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批判⾔說分析
第三節、 ⾔說的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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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說的資本
在PTT表特板的⽂章和回覆中，最最顯著和要緊的，是對資本的強調和反覆討 論。但凡可知的資訊都被善加利⽤，⼥性擁有的資本在板眾的⾔說中轉化、不斷堆 疊，⻑出新的想像。也就是說，在瀏覽和評論⼥性影像之際，網路群眾實際上是以⾁
眼難⾒的項⽬評量著⼥性的「外貌」。在網路成就的新式觀看中，⼥性的美醜與她的 身份有關，且這個關聯是絕對的。越多個⼈資訊的露出能引來越多關注，影像和⽂字 中⽂化資本的線索：她的學歷、職業、家世、財富、個⼈品味，這些遠⽐漂亮的臉和 身材來得更吸睛、更重要。⼀位⼥性若被認可為美⼥，那表⽰她不僅僅美麗，還擁有 美麗之外的更多加分條件。
然而，身體與資本究竟如何構連？表特板由貼⽂和留⾔共構的論述如何賦予它們 關係？從⼀開始，表特板的貼⽂標題和發⽂內容就慣於指認被張貼⼥性的職業和學 歷，而這些身份能提供⼤量意味深⻑的線索和指引。根據本研究所整理的語料顯⽰，
強調職業和學歷的發⽂模式從表特板設⽴⾄今都未曾改變。職業的重要性⾸先從版上 的精華區分類中可窺⾒⼀⼆。精華區雖荒廢多時，現已無整理更新，但當中有數項建
⽴於2010年前後的職業分類，如主播、名⼈、空姐、護⼠、⽼師、啦啦隊等。
圖 4-1 表特板精華區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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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4-2 表特板精華區職業別內⾴畫⾯
（資料來源：2020年7⽉14⽇取⾃PTT）
可以推測，表特板上強調職業的發⽂模式是如此易於察覺，當板主試圖建⽴索引 時，也⾃然依循了這個附予觀看重點的模式。職業慣常成為標題關鍵字，以利貼⽂者 定調貼⽂，撰寫相關的內⽂簡述：
〈[正妹] 愛爾達體育主播〉
好像是愛運動的女主播 還蠻健康清新的 笑容蠻可愛的（abou199040，2018/03/
29）
〈[正妹] 氣質醫護相關正妹〉
各位晚上好~ 轉涼的ee秋夜讓人心發慌 小弟睡不著 就來推薦朋友的朋友 很有氣 質的護理相關人員 講話也輕輕柔柔的~ 表特首推薦 請各位先進鞭小力一點...
（frankmagic，2018/10/07）
〈[正妹] 理工正妹系列1-台積電工程師〉
看膩了空姐,越南,護理師嗎,濾鏡,美肌開到最大的圖嗎? 周遭有一些認識或是間接 認識的女生, 把她們放上來,清新一下. 希望大家會喜歡,不要去打擾人家,理工女生 都喜歡低調一點. 她們不像一些人喜歡被關注,希望大家可以一起來欣賞. 電子/科 技業也是很多美女滴....（mayu1230，2018/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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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妹] 愛爾達體育主播〉和〈[正妹] 氣質醫護相關正妹〉貼⽂中，貼⽂者先 是主動提供⼥性的職業資訊，接著以慣常符合⼤眾印象的形容詞描述之：主播通常外 表出眾，而體育主播⼜因其播報運動主題，⾃然聯結到「愛運動」、「健康清新」 ； 醫護相關⼈員多具溫柔照護的⽩⾐天使形象，於是添上「講話也輕輕柔柔」的描述。
相較之下，〈[正妹] 理⼯正妹系列1-台積電⼯程師〉則⾸先列出「空姐」、「護理師」
等板上常⾒的職業標籤，以「看膩了嗎？」設問修辭強化語氣，暗⽰這些職業中的⼥
性樣貌如出⼀轍、了無新意。貼⽂者為此張貼「喜歡低調」、「不像一些人喜歡被關 注」的「理工正妹」，讓板眾「清新一下」，「一起來欣賞」不同的美貌，最後再強 調，在科技相關產業裡也有很多外貌出眾的⼥性，只是被忽略了。我們可以從此分辨 出兩類貼⽂的基調，⼀是刻板印象的再複製，承接社會對某些職業的陰性∕⺟性期 待，認為從事該職業的⼥性應該貌美，並擁有相應的溫柔氣質；⼆是對刻板印象的翻 轉，在認定某些職業裡少⾒美⼥的前提下，號召圍觀、挖掘具有美貌的珍稀⼥性。
〈[正妹] 陽明大學校友4張〉
來源:中央社新聞 美柏克萊工程學院150年 首位台生畢業致詞（shyboydream，
2018/05/16）
〈[正妹] 機械系〉
講話很溫柔、很喜歡的youtuber 之前在多倫多大學唸機械系 覺得又美又聰明～
風格很多變！（tunaya77，2018/11/25）
〈[正妹] 日本 文學系女大生〉（ReiKuromiya，2018/11/11）
〈[正妹] 開口 淡江會計系〉（Keuchel，2019/01/15）
而學歷延續與職業同樣的邏輯，分做常⾒漂亮⼥⽣的普通學歷，以及少⾒漂亮⼥
⽣的⾼學歷、理⼯科系。前者的內⽂通常沒有另做說明，後者則如〈[正妹] 陽明⼤學 校友4張〉、〈[正妹] 機械系〉等貼⽂，可能再補充其他亮眼的學經歷，以塑造不可 多得的菁英美⼥形象（「美柏克萊工程學院150年 首位台生畢業致詞」），或疊加其 他形容（「在多倫多大學唸機械系 覺得又美又聰明～風格很多變！」），讓⾃⼰張 貼的⼥性顯得更為罕有。就算多數表特板貼⽂沒有類似上述舉例的內⽂說明，只留標 題（〈[正妹] ⽇本 ⽂學系⼥⼤⽣〉、〈[正妹] 開口 淡江會計系〉）和與職業∕學歷 無關的⼤量影像，板眾也總能對上貼⽂的頻率，以某種穩固的共同認知為基礎，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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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發表意⾒。也就是說，留⾔者能分辨從標題就切分了的此⼆分類和背後的潛台 詞，不曾錯接。
不曾錯接，卻也⾮⼀致。當美貌與資本相連，不再只關乎有形的外表，論述就更 富層次。若說貼⽂是銜接資本與身體兩者間的橋樑，那麼留⾔所⽣的構連則更為多⾯
多義，正反相映，可以說窮盡解讀的可能，重塑資本和外表的可能關係。在〈[正妹]
⼥醫師〉、〈[正妹] 機械系〉貼⽂中可以看到，討論職業∕學歷的留⾔評價雖⽴基於 共同的默會知識，卻⾮全然貼合貼⽂本來的基調，反而推展出多種亦正亦反的繁複論 述（⾒語料附錄，〈[正妹] ⼥醫師〉⾴137-145、〈[正妹] 機械系〉⾴146-151）。
〈[正妹] 女醫師〉
推 a7061818 人生勝利組 10F 2018/07/05 11:59 推 cityhunter04 好正喔！好想去給他看病.... 14F 2018/07/05 12:04 推 chockwang 宇宙勝利組 18F 2018/07/05 12:12 推 FrancisHuang 又正又會讀書又是醫生根本人生勝利組 19F 2018/07/05 12:13
→ FrancisHuang 上帝是很公平的 給了智慧也給了美貌 21F 2018/07/05 12:14 推 piercingX 真的太不公平了 33F 2018/07/05 12:32
→ AUwalker 欸欸 我有病 51F 2018/07/05 13:27 推 SkyReaching 這個醫生美到可以當演員了，好正！ 60F 2018/07/05 14:10 推 yang86710 我覺得我該生病一下了 63F 2018/07/05 14:23 推 rong87 U質 想當病人 71F 2018/07/05 14:48 推 coolfishman 正到哭 求治療 75F 2018/07/05 15:09 推 amury 不只腦袋、臉蛋，身材也很好。 83F 2018/07/05 15:37 推 loser88 媽呀 又聰明又正 人生勝利組 羨慕...QQ 87F 2018/07/05 15:57 推 rada118 冰雪聰明 89F 2018/07/05 16:05 推 nznz 而且也會打扮 143F 2018/07/05 20:58 推 wenyii 又正又聰明QQ 144F 2018/07/05 21:00 推 jovi0001 醫生娘按捏母湯 160F 2018/07/05 22:24 推 imjeffreylee 醫生我突然生病了 162F 2018/07/05 22:34 推 simon301 真的超級有氣質又漂亮 164F 2018/07/05 23:07 推 adamlovedogc 真假? 好正的未來醫生啊 224F 2018/07/06 22:00 推 AllenPaul 我生病了 238F 2018/07/09 15:29 推 bloody089 生病惹 241F 2018/07/11 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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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種常⾒的論述向貼⽂本來設定的觀看⽅向靠攏，同時讚美資本和身體。
〈[正妹] ⼥醫師〉的作者共張貼⼋張照⽚，均出⾃同⼀位⼥性的社群媒體，其中七張 為⼀般⽣活照，照⽚內容分別是被張貼⼥性（以下稱為A⼥）韓國、香港、澳洲等地 遊玩、造訪國內兒童醫院、在⾼樓層餐廳與夜景合照、與友⼈合照，以及最後⼀張穿 著醫師⼿術服的形象照。除照⽚外，在貼⽂的最上⽅僅有「來自台灣的醫學院學生」
的⽂字說明。於此，資本和外表如何被連結，可以從留⾔中「⼜」、「還」等副詞的 使⽤先看出端倪。「⼜」作為副詞，常表「積累」的客觀詞彙意義，如「又正又會讀 書又是醫生根本人生勝利組」、「又聰明又正」、「不只腦袋、臉蛋，身材也很好。」
等留⾔，「⼜」聯結形容外表的「正」與A⼥資本「聰明∕是醫⽣」的描述。
〈[正妹] 陽明大學校友4張〉
在〈[正妹] 陽明⼤學校友4張〉貼⽂中，副詞「⼜」、「還」隱含「更進⼀層」
的驚訝語氣。「會念書又漂亮，還給不給人活呀...」、「唸成這樣還能長這樣...」等 句帶有「不僅⻑得漂亮，而且還會念書」的遞進語氣或「⾼材⽣竟然⻑得這麼漂亮」
的轉折。也就是說，留⾔⾮常⾃然地將美貌與資本交疊，⼀併評價：不論是A⼥或
〈[正妹] 陽明⼤學校友4張〉裡被張貼的⼥性，她們不只漂亮，而是⼜聰明⼜漂亮，
除了漂亮外更具備其他可觀之處，是超越常⼈的「人生勝利組」。據此，針對A⼥更 出現了⼀些情境化的延伸說法：「好正喔！好想去給他看病....」、「正到哭 求治 療」、「我覺得我該生病一下了」。這代表板眾參考、揣摩了A⼥的資本，從而改動 了他們想像中能與之連結的⽅式。對美貌⼥性的觀看在加⼊這項變因後起了變化。這 種讚美說法透露出的肯定與艷羨顯⽰，在板眾的認知裡，兼有美貌和某項制度化的⽂
化資本（⾼社經地位職業∕⾼社經地位預備位置學歷）的⼥性，總歸而⾔是⽐起單有 美貌的⼥性更令⼈驚嘆稱許、值得圍觀的對象。美貌疊加資本後優於美貌單獨存在，
這是網路所創造的美貌神話中⼀次明確的階級劃分。
⼀旦⼥性的種種資本進⼊眾⼈視野，對外表的論述便不再單獨存在。每當板眾 欲評價身體，便藉⾔說出動資本，合理化也壯⼤⾃⼰的說詞。可能的說法包括讚美外
推 hjw1023 會念書又漂亮，還給不給人活呀... 57F 2018/5/16 23:24 推 beefer6282 唸成這樣還能長這樣... 58F 2018/5/16 23:26 推 onizuka7kimo 這太強，而且又正 112F 2018/5/17 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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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同時笑話她的資本不⾜，如〈[正妹] 開口 淡江會計系〉貼⽂底下的眾多留⾔，暗⽰
私⽴淡江⼤學⼥學⽣普遍外型極佳（「不愧是淡江,出產的女學生平均女性價值都夠 高」、「不辱淡江名聲」），⼜諷刺其學歷無⽤（「沒人說學店的話我月工樓 下」 ），性關係複雜（「四大贏校」 ）、性格虛榮愛財（「現在口袋不夠深都認37 識不到」）；也可能藉由資本揶揄外表未達上板應有的外貌標準，挑戰刻板印象失 敗，如〈[正妹] 機械系〉、〈[正妹] －北⼀⼥中－〉貼⽂中的留⾔：
〈[正妹] 開口 淡江會計系〉
〈[正妹] 機械系〉
〈[正妹] －北一女中－〉
這類論述中的斷然語氣來⾃刻板印象的成功驗證。外表美麗與平凡、內在蠢笨與 聰敏，留⾔者相信⼥性的內外特質有絕對的反向因果關係，並因影像中的⼥性再度確
推 WaLaGiGi 不愧是淡江,出產的女學生平均女性價 值都夠高
33F 2019/01/15 15:30 推 qualala 所以正職是模特兒 會計系是順便的？ 65F 2019/01/15 16:57 推 howard24 沒人說學店的話我月工樓下 70F 2019/01/15 17:17 推 amare1015 淡江的火力就是旺盛 不虎 87F 2019/01/15 17:52 噓 Straws 四大贏校 108F 2019/01/15 18:47
→ Paradox 淡江妹真的優質 138F 2019/01/15 20:43 推 Krishna 不辱淡江名聲，淡江名聲 144F 2019/01/15 21:30
→ DareJ 淡江真的很猛 161F 2019/01/15 23:23 推 orange0319 這等級好高 後悔大學沒多認識淡江的
現在口袋不夠深都認識不到
179F 2019/01/16 7:22
噓 sexygod 那腿真的是機械的 20F 2018/11/25 22:42
→ cloud1030 果然上帝還算公平 23F 2018/05/09 22:52 噓 belongings 進北一女又不難，不需要降低表特標準 46F 2018/05/10 3:46
「學店」⼀詞⽤來貶稱營利導向、⼊學標準低、教育品質不佳的教育機構，指「學校」辦學不⼒，
如同「店家」⼀般⾼價販賣學歷。
「四⼤淫校」⼀詞在PTT討論中指的是傳說某四間⼤學學⽣性⽣活複雜。「四⼤淫校」多⽤以任意 嘲笑某些被鄉⺠認為如「學店」般的⼤學，究竟是哪四間⼤學並沒有統⼀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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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了這項認知。然而更多的時候，資本與外表的關係並不限於這樣的因果關係。由板 眾的視線當中衍⽣⼀種看似婉轉的論述，給予外表「相對而⾔」的評價：
認了這項認知。然而更多的時候，資本與外表的關係並不限於這樣的因果關係。由板 眾的視線當中衍⽣⼀種看似婉轉的論述，給予外表「相對而⾔」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