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升50
【摘要】 当今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大国竞争激烈，逆全球化盛行，新冠疫情加重。尽管各国 通过大规模财政政策、货币和监管措施避免了更大规模的金融危机与经济危机。生产生活的长期停滞及不 断反弹的疫情仍然使各国的经济表现转为负增长。区域经济一体化似乎势在必行，还有欧盟—日本零关税 协定珠玉在前。随着中日韩关系缓和、RCEP 进入签署阶段，中日韩 FTA 的发展也备受期待。
而回顾历史，中日韩 FTA 呼声并非一朝一夕。至今仍面临日本、韩国作为美国盟友可能对中国产生安 全威胁，中方不得不以政治、经济手段进行报复，三国陷入战略信誉困境的难题。出现这种现象是由于中 国综合国力长期偏弱仅经济实力突出及中国对于日韩的战略误判。
因此中国应保持战略定力与谨慎，认清日韩的美国盟友本质，善于利用和扩大盟主与盟友间的困境与 矛盾。采取诚意接触、先签后看、借势突破等方式加以应对。而日韩则应采取对冲策略坚定维护自身国家 利益。
【关键词】中日韩 FTA；战略信誉；美日同盟；美韩同盟；对冲策略
一、引言
2016 年，随着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中美关系进入新阶段。特朗普政府认为对华“经济 接触”政策十分失败，中国过去几十年取得的成就不是由于中国人民的勤劳奋斗以及中国政 府的正确领导与治理，而是由于美国建制派对中国威胁处置和应对的失败。51特朗普广泛对 各国发动关税战、贸易战，试图掀起“逆全球化”潮流，破坏中国的发展环境。世界其他各 国尤其是美国的传统盟国对美国的不信任感加强，采取区域化的“抱团取暖”方式加以应对。
其中，欧盟与日本的零关税协定、RCEP 和中日韩 FTA 尤为引起关注。若 RCEP 和中日韩 FTA 得以正式签署，则中国不仅可获得广阔的市场与产业转移环境，更能弱化美国对其周边的围 堵。新冠疫情威胁下，据 IMF 预测，2020 全年仅中国 GDP 能保持 1.9%的正增长，美国为-4.
3%，欧元区为-8.3%，日本为-5.3%。发达和新兴市场经济体今明两年将出现巨大的负产出缺 口和高失业率。52在这种外部环境下，RCEP 和中日韩 FTA 的签署似乎更有必要。而中日韩 F TA 又面临美国大选、日本首相变更等不确定性。现有研究大多转变为“应然”研究，即因为
50 陈文升，山东大学 19 级国际政治硕士在读 544369625@qq.com
51 李巍: 《从接触到竞争: 美国对华经济战略的转型》，《外交评论》，2019 年第 5 期，第 54—80 页; Kurt M．Campbell and Ely Ratner, “The China Reckoning: How Beijing Defied American Expe ctations，”Foreign Affairs， Vol．97，No．2，2018，pp．60－70。
52 报告：World Economic Outlook, October 2020: A Long and Difficult Ascent, IMF, October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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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种原因中日韩应尽快促进 FTA 签署。忽略了影响 FTA 建成近十年的“实然”问题，即中日 韩 FTA 战略信誉困境问题。
二、中日韩 FTA
（一）影响中日韩 FTA 谈判的积极因素
中日韩三国一衣带水，同属儒家文化圈。历史上三国处于和平状态的时间远大于战争状 态。近代以来，率先实现工业化的日本对中韩实施了殖民与侵略，产生了沉重的历史包袱与 众多遗留问题。二战后，日韩两国借助美国扶持发展起来，形成了以美日同盟为核心的轴—
辐同盟体系。日韩现代化率先完成，转变为发达国家，掌握先进的高科技产业。但本国市场 狭小，老龄化考验严峻，难以形成产业规模。中国二战后依靠苏联援助也实现了重工业化、
借助改革开放激发了市场活力实现轻工业、农业、重工业齐头并进的局面。中国一跃成为世 界第一大制造国，但在信息技术等高科技产业仍受制于人，亟待补齐短板、基本实现现代化。
如今美国政府强行利用行政手段，要求美国半导体业与中国脱钩，试图通过这种方式使得每 年进口半导体占世界需求近一半的中国放弃抵抗。而波士顿咨询公司作出的评估则指出，这 种做法会使得美国半导体公司收入骤降，导致研发和资本支出骤降，进而进入下降螺旋。美 国半导体业并不会因此获得垄断优势，而是被产业链的韧性打败，短期导致韩国半导体业得 到发展，长期来看则是中国实现半导体业完全自主化。53美国在半导体业对中国的打击也使 得中国企业寻求日韩半导体产业进行替代。“由于东北亚区域的中、日、韩三国的阶梯式发 展，促成了制造业、技术、信息等劳动密集型、技术密集型产业的相互转移。日本在资本、
尖端技术、工业制成品、国际化的管理经验可以为东北亚其他各国提供技术支持和资金投资。
韩国在资本和中间材料的生产上有着较强的优势，在可移动设备和产业技术上也跻身了世界 前列。”54中日韩三国产业及优势互补明显、物理距离的接近也将形成产业集聚优势与成本优 势。中日韩 FTA 市场规模将超越欧盟，占东亚 GDP 的近九成。
国之交在于民相亲，民相亲在于心相通。中日韩之间的经贸合作势必形成扩散效应。加 大三国间的民间往来，为超越历史困境达成坚实的民意基础。这将进一步推动三国的政治交 往。日韩两国也深知处于美国同盟体系下的自主性困境。无论是出于民意需求还是国家利益，
增强自主性都势在必行。
53 BCG, “How Restricting Trade with China Could End US Semiconductor Leadership,”https:
//media-publications.bcg.com/flash/2020-03-07-How-Restrictions-to-Trade-with-China-Could-End -US-Semiconductor-Leadership.pdf
54 荆磊 祝滨滨，《“逆全球化”背景下东北亚区域经济合作的前景与对策》，东疆学刊，2020 年 4 月，
第 38 卷第 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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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影响中日韩 FTA 谈判的消极因素
中日韩经济一体化的倡议由来已久而障碍丛生。“中日韩自贸协定自 2002 年提出，201 2 年启动谈判，迄今三国围绕自由贸易区(FTA)已进行了 16 轮谈判、9 次外长会议和 8 次首 脑会议，但仍未达成协议。横亘于协议达成之间的产业竞争性、历史遗留问题、领土争端、
美国因素以及近年来频发的贸易摩擦都成为了影响中日韩自由贸易区建立的障碍。”55 此外，形成历史和解、探索人类区域化的先驱欧盟也逐渐暴露出很多问题。欧盟对于各 成员国的控制并非强制，而取决于各成员国对于主权让渡的限度。由于统一的政策，有些成 员国受惠颇多，而有些成员国反倒因此蒙受损失。区域一体化代价明显，各国相对收益并不 确定。也使得中日韩三国在谈判中对于本国收益与风险难以达成一致。
美国宣布进行“亚太再平衡”，利用楔子战略在钓鱼岛、萨德入韩问题上触碰中日韩三 国的核心利益。高位政治向低位政治产生了扩散效应，三方经贸关系时而大幅倒退。中韩 F TA 在萨德入韩后也遇冷，未能发挥压舱石作用。三国对于 FTA 作用的乐观估计势必要进行 再评估。
日韩两国还面临民主模式失效问题。国内亲美势力、反华势力交织，右翼势力迎合选民 而对外采取强硬措施以获得选票。民粹主义通过选票与右翼媒体对信息的控制绑架民意。两 国的真实民意不确定性较大，也缺乏政府引导。即便采取有利于中日韩 FTA 的措施，政府换 届也会对此产生巨大冲击。
三、战略信誉困境的定义及形成
战略信誉指一国对另一国在未来较长时间内履行其承诺的相信程度。56中日韩三国间存 在的战略信誉困境是指日韩两国在安全问题上难以取得中国的信任，而中国因此采取的报复 措施特别是经济上的报复措施使得中国对日韩两国在 FTA 问题上的战略信誉较低。
在道义现实主义理论中，大国应保持高战略信誉。在同盟理论中，盟国间会出现牵连 困境。在中美竞争格局下，日韩本应避免在中美间选边站。而依据 2010 年以来的实践，日 韩却并未做出类似选择，反而坚定地站在美国立场推行政策。无论是宣布钓鱼岛国有化还是 坚持部署萨德导弹，都严重伤害了中国人民的感情，威胁中国国家利益，且不顾中国政府的 多次劝阻。中国政府出于维护国家利益的角度，只能采取相应措施，如停止两国高层对话、
大幅减少对日、对韩进出口贸易额、减少双边民间交往等。中日韩 FTA 谈判进程被美国利用
55 刘文 徐荣丽：《“双轮驱动”自贸区战略与中日韩贸易合作研究》，《山东社会科学》，2020 年第 10 期，
第 145 页。
56 曹玮：《战略信誉与韩国的安全政策选择》，《国际政治科学》，2020 年第 3 期，第 11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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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战略大大推迟，以极小的代价换取中日韩三国的互相损耗及猜疑。出现这种现象是由于 中国综合国力长期偏弱仅经济实力突出及中国对于日韩的战略误判。
2010 年中国的 GDP 历史性地超越了日本，尽管国力发展很不均衡，这仍给日本带来很 大的震动，甚至打出“日本经济战败”旗号呼吁日本民众奋发。美国宣布“亚太再平衡”战 略，要求盟友给予支持。中日在钓鱼岛附近海域发生冲撞渔船及扣押船长事件。两国民族主 义情绪逐渐高涨。2012 年及 2013 年，钓鱼岛事件逐渐发酵。随着美国对日本默许及修改安 保条约进行支持，日本开始谋求对钓鱼岛的领土主张。中日高层来往完全停滞。这无疑对 2 012 年 11 月 20 日宣布启动协商、三方约定在 2013 年举行三轮实质性谈判的 FTA 蒙上阴影。
随后中国宣布设立东海防空识别区，日本和韩国也宣布设立自己的防空识别区。三方博弈加 深。直到 2015 年中日关系实现缓和，两国领导人恢复了对话。
2015 年在纪念中国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 70 周年的阅兵式上，朴槿惠总统 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俄罗斯总统普京一同登上城楼，站在最前排中央观看了中国人民解 放军的大规模阅兵。这是韩国总统第一次出席中国军队的阅兵式。61 年前出现在该位置的 人是中国国家主席毛泽东与朝鲜国家主席金日成。以朝鲜代表身份出席阅兵式的朝鲜劳动党 书记崔龙海站在前排最末端，位置并不显眼。这象征性地展示了当时韩中关系与朝中关系的 状况。“中韩自贸协定的签订使中韩经济关系更为紧密；韩国陆续归还中国志愿军烈士的遗 骸，赢得了来自双方的高度评价。中韩关系一度达到建交以来的最佳时期。”57中国认为美韩 同盟有被置于中韩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之下的可能，中韩间的经济互信将促进政治互信与安全 互信。2016 年，第九轮中日韩三国自贸协定谈判于 18 日至 19 日在东京举行，会议未能取 得成果，三方约定将在 2016 年 4 月于韩国展开新一轮的谈判。
作为对华前沿的朴槿惠政府与中国过于亲密，不符合美韩同盟平衡中国的目的。因而美 国迅速发挥了对韩国政治的影响力。“2016 年 7 月, 朴槿惠政府宣布在星州部署“萨德”系 统, 事前却未与当地政府、民众进行沟通和说服。”58尽管韩国方面一再强调只针对朝鲜而不 针对中国，但其行为对中国国家安全产生的巨大威胁却不是声明可以掩盖的。“在中韩有关 萨德问题的争论中，双方的立场和观点几乎是处在没有交叉点的平行线上。”59萨德入韩意味 着中韩战略互信的大幅度倒退，中韩在安全领域上的冲突很快扩散至经济、文化交流、民间
57 李枏：《朴槿惠下台:是非功过怎评说》，《世界知识》2017 年第 7 期，第 34 页。
58 李枏：《朴槿惠下台:是非功过怎评说》，《世界知识》2017 年第 7 期，第 32 页。
59 赵立新：《中韩关系: 能否迎来“第二个春天”?》，《延边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 年第 2 期，
第 6 页。