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南海海域之權利爭議評析
第二節 中國在南海行使權利之法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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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中國在南海行使權利之法源
依據第一節所述之事例，仲裁庭認定中國是對九段線內之生物及非生物性資 源主張權利，但依《公約》規定，行使主權權利及管轄權的界限在沿海國的專屬 經濟區及延伸大陸礁層，是中國若要行使上開權利，僅能侷限在該範圍內。而菲 律賓在 2014 年 3 月 30 日提出附於補充資料之下圖顯示（南海北部的海域，北緯 12 度以北），若自中國陸地包括海南島畫出 200 浬，中國可依《公約》行使的權 利範圍僅有如附圖所示的淺色區域，其餘被九段線包圍的海域遠超過《公約》範 圍。36然而中國主張擁有南海四大群島之主權，若以之劃定專屬經濟區及延伸大 陸礁層，仍可進入下圖深色區域。但要劃定專屬經濟區及界定延伸之大陸礁層範 圍，必須先設定領海基線，然而在南海島礁主權爭議未決之情況下，中國迄今未 公布南海西沙群島以外之領海基線，且南海島、礁有多少符合《公約》第 121 條完全資格島嶼之數量不明，縱有上述可劃定 200 浬專屬經濟海域之島嶼，當與 周邊國家之專屬經濟海域重疊時，依《公約》仍須透過協商劃界或共同開發之方 式行使權利，並無排他效力。
圖 3- 5 中國依據公約可行使權利海域與九段線包圍海域比較圖
資料來源：Memorial Vol.1, supra note 7, p.71.
36Memorial Vol.1, supra note 7, para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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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依前述，中國將權利行使推展至九段線界限之行為，意在超出《公約》
範圍且單獨對九段線內海域行使排他性之權利，且無意與菲律賓就重疊之專屬經 濟海域協議劃界或共同開發，故當中國面對菲律賓等國質疑其超越範圍行使權利 時，能否建構一套合理的論述，即成為中國政府及學者需面對的問題。以下依序 就中國行使權利之法源依據，分析九段線與歷史性權利之關係。
第一項 九段線
儘管中國一再重申在南海的主權、其他相關權利及管轄權，有著充分的歷史 和法律根據，但從中國於 2009 年照會以地圖當附件後，此後所有照會、外交部 發言人談話，都不曾提及九段線，也不說明九段線的劃法、性質及國際法上基礎。
而 2009 年照會用語的高度模糊性，賦予中國相當程度的解釋空間，也成為中國 逸脫《公約》限制的基本框架。但類似中國這種不清楚說明國際法上依據、把牌 握在胸前的作法，在國際上並非罕見，37即在找到法源依據前，保留未來行使權 利的彈性，也因中國官方並未解釋九段線的意義，使得學者有很大的解釋空間。
壹、主張九段線為國界線
要主張排他性之權利，領海、內水當為適例，但因中國並未反對其他國家在 該線內水域船舶之自由航行，因此線內水域不可能是內水，而主張九段線為國界 線，將區域內水域認定為領海之理由如下：
一、地圖繪製方式
支持九段線為國界線的理由之一，乃是地圖上使用國界線的標繪符號。但可 否由標繪之方式認為是國界線呢?
首先，雖然地圖上以與國界線相同之標繪樣式，但九段線並非以一般陸地國 界之連續線為之，而係如遇有界河之斷續跳繪方式呈現，然而界河上國界的標繪
37 Ted L McDorman, Rights and jurisdiction over resources in the South China Sea: UNCLOS and the
“nine-dash line”, The South China Sea Disputes and law of the Sea, edited by S. Jayakumar, Tommy Koh, Robert Beckman, Edward Elgar Publishing Limited, UK, 2014, p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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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海上界限的標繪有著本質的不同，前者是雙方透過條約劃定邊界的明確法律行 為，而南海斷續線則是當時中國政府主權意識的單方意思表示。38日本學者 MASAHIRO MIYOSHI 亦認疆界線必須是連續線，否則中間空懸的部分，如何 劃分兩國之界限。39再中國官方迄今未公布九段線之經緯度，也未表示斷線為中 國之疆界線，且幾十年來地圖上各段線的位置仍有變化，如西部首段新舊線相互 銜接，順時針方向位移；曾母暗沙附近新舊線相互平行，有外擴；呂宋島、萬安 灘新舊線相互平行，但內縮；東南海域的新線則在舊線的延伸位置上；舊線各段 長度較長，一般在 130 至 210 公里間，長度變化較大，不規則，新線長度較短，
一般在 120 至 130 公里間，長度變化不大，較為規則；新舊線之間距離最近為 18 公里，最遠為 333 公里。2001 年，中國國家測繪局編制的<中國國界線標準樣 圖>（1：1000000），6 段為弧線，3 段為直線，1947 年版地圖則均為弧線。40 顯 見標繪方式與各線段之位置時有變化。
Clive R. Symmons 亦認為即便有論者主張該線為與其他國家之中間線，且中 國 1996 年只公布西沙群島直線基線，沒有公布南沙群島基線，可能就是意指已 有九段線為中間線，若公布南沙群島基線反而有害九段線既存之狀態。但該線仍 無法作為海域劃界線的最主要原因是缺乏經緯度，以粗略、概要的方式描繪，斷 續線而非連續線，且該線段的寬度，也更缺乏精確性。尤其在 1953 年由十一段 線變更為九段線，缺乏一致性。41
另外，由十一段線刪減兩段成為九段線之原因、經過，在有關九段線之文 章中，鮮少詳為論述，有認因中國支援越南民主共和國人民軍抗擊法國，出於支 援越南人民正義戰爭的需要，經外交部長周恩來批准，在重新審定的中國地圖底 圖上，於 1953 年刪去北部灣的兩段斷續線，而成為為九段線。多是以中國為向
38賈宇，南海斷續線的法律地位，中國邊疆史地研究，15 卷 2 期，2005 年 6 月，頁 117。
39Masahiro Miyoshi, “China's U-Shaped Line" Claim in the South China Sea: Any Validity Under International Law?, Ocean Development & International law, Vol.43, 2012, p3.
40賈宇，南海斷續線的法律地位，同前註 38，頁 115。
41Clive R. Symmons, Historic Waters and Historic Rights in the South China Sea: A Critical Appraisal, UN Convention on the Law of the Sea and the South China Sea, edited by Shicun Wu, Mark Valencia and Nong Hong, Ashgate c2015, pp.22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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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表示友好而刪除，但若十一條段線是國界線，豈有可能為表示與某國友好，
在未有任何官方聲明之情形下，即由外交部長決定刪除？而從九段線成為十段線 的過程，亦乏正式說明。且縱使日後中國出版了豎版地圖（詳後述），外交部亦 未順勢表示為疆界線的立場，故從地圖繪製與演進過程，顯示其缺乏恆定而處於 隨時可調整變動之狀態，實與一國之國界線明顯歧異。
2013 年 1 月，增加一條在台灣東側而成為 10 段線。圖例上標示為國家疆界 線，並說明該圖是根據 1989 年中國地圖出版社出版的地圖，並依 2012 年 11 月 之行政區域資訊所繪製。菲律賓於 2013 年 6 月 7 號以照會提出抗議，重申該等 線段欠缺《公約》基礎，侵害菲律賓基於《公約》所享有的主權權利及管轄權。
中國則透過駐馬尼拉大使館回應表示不接受菲律賓的照會，並重申對南海諸島及 其附近海域擁有無可爭辯的主權。42
2014 年 6 月 26 日媒體刊出中國出版豎版地圖，而豎版地圖出現之源由實與 南海紛擾之形勢有關。《中國國家地理》雜誌社執行總編單之薔表示，過去橫版 的中國地圖將 260 多萬平方公里，相當於中國大陸面積 1/4 的南海及南海中的西 沙、中沙、南沙群島切割下來，再以比全圖地圖小兩倍的比例尺，將其繪成另一 個小方塊，放在同一張圖的右下角如此，一個完整的中國就變成了兩個部分的拼 接，這的確不是一張中國全圖。2007 年湖南地圖出版社因著南海形勢，為提高 民眾的海洋意識，有意編寫《中國海洋國土知識地圖集》一書，當中就首次以豎 版形式展示中國疆域全貌。2012 年，三沙市正式設立，早有此意的湖南地圖出 版社正式開始編制豎版地圖。2013 年 3 月，第一版印刷出版。2014 年 6 月 26 日湖南地圖出版社獨立繪製的《中國地勢圖》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地圖》已得到 國家測繪地理資訊局的認可，並正式出版發行。湖南地圖出版社社長雷宜遜表 示，豎版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地圖》是中國國內首創的大幅面全開豎版地圖，與 之前的橫版地圖相比，豎版的地圖中，中國南海海域和島嶼與大陸為同一比例 尺，南海諸島不再作為插圖形式表示，這樣能使讀者全面直觀地認識中國全圖，
42 Memorial Vol.I, supra note 7, para. 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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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再誤以為國家領土有主次之分，有利於國民的版圖意識和海洋意識的樹立。
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地圖》中，對南海諸島之島嶼、礁盤等地理資訊詳細標示，
使國人更好地瞭解中國南海諸島的東沙群島、西沙群島、中沙群島和南沙群島。
地圖中海南省、海南島以及南海諸島的地理關係及行政區劃變得更為清晰明瞭。
43三亞南中國海開發創意研究會秘書長傅中星認為，兩個局部圖是錯誤的，誤導 國家領土有「主次」之分；一代代中國人總是誤認為中國就是一隻「雞」!其實 中國應該是「火炬」：領陸像「火焰」，領海像「火把」。44
但當中國外交部被問及新版中國地圖以相同比例尺全圖顯示南海部分的用 意時，發言人華春瑩表示：「我注意到有關報導。中國地方地圖出版機構编制出 版各種版本的中國地圖，目的是為了服務公眾，没有必要對此做過多的解讀。中 國政府在南海問題上的立場是一貫和明確的，没有任何改變。」
Clive R. Symmons 也注意到了豎版地圖的問題，他認為中國網路上的評論 似乎認為將南海島嶼合併在一張地圖上，可以較佳地宣傳歷史性水域聲明（即中 國在南海歷史性水域的外部界限），但不僅中國外交部的官方聲明已經否認該圖 改變了原始的主張，且該圖仍持續缺乏說明段線的經緯度。45
二、海洋圈地風潮
傅崑成教授則認為 1947 年時，國民政府為因應 1945 年之杜魯門宣言產生之 海洋圈地風潮，將未定疆界線劃設在南海諸島與鄰國海岸線之中線（如中緬、中 印未定界），保留未來正式劃定疆界線之彈性46。
傅崑成教授則認為 1947 年時，國民政府為因應 1945 年之杜魯門宣言產生之 海洋圈地風潮，將未定疆界線劃設在南海諸島與鄰國海岸線之中線（如中緬、中 印未定界），保留未來正式劃定疆界線之彈性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