」曾國藩曰:

「起最得勢,樸茂典重,近追漢京,遠法《尚書》。」(馬通伯《校 注》,頁二三三)

劉大櫆曰:「《佛骨表》是《尚書•無逸》」(同上《校注》,

頁三五四)

錢基博云:「《平淮西碑》、《南海神廟碑》、《烏氏廟銘碑》、《魏 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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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節度使沂國公先廟碑》、袁氏先廟碑,模範《誥頌》故為樸茂 典重,而無一字一句襲《詩》、《書》。」(《韓集籀讀錄•韓愈志》

頁一三六)

陳第云:「退之獨知五十八篇(按:指偽古文《尚書》)為文 字之祖,故《淮西碑》法《舜典》,《佛骨表》法《無逸》,《畫記》

法《顧命》。」(蘇文擢先生《韓文四論》述閻若璩《潛邱劄記》

所引,頁六九);又云:「句奇語重者本乎書詩。」(頁六七)

2. 《春秋》謹嚴:《春秋》經文字簡質而有法度,《史記•

孔子世家》云:「……約其文詞而指博,故吳楚之君自稱王,而 春秋貶之曰子:踐土之會,實召周天子,而春秋諱之曰:『天王 狩於河陽』;類此以繩當世貶損之義……筆則筆,削則削,夏之 徒,不能一詞。」按西漢今文義行,史公聞《春秋》經義於董仲 舒,董子則光大《公羊》微言大義之學,例如《僖公十六年》:「隕 石於宋五」、「六鷁退飛過宋都」,《哀公十四年》:「西狩獲麟」,

此等《春秋》原文,本均寥寥數字,而《公羊》逐字闡發其深微 之旨意,魯宣公十二年,《春秋》云:「晉荀林父帥師及其子戰於 邲,晉師敗績」,《公羊傳》釋云:「大夫不敵君,此稱其名氏以 敵楚子何?不與晉,而與楚子為禮也。」董仲舒《春秋繁露•竹 林》篇,發揮《公羊》之義,謂楚王舍鄭,晉不當再擊之以傷民,

故晉降而為夷狄,楚進而為華夏,故《春秋》用字,抑晉揚楚云 云。按《春秋》文字原意,不必皆深微婉曲如此,而今文《公羊》

學家恒假之以建立其本身理論體系,後人因有《春秋》「一字之 褒,榮於華袞;一字之貶,嚴於斧鉞」之說,於是宗經為文者,

自亦稱《春秋》之「謹嚴」矣。韓文用字警策精練,每有絃外之 音,細心玩味咀嚼而後得之,其例至多,不煩一一列舉。

3. 《左氏》浮誇:《左傳》敘事工巧,文采富艷,古來譽者 甚多。唐之劉子玄(《史通•申左•雜說上》諸篇),今之梁任公

(《要籍解題及其讀法》),即其二例。蘇文擢先生謂韓文之高朗 條暢者,本乎《左傳》;復廣舉《平淮西碑》、《許國公神道碑》、

《王適墓誌銘》、《柳子厚墓志銘》,以至《爭臣論》、《送齊皞下 第序》諸文,以證其深契《左氏》逆攝、橫接、旁溢、反射等獨 至之奇法。(《韓文四論》,頁六七、七○至七一)至蘇先生謂「左 氏浮誇,特與《春秋》謹嚴對舉而已,韓文之有取於《左氏》,

固不在此。」竊以為「浮誇」固非必貶詞,誇飾渲染,亦文家能 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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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退之取《左傳》之富艷,以增其文采,騁其筆勢,亦自往往 而有。

4. 《易》奇而法:《周易》經傳,以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 爻述釋宇宙秩序、人事窮通。唐初孔穎達奉敕撰定《周易正義》,

其序論第一,《論〈易〉之三名》,即闡揚鄭玄依《易緯乾鑿度》

所云「變易」、「不易」、「簡易」之說,謂萬象繁變,而規律不易,

執簡馭繁,乘一統萬,故易簡而天下之理得,故《易》言天下「奇」

變,而其理可「法」。韓子用《周易》之神理於為文,故「不專 一能,怪怪奇奇」(《送窮文》)為文章之巨觀。至明用《易》義 者,如《爭臣論》之引恒、蟲、蹇諸卦之爻辭,以明君子居時蹈 德之異,進士策問,論《易》、《書》經義之異而實同,乾坤易簡 之理,諸如此類,皆見昌黎之《易》學。

5. 《詩》正而葩:孔子立教,屢稱詩篇,謂可以「興、觀、

群、怨」、「事父」、「事君」(《論語•陽貨》)「一言以蔽之,曰:

思無邪」(《為政》),至託名卜商之《毛詩大序》,有風教美刺之 說:《禮說•經解》以「詩教」為「溫柔敦厚而不愚」。歷代儒者 遂奉為圭臬。至比興寄托,曲寫直陳,其文學之想象技巧,尤沾 溉後人,下啟百代,此所謂「《詩》正而葩」。至鎔式雅頌,務為 典則之文,已見「上規姚姒」數句之疏義,不贅。

蘇文擢先生謂退之「凡以韻語入散文者,除有一二獨闢蹊徑 之外,其法皆自《三百篇》、《楚辭》中出。」(《韓文四論》,頁 七七)錢基博亦謂昌黎雜著、體制,不外二端,其一原道析理,

軒昂洞豁,汲《孟子》七篇之流;其一託物取譬,抑揚諷諭,為

《詩》教比興之遺,如《雜說》、《獲麟解》、《師說》、《進學解》、

《圬者王承福傳》、《訟風伯》、《伯夷頌》等是也。(《韓集籀讀錄•

韓愈志》,頁一二○)

(二)融鑄子史

1. 下逮《莊》、《騷》:胡應麟謂「莊周文章絕奇,而理致玄 眇,讀之未有不手舞足蹈、心曠神怡者;故古今才士,亡弗沉冥 其說。」(《少室山房筆叢》卷二十七,丙部,《九流緒論》)出 林之士,尤多慕莊生以自放。退之則以山川清淑,必當有魁奇忠 信才德之民生於其間,而深惜其迷惑溺沒於老佛之學,以觀賞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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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為樂,煉丹服食為能,而不知化成,無能淑世者。(參看《送 廖道士序》)故觝排異端,莊周之學,亦在攘斥。至其想像靈奇,

文辭放逸,善用寓言,退之非無取焉。

《石鼎聯句序》、《毛穎傳》、《送窮文》、突梯滑稽與小說傳 奇同趣,而別饒深厚,可謂善用莊周而不為莊周所溺者。姚鼐謂

《答李翊書》學莊子,張裕釗謂其學莊子而得其沉著精刻(《校 注》,頁九八,《韓文導讀》,頁六)蓋無望速成,無誘勢利,加 膏養根,水到渠成,此亦庖丁解牛、自然順適之境。至氣盛言宜 水浮之喻,亦可謂從《逍遙遊》所謂鯤鵬擊水搏扶搖而上幾萬里 者化出。(參看蘇文擢先生《韓文四論》,頁七三)

吳 德 旋 云 :「 莊 子 文 章 最 靈 脫 , 而 最 妙 於 宕 , 讀 之 最 有 音 節……能學莊子,則出筆甚自在。」(《初月樓古文緒論》,頁二 三)薛敬軒云:「莊子文,好學古文者多觀之。(《送高閑人序》)

學其法而不用其辭,學之善者也。」方苞曰:「子厚天說似莊子,

若退之為之,並其精神意類皆得之矣。」(《校注》,頁一五七),

皆方家之言。

劉勰《文心》,以《楚辭》「體憲於三代,而風雜於戰國,乃 雅頌之博徒,而辭賦之英傑」,蓋其「敘情怨,則鬱伊而易感;

述離居,則愴怏而難懷;論山水,則循聲而得貌;言節候,則披 文而見時」;「才高者菀其鴻裁,中巧者獵其艷詞,吟諷者銜其山 川,童蒙者拾其香草」,故「衣被詞人」,非止一代,賈生、柳子、

失志賢人、貶逐南荒,同情尤切。子厚詩文,步武楚騷立意遣詞,

形跡顯似。退之辭賦,見於集者凡四,大扺多有取於《離騷》之 意(馬通伯《校注》,頁一)。

晁無咎嘗取《閔己賦》於續楚辭(同上,頁五)取《復志賦》

於變騷(同上,頁四),方苞以《獨孤申叔哀辭》為學《天問》

(同上,頁一七八),《潮州祭神文》出於《九章》及古歌謠(同 上,頁一八六)《清河間張徹墓誌銘》之銘詞,亦出《九章》(同 上,頁三一六)《訟風伯》亦體近《楚辭》,而別具西漢之樸厚(同 上,頁三六)《柳州羅池廟碑》「荔丹蕉黃」之辭,更宛然《九歌》, 用慰知友之靈(參曾國藩語,同上,頁二八六);沈德潛亦云然

(見《韓文導讀》引錄),至若《祭柳子厚》文、《祭河南張員外》

文,感慨身世,至情流露,尤得《天問》、《招魂》之神韻。(參 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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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蘇文擢先生《韓文四論》,頁七七至七八)

2. 太史所錄:司馬遷生西漢盛時,職任太史,責在紹述,

於是繼先人之遺志,步周孔之偉業,述《太史公書》,又以「恨 為弄臣、寄心楮墨;感身世之戮辱,傳畸人於千秋」(魯迅《漢 文學史綱要》,《魯迅全集》第八冊,頁三○八),此《史記》之 所由作也。曾國藩謂「子長所為《史記》,寓言亦居十之六七」,

「閎識孤懷」,「過孟堅遠甚」。(《聖哲畫象記》)魯迅推《史記》

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同前),可謂知言。史公善 於融範經典子史之文,以至諺語俚詞,取精用宏,變化多方,敘 事寫人,細膩而扼要,歷代文家推其散體宗師。曾國藩氏且謂為

「文家之王都」,以其「義必相輔、氣不孤伸,兼開後世之駢體。」

(《送周荇農南歸序》)吳德旋《初月樓古文緒論》,更盛推「《史 記》如海,無所不包,亦無所不有;古文大家未有不得力於此書 者,正須極意探討,韓文擬之,如江河耳。」「古來善用疏,莫 如《史記》;後之善學者,莫如昌黎,看韓文濃郁處皆能疏,柳 州則有不能疏者。」「《史記》未嘗不罵世,卻無一字纖刻,柳 文 如 《 宋 清 傳 》,《 蝜 蝦 傳 》 等 篇 , 未 免 小 說 氣 …… 用 意 太 纖 太 刻……看昌黎《毛穎傳》,直是大文章。」(頁二四至二五)

蘇文擢先生謂韓子一則取史公義法為記事之文,一則取史公 剛柔相生以成其雄逸,善學龍門者,無以加於此,蓋昌黎碑銘之 妙,夾敘夾議,《毛穎傳》,《張中丞傳後序》,《董晉行狀》,《柳 子厚墓志銘》,《鄭群墓志銘》等,敘事而以論斷制,皆善學《史 記》、尤其《伯夷、屈原列傳》諸篇而得。(《韓文四論》,頁七八 至八○)吳德旋云:「文章之道,剛柔相濟,《史記》及韓文,其 兩三句一頓,似斷非斷之處極多,要有浩氣潛行,雖陡峻亦寓綿 邈,且自然恰好,所以為風神絕世也。」(《初月樓古文緒論》,

頁二一)

錢 基 博 氏 論 昌 黎 碑 誌 之 文 , 其 豪 曲 快 字 , 原 孟 子 之 跌 宕 昭 彰,與奇字拗語,參揚雄之矜重古在奧者,皆運以司馬遷之浩氣 逸致。(《韓集籀讀錄•韓愈志》,頁一三五)云云,此可見遷愈 二子文心之相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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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旁采辭賦

漢賦承《楚辭》而作,也是一代之文學。

孫梅《四六叢話》云:「兩漢以來,斯道為盛;承學之士,

專精於此。賦一物則究此物之情狀,論一都則包一朝之沿革,輟 翰傳誦,勒成一子,藩溷安筆硯,夢寐刳腸胃;一日而高紙價,

居然而驗土風,不洵可貴歟!」蓋漢賦多弘博絕麗,鋪陳展衍(參 看《文心雕龍•詮賦》篇)或直敘,或設問,章法謹嚴,用字奇 瑰,雖世易時移,仍有可資取法之處。

司馬相如、揚雄,傳世之名作尤多。揚子雲「少而好賦」(《法 言•吾子》),深服長卿,謂其賦「神化所至」、「不似從人間來」

(《西京雜記》)於是仿《子虛》、《上林》而為《甘泉》、《羽獵》、

《長揚》、《河東》諸賦,又擬屈賦而作《反離騷》、《畔牢愁》,

反屈子之意而廣之。中歲以後,則以辭賦誇飾,諷一勸百,故謂

「雕蟲小技,壯夫不為。」(《法言•吾子》)於是捨文就學,以 經莫深於《易》,仿之而作《太玄》;傳莫大於《論語》,仿之而 作《法言》。

韓退之嘗推之與孟子並尊,共承尼山之學。蓋昌黎「取相如 之奇麗,法子雲之閎肆,故能推陳出新,徵引波瀾,鏗鏘金石以 窮極聲色。」(劉開《與阮元論文書》)劉大櫆謂「退之文集大成,

(《南海神廟碑》)以所得於相如、子雲者為之,故敘詞祀而《上 林》、《甘泉》之體,奔赴腕下,富麗雄奇。」此篇四字之句,凡 一百二十餘,得漢賦之氣體。曾國藩謂其筆力足以追相如之賦(馬 通伯《校注》,頁二八○)張裕釗謂《答劉秀才論史書》中,造 句有似子雲,而絕雕琢之跡,一歸於自然。(同上,頁三八七)

錢 基 博謂 《袁 氏先廟碑 》、《 曹 成 王 碑 》、《 試 大 理 評 事 王 君 墓 誌 銘》、《貞曜先生墓誌銘》、《平淮西碑》、《南海神廟碑》等,奇字 拗語,運《史記》之浩逸,而參揚雄之矜重古奧(《韓集籀讀錄•

韓愈志》,頁一三五)《文心•風骨》篇云:「錘字堅而難移,結 響凝而不滯。」退之善學揚馬之長,故能風骨遒上也。(參看蘇 文擢先生《韓文四論》,頁八一至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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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自《唐宋八大家》,臺灣書店,1998 年 8 月版)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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